[14:但这些其实是可以再生的,都会随着环境改变,只不过无法改变的那些东西,譬如智商,肯定是无法再生的,但据我的观察以及目前所有的资料显示,它的智商好像,是拿不走的。]
[14:你可试试让其他东西在它体内再生,比如善意,比如其他美好品德。]
[14:你先吃饭。]
“不吃了。”赏南放下勺子。
此时,童喜正好醒过来,童喜看着赏南,一脸痴傻,“我这是又睡着了?”
赏南硬着头皮点头,“而且你还边打瞌睡边吃饭,你的饭都吃完了。”他指了指旁边两个已经空了的外卖盒。
童喜摸了下肚子,的确不饿了,可也没饱,但这远远比不上自己吃着吃着睡着了这件事情让他感到惊恐,“我是不是嗜睡症啊?要不周末你陪我去看看医生?”
赏南一口答应:“没问题。”
正常人都不会往屋子里有鬼这个方向去想,赏南更加希望童喜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年的复读生活。
“做题了做题了。”幸好童喜心够大,他有些遗憾地看了空外卖盒好几眼,连味儿都不知道就吃进肚子里了,真的非常遗憾,更过分的是,他甚至都没吃饱。
赏南看着对方,半晌,把自己剩的大半碗往童喜的方向推了推,“我吃过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不嫌弃。”童喜回厨房拿了双新的筷子,夹了一著辣椒喂进嘴里,好吃得他都快哭了,“达尔市的外卖怎么这么好吃啊?刚才的两碗我居然吃着吃着睡着了,我真该死啊。”这都是江鲫干的,赏南想找个机会和对方商量商量,不管怎么样,错开童喜吃饭的时间段,不然童喜会念叨个没完。
吃完饭,两人都没时间去刷别的试卷,赏南只帮童喜把昨天的错题圈了出来,正确的解题思路写在了旁边。
之后,他才开始写光头布置的的作业。
写作业时,他耳边一直凉嗖嗖的,不同于空调制造出来的冷气,一直围绕在他身边的寒气,一靠近,那片皮肤的汗毛和鸡皮疙瘩立刻就反射性地立了起来。
想都不用想,江鲫一直在旁边转来转去地看他写作业。
可怜小鬼。
赏南和童喜奋战到了十一点多,看了眼时间,童喜大喊救命,“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瘦!”
“可是你晚上吃了两碗半的饭。”
“我睡了。”童喜开始逃避。
睡之前刷个牙,水龙头里的水喷溅到瓷盆里,顺着漏水口争先恐后往下涌,挤出大朵大朵的白色水花。
童喜先刷牙,已经上床去睡了。
他一走,屋子里顿时变得不对劲起来。
赏南打了个寒战,速战速决刷完牙以后,丢下牙刷,关了灯,推开了次卧的门。
门一打开,赏南的表情就僵住了。
——江鲫正坐在他的床上,看见赏南,它裂开嘴,和赏南挥挥手算做打招呼。
它死的时候穿的应该也是它如今身上这套,白色的短袖,黑色的牛仔裤,仍是小卷毛发型,如果能忽略江鲫口中的猩红,青白如同死人的脸色,那对方其实勉强也算一个清隽少年。
可赏南实在是忽略不了。
他慢慢走过去,错开江鲫,拉开被子,正要躺下去的时候,一团黑气把他抓了起来,重新站好,江鲫仰头看着赏南,“向我介绍介绍你自己吧。”
友好交流的话,赏南当然不会拒绝,他环视屋子里,发现没有可以用来坐的椅子或者小沙发,只能和江鲫一块并排坐在床沿。
“我叫赏南。”
江鲫:“我知道。”
“隔壁庆川人,今年十八岁,没了。”
江鲫点点头,它头扭过来,“你考上大学之后就会离开这里?”
“是的,”赏南有些冲动地问了对方一个问题,“你不想走吗?”
“我走不了,”江鲫说完以后,忽然散开消失了,仓库门“砰”地一声打开,那之前坏了块板子的天花板沿着原本的裂缝裂开更长的缝,整块掉了下来,“我走不了的。”江鲫的语气似乎有些沮丧,它的脸从如同被雾笼罩了的灰尘当中显现出来,转眼间便到了赏南的眼前,它眼神紧盯着赏南,语气从沮丧变为了明亮,“不过,如果你愿意把你的身体让给我使用,那我就能离开这里了。”
赏南试图用手去推开江鲫,但他的手掌直接就从江鲫的肩膀穿了过去。
还好,江鲫似乎也只是开个玩笑,他直起身,“进去看看吧,那样你就可以更了解我了。”
天花板掉下来不止一块,头顶多了一大片黑漆漆的顶,地上大概有四五块天花板,不光是木板,还有一层铁皮。
赏南拍开了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照明灯,看着一地的狼藉,不知道江鲫想让自己看的是什么,看这一地的木板铁皮,还是头顶那裸露在外的墙皮和电线。
他正要发问,橱柜倒了,后面是一把梯子,江鲫悄无声息出现在赏南的身后,“可以用梯子上去?”
“上去?”天花板和墙面之间那点空间能容得下人吗?连腰都直不起来,估计只能在里边爬着前行。
江鲫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赏南。
赏南把梯子搬到了……搬到了靠墙的位置,确定稳固后,他才扶着楼梯慢慢攀上去,这上面的空间并没有像电视剧演的那样,一个小洞,洞后面别有洞天,天花板后面的场景,赏南之前想象的是什么样子,看见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更加糟糕一点。
墙壁上用钉子固定着各色的电线电路还有白色管道,板子是一张一张拼在一起的,可能是因为上面太漆黑了,竟然显得底下还有几分亮堂。
掉在地上的木板和铁皮都很薄很脆,赏南在爬上去之前,以为天花板的其余没掉下来的部分也会是一样的材质,可当他站在楼梯上时,视线所看见的,那木板足足有好几米厚,他又伸手按了按,承载一个成年人完全没有问题。
赏南放心地爬了上去,一趴在上面,赏南就觉得憋闷得慌,昏暗燥热的环境,手掌按住的全是灰尘。
“你让我看什么?”他问底下的江鲫。
江鲫没应答,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旁边,青白的死人脸突然出现,赏南吓得浑身的汗都倒了回去,他往后一仰,摔在木板上,灰尘又扑簌簌地往下落。
一团薄薄的黑雾缠着赏南的手腕,牵着赏南的手,赏南的手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江鲫任他摸索着,放开了他。
中间细,两头粗,坚硬冰凉,还有点沉手,赏南跪在地上,背已经被上边的墙抵住,这上头的空间窄小,他呆了这么一会儿,已经非常难受了。
赏南把手里的东西拖到了眼前,仔细地察看着,是……是……
[14;胫骨,就是小腿骨其中的一根,它旁边细的那一根是腓骨,也是小腿骨。]
[14:这是江鲫的骨头。]
赏南愣着,心头的震惊大过了握着死人骨头的恐惧,“江鲫是死在这上面的?”
他想起来自己口袋里揣了手机,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打开了电筒,眼前的一切景物都被照亮了。
骨头还是完好的,可能是因为年头并没有很久,也才三年。
因为没人会想到这里会有个人,所以肯定也没人动过,骨头现在的姿势应该就是江鲫死前最后的模样——江鲫应该是抱着膝盖,头埋在腿间,蜷缩成一团。赏南在脑海中修复场景修复得很艰难,因为眼前这堆骨架已经散开了,只提供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14:嗯,是死在这上面的。]
赏南知道江鲫就在自己身边,他用手电筒继续去照别的地方,倒在地上却早已经没有了水的水杯,两个小的塑料盆,可能是洗漱用的,角落里堆着叠好的衣服,其中一套的颜色,和他白天穿的校服是一样的。
旁边还堆了不少书本,都已经被翻得很旧了的样子。
还有几支手电筒和废电池。
赏南和14做过不少假设,他们想到的最坏的可能也就是江鲫的小姨小姨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和外人说他们对江鲫比对自己亲儿子还要好,让亲儿子住仓库,实际上却是让江鲫住的既没有足够亮堂的灯泡,也没有可以保暖抗暑的空调。
但现实比赏南想象得显然要更加残忍,江鲫不是住在仓库里的,他是住在天花板和楼层墙壁的夹层里的。
“江鲫?”赏南的声音微微颤抖。
“嗯。”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江鲫只有声音,没有形,比刚开始开口说话不自然的语调已经好多了,但怨气始终未散,“七年。”
就等于,江鲫从到这个家开始,不是在正常的生活环境里长大的,而是在这种逼仄狭窄的夹层当中逐渐长成了一个少年。
那就不用再怀疑其他人了,从江鲫身上拿走他那些正向的东西的人,也是小姨和小姨夫一家。
江鲫本意是想吓吓赏南,他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他尖叫,或者露出恐惧害怕的神情。
但对方却没有表现出恐惧的样子,甚至还细细地打量了他的这个小家,问自己在这里住了多久。
回答完了,现在总该害怕了吧。
但猝不及防的,他看见了从赏南脸颊上滑落下来的一滴眼泪,很快落下去,落在厚厚的灰尘里,很快隐匿。
“为什么哭啊?”江鲫的手掌轻轻搭在了赏南的肩膀上,化作人的形态是,他碰不到赏南,只能把自己的手给化开,化成一团雾,但却抓不到赏南的肩膀,他皱了皱眉,很不爽。
赏南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儿是在这里长大的,最后还没落得一个好的结果,这个小孩儿此刻就在他身边,他被压榨了个干净,连留在这里的灵魂都是残缺不堪的。
“我只是心疼你而已。”赏南坦然道。
江鲫怔愣几秒钟,他一句话都没说,突然消失了,连那团黑雾都见不着了。
[14:黑化值-5。]
赏南倒不是为了黑化值故意这么说,他也没办法料到说什么做什么能让这恶灵对这个世界改观,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已。
没有江鲫在旁边转悠,赏南反倒还自在些,他艰难地在里头移动,把那几摞书拖到了面前,用手机打着光,一页一页地看着。
书本被保存地很好,但也很旧。
每本的第一页都写了名字:江鲫。
低年级的书本,江鲫这个名字后面还画了一只简笔的小鲤鱼,到初中的时候就没了,连字迹都潦草了许多。
高一之前,试卷和书本上题目,找不出错题,老师的评价普遍都非常好。
而高一之后,成绩的确一落千丈,但却并不是那种空着不做的情况,江鲫分明做了,可却不管是解题思路还是最后得到的答案,全是错的。
到了高三,江鲫仍旧坚持着每道题都解答,可最后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错的。
江鲫的字迹也变了许多,下笔又重,手笔又快,赏南甚至感受到了迎面扑来的怨气。
[14:那个时候,它的一些东西就应该被拿走了吧,难怪它会偷偷写你的试卷,可能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变成一个傻子。]
[14:毋庸置疑,这屋子里的状元风水也是它身上的,是本来的江鲫身上的,怨气是现在的江鲫身上所携带的。]
赏南没有回应14,他把书本试卷慢慢整理好,爬过去看了两眼那塑料盆,的确是洗漱用的,还有牙刷和没用完的半管牙膏。
叠在一起的衣服并不多,堆起来还没有书本堆起来高,但看起来质地都还不错。
赏南只有一瞬间觉得矛盾,不过想到那对夫妻的为人,既然要做表面功夫,自然不会让江鲫穿得破破烂烂。
“江鲫为什么不告诉老师或者警察呢?这算虐待。”赏南收了手机,慢慢往外面挪。
[14:一般来说,没人会相信的,就算相信又能怎样,你们人类总以为批评教育就能改变一个人,我个统认为,这不过是懒怠敷衍与得过且过的应付手段而已。]
[14:更何况,如果没有小姨和小姨夫,江鲫就会变成孤儿,情况可能会更凄凉,他们一定是这样想的,于是接下来他们甚至还会劝江鲫懂事一点,平时可以抢着做家务,让小姨和小姨夫对他刮目相看,从而喜欢上他。]
[14:一个小孩儿,你指望他能懂多少,哪怕再早熟,他也只是个小孩儿。]
所以后来的字迹慢慢变了,因为江鲫也慢慢在长大,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了。
“他那时候想的可能是,努力读书,考一个好大学,就能离开这里了,所以可以先把这些都忍下来,”赏南猜测道,“只是他可能没想到自己的亲人并不是对他不满。”
“他们对江鲫满意极了,取走了江鲫身上所有好的东西,放……放在了应该是他们儿子那个人的身上吧,“赏南恨得咬牙,“这不仅仅偷走成绩,这是偷走了江鲫的整个人生。”
[14:是这么个意思,学业线事业线情智双商,能拿的都拿走了,包括,脸。]
赏南听见14的话,最后几步楼梯差点直接摔了下来,这家人的恶毒程度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江鲫是她亲姐姐的儿子!”赏南站在灰扑扑黑漆漆的仓库里,抬头看着那已经完全露出来了的江鲫曾经的居处,心头憋着一口气,“她不是人。”
[14:南南,这很正常,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准备三千字的鸡汤。]
“谢谢,那还是不必了。”赏南弯腰把橱柜扶了起来,将地上的铁皮和木板都收拾了,灰尘的话,明天晚上再说。
这么半个小时,赏南又出了满身的汗,并且浑身都是灰尘,他只能重新洗澡才能舒舒服服地睡觉。
洗完澡躺在床上时已经快两点,但赏南没有躺下就入眠。
他脑子里一直都是缩成一团的江鲫。
而江鲫从刚刚之后,也消失了。
有了正常环境的对比,赏南能察觉到江鲫在的时候,周遭的气压空气给人是什么感觉,所以赏南可以确定,江鲫现在是真的不在,不是什么恶作剧。
江鲫消失后,一连好几天都没出现。
童喜本来还打算去看医生,看看自己是不是有嗜睡症,可从那天之后,他再没有发生过类似那天的情况,“还是不去医院看医生了,太浪费时间,可能就是那天刚开学,我太累了,我这身板,怎么可能有嗜睡症?”
赏南都随他,因为童喜本来就没病。
每天两点一线,时间过得飞快。
学校日子枯燥无聊,不管老师讲课多么生动有趣,但赏南看着那些做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题目,只觉得看久了简直要吐,他睡觉的时间已经慢慢超过了上课听讲的时间。
可能是有科任老师向班主任反映了赏南上课总睡觉的情况,乔新还找到赏南,问是不是因为身兼班长和学委两职耽误了他学习,只能在晚上恶补,所以影响了睡眠。
赏南说没有,“老师讲的题目,如果我已经会了,就会趴着睡会儿,休息好了比什么都重要,学习的效率也会更高。”
乔新:“……”对方坦荡荡,她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怎么成绩这么好,还带了点儿刺头属性呢?
又让她想起自己之前那个学生了,后来也是越来越不像话。
她担忧地看着赏南,恍惚道:“你可得好好学习,你又没有什么家庭背景,只有好好学习,才能出人头地。”
赏南觉得这话不像是对自己说的,“什么?”
乔新这才回过神,她讪讪一笑,“没什么,看见你,想起了我曾经的一个学生,他的成绩曾经也非常好,后来不知怎的学坏了,我怎么拽都没能拽回来,可能是因为我当时的教学方式太激进,让他不适应了吧。”
说的应该是江鲫吧,赏南想。
但原因和乔新无关,她是个很好的老师,江鲫那种情况,站在老师的角度看,其实就是学生自己的问题。
尽管能看出班主任的内疚,但赏南也不可能把江鲫的真实情况告诉对方。
从办公室里出来,童喜把书包递过来,“走吧走吧,我快饿死了。”
童喜看来是真的饿了,拉着赏南一路跑回家的,晚上的空气也燥热难挡,赏南跑得气喘吁吁,站在客厅里感觉自己只剩半条命了。
童喜提前点了外卖,他放在了小卖部,他们顺便就拎了上来。童喜一上来就急哄哄地撕拉外卖袋子,跟野兽刚出笼似的。
“我先上个洗手间。”赏南把书包放下,去了洗手间。
他先用冷水洗了把脸,感觉凉快点儿了之后才揭开马桶盖子。
一张青白的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好几天没出现的江鲫悄无声息站在了赏南旁边,他的眼型偏圆,很灵动的眼睛,只不过在江鲫脸上,这种眼睛反而扩大了它的恶劣感和非人感。赏南已经看见他,从他进来时便察觉了,只是他这儿也不能中途打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鲫绕到了自己的斜前方,贴着墙壁。
它垂下眼,声音低低地开口,“没我的大。”
本来就热,江鲫这话一出,赏南只觉得空气在瞬时变得更热了。
羞和恼混在一起的情绪促使赏南伸手去挥打江鲫,可惜江鲫只是一团空气,它肩膀那块被锤散,又很快合拢。
赏南:“……”
外面童喜在喊,“南啊,快来吃饭,今天我点的蒜香烤排骨和玉米糊糊!”
“来了!”赏南没管还站在墙角里的江鲫,按下冲水键,洗了手,拉开门出去了。
餐桌被童喜整理好之后摆上外卖,被锡纸包裹的排骨底下铺的是黄澄澄的南瓜条和烤得焦香的土豆和洋葱,上边是蒜泥,还有一小盆玉米糊糊和两碗米饭。
赏南看见这一幕,喉头哽了一下,“是否有些夸张?”
童喜递着一双筷子过来,“我妈说备考生活很辛苦,让我们别亏待了自己。”
童喜现在吃饭的速度比以前要快一些了,他往嘴里大口刨着饭,“佛祖保佑我今晚千万别突然睡着,阿门。”
赏南夹了块土豆,表情很平静,“佛祖和阿门……不是一家的吧?”
“管他呢,反正实际情况是,求谁都没用。”童喜放下筷子,戴上一次性手套抓排骨,“要是有用的话,我高考之前求了那么多佛,我俩早上南大了,现在就是走走形式,嘿嘿。”
“等会吃完了我想去超市买几罐汽水。”屋子里虽然开了空调,但童喜还是吃得满头大汗。
赏南看了他一眼,“我去吧,你做题。”
童喜:“……”
赏南的胃口比童喜小上不少,他吃了半碗饭,就抓起桌子上的钥匙,“我去买汽水。”
“给我买几罐可乐就行了。”童喜还不忘冲门口喊一嗓子。
赏南带上门后去按电梯,电梯已经上了4楼,他靠在窗户上一边等,一边往楼下看。
这后面是小区做的绿化,几棵柳树歪歪扭扭却枝桠粗壮,长而软的绿色柳条像瀑布似的从枝桠上倾泻而下,郁郁葱葱的大丽花在晚上才显得精神了些,白天的时候都被晒得垂头丧气。
那成片的大丽花就两个品种,牛奶咖啡和绿野仙踪,清新雅致,灵动活泼。
穿插在其中的狭窄石板路被水滴状的灯泡照亮。
小区的景色确实好,赏南收回视线,想道,可惜,他住的屋子里有一只小鬼。
“汪!”
一声狗叫在身旁响起,赏南吓了一跳,他朝那狗看去,是一只博美,眼睛圆亮,头上扎了个冲天炮小揪揪。
它没有主人。
一阵脚步声从304的方向而来,是一个中年女人,她看起来是专门出来遛狗的,手里拿着狗绳,穿着家居服。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我开门的时候他抢着跑出去了。”女人蹲着把绳子给博美栓上了,拽了拽,博美依旧目光凛凛地看着赏南,攻击意味十足。
女人只好尴尬地加上了句,“我家小狗不咬人,真的不咬人,平时都很少叫的,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因为看你是生人……”
“没事,我不怕狗。”赏南说,更何况是这种小狗。
电梯在6楼停着,迟迟未动。
已经把博美抱在怀里的女人看看赏南,又看看302和301两扇门的方向,然后用闲话家常的口吻问道:“你是哪家的呀?以前没见过。”
“301的租户,前段时间刚搬过来的。”
“十六中的?”
赏南有些惊讶,“您怎么知道?”
女人高深莫测地一笑,不过倒是把答案说明了,“我们小区的租户,好些都是十六中学生的家长租来陪读的,虽然贵是贵了点,可是离学校近啊,每年来租房子的人都不少。”
她顿了会儿,又说:“哎,李兰舍得把房子租出去啦,她那房子还是专门请的设计师设计的,是我们小区区顶顶好的了,那会她全家搬去首都,我问她房子要不要租出去,她还说舍不得舍不得,现在不还是租出去了。”
李兰就是江鲫的小姨,邻居之间想必也都是熟识的。
“房东人挺好的,房租收得不高。”赏南和邻居聊起来。
电梯还没动,可能是在搬什么东西出来,这小区没有自己的货梯。
邻居摸着博美的头,点点头,“她是个老好人,休息的时候还会去社区做志愿者,上门探望空巢老人,后来她姐姐姐夫出事,她还把自己外甥养大了呢。”
“只不过那外甥后来一点都不给她争气,整日都不好好学习,打架逃课,看起来真是不像十六中的学生。”
“后来她这个外甥呢?”赏南表现得很好奇,很配合,他的表情刚刚好刺激到邻居的八卦因子。
“那孩子身体不好,隔三差五去医院,李兰还在楼下给他熬中药,那味儿真是让人受不了,”女人皱着眉在鼻子前头扇了两下,“他那成绩,肯定考不上大学,可能在什么地方打工吧。”对方猜测道。
如果真是在外面什么地方打工就好了。
江鲫早就死在了他现在住的那套房子里,死之前,他成为了所有人都讨厌的那种坏孩子。
电梯开始动了,门开的时候,女人先走进去,她帮赏南按着电梯,语气比刚开始的时候熟络了许多,“你租她这房子是正确的选择,风水是真好哇。”
“李兰她儿子可是考上了首都最好的大学,”电梯门关上,女人朝赏南眨眨眼睛,神秘兮兮说道,“我看你像是个好孩子才告诉你,她那房子的风水,啧啧,我儿子前些年和他外甥玩得好,那会儿总去她家写作业,你猜我儿子现在在哪儿上学?”
“和房东的儿子同一所大学?”赏南随便猜了一下。
“那倒也没那么厉害,我儿子之前年纪中下游水平吧,现在在一个一本大学的王牌专业,也在首都。”
赏南手指往掌心微微攥了攥,“风水都是唬人的,是您儿子自己努力,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