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喜闻乐见的画面,你们俩搞快点!”
莫念想,可能是前辈把他当小孩子了,所以让他。
不然哪有人真的喜欢睡沙发嘛。
可是,他不敢,万一粉丝骂他不尊重前辈怎么办呢?
那双璀璨的大眼睛几经闪烁,正如波光粼粼的湖面撒着金光。
最终,莫念开口,语气有些小委屈:“不是的,前辈,我……”
当莫念的眼神里流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时,贺骞莫名地皱了下眉,眼神更加幽深。
莫念吓一跳,难道是前辈不高兴了吗?
他没来得及多说话,连忙中断,赶忙拿起茶几上的水果碟,默默侧身地往大床移过去,一边快速移一边轻轻地嘟囔:“那我还是睡床好了。谢谢前辈!”
贺骞依旧维持着靠墙的悠闲姿态,只是视线始终随着他的移动,注意到他低头护着橙子时发顶的发旋。
少年绕着床尾走到里侧去。
坐下床的瞬间,整个人轻得仿佛是一片羽毛,都没有激起任何的尘埃与涟漪。
床畔的少年端坐,手里抱着白瓷的水果碟,四五瓣甜橙散发着诱人的酸甜气息。
贺骞的眼神焦点在橙子停留了几秒钟,自己都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头也不回地说:“我有点事出去下,你先休息。”
“哦。”
莫念抬头,随着前辈颀长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帘中,他的眼睛也逐渐瞪大:
前辈会不会是去和节目组商量,换个房间休息?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他也不用很为难。
莫念的大眼睛望着门边看了一小会儿,转到起居室就注意被自己冷落的行李箱。
他赶忙将果碟放在床头柜上,小跑去收拾东西。
莫念蹲在行李箱边,慢慢地打开箱子,准备拿换洗衣物和洗漱包。
弹幕里都在刷
“像是个小崽崽,好萌哦,小小一团”
“小莫念真是又软乎又精致”
“呜呜呜想养一个小莫莫,怎么就便宜贺骞了!”
行李箱里分门别类地放着换洗衣物,都是成套的,莫念拿出来直接穿就行。
是经纪人王云倩为他准备的,特别细致。
看到插袋里的手机时,莫念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节目组好像没说他们不可以看手机。
所以,他能看手机消息吗?
好奇心驱使他拿起手机,而紧接着他想起摄影机的存在,猛的抬头看了一眼镜头,随后若有所思地拿着手机往床边走去。
房间的镜头顷刻间,只能拍摄到起居室的静态画面,除了莫念刚才走路的声音之外,连一点点声响都收录不到。
“糟了,微博上好多骂小哭包的啊,我开始担心了”
“?万一看到贺骞的脑残粉骂人的话……会不会难过啊”
“谁看到自己平白无故参加节目不会难受,人心都是肉长的”
“不要看手机啊,宝贝!不要去看微博!”
“完蛋,小莫念彻底没声音了,怎么办急死我了,会不会真的难过到哭啊?”
“贺骞去哪里了!你自己的脑残粉给管管啊!”
“管不住了,脑残粉把节目组从上到下都问候一遍”
“以后谁敢找贺骞做节目?呵呵,粉丝真有毒”
“有没有想过,贺骞压根不需要所谓的节目加持?”
“来了来了,脑残粉无数不在(有没有想过贺骞也根本不需要你们脑残粉当妈啊?”
“这是我看过最离谱的恋综剧情,谢谢贺骞的脑残粉”
“我也是贺骞的粉丝,但是我很喜欢莫念啊,很喜欢节目,怎么搞成这样了,我人都傻了”
“粉丝真的举报节目了,已经上热搜了”
“不会真的会被脑残粉搞得没得看节目吧?”
“操,我这辈子都没这么讨厌唯粉过”
嘉宾们主要活动的区域,是庄园的主宅,两侧的侧翼别墅则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占据,分别是休息区域和工作区域。
宅邸外,灯光如炬,灯火通明。
宅邸的门廊下,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容地经过,穿着黑色的衣衫,隐没如灯下,有种冷沉而神秘的气质。
往来的工作人员都不由得注意,仔细看清楚才发现是影帝贺骞。
也是贺骞的气场太过强大,他身旁跟着的两个助理,压根就没人注意,所有悄然的注视都停留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尤其是由阴影处行径而过时,光影之间,冷白的皮肤,线条清晰的下颚线,更是让人惊叹老天爷的不公。
贺骞正在和助理谈工作上的事情,他是从国外飞回来参加节目,因此还有些临时的情况需要处理。
节目组的人将两人引入一间小客厅。
“骞哥,这份法国的影展投资项目公司那边财务已经过手,问题不大,等您签字。”
一个助理是负责贺骞公司方面的事务,抱着好几份文件。
另一个助理是负责贺骞国内的影视工作,拉开一把木椅子:“骞哥,《刀影》导演今天联系我说,等后期第一版剪辑出来,想邀你一起看下,说是想听听您的意见。”
贺骞落座,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巧翻阅助理拿着的合同,黑眸盯着关键的几项数据,不疾不徐,气定神闲地道:“跟何导确认下时间,我可以过去。”
“好。”助理立刻在商务平板上记下备注,“另外,许导那边还是很想跟我们合作,上次我们反馈的感情戏,已经弱化,基本没有直接的感情对手戏。”
贺骞出道十年,在国内五年,从没有演过感情戏,跟随他这么多年的助理自然清楚。
可是今天倒是反常,贺骞听了这句话,捏着合同纸张的手指松开,浓墨般的眼眸看了一眼说话的助理。
助理稍微站了站直:“骞哥怎么说?”
贺骞的眉尾稍抬了抬,从另一人手中接过钢笔,在合同上签下几个刚劲有力的中文字,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稍许,贺骞才是想起什么似的问:“许导的本子上是不是有个弟弟的角色?”
“对。”助理意外,由于老板高专业度,他们这些助理对于手头的项目,举凡接触过,都是一清二楚,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混淆。他只是有些不理解,“我记得,弟弟的角色设定是十八岁,性格软和,懵懂,在剧情线里起一个引子的作用。”
随着这些话,助理见到贺骞的黑眸似乎落在桌面,不晓得是在专注地欣赏木质的花纹,还是在观察那尊古朴的流线型花瓶。
已经搞定合同的助理也发现了,今天贺骞有些异常。
“骞哥?”助理轻声提醒,“那我怎么回复许导?”
贺骞淡淡抬眸,安排道:“先不用回,等我节目结束再说。”
助理点点头,同样记下。
不过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网络上的事情。
因为他们一贯报备工作是不带那些,老板不爱听,主要是没放在眼里。
今天老板很特别,尤其是和嘉宾莫念相处时的气氛,有种鲜见的特殊。
在时刻关注节目的助理们,其实都不敢相信:
平日里一贯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冷漠的老板,居然在恋综里和嘉宾相处得极为和谐,甚至好像还被带动了情绪。
此时,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一个魁梧的男人敲门,在外面便爽朗道,“贺骞?事儿谈完了?”
助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老板的老朋友,也是这档综艺节目的制作人,安泳。
两个助理先去忙各自的事情。
安泳对着贺骞笑了:“刚我的人来跟我说你跑了,又不敢来问,找我去了。”
他烟瘾大,见着小客厅的茶几上有个陶瓷的烟灰缸,便径直抄在手中,坐一旁去点烟。
除了演戏需要,贺骞生活中从不抽烟。
不过对着老朋友姿态自然是放松,双腿架在茶几上,看样子不急着走。
安泳眯了一口烟,徐徐喷出白雾,“你白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贺骞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随着这句话却轻巧地想到白天的许多画面。
“动我的镜头啊。”安泳看他一副怡然自得的主人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客人,贺骞是庄园的主人。
“把我导演都吓一跳,这导演还年轻呢。”
贺骞闭着眼睛,没做声。
说实话,若是安泳不提,他可能都错想这件事。
思绪有些飘忽,薄云般。
不知为何,他现在想抽根烟了。
随即,贺骞睁开眼,淡淡看着安泳身边的淡青色烟雾。
安泳问道:“来一根?”
“不了。”贺骞的长腿换了个动作,交叠,慵懒地吐气。
安泳也只是随便问问,对这位年少就相识的老友,他可再熟悉不过。
自律,乃至于自控能力极强。
人生规划比米开朗琪罗刻刀下的大卫雕像的线条更清晰。
从小学绘画,学到十四五岁,突然有一天宣布,说已经找到自己这辈子真正想做的理想,便是演电影,越级进入电影学院学习演戏。
十七八岁的时候,为了演好戏,跟随戏剧大师孤身前往波兰戏剧所学戏。
等学有所成,回国扎进电影行业,一手演戏一手投资新锐导演和全世界各地的影展、艺术展。
可以说,贺骞早早地为自己漫长的一生绘制了精细的棋盘格,此后每一步,都是精准地踩在唯一正确的位置。
安泳想起这些事情,就有些感慨:
若不是因为在美国没了贺骞这个一起搞绘画的朋友,他才不会跑波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连他父母都说,跟着贺骞搞事业准没错,饶是让他自己在美国瞎荡悠,早就开始跟一帮鬼佬XD,人不人鬼不鬼。
所以贺骞回国的时候,安泳也回国开始搞电视行业。
贺骞曾经在酒后,放下豪言壮语:
在这个红尘跌宕的时代里,要以单薄的个人之力推动整个电影艺术史往前迈出一小步,百年以后,才不算白活。
安泳自然不能落了老朋友的下风。
不过清醒时的贺骞,极少说这种轻狂的话。
他太自律了,太克己了,甚至不允许自己轻易放纵。
所以今天,安泳真的是满心好奇。
此时,他一支烟到尽头,撵灭烟头,看向仿佛陷入沉睡的男人,问道:“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贺骞睁开眼脸,专注眼神透着严肃。
安泳笑着指了指他手臂内侧的一个贴纸:“这东西啊,真的很准。”
贺骞经他说,才抬起左手,看了看贴在手腕内侧的白色贴纸,上面如一块方糖,是检测的小盒子。
“所以?”
安泳点了点他:“你可是对那小孩儿动了凡心了。”
他轻叹,“难得啊。”
贺骞一直没在意这事,稍稍一看,才道:“这东西准?”
他之前就听安泳提过会在节目设置一个测试动心数据的仪器,今天戴上的时候,都不觉得会准。
爱情是这世界上最不受控制的东西,能凭借所谓的指数来洞悉一个人的爱意?
贺骞对此嗤之以鼻。
安泳倒在椅子里,夸张地拍了拍心脏的位置,调侃:“反正准不准,你心里都有鬼!”
贺骞未做声,空气沉默半截,他才道:“你搞的什么游戏?”
语气充满嫌弃,似乎为那些过世的影视圈先辈感到不值得。
安泳笑得直起身子:“怎么了啊?我不是搞得很好?拜托你和CP异口同声诶,这叫什么?心照不宣的默契?”
贺骞踹在他的椅子上,给他踹得晃了晃,淡淡地强调:“他有名字,叫莫念。”
安泳哈哈大笑:“我知道,我请的嘉宾我能不知道?!再说,你要真觉得游戏无聊,你早撤了,你还搁哪儿陪坐着呢?”
他抬起一根手指,远远地比在贺骞眼睛上,“Bro!Someone was shot by Cupid's arrow !”
贺骞恍若未闻,仰天看着房顶的花纹。
热带风情的曲线总是异常迷人,却也异常缭绕弯曲,似乎是引人入局的迷宫。
安泳不紧不慢地点了第二根烟,倒是拿出点节目制作人的魄力来:“你还不回去?你当我节目来旅游的?”
贺骞并未理会,他需要一点时间,可能是消化刚才那顿没吃饱的晚餐,以及寡淡却回甘的普洱茶。
亦或是,哭也动人,笑也动人的某个人。
烟点燃,安泳看他一副要在这里睡觉的模样,“哦,我想起一件事刚就想跟你说的。”
贺骞回神:“嗯?”
安泳道:“刚我助理来说,从下午开始节目里和微博上,你的那些颜值粉啊脑残粉骂我节目,不过主要是骂你CP,莫念,骂得还挺难听。”
随着这句话,贺骞漆黑的眼眸聚焦在他脸上。
整个人的姿态也从放松慵懒瞬间切换到警惕,放下双腿坐直了身体。
安泳似乎刚想起来一般,随口道:“对了,莫念好像是拿了手机去看,然后就一直没出现在镜头里。听我助理说,搞不好会看了你粉丝骂他的话去哭了。”
话到这里,贺骞猛的站起身,居高临下,如鹰隼般的眼神盯着他:“你非要留到现在说?”
安泳夹着烟,摊手,藏着暗笑,理所当然地说:“你又不承认你对他有感觉,那就是他对你而言不重要,既然不重要,那我急着说他干什么?我们有阵子没见当然是叙旧重要啊。”
“Fuck!”
贺骞干脆利落地留了个脏话给他,拽开大门跨入寒凉的夜色中。
安泳拍着大腿狂笑,烟头的灰烬簌簌往下掉:“诶,你别急啊,你再跟我唠会儿!那又不是你的谁,你管他干嘛呢!”
贺骞凌厉如刀的身影消失前,给他比了个中指。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节的弹幕可能会特别多,到8章节基本就好了
下一章是明早6点
主宅门廊大厅,贺骞一阵风似的行径而过,一路上的绿植枝丫落在墙上的影子都在瑟瑟发颤。
从客厅出来的李博东满脸是笑容:“前辈,你怎么从外面进来?”
等看清楚贺骞脸色阴沉,如覆着一层霜雪。
他愕然地关心,“前辈,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
贺骞匆匆回应,长腿迈上楼梯。
三步并作两步,迅速上二楼。
跟着李博东出来的,是他的CP贾旭明。
他端着水杯在喝,也疑惑:“贺老师怎么回事?”
李博东耸肩:“不知道啊。”
看脸色,像是遇到挺要紧的问题。
节目在直播,虽然两人疑惑,但是也并无多话。
观众终于在直播界面看到贺骞,见他也是急匆匆的回房间,一边是担心,一边又松口气。
“呼,总算出现了,贺骞你可长点心吧。”
“到底怎么回事?贺骞刚才去哪里?”
“小哭包一直躲在床的位置,没出来,没见人影,急死我了”
“贺骞是不是知道什么了?看他脸色好臭,给李博东吓一跳”
“哎,粉丝闹的这么大,真是太疯了”
“要是节目第一天就出事,我的CP第一天就崩的话,我会破大防的!”
“不会不会,看样子贺骞应该搞得定”
“他搞不定,我亲自拆CP!如果小哭包真的因为脑残粉哭了,我真的不要他和贺骞一组!”
二楼套房。
贺骞一刻不停地推门进去。
卧室的大床里侧。
孤零零的单薄少年坐在床沿,瓷白的脸颊泛着涟涟的泪光,鼻尖与眼睛通红。
清透明亮的眼睛盈满热泪。
连细细密密的睫毛,湿漉漉地黏结成一簇一簇。
一颗颗泪珠滚滚往下掉,打湿了衬衣的前襟。
在壁灯柔和的暖黄光芒中,少年哭得浑身软绵绵。
偏偏都这样了,一只手仍是举着一瓣甜橙,颤颤巍巍地往嘴里塞。
似乎想努力堵住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哭泣。
贺骞大步进去的瞬间,观众都看到他的脸色变了。
冷白的肌肤,绷紧的下颚线。
本就深邃的眼睛更显凝重,甚至咬紧了牙关。
“我靠,怎么了怎么了?”
“为什么没有镜头?贺骞的表情好冷好阴沉啊,原来刚才他之前已经不算冷淡了”
“卧槽卧槽,这一组的A的动心指数在狂跳”
“刚才AB都没动静,现在突然A狂跳,那就是贺骞!”
“开场第一眼,贺骞就对小莫念一见钟情,这事儿我以为大家都看出来了。(提示,A第一次动心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是扯掉那个蒙眼睛的东西,小哭包哭的时候”
“温馨提示:布条被贺骞放进口袋中”
“卧槽我说他为什么要塞进去,而不是放在眼前的桌子上”
“天啊,这是什么命中注定的搭配?救命(小哭包别出事”
“我好激动,但是不知道在激动个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姐妹我也是我也是!”
房间内,大床边。
贺骞站在流泪的少年面前时,湿漉漉的脸庞,湿热氤氲的气息,
心脏有种不受控制的抽疼。
此刻的他,第一次,荒唐地感受到普罗米修斯的痛苦。
在高加索山的巨石上,被宙斯惩罚的普罗米修斯,每天都会周而复始地任由老鹰啄食他的肝脏与肉/体,却不能离开哪怕一步。
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火种饱受折堕,而贺骞却不知自己盗取了什么。
贺骞掐掉了录音,嗓音艰涩地发出声音:“怎么了?”
嗓音是他自己都不曾预料的低哑。
莫念哭得说不出一个字,大眼睛里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已经没办法思考,思维陷入一滩泥淖。
轻颤的手举着橙子瓣,咬下去的时候都已经咬住橙子皮却不自知,只知道双唇用力咬住,像是想找到些安慰般,热泪湿漉漉地往下滚。
高大的男人俯身,捏住少年手中的橙子另一端,在他面前蹲下去。
细心地、从未如此温柔地,将橙瓣两端稍做处理。
而后,贺骞伸手,将橙瓣递到少年湿润饱满的唇边。
一点点橙子汁水,不受控地,沿着贺骞的手指肌肤往下滑落。
甜腻又酸涩。
莫念惊愕,却止不住泪水。
模糊的泪眼里男人的模样却依旧矜贵冷沉。
大脑仅剩的理智,却在不停地发出危险警告,不由得对他心生畏惧。
少年未动。
贺骞只得轻轻地将橙子贴近他的唇。
落泪的少年呆呆地,几乎无意识地,凭借着本能地咬住橙子。
酸甜的味道弥漫进唇齿间。
湿透打结的睫毛煽动,灵动的大眼睛此刻委屈酸涩得像是全世界都在伤害他。
年少就知事的贺骞,从来没有哄过别人,想都没想过。
可是现在,他第一次,萌生自己应该要哄一哄面前的人的想法。
然而,他终究是生疏的,甚至无法从过往经验与演员体验中找到类似的行为。
“别难过。”
嗓音尽量柔和,却藏着自己都无以察觉的生涩,“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是安泳说的那些事在让他痛苦流泪吗?
莫念咬住橙瓣一动不动。
脑海中浮现刚才微博上看到的各种恶言恶语,不知如何自处,只知道看到的瞬间就浑身发烫,被抽光了力气似的。
贺骞凝视他的泪眼,没办法继续问下去。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修长的手,指背靠近少年淌着泪水的脸颊。
指尖即将触及瓷白肌肤的电光火石间。
贺骞瞳孔微震,惊讶自己的行为反常至此。
分寸感令他转开手,顺势去床头柜连续抽出三张纸巾递过去。
房间里极其安静,
抽纸巾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莫念抿着橙子,无辜可怜地接住纸巾,低头按在眼睛上。
心思全乱了,可是节目还在继续。
尤其是看到前辈的时候,他清醒过来。
他哭得浑浑噩噩,却也努力地支撑自己站起来,哭哭唧唧地说:“我,我没事。我去,去洗脸……”
贺骞就半蹲在他面前,在伸手要扶他的时候,他却立刻避开。
手,落空了。
莫念走得一脚轻一脚浅,几乎是要扶着墙走才顺利进了洗手间。
贺骞独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空气中浮游着橙子的香气,耳中是隐约传来的洗手间水流声。
在贺骞起身的时候,床上的手机要掉不掉,他抬手取来准备放上床头柜时,亮着的屏幕却叫他眼神一暗。
“傻逼,你也配得上贺骞吗?”
“你戏可真多,今天的营销花了多少钱?赚的钱够用吗?”
“趴在贺骞身上吸血,爽吗垃圾”
“在偶像剧里演小太监的你,只配做个洗脚奴”
“为了勾引人这么不择手段,滚出节目组”
“好不容易可以参加一个节目,就往死里抢镜头,可真是好手段”
“垃圾,滚”
“说你2B,铅笔不乐意”
“祝福你这朵白莲花,八十八线,糊穿地心,不客气哟”
“……”
贺骞往下滑的时候,
更多不堪入目的谩骂,肆意蔓延,仿佛要冲出手机的屏幕。
那些骂得如此恶心的用户,顶着的昵称都是“贺骞老公最帅”、“贺骞老婆”、“贺骞是你永远的神”、“恋骞”、“贺骞唯粉”、“贺骞门下走狗”……
洗手间传来声音,贺骞将手机按灭,神色凝重地放回床头柜。
安静的房间里,手机发出“嗒”的一声。
几分钟后。
莫念从洗手间出来,玉白的脸上还有些湿润,低眉垂眸地往前走。
像是不敢直接靠近床边的冷漠男人,
只能傻傻地顿步,进退不能。
可怜委屈得像是在雨夜被赶出家门的金贵小少爷。
孤苦无依,迷惘丛生。
贺骞朝着他走去时,明显感觉到他往旁边躲闪。
莫念盯着地毯上的花纹、细细的绒毛、自己脚尖。
神思乱糟糟,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男人擦肩而过时,说了话。
“我洗个手,一会儿你洗澡,睡觉。”
特别程式化的低沉平和语气,却莫名地好像在决定什么。
莫念知道这是在拍摄节目,不能任性。
他可是拿了高额的报酬才来参加,不管怎么样也绝对不能不敬业。
他乖巧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声音很轻,很柔,也很软和。
棉花团一般。
却越发显得懂事而可怜。
洗手间。
贺骞打开黑金色的雕花纹流水开关,温水冲上手掌时,橙子汁液滑过的感觉,突然间清晰起来。
手指侧面的肌肤有些发痒,酸甜的汁水似乎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