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圭展开火焰龙翼俯冲滑翔,抓住匿兰的手,两人一起向下跌跌撞撞坠了十几米,林圭才重新掌握平衡,双手提着匿兰的手慢慢向下降落。
“兰姐,你减减肥吧……你起码一百二十斤……”林圭咬着牙扇动龙翼。
“肌肉好吧,我这双腿是用来拧人脑袋的,不是为拍照好看的。”匿兰欣然让他拉着下落,分出一只手悠闲看手机,“你多少斤啊?”
“一百五,但我一米八四啊。”
“你是喇叭花秧子吗这么细,多吃点,怪不得拎不动。”
平稳落地后,眼前一片昏暗,匿兰向前走了一步,不慎踩到一只易拉罐,内容物从拉环开口出挤了出来,溅了林圭一鞋水,然后迅速蒸发了。
匿兰打开手机闪光灯照明,另一只手捂住了鼻子:“怎么这么臭啊。”
光线只够照亮一个扇形的范围,光照处堆着一辆生锈的老式自行车,轮毂完全变形,锈蚀得很严重,自行车下压着各色垃圾袋、也有许多肮脏的饭盒。
匿兰把手机向上照,高耸入云的一座垃圾山映入眼帘。她向后退,又踩到了背后的垃圾袋,鞋跟勾破袋子,里面淌出一股腥臭的馊水。
“垃圾场?”匿兰小心翼翼在垃圾山之间仅留的过道之间向前走,“巨型垃圾场,第一次见这么多垃圾。”
林圭紧跟着她,又不敢跟太近:“姐姐,小心点,你别踩屎上。”怕再溅自己一身。
“你才是,别烧着了垃圾。”匿兰在前面边走边叫郁岸的名字,绕着垃圾山走了许久才听见一声回应。
手机的强光打过去,郁岸蹲在垃圾山里倒扣着的一个湿漉漉的沙发上,拿一个变形的衣服架在翻垃圾,昭然站在下面,随时准备垃圾被他挖塌的时候接住他。
“干嘛呢?”匿兰喊了一声。
郁岸扬起脸,抬手遮住刺眼的强光:“捡垃圾,做个指南针。我们绕了好几圈,根本分不清方向,绕来绕去又回到原处,垃圾山鬼打墙。”
“我平时方向感很好。”昭然拢了拢头发。
林圭也一起爬上去跟着挖:“你想要什么?一起找。”
“磁铁。”
两人终于捡到一个带磁扣的女士皮包,郁岸把捡来的别针在磁扣上快速摩擦。
匿兰不想一起翻垃圾,脚尖勾来一个三条腿的玩具板凳,坐下叹了口气。
昭然偏头问她:“你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兴致。”
“世界要毁灭了吗?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匿兰托着下巴,两根手指捏着手机转圈,“我只想要午夜商人带来的那件实体投影仪,要六十五冥币。那对我很重要,意味着JS可以像您一样活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想触摸到真实的他们,不想再让指尖穿过影像,只摸到一块坚硬的屏幕。”
昭然点点头:“我理解。”
“冥币对我没什么用,我会来只是因为斜塔主人维护着一种绝对秩序,新世界任何家族都认可尊重他。他的请求谁都无法拒绝。我多少听过,斜塔主人是新旧世界的守门者,在他把控下,新旧世界虽然相互贯通,却不会过多搅乱对方的世界。”
“噢?你们在说什么啊?”林圭从垃圾山半山腰一个大跳落地,像只着火的蛤蟆横跳过昭然和匿兰面前,张大嘴摊手疑惑,“我们在拯救世界不是吗?这件事本身还不够振奋人心吗?”
郁岸抬起眼皮,和匿兰一起向林圭投以鄙夷的目光。
“他就这样。”匿兰拿出积攒成摞的拍立得相片,“林圭的照片上写的一句话是,‘无私的献祭之火’。”
郁岸低下头继续忙活手里的活计,懒声道:“我十四岁那年的生日愿望就是把你这种设定的人都杀了。”
“……”只有昭然用手腕搓了一把林圭的头发。
郁岸的简易指南针做好了,他把磁铁摩擦过的针横插进纸片,平放到废纸杯中的水里,趴在地上观察。
扎有磁针的纸片在水中转了两圈,在一个确定的方向停了下来。
“走吧,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应该不会鬼打墙了。”郁岸把简易指南针托在掌心里,捡起绅士手杖,带着其余人向前走去,嘴里还在嘟囔,“我们在新世界还是在人类世界?走出垃圾场就能看见黄金矿区的入口吗?”
他们向前走了很久都没回到原处,这方法很奏效。
匿兰走在最后面,抬脚摘下不慎黏在鞋跟上的垃圾,拿手机强光一照,竟发现自己鞋底金灿灿的,另一只鞋底也是,仿佛踩过金箔纸。
“什么东西?”匿兰蹲低身子观察地面,地面洁白光滑,被手机光照到后,反射星星点点的亮光。
匿兰伸出食指,在略显油腻的地板上反复蹭几下,指腹竟也粘了一层黄澄澄的金属色。
“我说,该不会就是黄金?”
第190章 游走的矿洞
几人听见匿兰的声音纷纷回头,郁岸小心地把简易指南针放在地上,学着小兰的样子蹲下身抚摸地面。
地板非常光滑,雪白、油润,并装饰以淡淡的血丝状纹路,走了这么久也没看见瓷砖之间的接缝,一定价值不菲,却全用来堆积无穷无尽的垃圾。
郁岸用食指来回摩擦地面,果然指纹粘了一层金灿灿的粉末,捻一捻,和人类世界的金箔没什么两样,嗅起来有股腥味。
其实整个垃圾场都弥漫着刺鼻的腥臭味,消化不良的食物在肠胃中变质的气味。
郁岸趴在地上寻找金箔最厚的地方,答案是越接近垃圾堆,这些黄金堆积越厚。
他用绅士手杖扒拉开压在最底下的破铜烂铁和塑料袋们,它们竟早已与这黏腻的地面粘连在一起,用手杖底端敲打才能将其撬动。
而垃圾与地面相接的横截面,有一部分变成了坚硬的黄金。
“发、又发财了?”林圭欣喜蹲下,双手在垃圾中拢了拢,把黄金碎屑都攒到手里,一股炽热龙火从掌心腾起,超高温的龙之火焰将这些碎渣融化,彻底熔铸成一块圆润的金块,被他吹凉降温,放到后槽牙间咬了咬,用土法子辨别真伪。
斜塔主人的指引准确无误,这一望无际的垃圾场,就是委托书中所写的“黄金矿区”。
“我没文化你们可别骗我,黄金真是这么产生的吗。”林圭将信将疑收集了许多块,揣进随身背着的运动斜挎包里,世界要拯救,钱也要赚,毕竟自家养的异宠太烧钱。
“当然不是了。我只听说过淘金者在沙中筛金,从金沙中熔炼黄金。”匿兰说,“或者用化学制剂溶解出来,电解出黄金。”
“门在哪儿?”郁岸站起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昭然,“你感到什么地方不稳定吗?”
昭然摇头:“我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很快,郁岸觉察出不对劲,他向自己平放在地面上的简易指南针里瞥了一眼,漂浮在废纸杯水面上的针和纸片,一开始指向前后,这会子居然慢悠悠转到左右方向去了。
郁岸疑惑不已,蹲到指南针边静静观察:“刚刚没有人动它吧。”
另外几人都站得远远的,黑蛇小鬼一直卷在绅士手杖上睡觉。
昭然不太懂这件装备的原理,不免质疑:“真的灵吗?你的占卜。”
“不,指南针平白无故向右转了,说明什么?”
林圭:“说明你做的东西不准呗。”
匿兰黑色的指甲卷着长发,轻声猜测:“说明我们向左拐了。但我们一直在向前走。”混迹赌场二十年,这点儿逆向思维还是有的。
“所以我猜垃圾场在动。”郁岸闭上眼睛想象,“如果我们现在坐在一辆垃圾车里,车向左拐了,指南针就会向右转。”
“你们还记得斜塔主人说过的话吗。”郁岸凭借回忆细品了一下之前交谈的内容,“他说,布条一旦被剪开一个口,就会很容易被撕开。如果蔷薇辉母这扇门是就是剪开的口,就意味着这道门两侧会越裂越大,向相邻的两扇门撕过去。”
“所以大量人类混入新世界,是从裂缝里偷渡过去的?可是卫星从没观测到过,内部也没听说消息。”
郁岸神色凝重:“一定有什么地方裂开了。在最隐蔽的地方。”
“海里。”在众人陷入沉默后,昭然给出了一个最合理的答案,“海底。”
“这里是海底矿区?”匿兰抽抽鼻子,臭气熏天的垃圾场中一直弥漫着海水腥咸的气味,从金属垃圾生锈的程度判断,它们应该是从海水里被打捞出来的。
“来时那狐狸扔来一个包裹,你们谁拿了?”郁岸环视左右,林圭从运动斜挎包里掏出墨绿色的绸缎包裹,“在这儿呢。”
层层拆开包裹,精致的木盒中放了三枚普通胶囊大小的压缩金属物件,像三颗黑色的子弹。
“【抗高压临时氧气】。”郁岸凝神阅读道具说明,“使用方法:推入鼻腔内。使用时间:1小时。是斜塔的特殊货品。”
除此之外,还有一枚用血字黄符包裹着的老式黄铜锁,锁身阴刻咒文,字形和白狐身上的红咒差不多,黄铜锁拿在手心里沉甸甸的,散发着开过光的神圣气息。
“【咒锁】,用于加固未开启的门。”
交谈之间,四人突然感到重心不稳,踉跄好几步,重重向同一个方向摔倒。
郁岸把斜塔主人给的装备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人滚了出去,昭然伸手拉住他,郁岸便狠狠撞在他胸膛上,怪物的身体过于坚韧,撞得他头昏脑胀,昭然竟没向后倒下,只退了半步就恢复了平衡。
他们还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惯性是怎么回事,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堆积到天花板上的垃圾发出震撼的响声,向他们摔倒的同一方向轰然坍塌,郁岸仰头只见一片黑云盖顶。
垃圾倾砸而下,郁岸早已变成一群鬼魅蝙蝠从缝隙中脱逃。
大量垃圾移位,露出了被压在下方的黄金,东一块儿西一块,毫无规则紧紧黏附在地板上,简直像黏在人耳洞里的分泌物。
郁岸嘴唇嚅动:“车停了。”
急刹车时人们摔倒的方向就是车辆行驶的方向,郁岸指向前方:“去那边!”
堆积如山的废铜烂铁和塑料朽木向前倾塌,犹如多米诺骨牌一座撞烂一座,四人在满天凋零的垃圾之中灵活穿梭,身后追逐着腐臭的浪潮。
这一次方向果然没错,他们一路跑到垃圾场的尽头,出口在尽头处的墙壁中央,是一道由淡粉色薄膜封死的圆拱形洞口。
郁岸先摸到那张冰冷湿润的薄膜,用手机闪光灯照明,发现薄膜表面和地板一样,都带有血丝状的花纹,很有弹性。
“是个卷帘门?”郁岸一直摸到薄膜最下方,找到了薄膜与地面相接的位置,这里有开口,他趴到地上,半掀起卷帘门钻了出去。
其余人即刻跟上。
他们相继爬进缝隙,进入了一个黑暗的小空间内,这里没有任何垃圾,但弥漫着一股腥咸的气味。
摸索着向前行走十几步后,又一道薄膜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郁岸拍了拍那坚韧的薄膜,耳朵贴在黏腻的表面聆听,但薄膜太厚了,什么都听不到。
但这一次,郁岸没找到能揭开的缝隙,也没找到能打开闸门的按钮,索性掏出破甲锥,试试暴力破门。
他反握锋利匕首,手臂高高举起,向薄膜刺下,然而手臂抡到空中,竟被一只大手握住。
郁岸仰起头,与昭然严肃的目光对视。
“我好像,知道这是哪儿了。”昭然的嗓音竟多了几分急促,他从郁岸怀中的盒子里掏出两枚氧气胶囊,迅速抛给匿兰和林圭,“快,戴——”
薄膜在郁岸注视下向上收起,速度快得不容眨眼,顷刻间汹涌的海水涌入他们所在的小空间,谁都想不到,区区一层薄膜挡住的竟是瀚蓝的海洋。
强悍的水压将他们冲得人仰马翻,这小小块排水舱迅速被蔚蓝海水填满,被激烈的水流瞬间浸透的同时,郁岸感到耳朵被水堵住,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见了,身体被漩涡带动,控制不住陷进去一起旋转。
他胡乱扑腾的手终于握住了救命的稻草,昭然拉住他,将人拽进怀里,手臂向下拨了一下水,长腿轻轻交替游动,便带着郁岸脱离漩涡,向上方游去。
这里并非深海,水中依稀有些光亮。
郁岸拼命屏住呼吸,适应海水的刺激勉强睁开眼睛,他清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把紧握在手心里的抗压氧气胶囊往昭然鼻腔里塞。
昭然错愕地看着他,然后笑起来。
没看错,昭然张着嘴笑,也不见他做出屏气的表情,海水进入他的口鼻,倒灌入肺,他却不痛苦。
“我生活在海水里……你见过的。”
他把抗压氧气胶囊塞进郁岸的鼻腔,那精密的微型器械进入鼻腔后迅速撑开,封死鼻腔与外界连通处,将气管和大脑保护起来。
郁岸抿着嘴,鼻子用力呼吸,充足的氧气进入肺里,窒息濒死的痛苦终于消失。
小黑蛇被冰冷的水流刺激醒,浮在郁岸身边,扭动着小小的身体,在一旁歪头观察郁岸。它和昭然习性差不多来着。
郁岸已被昭然带着游出数十米,下意识回头寻找林圭和匿兰,那两人已经佩戴上抗压氧气胶囊,先后划水向上游。
匿兰给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但看到郁岸的眼睛慢慢瞪大,惊恐的视线落在他们背后。
林圭跟着一起回头,只见深蓝幽暗的海水后,一头深海巨鱼的面貌渐渐清晰,并大张着黑洞般的嘴,那就是他们游出来的洞口——洞口长满一圈尖牙,林圭整个人与鱼的某一颗牙相比,显得如此矮小。
深海巨鱼的皮肤挂满水草和藤壶,像长满棘刺的土色礁石,头顶倒吊着一颗发光拟饵,海里的光线就来自于深海怪鱼头上的灯泡。
那怪物的空洞的双眼不知在看什么方向。
“新世界的畸体怪物,掮(qián)鱼。深海不知家族的旁系分支。”昭然身体中探出一缕精神触丝,刺入郁岸太阳穴内,“是深海搬运工,将礁石、食物,乃至一些小型畸体的家乡吞食进腹中空腔,帮助其他弱势畸体搬家迁徙。”
“是性情极其温顺的畸体,如果出门远行,就可以在他们头顶上搭便车。我小的时候也常搭,去其他小岛玩得忘了时间,想着一定回不了家了,却发现他在等我一起回去。”昭然担忧道,“他从哪儿吃了这么多垃圾?那些可不是新世界的东西。”
林圭在走神,应当是在与龙眼交流。匿兰脸都白了,拼命向上划水,远离那恐怖的巨鱼,萨兰卡不等她召唤跳出投影,抓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后。
匿兰无法触摸到JS的存在,却被一道虚拟影像彻底安抚住了。
小岛大小的掮鱼无法继续游动,它左右两侧居然被夹住了。
夹住它的是类似塔吊的庞然大物,明显是人类世界的机器,夹娃娃机似的趁掮鱼经过就将其夹住。
沉重的钳子夹住掮鱼左右两侧,将其固定住,接着,一根机械臂伸缩到掮鱼口中,掏进深处,一下一下地,将内部的垃圾全部掏出来。
掮鱼有些痛苦,将腹部空腔中的杂物都呕了出来。
大批量的垃圾沉向海底,海底沙地上停留着几十辆大型水底载货机,分拣机器人们扫描垃圾,将黄金分离出来,抛入一辆载货机内,其余的垃圾进一步分类,金属投入熔炼炉内,完全无用的垃圾进入压缩设备中。
众多高新机械设备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每一件畸动设备上都涂装着海岛公司的人鱼商标。
“……囚禁蔷薇辉母还不够,想一手遮天吗。”郁岸划水向下俯游,接近那些不停运转的大型机器,淡定搜寻线索,希望能找到操作间,或是人为留下的痕迹。
如果再逼疯一个畸体首领,导致第二道门被发狂的掮鱼推开,他们就彻底无法收场了。
安放了众多昂贵设备的地方竟然没有任何安保系统,看来海岛公司很自信,如此隐蔽之处人迹罕至,不会有人接近的。
他翻找线索时,发现夹着掮鱼的塔吊下方有个红色的按钮,被高压钢化玻璃封死,可以通过密码打开。
“紧急暂停。”按钮下方的警示标志显示。
郁岸伸手弹了弹结实的玻璃,侧身挥手叫昭然下来,区区一块儿防盗玻璃,怪物动动手指就能捅碎。
可当他回过头,一些星星点点的蓝光慢慢聚拢到他手边,原来是几只圆圆小小的发光水母,仿佛海里的蒲公英,在紧急暂停按钮边跳舞。
“去,别挡道。”郁岸拨开碍事的小蓝光水母,把手搭在紧急暂停按钮外的玻璃上。
指甲盖大小的纽扣水母被驱散,竟又聚拢回来,亮起蓝光,在郁岸手背上蛰了一口。
第191章 劝架
被水母蛰到的皮肤肿起硬币大小的红泡,痛得郁岸直甩手,手脚并用游回昭然身边,抓住昭然小臂,狠狠指指那些不知好歹的小型水母。
郁岸恶人先告状也不是第一次了,昭然把他蜇伤的手贴到唇边,以精神触丝向郁岸传递自己的思想:“岸岸,它们不希望你碰那个按钮。”
这些水母没有思想,是最低等的畸体,甚至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散发着蓝色微光的小生物们自由飘荡,无处不在。
在家乡也可以经常见到这些神圣的小生物,聚集在戈利亚身边。
昭然向北方眺望,感受拂面而来的洋流的温度,冰冷而亲切。
这里离极地冰海不远,却是自己未曾涉足的区域。
意味着,这里是与极地冰海相邻的,深海不知家族的领地。
从掮鱼体内倒出的垃圾和黄金分拣完毕,装满黄金的运输机便像螃蟹一样,甩开机械腿,向海底更深处的礁石裂缝中搬运。
林圭划水追上去,仔细瞧瞧运输机要去哪儿。
“住手。”
郁岸听到陌生人的喝止声在耳边萦绕,不知道是耳膜被海水压坏了还是出现了幻觉。
划水转过身,二十来米远处,水中悬浮着一盏金色提灯,金色柔光吸引来鱼群环绕,钟意深手持提灯,漂浮在比郁岸略高的海水中。
他穿着特制潜水服,胸前印有海岛公司的人鱼商标,戴电子护目镜和耳塞,但并未携带氧气装备,游鱼和水草自愿托浮着他。
连蓝光水母也被他吸引,漂浮趋近钟意深身边,被钟意深触碰也不蛰刺他,钟意深动作轻缓,将遮挡视线的水母从面前拨开。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我没去找你们,你们倒摸进我家后院里。”钟少爷眼底闪过一丝费解,“你们怎么进来的?”
他的嗓音居然能从水中传递郁岸耳边,鮟鱇王脱落的一级金装备核-深海明灯果然给了他强有力的加成。
郁岸指尖轻敲绅士手杖,在魔术师礼装的防御下,水压虽然没对自己的肉体造成毁灭性打击,但头脑中也逐渐开始嗡鸣。
除了林圭拥有强悍的龙之铠能完全抵抗水压,郁岸和匿兰在水下都无法坚持太久,也施展不开。
况且斜塔主人给的抗压临时氧气只够用一小时,他们至少要在四十分钟内找到那扇尚未开启的门,用咒锁将其封住,留出足够的时间上岸。
郁岸对昭然做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人跟自己离开,远离海岛公司的机械黄金工厂,在海里与海岛公司的人起冲突实在不明智。
昭然没反对,他其实没见过钟少爷。但观察郁岸的眼神,凝望对面提灯的青年时目光炽热,充满想要占为己有的欲望。
自从郁岸越来越靠谱,已经很少在自己面前展露出赤裸的欲望了,他开始学着将嗔喜好恶掩藏起来,令敌人捉摸不透,难以将他看穿。
对面的青年在人类里算长相英俊吗?眉眼浓黑立体,微卷的发梢遮住后颈,长手长脚的,肌肉看起来也富有力量,常年日光曝晒让皮肤呈现健康的颜色,很擅长捕猎的样子。
相比之下,新世界的雄性畸体外表总归柔弱美艳些,某些怪物甚至和“美”搭不上一点边儿。昭然抬起手,捏摸了一下自己脸皮下的骨相。
见郁岸先走了,昭然也转身跟上,临走还不由自主多回头瞧钟少爷几眼,突然,喉咙被扼紧了,郁岸折返回来,一只手从背后勾住昭然的脖子,捞着怪物跟自己一起走。
但当他们识趣离开时,郁岸隐约感到水中漂浮着若有若无的透明丝带,不慎触碰到便触发一片深蓝荧光。
那发光的丝带缠上郁岸的手腕,进而卷住他的双腿和脖颈,甩都甩不掉。
丝带瞬间拉紧,郁岸身体一滞,身体爆成一团鬼魅蝙蝠,从捆绑缝隙中四散飞逃,才避免被切割成无数肉块。
嗅到强大的威胁气味,昭然抓住郁岸扯到自己身边,紧蹙眉头回身探寻,手持金色提灯的钟少爷浮在原处未动,他身后的怪物逐渐现出真身。
巨型海鳃,不知涯。像一片散发蓝光的羽毛,足以包裹一座高楼大厦。
那想要置郁岸于死地的发光飘带正是不知涯的触手。发光的触手已然在此布下天罗地网,匿兰和林圭也困绕其中。
“既然来了就不必再走。”渺远空灵的怪物吼声从大海中振动,“日御羲和。”
对方是冲自己来的,昭然只得迎战,全身迅速骨化,身躯扭曲变形,无数手臂以肋骨为中心向外生长,变为蜘蛛般的长臂,进入全怪化状态。
无处不在的发光飘带缠住白骨怪物的关节,蓝光沿着细管输送进那些透明的飘带触手中,从昭然体内汲取粉红色的光晕吸入自身。
海鳃的攻击方式更倾向于以柔克刚,它柔软无形,缠绕到目标上不停吸收对方的能量和体力,不够强大的畸体一旦被它缠住,直到吸干畸核都无法脱身。
白骨怪物没有坐以待毙,无数手臂向下一拨,身体犹如一道白色利剑向前冲刺,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海鳃并未与号称日御家族最强大的畸体交过手,以为昭然在海里会吃亏,却发现他前进时关节内会向外长出骨刺,以此破开海水阻力,手臂多、细且有力,非常擅长游泳。
白骨怪物犹如离弦之箭接近海鳃近处,骨手握住海鳃的飘带触手向下撕扯,海鳃的飘带触手纷纷卷到白骨怪物身上,让昭然关节受阻,越来越无法动弹,吸食昭然精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海中已是泥沙飞旋,被激起的水流掀翻了周围的礁石和海底堆积的垃圾,金色光环和深蓝电光碰撞交织,震耳欲聋的怪物吼叫惊跑了周围的鱼群,两个顶级畸体的巅峰之战,别人无从插手。
“阿涯……!”钟意深厉声喝止巨型海鳃,但那两头怪物已打得天昏地暗,沙起浪涌,靠近者无一例外被恐怖的力量掀出十几米之外。
危险正在逼近。
出于对杀气的敏锐直觉,钟意深猛地转过身,竟发现郁岸已经悄无声息接近到自己半米之内,右手反握破甲锥,左手已经做出抬起他下巴的准备,只消自己反应再慢一秒,就会被郁岸割断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