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歆再次试图总结:“爱你少一点,但爱你久一点?”
索寻:“……”
索寻:“如果你非要用这种□□签名档的方式跟我说话的话,还是算了吧……”
他转身就想走,但是陆歆笑了,抓着索寻的手把人拉回来,紧紧地抱住了他。他比索寻稍微矮了一点,拥抱的时候下巴亲昵地贴在他的颈窝里,索寻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拂过。
“我爱你,”陆歆说,“我可以用任何你想要的方式来爱你,只要你允许我爱你。”
索寻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怀抱中点了点头。
他们在无人的街头继续游荡,根本没在意往哪个方向走,走得后来两人都不认识了。虽然索寻非常鄙夷那种“朋友圈官宣”的模式,但还是拍了一张路牌,路灯下面是他和陆歆拖长的影子,暗搓搓地发了条朋友圈——诚实来讲,索寻真正讨厌的并不是“宣告天下”的仪式感,单纯是因为别人发的图文都太土了。
一直逛到四点多,实在累了,陆歆才叫了辆车过来,一点儿没有终于要到了名分的嘚瑟,还是非常礼貌地先送索寻回去,然后自己回自己家,唯有告别的时候十分放肆地在索寻唇上吻了一下。索寻心情不错地上楼,没想到第一个看出苗头的人竟然会是展言,一口气问了七八条,八卦之心恨不得溢出屏幕。索寻进门换鞋,很敷衍地回了一个表情包,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谁啊谁啊?”展言不死心地发语音过来,“是不是上次那个陆……陆什么来着?”
索寻嗤笑了一声,也回他语音:“你是不是过气了?这么闲?”
展言那边安静了很久,索寻快速洗漱完,快要闭眼的时候,展言才回过来一条消息。
“你跟傻大个就真没戏啦?”
索寻:“……”
果然是大明星,平等地记不住每个人的名字,真够尊重人的。
他懒得再理睬展言,但那股睡意就这样被展言一个问号钓到了半空,索寻平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回忆像一条大鱼,一口就咬住了钩,睡意烟消云散,大鱼跳进他的脑海里,把回忆溅了他满身。
安德烈非常,非常不喜欢展言,不过他控制得还算好,没让展言看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展言太红了被人捧习惯了,根本想不到私底下聚会的时候还会有人不喜欢他。索寻不怪他,在他接触过的“圈内人”里,展言这种程度的自以为是属于“人之常情”,谁在那个环境里都容易这样,甚至都没到自恋。安德烈的敌意才让他有点尴尬——还是为了当初《粉鬂》的事,不管索寻怎么解释,安德烈都坚持认为展言应该做得更多。
他们之间为此有过多次的辩论。索寻觉得安德烈没有做过艺人的粉丝运营就不要说这么理所当然的话,但他越是这样,安德烈还越讲不通,到后面开口闭口就是“展言是靠粉丝起来的,所以当然要为粉丝的行为负责”,到这件事上,就变成了“展言要为《粉鬂》的票房受挫负责”。索寻听了就来火,以前他还在展言团队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网上这种论调——那么多粉丝,总有些特别神经的,这要他们一个个去负责,冤不冤呐?再说这事儿要展言怎么负责啊?给他下一部片投资还是直接来参演?那网上舆论更不可控了……辩到后来,索寻终于意识到,安德烈根本不在乎展言是不是一个“德不配位的流量”,他只是在护犊子。那是他第一次在安德烈身上察觉到这种近乎蛮不讲理的保护欲,罪恶地讲,索寻感觉很好。保护欲很快滑向占有欲,拌嘴吵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挑衅调情……索寻也没有那么在乎,非要安德烈转变对展言的看法,倒是痛痛快快地享受了几场爽到魂都要被安德烈干出来的性|爱。
然而,等展言真的有机会要跟他“聚一聚”的时候,索寻还是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地迂回了半天才敢跟安德烈讲。展言特地让索寻带安德烈一起,怪只怪索寻藏着掖着,给了个特别吊人胃口的开头,说合租到了以前约过的对象,就再也没了下文,展言已经好奇很久了。
“但你可以不去。”索寻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忙你就……”
“不忙啊。”安德烈皮笑肉不笑地回他,“陪你去呗。”
索寻:“……”
后来他想,他当时就应该知道,不会有好事。
作者有话说:
PS.二丫也没有这么没礼貌,其实是写《竖子》的时候我还没有想好名字,只能强行让他没礼貌了。
??第47章
安德烈在这种事情上阴得很。
当初《粉鬂》上映, 展言其实在北京一口气包了几十场,但还没发出来,那个什么以他为原型的词条就冲上热搜了。当时展言跟索寻通了气, 都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儿,等热度降一降, 再发出来扭转一下舆论就行。没想到粉丝们越闹越疯, 后面就再也没了合适的时机。
安德烈对此更有意见了,觉得越是这样, 展言才越应该把包场《粉鬂》的微博发出来, 不管怎么说,能起到很大的宣传作用。
但实际情况是,展言包场的消息没有捂得那么死, 他的很多粉丝私底下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已经变成了展言和粉丝之间的又一次对抗——既然粉丝们已经明确表达过对索寻的不满,展言还非要明面上支持,会被解读为直接挑衅粉丝。
而且粉丝们永远有理由,他们认为自己是为了维护展言才针对索寻,那么展言的行为就是不识好人心。
火上浇油的是, 展言第一次主演的电影后脚跟着就要在国庆档上映, 外界一直将此解读为展言要进军大荧幕的信号, 于是他和索寻的关系就更有发挥的空间了。
人们给他们编排了各种大戏, 有说索寻离开展言就是对资本的抗议的, 还有老论调,说展言就是容不下索寻的,纷纷扰扰,吵个没完。别说营销号在狂欢, 还有很多口味清奇的粉丝也很嗑这份“相爱相杀”的感情。虽然索寻没什么抛头露面的机会, 但好在同框多, 翻翻展言以前的机场照,索寻永远在他身后五步以内。一时间,那些旧照片都让粉丝们盘出了包浆,恨不得拿着显微镜看。
总之,从各个角度来看,舆情都非常失控,导致展言在宣传期的每个采访都必被问到索寻。听说陈芳芝下了令把“索寻”放进艺人的“禁忌词”里,不许记者再提,然而神通广大的粉丝们又搞来内部爆料,说展言自己主动cue了索寻,称呼他“索导”,还说过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作——当然,最后被经纪人要求删除了。
电影真的上映的时候,索寻投桃报李地包了场。同样没有发到微博上,并不是做给外人看的,也不想再多生枝节。当时那部电影的情况也很难说让人意外,无非是口碑低开低走,票房节节攀升。展言知道他们电影人最恨这种“流量现象”,听到索寻去给他包场还特别不好意思。但平心而论,索寻觉得展言这次表现得还可以,没有外界批得这么差,跟他打电话的时候还反过来安慰他。
他打电话的时候安德烈就在身边,始终挂着一种让索寻咬牙切齿的假笑。自从索寻去包场开始,他脸上这种笑就没消失过,刺得索寻浑身难受。
安德烈在这种事情上阴得很,他不明刀真枪地跟索寻直接吵架,就时时刻刻在那儿蹲着,像一只伺机潜伏的猎豹,随时准备扑咬——哦,真的不介意吗?明明展言说两句话就能劝住……至少一部分粉丝吧,但他就是装死,到底是为了谁的利益呢?一边不许人提你一边主动cue你还要合作,跟陈芳芝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真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哦,这会儿演技又好了呢。
安德烈不会说出来,说出来就成了他小人之心,而索寻则是高风亮节的那个人。他跟展言是什么?那是曲洋和刘正风,天下人都反对也不妨碍他们笑傲江湖。但他一个字都不用说,那些阴暗的念头反而自己会在索寻身上生根发芽。
索寻因此非常厌烦安德烈,也对自己生气,因为他只是理智上能体谅,但情绪上做不到真的心无芥蒂。他只能狠狠地翻个白眼,回房间去打电话,逃避安德烈的目光。展言无知无觉,还在电话里邀请他——他代言的奢侈品牌抓住新片上映的热点,出资在上海举办了一场“青年影人论坛”的活动,请了很多业内的人,弄得非常有腔调。索寻亦在受邀名单之中,不知道是主办方本来就有这个意愿还是展言的要求,总之邀请由展言口头先发送出来了。索寻一听就知道,展言还是想帮他。
就是这样,索寻才对展言生不起气来。
“你真的可以不用去。”索寻记得那天出发之前他还在劝安德烈,“这种场合很无聊的,你又不喜欢。”
然而安德烈只是反问他:“是我不喜欢,还是你不想让我去?”
于是索寻就无话可说了。活动正式开始之前有一段时间用来社交,展言没有出现,索寻倒是见到了好几个认识的人,包括海亚的尤总——虽然他看见索寻的时候扭过头假装跟别人说话了。
直到正式进场落座也没见到展言,他们约好真正“聚一聚”的机会其实在after party,活动的时候展言要在台上,代表“新生代演员”和两个已经很难被称为“青年”的制片人及导演进行对谈。
而让索寻始料未及、但也不是非常意外的是,主办方安排跟索寻坐在一起的正是方茂兴。
“阿索!”方茂兴先招呼他,“好久不见好久不见……hello,这位是?”他转向安德烈,顿了顿,开了个玩笑,“家眷啊?”
作为老同学,他当然知道索寻的性向。索寻倒不介意他作出这种揣测,毕竟今天很多人都带了家属过来,方茂兴自己臂弯里挂着的也是他老婆。但任何正常的话从方茂兴嘴里说出来就是让索寻感觉不太舒服,何况这也不是一个合适谈论索寻的性向的场合。他借机跟方茂兴的妻子问好,假装没听见。
安德烈挑了挑眉,他不认识方茂兴,但桌上都有写名牌,他瞥了一眼就知道了这是谁。索寻看着他神情微妙地一变,然后非常熟练地露出了一个外国友人的笑容:“Sorry......what?”
方茂兴马上换成了英语试图跟他交流两句,安德烈点头听着,不动声色地把索寻往身后带了一下,拉开椅子,坐在了索寻和方茂兴中间。索寻嘴角轻轻一勾,手机振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展言发了个夸张的表情包,紧跟了一条:“好高!”
索寻抬头四顾一圈,看见展言坐在舞台的侧边,正在最后检查妆容,陈芳芝站在他身边,随时等着接管他的手机。展言争分夺秒地又发过来两个字:“超帅!”然后他把手机交给陈芳芝,朝索寻这边眨了眨眼。索寻听见安德烈在他身边对方茂兴说了一句法语,终于终结了方茂兴的谈兴。灯光随即暗了一点下来,主持人试了试麦,请大家落座,活动马上开始。
索寻没说错,活动确实很无聊,所有的流程都是演练过的,场面话居多,最主要是在座的也没几个人看得上展言,遑论听他说说对电影的想法。于是很快讲悄悄话的讲悄悄话,玩手机的玩手机。方茂兴几次想跟索寻说话,但都被安德烈“无意间”挡在了中间。他不好在这种场合提高声音,讲英语这个“法国人”又听不太明白,索寻则非常沉迷地玩手机,完全没注意到,只能有点儿悻悻地缩了回去。
索寻忍着笑,给坐在身边的人发微信:“差不多得了。”
安德烈根本没拿出自己的手机,已经从他的屏幕上看到了消息,歪着头凑到了索寻耳朵边:“我做得太过分了?”
他有点故意咬耳朵,呵得索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责备地转过头瞪了安德烈一眼,但那个眼神实在很难有几分正经的严厉,展言那句“超帅”还在回荡,尽管出门前索寻还在犹豫,但此刻再看两眼,确实觉得西装革履的安德烈比平时还要帅。他今天穿的这件西装很规矩,扣子一路扣到脖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局促,反而衬得他整个人很利落,从喉结延伸往上,下颌线、鼻梁骨、高眼窝,没有一处的线条是不美的。索寻本来是想说也别做得太明显了,但看着看着,眼神就有点儿说不明白,只能转过头,压着声音讲:“有点儿数吧你!”
安德烈就用喉音很低地笑了一声,装模作样地靠在了椅背上,清出了方茂兴要跟索寻说话的区域。然而方茂兴已经放弃了尝试,在跟他老婆说话了。安德烈等了一会儿,又凑过头来问:“你也认识他老婆?”
“嗯,都是同学。”
安德烈“哦”了一声,神情有点儿古怪。
索寻:“怎么啦?”
“有点意外,”安德烈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听你之前形容,以为他肯定会找一个女明星什么的。”
索寻听到一半就恨不得捂他的嘴,虽然这么小声还是不放心,怕旁边听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安德烈只好做一个“嘘”的手势,不说了。
其实这事儿在他们老同学之间一向是个美谈。他们一进学校就开始谈,那会儿方茂兴穷得什么都没有,人姑娘就是对他死心塌地。后来方茂兴苦尽甘来了,也没有移情别恋,给她办了一场超级盛大的婚礼,要让全世界知道她没看错人。当时索寻也收到了请柬,没空去,在微信上随了份子钱。结果他老婆悄摸地又给退回来了,说以索寻这个情况,以后大概很难有机会让他们回礼,就不必了。他们结婚以后这个同学就再也没出来工作过了,索寻总觉得惋惜,她也是自己考上了电影学院,正正经经学了四年导演,末了就落下一个“慧眼识英雄”的评价,好像她上学就是为了找一个好的丈夫,最后变成别人人生里的点缀——可是人家有人家的过法。索寻跟方茂兴说不到一块儿去,但对他老婆确实从来没意见。
正想到这儿,索寻手机又震了一下。那个已经很久没点开过的对话框又跳到了上面来,方茂兴的老婆给索寻发了条消息:“阿索,一会儿结束了以后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去?都是老同学,好久没见了,茂兴挺想你的,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索寻抬起头,正看见方茂兴的老婆在桌上探过头来看他,热情地招了招手。他只好也回礼笑了笑,掩藏了自己满头的问号。这已经不是社交场合上的多礼了,要说好久没见也真的不至于,他们年初才在柏林见过。方茂兴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找他?
他低下头继续看手机,客套地措辞一番,表示他结束以后已经跟展言有约了——想了想,又把展言去掉,别显得他显摆什么的似的,可是空洞地讲一句又显得他在推脱,一时之间有些两难,最后还是把展言的名字放了回去,照实说了一下情况。消息一发出去,方茂兴就赶紧凑过去看老婆的手机,弄得索寻更莫名其妙了。
“我去趟卫生间。”他附在安德烈耳边说了一句,安德烈点了点头,索寻随即移开椅子站了起来,方茂兴的视线果然跟着他起来了。台上一个话题结束,四面稀稀拉拉地响起了掌声,索寻理了理自己的西装外套,在掌声中快步走进了卫生间。他是真的想上厕所,但门口一响的时候,他也是毫不意外地看见方茂兴走了进来。
“嗨。”他跟方茂兴打招呼。方茂兴点点头,走到了他身边,刚想拉拉链,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特意跟他隔开了一个小便池,才把家伙掏出来。真行。索寻在心里叹气,这么多年了,方茂兴还是这个样子,就跟索寻觊觎他什么似的。他无语地把自己的拉链拉好,去水池边洗手。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但方茂兴反而有点难以启齿似的,低头半晌,啥也没说。索寻很耐心地洗了两遍手,他还是没说话,于是索寻心安理得地关上了水龙头:“那我先回去了哈。”
方茂兴总算开了口:“阿索!”
索寻转过头:“嗯?”
方茂兴走到他身边来洗手:“海亚那个项目……”
索寻的眉毛皱了起来,从镜中跟他对视。方茂兴怎么知道海亚那个项目跟他有关系?
方茂兴:“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会不高兴,所以我想先跟你打个招呼。”
索寻没搭腔,但他隐隐有点儿预感,接下来方茂兴要说什么。
“尤总找了我。”方茂兴把水龙头关掉,也从镜子里看着索寻,“《隔都》会由我来接手。”
??第48章
嘴上不肯折腰的瞬间都是英雄,但后果砸下来的时候,没有人趴在地上不狼狈。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索寻感觉就像离婚以后,前夫带着孩子马上就娶了别人,在他伤口还没好的时候, 这个“新妈妈”就迫不及待地抱着他的孩子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了。从方茂兴嘴里说出“隔都”两个字还是带给了他一阵难以想象的刺痛,他当然知道海亚肯定会找人接盘这个项目,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方茂兴, 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还打算继续用他的剧本。
“什么意思?”索寻终于找回了他的声音。
方茂兴叹了口气:“阿索, 别冲我来行吗?不是我要跟你抢的。”
索寻:“……”
当然了, 是他自己傻逼。
“我是问,”索寻尽量保持风度,“你们还准备用《隔都》的本子?”
方茂兴的手撑住了水台, 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好一会儿才道:“尤总喜欢这个本子。”
索寻没控制得住,很有攻击性地问:“给我署名吗?”
方茂兴看起来比索寻还不自在:“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我只是想跟你说……”
索寻打断他:“说什么?”
方茂兴张了张嘴,脸色也沾了点恼怒:“你这样的态度我没法跟你说。”
索寻夸张地笑了一声,舌头抵着牙根, 克制自己的火气:“那方导觉得我应该用什么态度?”
方茂兴这下真的来火了, 他咬紧了牙关, 连头发丝都是被激怒了的样子。大步往前, 似乎想猛地冲出去, 把门甩在索寻脸上,但真的经过索寻的时候又改变了主意。他堵在门口,双手叉着腰,回过头来看着索寻, 突然问他:“你以为我很喜欢捡你的漏?”
索寻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
方茂兴咄咄逼人地追问:“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把你的本子扔给我, 我还得谢天谢地了?你就没想过他们这样也很不尊重我?”
索寻冷笑了一声:“谁摁着你的脖子接这活儿了?”
“我为什么不接?”方茂兴很惊异地看着他,“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错过?”
“那你跟我发什么脾气?”索寻顶回去,“不满意我写的,你自己写呗。”
方茂兴往前了一步,看起来很想揍索寻:“你觉得我写不出?”
索寻动都没动,只是冷笑。方茂兴气得脸都有点扭曲了,鼻孔撑得很大,但他克制着自己,也学着索寻冷笑,但他笑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儿,比哭还难看。他往后退了两步,还是叉着腰,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的脾气,半晌,伸手指了指索寻,用一种恍然大悟似的口吻说:“你就是看不起我。你从来没有看得起我!”
话讲到这一步,索寻的耐心已经告罄,扭头就要走,但是方茂兴一把拽住了他。
“我今天找你本来是想把你聘回来做副导。”他语速很快,“剧本还没完善,你回来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别的,我来想办法。”
方茂兴放开他,讽刺地笑了一声:“但你索寻是谁啊?怎么甘心居于人下呢?”
“你能想什么办法?”索寻只当没听见他那句话,很冷静地回答他,“连剧本的署名权都不敢给我,你跟尤总通过气了吗?”
他一句话问到了点上,方茂兴眼神有点躲闪:“我先把你这边说通了,再一起去……”
索寻便只有一声了然地冷笑。方茂兴这个话太鸡贼,剧组里真正能管事的是执行导演,“副导演”这种职位很含糊,可以无限在前面加定语,什么选角副导,外联副导……最有可能的就是让他选角,但这种电影主演肯定资方说了算,到时候很有可能就是把他扔去调度群演,说来说去,挂一个名头干杂活而已。索寻又不是第一天混剧组,也不知道方茂兴是凭什么觉得可以蒙过他,还是他压根就从心里觉得索寻现在没有挑的资格,给他这个机会都应该感恩戴德了。
但索寻没这么自轻自贱。从刚才碰到尤总的态度来看,他知道自己已经很难在这个项目里再起到什么核心作用,方茂兴找他无非是两种更实际的理由,第一,这个本子他应付不来,想找原作者来处理;第二,他太迫切在道德上赢过索寻一次,索寻这样的人落了难,受他一次恩,可别把他爽死——索寻倾向于第二种理由,方茂兴实在是不太会掩饰自己的心思。
“要我走的又不是尤总。”索寻尽量客气地说,“我谢谢你的好意,但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走,就别掺和了。”
“我他妈知道!”方茂兴不自觉提高了嗓门,声音在卫生间里回荡了两圈,“不然我为什么还来找你!”
索寻没说话,就直勾勾地看着方茂兴,方茂兴让他看得别扭,转过了头。就在那一瞬间,索寻明白了,这镣铐现在拷在方茂兴的手上了。方茂兴同样是骄傲的,甚至比他更骄傲。那些阴暗的心理多半是真的,但拨开他们俩之间所有见不得人的小小积怨和龃龉,最终让方茂兴开口的还是某种同病相怜。
方茂兴叹了口气,还想再争取一次:“你再好好想一想。剧本和电影不是一回事,你要真觉得自己有本事,就回来跟我一起把片子拍完,要不然你现在……我跟你说,你压根就没资格要求署名!”
索寻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像打了他一个巴掌:“谢谢,不考虑。”
方茂兴:“你蹬鼻子上脸是吧?”
索寻摇了摇头:“跟你没有关系。是这个电影不可能拍好。”
方茂兴眨了眨眼,露出了一种深深被冒犯的表情:“怎么就不可能?”
索寻不想说。他觉得这种理由完全没必要跟方茂兴说,说不到一块儿去。
方茂兴还是那句话:“你就是看不起我!”
“真不是因为你。”
“那你说说为什么?”
“老方你别在这儿缠着我了,要拍你就拍,我说什么了吗?”
“不是,你这个态度弄得……”方茂兴比他更来气,“什么意思嘛!”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说我肯定拍不好?”
“不是你拍不好,是没人能把它拍好!”索寻终于来火了,“因为它是为了政治目的而生的!”
方茂兴让他突然提高的嗓门惊了一跳,看了他好一会儿,表情像吃了一口虫子,一句话没说出来。
索寻缓了一缓,难得跟方茂兴讲了一句心里话:“之前我很天真,以为总有办法平衡,但后来发现不可能,他们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东西来要求你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