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听见天道在头顶低语。
【数据初始化成功。】
【调用管理员权限,开始执行重置命令。】
最后一个冰冷的字眼落下,窒息感铺天盖地传来,陆雪拥彻底失去了意识。
【导入角色成功。】
“公子!桂花糕买好了,咱们回府吧?”惊鹊从点香铺里跑出来,气喘吁吁道,“这点香铺的生意可真是好,掌柜说这是最后一屉了。”
陆雪拥低头看着右手食指上如同咬痕的红色胎记,不禁蹙眉。
以前这里有一个胎记么?
不仅显眼,还丑。
第084章 宣王不行,宣王府的狗更不行
“公子?”惊鹊见人垂着眼像是在出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惊讶道:“诶?公子的手这是被谁给咬了不成?”
陆雪拥用指腹缓慢地摩挲那一块红色印记,淡声道:“是胎记。”
“以前倒是没注意过。”惊鹊揶揄笑道,“这胎记的样子倒是像极了被人咬人一口。听说上辈子不愿分离的夫妻若是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转世便会变为胎记,莫不是公子的良缘要来了?”
“无稽之谈。”陆雪拥拧眉冷声道。
惊鹊也知晓他不苟言笑的性子,悻然闭上了嘴。
相府的马车就在不远处,陆雪拥抬脚正欲朝前走,忽而又顿住。
他低头望着掌心尚且冒着热气的桂花糕,难得有些茫然。
父亲与阿姐从来不爱吃这些小食,他更是不爱甜食,他又为何会让惊鹊排上半个时辰的队去买?
他不记得自己要买去送给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站在此处吹上半个时辰的冷风。
“公子,怎么了?”惊鹊见他神色不对,疑惑道。
“无事,走吧。”陆雪拥摇头,刚走到马车旁,一道隐隐含着激动的声音蓦然从身侧传来。
“……雪拥?”
他转头望去,瞧见了顾饮冰泛红湿润的眼睛。
“顾饮冰?”陆雪拥拧眉扫视过他身上的官服,“此刻大理寺尚未下值,你可是有急事?”
不过是一句寻常友人之间的问候,却让眼前的青年潸然泪下,哽咽难言。
“我……我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来见见你……还能再见到你,真好。”
陆雪拥只当是他又如往常般遇到了什么触动心肠的案子,失笑道:“可是又有什么奇案不成?”
顾饮冰默了默,小心翼翼问道:“那你可愿听我说?天上人间的包厢老板娘一直给我留着。”
陆雪拥不是很理解青年突如其来的试探,分明往日若有什么不过是一句话便奉陪的事。
好似在害怕他会拒绝,实在古怪。
“那就走吧。”
“不过现下已是午后,快到你吃药的时辰了,要不还是等你……”
陆雪拥莫名瞅他一眼,“我无事为何要吃药?”
顾饮冰神色几不可查一滞,又若无其事笑道:“是我记岔了。”
青年笑起来的样子如陆雪拥记忆中一般明亮澄澈,如同迎着朝阳盛开的西府海棠。
总是令人觉着温和又不失蓬勃张扬之色。
先前那般谨小慎微的模样,他更从未见过。
不过,人总不会是一成不变的,他亦没有放在心上。
人间酒楼上,二人临窗相对而坐。
顾饮冰说完了今日在大理寺遇见的案子,忍不住问道:“当自己的义弟与好友一齐将你推入地狱,在你落魄之时落井下石甚至成为帮凶,那好友直到失去之时又幡然醒悟,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只为回到最初,雪拥,若是你,你又如何?你会原谅那醒悟过来的友人么?”
“为何要原谅?”
不知为何,这个故事虽不及曾经青年与他说的奇案波澜起伏,却令人心烦意乱。
他掀起眼皮,淡漠的目光直视顾饮冰,“原谅二字,只有家人可以。那义弟与友人既然当初选择狼狈为奸,便该自食其果。所谓讨要原谅,不过是强求旁人放过自己,好让自己心安理得罢了。”
“此等自私虚伪之徒,又如何值得原谅?”
陆雪拥很少说这些长篇大论的话,见青年神色暗淡,不禁皱眉,“怎么,那义弟与友人难道还敢在大理寺闹事不成?”
哪怕是天子脚下,在大理寺外也总会有些刁民无赖蛮横无理,时常记恨上当值的官员。
“那倒没有,我也觉着这二人实在不值得原谅。”顾饮冰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只是众人皆感叹友人被蒙蔽了心智,却无人在意受害者曾经所遭受的痛苦,故而有些怅然罢了。”
陆雪拥抿了口香茗,透过缥缈的雾气虚虚望向他,“谁说没有,你不就是一个么?我若是受害者,大可不必为自己所遭受的痛苦纠结而停驻不前,往事再如何斑驳不堪,待待光明之日再回首,轻舟已过万重山。”
光阴本就珍贵,不该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他向来明白。
他见顾饮冰闻言怔了许久,眼中是他看不分明的情绪。
“能得雪拥知己相待,是我三生有幸。”
他垂眼不语,指尖捏起一小块桂花糕慢慢吃着。
顾饮冰张了张唇,好像还想说些什么,长安街上忽而人群躁动。
陆雪拥循声望向窗外,只见本来悠闲走在街道上的百姓纷纷避开一条道路,一匹红棕马被人牵着,马后用绳子拽着一个人,鲜血拖行了一路,格外刺目。
京城禁卫森严,竟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施虐。
他冷着脸站起身,却被顾饮冰拦住去路。
“雪拥,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去救。”
“亏你还是大理寺卿,竟忘了我大梁律法,纵使触犯刑法的囚犯亦无人可以使用私刑,哪怕是抵了卖身契的家奴犯了错,也只可发卖或送往大理寺。”
顾饮冰罕见地执拗起来,“我自然知晓,但唯独这个人,不配让你去救。”
“让开。”陆雪拥冷声道。
“若你救了他,有朝一日必会后悔。”
“既然我瞧见了,若是不救,此刻便会后悔。”
“……”二人无声对峙,终是顾饮冰在那双冰冷的眼睛注视下率先败下阵来。
陆雪拥转身下楼,刚在那匹马前站定,牵着马的仆从就高声呵斥道:“谁家不长眼的,连宣王府的马也敢拦?”
他冷脸不语,抬手抽出软剑,将马后拖拽着少年的麻绳斩断。
继而将冰冷的剑锋抵在那仆从的脖颈处,那人的面色从倨傲瞬间变为惨白。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宣王不行,宣王府的狗,更不行。”
京城有一桩人人皆知的奇闻,先皇后曾诞下双生胎,也就是如今的二皇子宣王与三皇子成王,二人皮相性子相似到即便是身边之人有时都无法分辨,但皇后对亲生的两个孩子的待遇却是截然相反。
三皇子自生下来便受尽帝后的宠爱,而二皇子却是无人问津,更有甚者,曾有在长春宫里当差的宫女说自己亲眼瞧见皇后将不满十岁的二皇子关进兽笼中,而兽笼周围皆是饿了四五日的老虎。
只是因为二皇子身为兄长,却抢了弟弟的玩具。
不是没人猜忌过,先皇后之死说不定还有宣王的一份力,否则这些年陛下为何独独不待见宣王?甚至由此牵连了自己的弟弟没能得到太子之位,倒是便宜了齐贵妃所出的大皇子。
但尽管不受陛下待见刚成年便被赶出宫封王立府,到底是尊贵的亲王,又出了名的喜怒无常逮着人就发疯,京中权贵宁愿得罪盛宠的成王,也不愿意与这位宣王殿下有任何拉扯。
是以就连宣王府的侍从,尽管在府中再如何谨小慎微,出了府却也知晓狐假虎威趾高气昂。
陆雪拥身为成王伴读,陆家的重任在身,与这位嚣张跋扈的宣王并未有太多交集,却并不妨碍他不喜此人。
顾饮冰从身后跟上来,亦沉着脸盯着仆从道:“你说,以宣王殿下的性子,若是抓你入大理寺,他可会来救你?”
仆从最擅长见人说鬼话,这二人衣着一雪白一绯红又形影不离,不难猜出是顾家与陆家的二位公子,与寻常畏惧宣王的世家子弟不可比较,他闻言忙跪下求饶,“两位大人,奴才也只是听从殿下吩咐,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两位大人饶命。”
若是入了大理寺,宣王只会觉得他没用,他将彻底沦为弃子。
宣王得罪了那么多人,若是没有了对方的庇护,被丢弃的恶犬只有死路一条。
陆雪拥闻言收了剑,淡声道:“人我就带走了。”
他抬步走到那浑身血迹的少年前,见人若有所觉地抬起头,他便伸出了自己的手,“还能站起来么?”
少年的眼睛被发丝挡住,他瞧不真切,只是耐心地等着那只微微发抖的手放入他手心。
“我来吧,你衣服这么白,弄脏了难洗。”顾饮冰突然道。
“哎呀,哪里能让公子与顾大人亲自扶人?我来就好。”惊鹊一边说着,蹲下身将人背了起来,“这位小少年的气息很弱,公子我们早些回去吧?”
顾饮冰瞥了眼惊鹊背上的少年,“我也去。”
陆雪拥不赞同道:“午后大理寺还要当值,大理寺其他人不会说什么,顾伯父若是知道你擅离职守,定会不高兴。”
“不行,此人来历不明,不亲自守着,我不放心。”顾饮冰皱眉道。
“随你。”
见劝不住,他亦懒得再说什么。
不过是一日未见,他好似对眼前的知己没了以往的耐性,总是难以避免得有些烦闷。
就像他潜意识里,并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相府外,顾饮冰率先下了马车,继而转身为陆雪拥挑开车帘。
“不必如此。”他对这种逾距的讨好总是会觉着不自在。
如今更是莫名排斥,但若是那个人,或许便不一样了。
可随即他又皱眉想,那个人是谁?今日他怎么总是想一些无厘头的事?
“陆雪拥。”
一声懒洋洋的呼唤让他回过神,转头望去,男人一袭深色亲王服制,身材颀长,宽肩窄腰,朝他走来的步伐慵懒而随意。
尽管京城大多数人都无法从言行举止分辨出双生胎的区别,陆雪拥却一眼瞧出这是与他自小一起长大的成王应不识。
虽然只与那位宣王远远见过几面,陆雪拥却觉着这二人的确是不一样的。
那种阴冷宛如在地狱里染上的气息,闻过一次后他每次都能准确地认出对方,因而每次只要对方在的场合,他都会遵照父亲的叮嘱尽量避嫌,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曾有人误将宣王认成盛宠的成王,大肆褒扬讨好,而最终只是被男人笑嘻嘻地丢进了斗兽场。
但陆雪拥除了怕麻烦,对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男人却并未有丝毫的畏惧感,而是觉得可怜。
没有人敢觉得宣王可怜。
在今日之前,他们本就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而今日之后,怕是对方记恨的名单上就要再添上一笔。
陆雪拥抬眼看去,男人含笑朝他走来,显然心情颇好。
他心中颇觉奇怪。
今日并非休沐,怎么一个个都来找他?
但刚带回来的少年生死未卜,他亦没有多余的时间耽误,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领着背着人的惊鹊随意找了间空的客房。
“惊鹊,去叫府医过来。”
“诶,好。”
惊鹊将人放在塌上,匆匆离去。
“雪拥,相府的府医也算是豫州名胜一时的先生,他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还是送去长安街上的回春堂更好,何苦麻烦先生跑这一趟?”身后传来顾饮冰的声音。
陆雪拥扭头,拧眉道:“他得罪过你?”
这少年身上的衣料不过是寻常百姓家常用的粗布棉衣,观其指间的茧,应是今年与他同届的寒门学子。
他委实想不到少年如何能得罪顾饮冰。
顾饮冰:“我……”
刚欲开口,就被一旁的应不识笑着打断,“也是奇怪了,你自诩为陆雪拥的知己,怎么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顾饮冰冷笑:“你岂知此人性情如何,为人又如何,贸然接入陆府,未必有朝一日不会成为隐患。”
应不识懒洋洋道:“管他是好是坏,反正还有本王担着,定不会让他祸害了陆雪拥便是了。最重要的,难道不是陆雪拥乐得如此么?他既然想这样,你我防着也就是了,何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加以阻挠?”
顾饮冰丝毫不让:“防得了君子防不了小人,问心无愧坚守原则固然重要,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雪拥的安危难道就不重要了么?”
应不识:“我实在很好奇陆雪拥为何会将你当做知己,凭借你那矫情的几句诗么?”
顾饮冰正欲回击,恰逢惊鹊领着府医赶来,陆雪拥终是忍无可忍,冷声打断两人的争执。
“要吵出去吵,不要打搅先生诊脉。”
顾饮冰霎时闭上了嘴,应不识却是委屈极了,不依不饶道:“陆雪拥,我可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怎的连我也一起凶?”
陆雪拥掀起眼皮,淡淡扫向他。
男人眨了眨眼,识趣地沉默下来。
几息后,府医收回手,叹道:“还好公子救人及时,若是在晚上片刻,怕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不仅外伤伤及根骨,五脏六腑亦有不同程度的破碎,怕是养好了也未必能醒来,这身打扮瞧着像是今年秋闱的考生,能不能在秋闱之前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调养内伤与外伤的药老夫会每日配好,但年纪大了有时难免忘事,还请惊鹊小哥一日三次提前来药堂拿药。”
陆雪拥颔首:“劳烦。惊鹊,送先生出去,顺便让别枝闲着无事不要再去挖树,来这里照顾这位少年。”
“哦,好,不过别枝今日清晨被大小姐叫去海棠苑给几位闺阁小姐抓蝴蝶,怕是要晚些才能过来。”
陆雪拥有些无奈。
如今已是深秋,哪来的蝴蝶?
阿姐向来闲不住,尤其因为上次夜不归宿被父亲发现设了禁足后,更是三天两头地人来府里玩。
那些小姐不是没把主意打到陆雪拥身上,但陆惊春跟藏宝贝似的护得紧,瞧不到正主,听雪苑的几位贴身侍从便被.轮流骗过去,试图从他们嘴里套取情报。
昨日是惊鹊,今日便是别枝。
对于那些姑娘,陆雪拥既无法冷下脸色,也做不到直言不讳去拒绝。
毕竟阿娘从小教他,这个时代女子本就不被重视,故而对待女孩子更该温柔,更该礼数周全。
“那便让王管家随意拨一个小厮过来,待人醒了告知我。”
“好嘞公子。”
陆雪拥走出客房,瞥了眼身后两个始终跟着自己的尾巴,“二位还有什么事?”
“我听闻这人是你从宣王手下救下的。”应不识道,“我这位二皇兄性子向来睚眦必报,折腾人的法子不少,他若是找你麻烦务必要告知我。”
陆雪拥淡淡道:“比你还多么?”
世人无法从举止神态分辨双生子,便是因为这二人实在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唯一的差别怕也只是陛下的恩宠偏驳太甚。
应不识:“……”
见人沉默,陆雪拥又一本正经开口:“开个玩笑。”
“倒是没想到,你竟也会取笑一词了。”
应不识无奈地笑了笑,后面的话还未接着说出来,一旁的顾饮冰突然开口:“毕竟和有趣的人朝夕相处呆久了,自然会多少受些感染。”
应不识眼中的笑褪去,唇角也垂了下来,看向顾饮冰的眸子泛着冷意。
是谁曾与陆雪拥日夜相处竟让冰山也被春风消融,两个男人各自心知肚明。
只是一个冒名顶替,一个别有企图,自是都不会点破。
“我要去海棠苑看望阿姐,无要紧事便不招待二位了。”本是关系还算亲近之人,他亦懒得来客套疏离那一套,直接赶客。
不能二人独处,应不识与顾饮冰也不愿与对方共处一室,只好一前一后告辞。
海棠苑,娇声笑语不绝,倒是为这浅淡的秋色增添了几分生气。
陆雪拥一踏入庭院,几位小姐的贴身侍女眼尖地瞧见,忙扯了扯一旁姑娘们的衣袖,方才嬉笑连连的姑娘忽而文静端庄起来。
只因别枝被戏弄得无法,只好谎言称自家公子就喜欢淑女。
自古才子佳人便是如此,倒是无人质疑。
“陆公子,赏花宴一别可是几月不曾见了。”
“陆公子可还记得我的名字?”
脂粉香气扑面而来,陆雪拥不动声色后退一步,作揖道:“诸位姑娘莫要取笑在下。”
“惊春啊,你弟弟倒是还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也不知到底什么样的美人才能入他的眼呐?”几位姑娘瞧他严肃的样子也不觉得无趣,只是难免有些不甘。
和满京城的浮躁喧嚣相比,陆雪拥实在太过于干净清冷,总是令人不自觉心向往之。
“行了啊,人也看到了,雪拥找我有事,就不和你们聊了啊。”陆惊春笑眯眯地开始赶人。
“死没良心的,方才还说来世要与我们做亲姐妹,这会子陆公子来了便要打发了我们。”
几位姑娘虽不舍,却也没有死赖在不走的道理,只好陆陆续续离开。
海棠苑很快就安静下来,恢复了深秋该有了寂寥风声。
“别枝呢?”陆雪拥环顾四周并未瞧见人。
陆惊春摊手表示无辜,“她们兴致来了要酿桂花酒,别枝和秋霜一齐去院子后挖土呢。”
她说着又不满地瞪起眼睛,“怎么,借你的书童不到半日就赶忙来寻人,对阿姐也这么小气?”
陆雪拥没听出她打趣,依旧认真解释道:“秋闱在即,想去书房温习,旁人磨的墨不行。”
陆惊春转了转眼珠,“想要有人给你磨墨,何必非要别枝,让父亲给你找一门婚事不就好了?红袖添香,磨出来的墨定比旁的香哦。”
“阿姐觉着禁闭在家太闲,不如也让父亲找一门婚事,成了家自己便是主母,自然可以每日出去玩了。”陆雪拥淡声道。
“好你个臭小子!居然学会顶撞阿姐了?亏我小时候每日上学时都偷偷把你带出去玩!”
陆惊春说着,瞅着他毫无情绪的脸,又无奈叹气,“好吧好吧,我不闹你了便是,不过你的婚事不止家里人,陛下与姑母也盯得紧,怕是不能随意,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若是女以往问道这个问题,陆雪拥定会郑重说着,心中理想未平,无暇娶妻。
然而他这次竟鬼使神差地沉思起来。
“如今大梁虽还算太平,但民生依旧疾苦,所以喜好太铺张浪费不可,我知晓自己要走的路不易,所以希望自己的妻子能与我志同道合,这样以后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难熬……”
陆惊春嘴角一抽,扶额道:“打住!谁问你理想了?我问的是妻子,除开苍生除开理想,就没有其他的要求了?就比如……”
她停顿片刻,眸光微闪,试探道:“性别莫要卡得太死。”
第086章 不愧是主子,一杯酒就把他放倒了!
陆雪拥无奈:“阿姐,我并无断袖之癖。”为何阿姐会觉得他喜欢男子?
陆惊春小声嘟囔:“你以前也这么说的,最后不还是被那臭小子……”
“阿姐你说什么?”
“啊,没事。”她摆摆手,“就是好奇我未来的弟媳会是什么样子的。”
陆雪拥:“约莫是像母亲那般纯善温婉,知书达理吧。”
陆惊春摇摇头,“那你怕是找不到了,满京城的贵女,能让陛下与姑母点头认可的不说温柔纯良,绝没有单纯之辈。”
“为何我娶妻一定要旁人点头。”陆雪拥语气变得有些冷,“若是身不由己便不娶,分明不喜欢还要接受,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一生?”
可他也知晓,朝堂之上势力错综复杂,不论是如今太子与成王分庭抗礼,宣王随时可能把水搅浑,还是日后即便成功辅佐应不识登基位极人臣,他的婚姻都注定要被用来平衡局势。
父亲与母亲不过是那万分之一的幸运,而这种幸运不会再降临在他身上。
所以他宁愿独自一人走完此生。
“不止我,我更不希望阿姐会嫁给不喜欢的人。”
陆惊春挑眉冷哼:“那也要看娶我的人能不能活到成婚当日。”
这话不像平日她会说的,陆雪拥心中泛起异样,却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她刻意撂下狠话来安抚他。
“公子。”别枝从后院大汗淋漓地跑了出来。
陆雪拥瞥了眼他额前的细汗,从怀里摸出手帕递给他。
“那我便不打扰阿姐歇息了。”
他与阿姐告别,在书房温习古籍直到深夜方才熄灯睡去。
次日清晨,霜寒露重,门外人声嘈杂得不像是深秋,陆雪拥从塌上起身,推开门便瞧见别枝与惊鹊面色纠结,神情焦灼地来回走。
“怎么回事?”
惊鹊本是犹豫是否要吵醒他,见他已经醒来,只好道:“公子,齐大人今日天未亮就在相府门口蹲守,一直等到家主出府去上早朝,说是带了宣王殿下的原话,昨日公子在街上抢走了他的玩具,所以……他也只好把公子的玩具抢走玩一玩了。”
别枝在一旁补充,“所以齐大人便求老爷救救齐公子,毕竟前年在除夕宴上,陈国公家的公子进了一趟宣王府后便疯了,所以齐公子此去怕是……”
陆雪拥脸色凝重下来,说来也是因为他齐长明才遭此劫难,他自是不可作势不管。
“去宣王府。”
然而到了宣王府,却被挡在了王府外。
“抱歉陆公子,我们殿下并不在府中。”守门的小厮微微行礼以示歉意。
陆雪拥淡声道:“那他何时回来。”
“这……”小厮面露难色,“陆公子,小的不过是个给王府看门的奴才,如何能得知殿下的行踪,您大人有大量,切莫为难小的才是,若是试图打探透露主子行踪,可是要被发卖的。”
宣王府的奴才每日油水管够,不知艳羡了多少别家做事的侍从,但主子阴晴不定,做奴才的一条命是贵是贱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一般人却是承受不来。
陆雪拥也不忍心为难一个小厮,但昨日深夜绑了人,今日清早便出了府,未必不是故意给他一个下马威。
宣王在天下脚下烧杀劫掠,不是没人告到陛下面前,而是连陛下都感到厌烦,早已不待见这个儿子,更不想管他的事,每次罚也罚了,下次该疯还是疯,就差把找死两个字挂在脸上。
可偏偏那应我闻既不插手朝政,杀害的人多少都有些手脚不干净,便是天子与庶民同罪,却也落不到一个死罪。
是以,陛下干脆吩咐了身边的人,不是要死要活的大事,都别拿那逆子来烦他。
陆雪拥却不禁想,应不识年少时也是这般,后来他做了伴读时常在身侧规劝方才收敛,陛下与先皇后为何却从不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