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又喷了两次，这才小心将喷雾放回原位，特别有礼貌地说道：“谢谢你，这个很有用！”
伴随这声谢语，有着一头银白色短发的小男孩，对苏词弯了弯眼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仿佛一只从林中缓慢走出来的雪白小鹿，姿态优美、又说不出的可爱。
苏词看着小孩脸上的笑容。
七号有一头银白色的小卷毛，微微的自然卷，又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没有打理，看着就有些乱糟糟的。
只是，配上他年幼精致的五官，稚嫩泛着微粉的健康肤色，再加上额头微微凸起的小鹿角，看着反而多了几分灵动俏皮。
虽然刚刚六号也对苏词笑了，但他能感觉到，二者之间明显的不同。
小猴子随心所欲，对苏词友好实则冷漠，而面前这小白鹿，苏词能从他的眼中，真切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伸手将医用喷雾收回来，想了想，还是说道：“你跟八号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其实，从他们在活动室发生的冲突来看，似乎已经不能光用“不太好”来形容了，如果苏词当时再晚一点出现，八号可能已经咬破了七号的喉咙。
谁也不能肯定，如果这事真的发生了，最后会引发什么严重的后果。
诚然，这是因为八号受到血脉之力的影响，无法控制住自己，但前一天，苏词刚为八号梳理镇压了血脉之力。
如果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理论上来说，八号是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次狂化的。
而苏词也相信，如果七号平时也能像现在这样友善平和，以那只小狼崽的性格，应该很难跟七号产生什么冲突才是。
而在听到苏词的话之后，七号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承认道：“嗯，是啊，我跟那只大笨狼经常打架。”
大笨狼……
苏词大概有些明白两人关系不好的原因了。
“你觉得八号很笨？”他问道。
七号睁大眼睛，一脸无辜地反问：“难道你不觉得吗？”
苏词：“……”
好吧，那只小狼崽，有时候确实不太聪明。
“八号可能不太喜欢你这样说他。”他只能这样说道。
然而，小白鹿却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那我就更要说了！”
七号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蔬菜冻冻塞进嘴里，声音含糊地道：“你不懂，我们如果表现得太软弱，就会被欺负！”
虽然他今天差点被八号掐死，现在回想起来，小白鹿心里还是难免后怕，但下次再看到八号的时候，他依然不会让自己流露出任何破绽。
因为，他现在这样都差点被掐死了，如果再弱势一点，会不会被他们直接给吃了呢？
二号是赤焰虎、四号五号是红尾狮、八号是夜苍狼，都是最凶最厉害的大型肉食动物，就连体型娇小的三号，也是食肉的。
而且七号观察过，三号的食量一点也不比其他幼崽小，虽然他不怎么爱吃东西就是了。
每当面对他们的时候，七号就会感觉到一种本能的恐惧，但越是害怕，他就越不能表现出来，这是他摸索出来的生存法则。
而苏词，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微挑眉，“我们？”
“对啊！”
小白鹿用力点点头，看着苏词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他自己，又或者说在看着天然的盟友。
“他们都是肉食动物，我们如果想不被欺负，就要表现得强硬起来！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小男孩说得斗志昂扬，然而苏词的关注点却有点歪。
“你觉得我是素食动物？”
苏词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误解，虽然他也吃植物，但肉食才是他的最爱，没有肉的灵生是不完整的！
而七号，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望着苏词，想了想，如实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到你，会感觉很安心，心底里有个声音说，你是可以相信的，你应该不会欺负我。”
七号微探身靠近苏词，很认真地道：“你真的没有草食动物的血脉之力吗？”
小白鹿其实也是第一次碰到给他这种感觉的人，不仅仅是因为这个饲养员看上去很弱，而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没有草食动物的血脉。”
苏词摇头否认，但看着小孩的眼神中，却流露出几分思索。
鹿，在他的印象之中，一直是十分有灵性的生物，而白鹿，更是鹿群中最有智慧的存在。
或许七号并不能看出他大地之灵的身份，但他的血脉之力已经有所感应，光是这份敏锐的感知，已经比许多修行者要强了。
更何况，他今年才不满六岁。
如果是在远古时代，他绝对会是各大宗门争相抢夺的天才，可惜……如今大地上，人族的文明已经几近覆灭了。
小白鹿看不出苏词的想法，听到他的否认，只能遗憾地道：“那好吧。”
不过，即使苏词没有草食动物的血脉，七号也不意外，毕竟他来到育崽所之后，接触到的饲养员都是没有兽族血脉的。
那些拥有兽族血脉的大人，根本不会想要到育崽所来工作，这一点，他已经打听过了。
“你是普通人，实力又这么弱，那我们就更应该联合起来了！”
别看七号年纪小，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的，“虽然大笨狼很笨，但有一点还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苏词不免好奇，“哪一点？”
“那只大笨狼打架打不过的时候，会找四号和五号联手！”七号愤愤不平。
虽然他也找了六号那只猴子——
毕竟他们都是草食动物，而且六号发狂起来的时候，尽管破坏力也挺强的，但至少不会让他因为血脉的压制，而产生本能的恐惧，甚至腿软到跑都跑不快。
他们本应该是天然的盟友，可惜，那只猴子实在太不靠谱了，很多时候都只顾着自己高兴，反正七号对他不怎么信任。
现在，他看到苏词，就感觉看到了新的希望。
“你是不是很需要这份工作？是因为你家里很穷吗？所以就算事先能够知道这里这么危险，你也还是想要来这里工作？”
小白鹿望着苏词，蓝黑色的小鹿眼看着特别明亮。
“……”
穷吗？苏词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虽然可能有那么一点出入，但他现在确实是挺穷的，也的确需要这份工作。
七号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既然你需要这份工作，就说明你想要在这里留得更久一点，那就更应该听我的了！”
小男孩努力游说苏词，半点也看不出来，他的年纪其实就比五号大一点。
“我可以帮助你，让你在育崽所留得更久一些，让你少挨一点揍，少进几次医务处，见习期的三次考核，我也可以帮助你留下来！”
七号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也看到八号他发狂的样子了，但是我告诉你，那只大笨狼的实力，在育崽所最多就排第四哦。”
七号掰着手指头数道，“二号和四号不相上下，平时也属他们打得最凶。”
虽然他们都是幼崽，但在兽族本能的驱使下，还是会争夺地盘，甚至是领导权，不管有没有狂化，打起架来都是往死里在打的。
反正只要没打死，最后都能靠医疗舱救回来。
“六号比八号强一点点，但也没有差很多，然后就是我了。”小白鹿继续说道。
“你别看我是草食动物，没有尖利的牙齿和爪子，但我蹬人可疼了，我可以把地板蹬出一个坑来。”
“而且，我还有角角。”他摸摸自己长着细细绒毛的鹿角，“它们现在还太小了，不够尖，但以后还会长的。”
能够在育崽所占据一席之地，他还是有实力和天赋的！
“至于三号和五号，他们都不爱打架，但是我跟你说，你也不能小瞧他们两个，他们也很厉害的！”
这时，七号小声叮嘱道，“要是惹他们生气，会有大麻烦。”
“哦。”苏词点头。
见饲养员好像不怎么重视的样子，七号忍不住再次强调：“真的，三号如果发狂，比二号四号还恐怖的，你没事不要惹他。”
三号的精神力很强大，这一点苏词是知道的，但三号的能力是什么，在他展示出来之前，他还真的不太清楚。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探求别人秘密的想法就是了。
“嗯，我知道了。”他点点头。
闻言，七号便像个小大人一样，露出了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让苏词有些失笑。
“那你这么帮我，又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呢？”苏词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七号不由弯了弯眼睛。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的小鹿眼中盛着点点笑意，看上去亮晶晶的，格外的有神采，“你只要保护我就好了，具体怎么做，我以后再跟你说！”
毕竟，饲养员这么瘦弱，可能连狂化之后的他都打不过，所以武力上，七号是不指望他能保护自己的。
但在其他方面，总还是能发挥一些用处的。
苏词看着小男孩眼中的光彩，那是跟小狼崽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生命力，却同样耀眼。
或许对于这只年幼的小白鹿来说，育崽所于他而言，就是龙潭虎穴，所以他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吧——即使饲养员保护幼崽，本身就是职责所在，他却还要依靠结盟的手段来获取保护……
苏词轻点了点头。
只是，在小男孩笑盈盈的目光中，他还是说道：“或许，你可以改变一下跟八号的相处方式。”
“什么？”七号不解地望着他。
“你很聪明。”
听到饲养员这样说，七号非常自信地点点头，没错，他就是很聪明，他一直都这样觉得。
“所以，你会发现，即使不用强硬的方法，其实也可以保护自己。”
苏词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当然，目前也很少出现需要他动用武力的情况。
七号闻言不由一怔，他望着苏词，从没有人教过他这方面的事情，他现在所有的经验，都是自己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比如呢？”他好奇地问道。
苏词仔细想了想，道：“你可以试着夸一夸八号。”
听到这话，七号本来带着期待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他充满嫌弃地说道：“那只大笨狼有什么好夸的？”
苏词不太赞同，“你刚刚不是说，他会找四号五号联手吗？你会找我联合，也是从八号那里学到的手段，不是吗？”
所以，八号虽然有时候笨笨的，但并不是没有优点可以夸的。
七号一噎，确实是这样没错……他不由得鼓起了腮帮。
“但是我跟他关系不好啊。”
小男孩气呼呼地说道，“夸他……不就等于认输了吗？那只大笨狼平时就很臭屁了，我要是夸他，那他的尾巴不得翘上天吗？”
这个时候，七号才终于像个真正的六岁小孩，展现出了自己不成熟的一面。
“你不是想要保护自己吗？”苏词道。
“可……可是……”七号皱眉，反驳道，“这跟夸他有什么关系？他打我，我还夸他？我才不做这种事！”
“他今天差点把我掐死，他都没有跟我道歉呢！”
说到这里，大概是当时面临死亡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小男孩嘴巴不由得一瘪，特别委屈地说道，“凭什么还要我夸他？”
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一双小鹿眼也变得红通通的，格外惹人怜爱。
而意识到自己竟然露出了这样软弱的一面，七号忽然就不说话了。
他低下小脑袋，抓着勺子，一勺接一勺地舀着蔬菜冻冻，沉默地往嘴巴里塞。
那隐忍的小模样，格外倔强。
但他的倔，又跟其他的小孩不太相同。
苏词形容不上来，毕竟他也没有多少跟人族小孩相处的经验，而作为大地之灵，他也基本不会遇到跟小七号一样的处境。
他想了想，手掌轻轻落在小孩的发顶，“抱歉，你还好吗？”
本来正在努力调整情绪的七号，听到青年带着几分温柔安慰的声音，忽然又憋不住了，嘴巴再次控制不住地瘪了起来。
“啪嗒——”
有水珠砸落在餐盘上。
七号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没有回答饲养员的话，用小手抹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继续抓着勺子，将晚餐一口一口送进嘴巴里。
苏词收回手，看着沉默不语的小男孩，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
他想了想，说道：“我只是觉得，试一试，你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七号依然沉默着吃饭，没有给予他回应。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回应，只是怕自己一说话，又会憋不住地哭出来。
苏词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说道：“我该走了，你好好吃饭吧。”
说完之后，他果真就走了。
听到脚步声，七号这才抬起头，目送着饲养员离开的背影，看着金属门打开又合上，房间里再次剩下他一个人。
银发小男孩抓着手里的勺子，过了好一会，才吸了吸鼻子，抬起左手把脸上的眼泪抹掉。
他也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哭，就是忽然控制不住。
太糗了……
这会不会影响到他和饲养员的联盟啊？
应该没事的吧？五号也很爱哭，八号虽然说着嫌弃，但还是会保护她……可是，她有四号这个亲哥哥。
他和五号是不一样的。
看着紧闭的金属门，小男孩再次吸了吸鼻子，蓝黑色的小鹿眼湿漉漉的，好像下一秒就又要哭出来似的。
只是一低头，他的眼睛就微微一亮。
只见他的餐盘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薯片，那淡淡的辛香味，是他以前从没有闻到过的。
饲养员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七号再次抬手抹掉汹涌出来的泪珠，在准备捏起那块薯片时，又下意识地缩回手，在自己的幼崽服上擦了擦之后，才将薯片拿起来。
好香啊。
七号将薯片放到鼻尖下，轻轻嗅闻。
他张口，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薯片放下来，爬起来去浴室洗了把脸，然后倒了一杯水，喝了好几口，嘴巴里没有蔬菜水果的味道之后，才跑回来重新捏起那块薯片。
“咔嚓——”
七号小小地咬了一口，下一秒，就被那美妙的滋味征服了！
这个味道……好香！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原来……植物的块茎也可以这么好吃吗？
人生中除了蔬菜水果和营养冻冻，就没吃过其他东西的小白鹿，瞬间就沉溺在了这样辛香的味道之中。
他的心情，自然彻底地阴转晴了。
想到这是饲养员送给他的，小男孩就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感觉，这次的盟友真的找对了！
这还是七号第一次跟别人说那么多话。
他感觉苏饲养员有认真在听，虽然他给了一个很不靠谱的建议，但刚刚的聊天，对七号而言还是一次相当愉快的体验的。
他本来是想着找顾医生结盟的，在他能接触到的大人里，就顾医生给他的感觉最弱、对他们也最友善了。
但现在，他好像有了更好的选择。
回想刚刚那只落在他发顶的手掌，七号忍不住有些发呆。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摸头。
以前他是很抗拒这种事情的，谁想要摸他的头，都会被他躲开，甚至还会受到他的蹬腿攻击。
但刚刚的感觉，好像也还不错？
就是……哎，也不知道这个苏饲养员，可以在育崽所待多久？他看上去这么瘦弱，手腕那么纤细，好像一折就断了。
要是没有他的帮助，会不会连一周都撑不下去？
这可不行！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帮助他留下来，谁知道下个饲养员，会不会又找那种高高壮壮的了？
他可不敢找这种威胁感满满的大人结盟——这不是因为他胆小，而是那些大人，本身给他的感觉就不友好。
薯片只有一块，很快吃完了，小白鹿又继续吃起了他的蔬菜水果冻冻。
虽然现在这个饲养员也不太靠谱的样子，但他毕竟是大人，可以做到的事情比他要多得多，而且他还有薯片……
七号咽了咽口水，然后得出了结论——这个苏饲养员，还是要努力争取一下！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是盟友了，那……
要不要真的试一下他的建议呢？
七号歪了歪脑袋，银白色的小卷毛，随着他这个动作而微微抖动。
虽然他真的很不想夸八号，但是大人们都很自负的，他们根本不会听小孩说话，所以，如果他要让他们的结盟继续下去，就得让这个饲养员知道——
他的想法有多么幼稚、他的建议有多么不靠谱，以后才不会再乱说话！
而且，这也算是展示出了他的诚意。
可是真的要夸八号吗？小男孩的小脸再次皱成一团，开始了理智与情感的剧烈争斗。
最后，他决定……
还是先把晚餐吃完再想吧！
小白鹿重新抓起小勺子，开始认真干饭。
话说起来，饲养员那个医用喷雾，真的好好用哦，他现在的喉咙真的一点都不痛了！下午的时候，吞咽口水都感觉很折磨。
小白鹿忍不住想道，这个饲养员还是有用的，刚来没几天，就知道弄一瓶医用喷雾随身携带着。
要是可以让饲养员也帮他弄来一瓶就好了，那他以后，就不用再担心受伤的时候，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了……
走廊上，已经站了有一会的苏词，微松口气，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还是阿衍好，这些人族小孩……
有些难懂。
确定七号已经没有问题之后，苏词便转身下楼了，当他重新来到403号房间的时候，八号已经吃完了晚餐。
至于本来准备留一块到明天的薯片，他最终也没忍住，全部吃了个精光。
看到饲养员的身影再次出现，小狼崽撇了撇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信守了承诺，乖乖起身，准备和饲养员一起返回自己的房间。
苏词没有进入，就站在门口等着他。
小少年耷拉着耳朵，大尾巴也低垂着，拖曳在地上，一步一步地走向饲养员。
八号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散发出难过的信息，再也不是之前那只快快乐乐的小狼崽了。
然而，就在他走出两步之后，一只小手，却忽然伸出，从后面轻轻抓住了他的袖子。
虽然三号的力道很轻，但八号还是感觉到了。
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回头。
三号抓着他的衣袖，微仰起小脑袋，一双浅蓝色的眼睛依然没有神采。
看着这个刚刚熟络起来的小伙伴，八号忍不住想道：难道是三号舍不得，想要留他下来过夜？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不用回房间一个人待着了！
八号顿时兴奋起来，身后蔫下去的大尾巴，再次高高翘起，疯狂地摇晃了起来，望着三号的绿眼睛里，也仿佛落满了星光。
虽然三号看不见，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八号那像火焰一样滚烫的热情，明明……他的精神力颜色，是青绿色的。
三号本来就有些迟疑，现在面对八号这样热烈的反应，他忍不住就后悔起来。
他像某种刚刚从黑暗中探出保护壳的小动物，在感受到阳光的炙热后，忽然便感觉外面的世界好可怕，好想再次缩回壳里面……
然而，八号并不给他退缩的机会。
“三号，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小少年满脸兴奋，看着三号的绿眼睛里，都是明晃晃的鼓励。
快说啊快说啊，你是不是要我留下来？
那热情洋溢、充满活力和期待的声音，实在让人不忍心让他失望。
三号抿了抿嘴唇，小手松开了小少年的衣袖，两只手紧紧地揪在一起，最后，他还是将脑袋低垂了下来。
八号不由得呆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小男孩，身高还不到他的胸口，所以他清楚地看到了，三号那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它们也是黑色的，那么娇小，藏在三号乌黑的头发里，不仔细看，都很难发现。
三号这个样子是……
八号歪下脑袋，就看见三号微朝下的小脸上，那憋红的脸色。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了饲养员一样，微微侧身，将小男孩的身影挡住，这才小声问道：“三号，你是要给我摸耳朵吗？”
三号眨眨眼睛，他偷偷往上抬眸，就对上了小狼崽笑成一对月牙的绿眼睛。
少年凑近过来，压低声音跟他说话，好像这件事，就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一样。
三号看着小狼崽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最后，轻轻点了点头，小奶音又细又软地嗯了一声。
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八号在走廊上和饲养员完成的交易，三号其实不小心注意到了。
二号可能看不懂，但他和八号，刚用摸耳朵的条件和饲养员交易了吹笛子的课程，所以三号一看就明白了。
那三块薯片，是三号付出了摸尾巴的代价换来的，其中一块送给了他。
薯片是真的好吃……
尽管这是八号硬要塞给他的，但的确被他吃掉了，而且今天一个下午，八号都在教他吹笛子。
如果自己不付出点什么的话，三号觉得不行，所以他在最后的时候，还是鼓起勇气拉住了八号，对他露出自己的耳朵。
这是之前在活动室说过的交易。
他当时拒绝了，可他现在，确实享受到了好处。
尽管一直都是八号硬塞给他的……三号委委屈屈地想着，再次把头低了下来。
然而，八号却并没有像三号想象的那样，在他的脑袋上乱揉一通。
小狼崽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就像饲养员那样，在他小小的耳朵上，轻轻地捏了一捏。
八号的力道很轻，完全有别于他平时咋咋呼呼的性格，只是用手指尖，轻柔地捏了捏那对娇小的毛耳朵。
三号都没感觉到什么力道，小狼崽已经迅速松开了手。
“你的耳朵好软好小啊，我好怕把它们给捏坏了。”
小狼崽摩挲着指尖，一脸感叹，末了还摸了摸自己的毛绒耳朵，像是在对比二者的手感似的。
很少有情绪波动的三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便红了脸，他第一次有些气恼地道：“不……不会坏……”
就是生气的时候，小男孩说话也是慢吞吞的，奶声奶气，差点没把小狼崽萌一脸。
“三号你真的好可爱啊！”
他笑哈哈地说道，然后趁着三号不注意，又捏了捏三号另一边的小耳朵，他这一次稍微用力了一点，但也没有把小孩捏疼。
三号的耳朵，摸起来真的跟他的很不一样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