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在因为鞋子而新奇的一号，闻言不禁怔住。
以后要穿的时候自己去拿……饲养员的意思，是以后他都可以住在这里吗？
一号望着苏词，很想问自己是不是可以留下来。
但是他连简单的词汇都说不好……最后只能乖乖地捧着衣服和袜子，跑到柜子前，将最下面一层的抽屉打开。
在苏词住进来之前，宿舍都被里里外外地打扫过，所以抽屉里面也很干净，前任饲养员也没有留下东西。
一号将衣服摆放进去，又把衣角扯开，摆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没有，就连袜子也一双一双地叠好，方方正正排成一列，瞧着就很舒服。
苏词看到这一幕，想起空间钮里摆放得乱七八糟的杂物，默默地别开头收回了视线。
等听到小孩把抽屉关上的声音，他才抬脚往房间外走。
一号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努力地张了张嘴。
然而不管他怎么用力，都只能发出“嗬——嗬——”，沙哑难听，又没有意义的音节。
小孩难掩失落。
“不走吗？”
在他难过地低下头时，门口的方向却传来了饲养员温和的声音。
一号抬头，就见饲养员这次并没有径直离开，而是侧身站着，回头朝他看来，一只手搭在门框上，阻止了金属门的关合。
他有些发懵地望着苏词，随即惊喜地点了点头，然后迈开小短腿，一溜烟从苏词脚边的空隙溜出去。
苏词这才松开手，双手插在制服的裤兜里，慢悠悠走出去，本来跑在前来的一号，也慢下速度，最后保持跟饲养员并排而行，再一起进了电梯。
虽然电梯上还是无法映出两个人的身影，但一号摸着身上的幼崽服，脸上乐滋滋的。
4586没有说明活动室具体在哪里，不过育崽所就这么大，苏词还是准确地找到了地方。
等他来到门外时，4586正堵在门口，将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小孩分开，再把他们推进活动室里。
苏词往室内瞅了瞅。
刚刚打架的是六号和七号，其他三个小孩，三号依然跟昨天一样，自己缩在角落里玩着金属球，而五号和八号待在一起，也在挑玩具。
“苏苏！”
看到他的身影，混身圆滚滚的保姆机器人，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早上迟到的事，元气满满地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苏词颔首，听4586跟他解释起接下来的工作。
“幼崽不能一直待在密闭的房间之中，他们需要跟同龄人待在一起，玩耍、说话，这将有利于稳定他们的情绪，促进身心健康发展。”
“这也是为了防止幼崽发狂，经研究表明，一定的社交能够大大降低幼崽发狂的几率，是养育幼崽非常重要的一环。”
4586跟苏词说道：“所以，每天上午9点到11点30分，是幼崽外出活动的时间，苏苏，你需要和我一起看护幼崽。”
苏词点点头，听4586说到时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他看向旁边的小孩。
小孩正有些羡慕地看着活动室里面，察觉到他的目光，侧抬头看向苏词，眼神中是懵懂的疑惑。
苏词摸摸下巴，感觉他忘记的，好像跟小孩没什么关系。
他又看向活动室。
这时，正在和八号一起挑选玩具的五号，忽然抬起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在看到苏词时，小女孩眼睛一亮。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玩具，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圆润好看的眼睛弯成一对新月，粉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她喜滋滋地朝苏词奔来，“花花……”
然而在来到他身前，探头看向他身后，却发现空空如也时，小女孩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踪影。
她瘪了嘴，看着像是快哭了，小奶音伤心又难过：“哥哥呢？”
苏词这才想起，他忘记的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通讯仪，回答道：“医生说了，10点去医务处接他。”
现在才九点多，完全来得及，所以苏词半点不心虚。
五号这才抹了抹眼睛，点点头。
然后她看了眼苏词鬓边夹着的红色小花发夹，又蹭到苏词身边，小手拉住他的制服衣摆，声音软软的像在撒娇。
“那，那你快点去接、接他回来。”
小女孩的口齿不算伶俐，声音听着奶萌奶萌的，带着幼崽特有的天真可爱，但是……
苏词微挑眉，扫了眼活动室里正朝这边看过来的八号，又看向一脸软萌无害地望着他的小女孩。
这小丫头，竟然把这招用在他身上？
而苏词没有发现，站在他身边的一号，黑红色的眼眸注视着小女孩，眼睛微微眯起，神色中露出一丝不善。
因为高度差，五号并不能很好地观察到苏词的表情，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不免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不过接下来，她就看到这个饲养员，扭头对保姆机器人说道：“我去医务处接两个小孩。”
五号眼中的疑惑消散，看向身上画着一朵朵黄色小花的机器人。
4586看看屋里五个小孩，又看看苏词，从它机械的动作中，隐约能看出一丝人性化的迟疑。
不过最后，它还是应道：“好的，但苏苏你必须尽快回来，育崽所目前只剩下我一个保姆机器人，我应付不过来。”
闻言，五号似乎想起什么。
她拉着苏词衣摆的小手松开，垂在了身侧，小脑袋也没什么精神地低垂了下来。
苏词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嗯，那我走了。”
五号目送他进入电梯，便转身走回八号身边，正要继续挑玩具，却见小男孩盯着饲养员离开的方向，表情中带着几分幽怨的怒气。
她眼中多了几分好奇，歪头看他。
察觉到她的注视，八号收回目光，愤愤地将手里的玩具一扔，托着腮坐到小凳子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五号看不明白，也就不管他，从箱子里拿起一个金属球，然后坐到三号旁边，也安静地转动了起来。
一时间，活动室里只剩下六号和七号吵吵嚷嚷的声音。
苏词要离开育崽所，一号也寸步不离地跟着。
之前没有人能看得见他，自然也没有人管他，所以自醒来之后这么长时间，他已经把基地的每个角落都逛了一遍。
只是作为一个透明人，对他而言，似乎哪里都是一样的，最后他还是选择回到了育崽所。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待在这里。
当然，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那大概是因为……育崽所里被称为小怪物的幼崽们，跟他应该算是同类吧。
此刻，和苏词一起走进电梯后，一号的目光总忍不住瞄向青年，最终他没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苏词的制服衣摆。
在苏词低头看过来，对上他清明的眼神时，小孩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见小孩这般反应，苏词有些意外他的警觉，微弯起唇角，手掌落在他的发顶上摸了摸，觉得手感不错，便又再次揉了揉。
“那个小丫头还控制不了我。”他轻笑道。
一号用力点头，新来的饲养员跟以前那些不一样，他清楚五号刚刚做了什么，那他就放心了。
苏词走出育崽所大楼，身后坠着个小尾巴。
他先是去看了看灵罩下的泥土地，一晚上过去，土地中的水分被蒸发，但还是湿润的，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变化。
而泥土地下的梨树灵种，也再次陷入了沉眠之中，并没有发芽的迹象。
苏词皱眉，有监视器对着，他到底没有久留，准备等晚上再过来瞧一瞧。
而一号却是盯着灵罩下的泥土地，第一次看到这种裸-露地面的他，眼睛里满是惊奇。
这是饲养员弄出来的吗？他感觉泥土地下，好像有东西在跟他说话。
“饿……饿……”
饿了？可是他也没有食物呀。
这时见苏词转身离开，并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一号只好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屁颠颠地跟在苏词身后走出育崽所的大门。
苏词看了看4586刚刚传给他的地图，按照上面的指示，来到距离育崽所百米开外的站点。
除了使用传送圆台之外，基地内还有其他交通工具，比如这种叫“巴士”的悬浮车，一共有十几辆，每天按照固定的路线在基地之中绕行。
虽然并不是完全免费的，但搭乘每满30次才会扣除1点积分，前面这29次，也跟免费的等同了。
没多久，悬浮巴士就到了。
刷脸开门，苏词走上悬浮车。
一号人小腿短，看着悬浮车一级有他肚脐眼这么高的台阶，正准备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就感觉后衣领被抓住了。
饲养员将他提上了车。
一号像小猫被咬住命运的后颈肉一样垂着四肢，乖巧地没有挣扎，等双脚落了地，才赶紧伸出小手抓住饲养员的衣摆，跟着他一起往车里走。
苏词往车里看了看。
车厢中通风良好，看着整洁干净，大概有20多个座位，此刻只零星坐了两三个人，不过其中倒是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在苏词上车后，那人便热情地朝他招了招手。
苏词看着那人熟悉的脸，很快想起来，这是维修小队的骆盛飞，昨天在育崽所见过，他还答应尽量把散架的4583修好。
骆盛飞脸上带着笑，只是在苏词走近，看到他发边别着的红色塑料小花时，他的笑容不禁一僵。
这位新来的饲养员，还挺爱美的？
第13章
“苏饲养员，你也来搭车啊？这是要去哪里？”骆盛飞很快忽略了苏词的饰品，自来熟地询问。
“医务处。”苏词开口。
“哦哦，是去接昨天那两个幼崽对吧？”骆盛飞恍然，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工具箱，“我刚刚去行动处维修，现在准备回去。”
接着他又说道：“刚好，医务净化处就在后勤大楼的下一站，离得挺近的，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苏词谢过了骆盛飞的好意，越过他来到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坐下。
悬浮巴士都是双人座。
本来以为他会坐在骆盛飞那排的一号，见状不禁一喜，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上苏词身边的位置坐好。
以前的他虽然也能爬上悬浮车，但却是碰触不到车中物体的，自然也不可能像这样坐在椅子上。
他往后靠坐进椅背。
柔软的座椅，因为他的碰触而微微往里凹陷，他的身形矮小，一靠进椅背，两条细幼的小腿就被迫伸直了。
看着自己脚上的新鞋子，一号高兴地晃了晃。
只是，这样的心情很快发生了变化。
他看看自己，又看看身旁正和骆盛飞交谈的饲养员，他们彼此平视着，不需要像他一样仰着脑袋去看。
小孩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渴望。
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呢？如果他长得跟饲养员一样高了，他是不是就更容易把视线落在他身上了？
可是，好像自他有意识以来，一直都是现在这副样子，不像育崽所的其他幼崽，会随着时间而长大……
一号想着心事，而苏词却是在骆盛飞的带动下，和他聊了起来。
当然，基本是骆盛飞在说。
他主动说了4583的情况，只一晚上，自然不可能修好，然后借机询问道：“苏饲养员，昨天晚上育崽所没出事吧？”
苏词眨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见这个漂亮得过分的饲养员，露出这样的表情，骆盛飞也不禁迟疑起来。
他不确定地道：“昨晚育崽所的警报……不是响了吗？”
苏词想起昨晚他研究那些红雾的时候，的确触发了警报，不过那支行动小队来了之后，也没做什么就走了，所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听起来，好像基地里其他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因为他注意到，车上其他两个不认识的乘客，也有意无意地朝这边投来关注的视线。
苏词点点头，“确实听到了警报声，不过很快就停了。”
然后他又把问题抛了回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哦哦，你昨天刚入职，不清楚状况也很正常。”骆盛飞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听说是空气中的污染物浓度过了警戒值，才引发的警报。”
“警戒值？”
“对。”骆盛飞指着天上的血红色云雾，说道，“当污染物浓度达到一定水平的时候，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基地各处都设置有监测器，尤其是育崽所那边……”
不好的事情？
苏词歪头，是指被红雾中的怨气侵染会丧失理智吗？
“我记得工作手册中应该有写的啊。”说到这里，他狐疑地打量苏词，“你是不是还没开始看？”
苏词一顿，否认道：“看了。”
虽然看了不到一页。
“嗯嗯，那可能你还没看到有关污染物的那一章节，你回去了最好多翻一翻。”
骆盛飞热心地道，“月底的考核，你也不用担心，虽然工作手册看着厚，但考核的重点也就那么几个。”
“等回头有机会，我帮你把考点画一下，多看看，很容易就过的。”
虽然两人工种不同，但骆盛飞擅长交际，又因为工作性质经常要跑育崽所，所以跟之前的饲养员关系都不错。
饲养员们准备考核的时候，他也帮忙参谋过，一般第一个月的试卷都不难，而且因为饲养员越来越难招，考核内容也就放宽了许多。
“是要在手册上画吗？”这时，他听苏词问道。
“对啊，可惜那么厚一本，你应该也没带出来，不然我现在就帮你画了，你今晚就能开始学习记忆……”
骆盛飞说着说着，忽然没了声，因为他看到苏词凭空将那本厚重的《饲养员工作手册》拿了出来，一时哽住。
他愣愣地看着苏词把那本手册递过来，下意识接住后，才忍不住卧槽了一声。
“你有空间钮？”他问道。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骆盛飞都羡慕得快哭了，不过他很快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他赶忙凑近苏词，压低声音问：“那你这次来狱星，空间钮里有多带点东西吗？”
苏词没回答，只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骆盛飞又问道：“都有什么？有没有吃的？”
吃的？苏词警惕地盯着他。
骆盛飞连忙摆摆手，“你别误会啊，我就是太久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如果你有带多，我可以跟你买，或者用积分换。”
虽说积分的确是狱星上的硬通货，但从星际带回来的各种物资更是。
因为狱星的性质和运输成本，狱星上的工作人员，平时就算休假也只能待在基地里，大概两年才能有一次可以离开狱星的长假。
往往休完长假的人回来，都能靠着带回来的物资，狠狠地赚上一笔，不过每个人能携带的重量有限制，所以也不算离谱。
至于刚入职的新人，在来之前大都不清楚狱星的情况，基本很少有携带大量物资的，毕竟现在网购这么方便。
然而谁又能想到，狱星不仅禁止星际网购，就连本星球的物资也十分紧缺呢？
苏词看着骆盛飞身上橙黄色的制服，想了想，问道：“你是后勤处的，对吧？”
“对！”骆盛飞颔首，“我是后勤处维修队的。”
苏词：“后勤处……应该有可兑换物资的清单？”
骆盛飞：“当然，你想要兑换什么？我这里就有本周可以兑换的物资清单，保证是最全最新的哦！”
苏词：“我看看？”
骆盛飞：“好，那我们加个好友，我发到你通讯号上。”
两人加上好友，骆盛飞很快把物资清单给苏词发了过去，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苏词点开那份清单，仔细浏览了起来。
他最先看到了营养液，本周还剩下100多盒可兑，每盒是一周的量，也就是21份营养液，只需要10点积分。
苏词算了一下，他每个月有100点积分，如果全部兑换营养液，再加上每周可以领一盒，那他总共可以获得294份营养液，平均下来每天连十份都不到。
当然，他可以用宇宙币私下跟人购买积分，但目前来说，他一没有渠道，二没有钱——苏词用智脑查过，他的账户里就剩一千多块了。
所以，用物资跟骆盛飞交易，是个不错的选择。
很快苏词就翻到了肉类罐头一栏，有鸡肉、鱼肉、牛肉和兔肉，每一盒都是100积分，还有更贵的肉，从150到300积分不等。
苏词又继续往下看，翻了许久才看到了肥料。
基地提供的肥料总共有两种，一种是固体颗粒的混合化肥，一包250g需要50积分，另一种是多功能养护液，一瓶200ml需要100积分。
以他目前拥有的积分，只能兑换一包固体颗粒的混合化肥，但也不清楚有没有用……
即使有用，一包也不可能够的。
苏词思索了一下，看向可怜巴巴望着他的骆盛飞，问道：“你有多少积分？”
骆盛飞哂笑，“这个不太方便说，不过我毕竟已经在狱星工作这么久了，而且还是维修队的小队长……”
言外之意，他每月能领到的积分肯定比苏词多不少。
苏词也不介意，他已经有了决定，开口道：“我有牛肉罐头，只接受积分兑换。”
骆盛飞眼睛一亮，“有多少？”
“我可以给你两盒。”
骆盛飞顿时喜笑颜开，“可以可以，按照市价，一盒牛肉罐头是75积分，两盒就是150，我现在就转给你。”
苏词看了眼清单，150积分，刚好够他兑换两种化肥各一份，不过……
“兑换清单上的牛肉罐头是300g规格的，而我的有350g。”他说着，从空间钮中拿了一盒出来。
骆盛飞看到牛肉罐头，眼睛都绿了，“好的好的，那就折算一下，我多给你一点积分。”
最后，骆盛飞给苏词转了175点积分，而苏词也把两盒牛肉罐头当场交给了他。
车上其他一男一女两名乘客，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明显都有些意动，只是不认识苏词，都在犹豫该怎么开口搭讪。
苏词假装不知道，毕竟他目前来说，积分暂时够用，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拿出食物来交易的。
他自己都不够吃呢……
最后，乘客中的女人还是站起身，准备过来问问。
然而苏词却忽然眉头一皱，抬头望向窗外，只见原本还算明亮的天空，忽然间暗沉了下来，而那些红色云雾，也在朝着某个方向汇聚。
与此同时，整个基地之中也响起了警报声。
“警告！警告！经狱星气象部监测结果显示，血雨天气正在形成！”
“本次波及范围为二一、二四和二六基地，请二四基地内所有外出人员，即刻进入附近的建筑物进行躲避！”
“快看看距离最近的建筑物？”
“是后勤处大楼，还有五分钟路程，极端天气下悬浮巴士会进入应急模式，应该能缩短到两分钟内到达！”
他们迅速交流着信息，然而即使两分钟，对于他们而言也过于漫长了一些，焦虑恐慌的气氛，在车厢之中蔓延。
相比起骆盛飞他们的紧张害怕，苏词就十分淡定了。
他继续看着窗外，在他们几个说话的时候，外面已经哗啦啦地开始下雨了。
鲜红色的雨，滴答滴答地从翻涌的云层中往下掉落，被呼啸而起的风吹拂着，用力拍打在窗户玻璃上，就像血水一样，留下一道道张牙舞爪的痕迹。
透过朦胧的红色雨幕，隐约可以看到远处笼罩在血色迷雾中的建筑物。
压抑、阴沉，让人联想起各种恐怖的意象。
这看着的确挺像在下着血雨的，而且随着天气的变化，似乎有什么潜藏在雨雾中，蠢蠢欲动。
苏词心中一动，低头往身旁的座位看去。
从上车后就一直十分安静的小孩，此时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小的身体紧紧地挨着他，黑红色的眼睛瞪得很大，本来恢复了一丝红润的小脸，又变得惨白惨白的。
苏词手里捧着骆盛飞还给他的工作手册，借着手册的遮掩，悄然握住了小孩的手。
青年的手掌温暖干燥，被他这样握着，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号不禁抬头看向苏词，望着饲养员沉稳从容、毫不慌乱的黑色眼眸，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也仿佛随之被驱散了。
以前这种时候，他都只能独自面对，但现在，有一个人会沉默地握住他的手，给予他依靠……
小孩镇定下来，反而坐直了身体。
他经历过许多次血雨，甚至还有比血雨更极端的天气，而饲养员却是第一次。
看着苏词纤瘦的身体，一号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如果他在正常的人类社会长大，就会明白，这是一种名为“保护欲”的东西。
坐在前排的骆盛飞，跟其他两名同事交流结束，回过头来，就看到青年一脸镇静，跟他们三个一比，就显得过分淡然了。
他先是有些惊讶，随即转念一想，又忍不住羡慕起来。
无知者无畏。
这个新来的苏饲养员，还没领略过狱星上极端天气的恐怖，自然不害怕，哪像他们这些老油条，已经练出条件反射了。
悬浮巴士在雨幕中穿行。
本来就是无人驾驶的智能汽车，自动进入应急模式后，速度提升了一倍，在血色雨水中一往无前，雨水冲刷在窗户上的力度更凶猛了。
骆盛飞看着这幕，脸色不太好。
“走吧，我们要先去车门边等着，车一到就马上下车！”
他从工具箱里摸出一套雨衣，接着背起工具箱，动作熟练地把雨衣穿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看着苏词没有反应，这才问道：“你没带雨衣？”
苏词扫了眼乱糟糟的空间钮，也不确定有没有，他摇摇头。
“那咋办？”
“没事。”苏词举起手中的《饲养员工作手册》，说道，“我有这个。”
骆盛飞：“……”
他实在没眼看，拉着苏词往车门走，边走边说：“你待会就跟着我跑，幸好下车点离后勤处大楼不远，就算淋到了雨，应该问题也不大。”
说完又嘱咐，“你回头到后勤处换把伞或者雨衣，得随身带着，在狱星随时会用到的。”
苏词嗯了一声，他跟在骆盛飞身后，而一号也小步跑着紧紧跟随，三人和其他两名乘客一起来到车门处。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悬浮巴士疾行，雨水拍打玻璃的频率越来越快，雨滴猛烈地砸在透明的窗户上，像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花，连绵不绝。
苏词再次看向窗外，微皱眉。
哗啦雨声中似乎夹杂了其他的声音，像无数人在呓语，又好似能听到一些诡异的尖锐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