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药,吞下去半小时以后,人就变得昏昏沉沉,继而不由自主地睡去,丁邱闻却很少吃那一种药,他自残一般感受着失眠带来的折磨,有时候远离沙发,去阳台上看楼下的灯火以及车流;有时候,他在网上学做菜,一个视频接着一个视频播放;还有些时候,他一个晚上洗两三次淋浴,水流即将遮蔽呼吸道时的窒息感,让他觉得舒服……
当他持续地消瘦了下去,有了明显的变化之后,徐嘉乐的每一次夜班都如坐针毡,春节假期的排班表出来了,徐嘉乐不用在除夕夜值班,这是一则好消息。
“哥,再吃一口。”
由于没有认真地用药,丁邱闻的病情在忽然之间加重了,徐嘉乐不得不替他向店里告了长假,徐嘉乐哄着他喝粥,只吃了六小口,丁邱闻就放下了汤匙,皱着眉头捂住了胃部。
徐嘉乐端起碗,打算喂他再吃一些。
“我不想吃了。”丁邱闻低下头看着桌面,用一只手抓着他自己的头发。
“我知道你难受,你得吃点饭好好吃药,很快就能好了。”
“我吃不下去,嘉乐,我看到吃的就想吐。”
“哥,我喂你吃,小口小口地吃,”徐嘉乐站在丁邱闻的旁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舀起一口粥,说,“来,再吃一口,听话。”
丁邱闻张开嘴,痛苦地把粥咽了下去。
“你必须要吃饭,不然吃药对胃不好。”
“我自己吃吧。”
丁邱闻抿了抿嘴,把碗从徐嘉乐的手里接了过来,他理智尚存,在想——无论什么情况,三十二岁的自己总不能像孩子一样任性,他很快地仰起头,把碗里的粥全喝了下去。
“吃完了,嘉乐,我没事儿,”丁邱闻对着徐嘉乐淡笑,说,“过年的时候你就回叔叔阿姨那儿吧,不用管我。”
“我妈昨天还跟我打电话,说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去,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就算我答应你,我爸妈也不会答应的。”
“过年,就是和家人团圆的日子,我要是去了,会很打搅。”
十多年来,丁邱闻都活得宛如浮萍,他已经习惯了那种独自庆祝节日的生活,从而淡化了节日的观念;他还是对节日有着许多美好的想象,但他知道那与他无关。
徐嘉乐说:“要是你不想去房山和我爸妈他们过,那咱们俩就在这里单独过。”
其实,徐嘉乐是很自责的,正由于他没有将那个吻送给丁邱闻,导致丁邱闻潜伏已久的病症忽然爆发,他正努力地以各种方式补偿他。
丁邱闻站了起来,说:“我去洗碗吧。”
徐嘉乐拿过了碗,说:“哥,你去休息,我洗完了碗咱们一起睡觉。”
每天下班之后和丁邱闻共处时,徐嘉乐才能彻底地放下心来,他在深思、纠结之中享受着两个人共处的时光,感受能知道丁邱闻一切都好的安全感。
“那我就去洗脸刷牙了。”丁邱闻声音很轻地讲话,看向徐嘉乐的眼睛。
徐嘉乐攥住了他的手,让他感受得到一些有人陪伴的温暖,徐嘉乐想很正式地再次对丁邱闻道歉,可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躺上床以后,床头的灯开着一盏,徐嘉乐让丁邱闻枕着他的胳膊,他揽着丁邱闻不宽阔的肩膀,说:“哥,明天傍晚咱们去吃西餐,我已经订好位子了,法国的厨师,我同事和她老公去那里吃过,说是很不错。”
“很贵吗?”丁邱闻抬起眼睛,正看向徐嘉乐的颧骨。
“还行吧,又不是经常吃,贵就贵呗。”
丁邱闻的一只手放在徐嘉乐的腹部,他把那只手攥成了一个拳头,想了许久以后,说道:“嘉乐,那天的事儿,其实是我……我在胡闹,你别放在心上。”
“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
“我很没用,现在又只能靠你,我还跟你发脾气。”
“哥,”徐嘉乐急切地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忘了吧,我也忘了,都过去了。”
丁邱闻感知到了自己的懦弱,继而接受了自己的懦弱,他几天前因为徐嘉乐在感情上的囫囵而赌气,现在,却还是在他的怀里做着全世界最软弱的男人。
纵使下定了再刚硬的决心,只要遇上了徐嘉乐的好,丁邱闻必然会选择被他俘获。
丁邱闻已经不因为徐嘉乐生气了,他最痛恨的人仍旧是他自己。
“哥,”徐嘉乐还是没有忍住,提前说出了道歉的话,他将脸贴在丁邱闻的太阳穴上,抱着他,说,“对不起,明天吃饭也是正式地向你道歉,我这个人吧,没那么好,也可能是……实在太差劲。”
“你不是说我们都应该忘了那天的事?”
“那我也应该向你道歉,”徐嘉乐看向了丁邱闻的眼睛,他抚上他的脸,说,“我现在就把吻给你,不是强迫你,如果你现在不想要,就等到你真正想要的时候——”
“要。”
丁邱闻重重地呼吸了一下,承受了徐嘉乐下一刻送来的深吻,他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怀中与他缠绵,带着体温的涎水沾在嘴角处,耳朵里响着顿挫的呼吸以及咂吻。
徐嘉乐嘱咐:“要好好吃药,快点儿好起来。”
“你是最关心我的人,”丁邱闻说,“你是唯一关心我的人。”
有什么东西,在徐嘉乐的心口处发酵,原本淡薄,逐渐变得浓厚、呼之欲出,徐嘉乐抚着丁邱闻的脸颊,说:“我这么重要吗?”
“对。”
“那是我的荣幸。”
徐嘉乐抹开挂在丁邱闻眼角上的一滴泪,他知道丁邱闻因为生了病才总是哭,他持续地吻他,像是要超越这一个寒夜的尽头,到了天亮的时候都不会停。
未来是怎样呢?徐嘉乐思考起这个他很讨厌思考的问题。
TBC.
第47章 暗自沉没-02
第二天下午,丁邱闻去楼下的小店修剪了头发,他没能挑选一家热闹商圈里年轻人爱去的时尚工作室,而是和老小区里的叔叔阿姨们坐在理发店的红漆长椅上等位子,然后,将自己的要求说给那个上了年纪的理发师听,好在老阿姨的手艺是很好的,她利落地帮丁邱闻吹干,问他满不满意。
丁邱闻说很好。
他从衣袋里拿出了零钱,数了几张递出去,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徐嘉乐正好打了电话过来,他让丁邱闻准备一下,自己马上就回来了,他说要开车带丁邱闻去国贸附近的建国饭店,去那儿吃法餐实在是奢侈的事,徐嘉乐想:要不是为了丁邱闻,自己这辈子都不见得有机会去那里吃一顿饭。
丁邱闻顶着新剪的头发上了车,徐嘉乐问他:“剪头发了?”
“在小区门口剪的。”
“哪一家?”
“就是……包子店旁边那家。”
“看上去像高中生。”
或许在丁邱闻听来,这句话百分之九十的成分都是恭维,然而,对徐嘉乐来说,这是他对丁邱闻极大的赞美,甚至于带着特殊的情结和难掩的羞怯;他对高中时代的丁邱闻是有滤镜的,那时候的丁邱闻正是徐嘉乐初次悸动时的样子,是掠夺了他整个少年时代的梦境一般的存在。
丁邱闻低下了头,说:“要是不好看我下次就换一家。”
“好看。”徐嘉乐没忍住,抬起手摸了摸丁邱闻的头发。
“其实就是简单地修了一下,没有剪太多。”
“你怎么样都好看,”徐嘉乐正在毫不吝啬地赞美他,他问他,“今天心情怎么样?”
丁邱闻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在徐嘉乐的呵护与纵容之下,丁邱闻算是养成了一些“恶习”,他无须继续强迫自己做一个面面俱到的人,他能够任性也能够软弱。
在高档奢华的建国饭店法餐厅吃饭的经历,丁邱闻大概会牢牢地记住一辈子,徐嘉乐这样的男人很是不同,他在那个地方没有做作地表现,也没有紧张拘束,懂就是懂,不懂的就向服务生请教,告诉人家他是第一次来吃,可能需要更加细致的服务。
最终,那些奢侈的餐点是什么口味,丁邱闻倒没有十分在意,他最迷恋的是徐嘉乐面对生活的诚实和周到,以及他身上细小的、可爱的笨拙。那一晚,徐嘉乐穿着衬衣和毛衫坐在对面,他的脸孔被蜡烛的光晕拢映,不亮也不暗,丁邱闻拿着汤匙品尝浓汤,安静沉稳地参与这一场约会。
徐嘉乐问:“哥,不错吧?好不好吃?”
“嗯,”丁邱闻矜持地点着头,说,“挺好吃的。”
他又压低了声音,说:“以后再不用来这种地方了,我边吃边心疼钱。”
丁邱闻的声音很小,应该没有被谁听去,他在笑了,徐嘉乐就觉得舒心,觉得这千把块钱没白花。
“下次带你吃更好的。”徐嘉乐微笑着,偏这样说。
转眼之间就到除夕了,徐嘉乐这天上白班,下班之后回家拿东西,和丁邱闻一起开车去房山。他们忙碌也有序的样子真的像是一对年轻的情侣,在即将辞旧迎新的此刻,在去往全家团聚的路上。
韦舒霞打来了电话,丁邱闻帮徐嘉乐点了接通,开了免提,徐嘉乐说:“妈,我们迟点儿。”
“不着急,你们什么时候到,咱们再什么时候开饭。”
“妈,做什么好吃的了?”
“好吃的很多啊,要什么有什么,”韦舒霞还是一直以来的温和语气,她说,“蒸鱼啊,排骨啊,还有烤的羊肉,要是没有邱闻在,我们也不会准备这么多——”
“妈,他也在听,他听见了。”
丁邱闻正在帮徐嘉乐举着手机,他看向了徐嘉乐的眼睛,流露着些许的紧张不安,然而,徐嘉乐却说:“妈,哥要跟你说话,你们说两句?”
“嗯,”韦舒霞顿了一下,说,“邱闻,我们已经把什么都准备好了,你们过来就能开饭了。”
“阿姨,谢谢,辛苦你了,”丁邱闻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了笑意,他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我过来了帮你弄,今年真是太打搅你和叔叔了。”
“没有,不打搅,过年嘛,人多热闹……”
黄昏的天色逐渐泛灰,街边的节日装饰全部都亮了起来,在这一段真诚温暖的通话里,丁邱闻忽然感受到独属于节日的温馨袭来,他的心头泛软、眼眶发酸。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徐鹏裹着厚外衣下楼来接两人,说韦舒霞正在准备包饺子的馅料,说菜全都准备好了,刚好热着;丁邱闻还是问候“徐叔叔”,在徐鹏再三的热情之下,把一只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
“来来,先吃饭,吃完了咱们包饺子,夜里吃饺子。”
韦舒霞穿了一身新买的衣服,不过颜色是仍旧素淡的,样式也没有什么新意,她给两个人拿了拖鞋,又接了徐嘉乐手里的东西,说:“不用买什么,是自己家。”
“买点儿爱吃的,也没什么。”徐嘉乐说。
这是丁邱闻第二次的造访,上一次,他是以故人的身份,这一次却有些不同,他是被徐嘉乐带回来过年的,心里埋藏着和徐嘉乐的许多秘密,他洗了手要帮韦舒霞和面,韦舒霞说:“邱闻,咱们先吃饭,先过来坐。”
“阿姨,那待会儿我帮你。”
“好。”
落座了,开了灯的客餐厅格外通透,这是丁邱闻十几年来第一次度过不孤单的除夕,他穿着新买的毛衣,对每个给他夹菜的人说谢谢,他看了徐嘉乐一眼,徐嘉乐正在埋头吃鱼,后来,徐嘉乐又夹了一大块鱼肉,挑完刺之后塞进了丁邱闻的碗里。
“去年我们是跟嘉乐、小考拉一起过年的,”徐鹏说,“今年也很好,有邱闻在,也很热闹。”
“吃菜,要多吃,”韦舒霞告诉丁邱闻,“就靠你和嘉乐了,我们两吃不了多少。”
“阿姨,我在吃。”
丁邱闻原本因为丁娇的事对这个家抱有歉意,可现在,当陈年往事带来的罪恶感消散不见,新的罪恶感又匆匆来临,新的罪恶感的源头便是——丁邱闻爱上了徐嘉乐,和他上床,维持着不体面的、不可言说的关系。
TBC.
第48章 暗自沉没-03
独自在克拉玛依生活的那些年里,每个除夕之夜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丁邱闻总是像往常那样按时洗漱、按时睡觉,唯一不同的是,他会在零点前后被外面放烟花的声音吵醒。
“记得吃药。”
这是徐嘉乐最近说得最多的话,不论丁邱闻会不会因此烦躁,他都必须要说,他穿着睡衣,把装了温水的保温杯放在卧室的桌子上,一转身,看到丁邱闻正在关上窗帘。
时间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已经吃了,”丁邱闻说,“我不会忘的。”
这一间卧室从前是徐嘉乐和宋昕榕在住,卧室算是宽敞,也放得下另一张小床,不过现在,小床已经收掉了,挂在床头的结婚照也不在了,还有一些与宋昕榕有关系的东西都不在了。
哪怕是在有暖气的室内,丁邱闻还是觉得手脚冰凉,他盖着被子坐在床上,听到徐嘉乐在说:“水放在这里,渴了就可以喝。”
“喝不下了,吃了那么多菜,又吃了饺子。”
药物的作用使得丁邱闻眼皮打架,徐嘉乐上了床,只留着旧台灯的光,他们要在徐嘉乐父母这里住下,天亮之后再赶回去。
丁邱闻说:“我应该去上班了。”
“你……行吗?不行就算了,先辞职。”
徐嘉乐当然觉得治病最重要,因为他见识过太多因为各式各样原因耽误病情、后来得不偿失的人,丁邱闻却不得不继续回去上班,因为他在店里不是不可或缺,更不是不可替代,他在北京几乎是一无所有的,他很需要这份工作。
丁邱闻看了徐嘉乐一眼,翻个身背对着他,侧躺着,将手腕枕在耳朵的下面。
“不能辞职,你不要想得这么简单,我们不一样,徐嘉乐,我们不一样。”
丁邱闻的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以至于他无法表达出更加激烈的情绪,哪怕是如此带有辩驳意味的话,他都讲得缓慢又柔和。
“好。”
“你不继续劝我了?”
“如果你觉得工作会让你舒服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是这样,”丁邱闻闭上了眼睛,说道,“睡觉吧,太晚了。”
除夕就这样过了,有严格来说不算团聚的团聚,有包了硬币的水饺和春节晚会。药物持续地稳定着丁邱闻的神经,他在快要睡过去的瞬间感受到了徐嘉乐落在他耳边的吻。
“睡吧,哥。”
关掉了灯,徐嘉乐也躺下了。
徐鹏早晨六点钟就去店里了,韦舒霞起床做早餐,等着赖床的徐嘉乐起来,她正在切胡萝卜丝,一转身,就看见丁邱闻走进了厨房,他硬是要帮忙,拦都拦不住,后来,他卷着袖子煎了鸡蛋,又把热好的馒头从蒸锅里拿出来。
韦舒霞说:“你应该多睡会儿,你看徐嘉乐,现在都没起来,你们上班的人忙,我闲,所以不缺觉。”
“阿姨,不能让你一个人忙啊,我反正不困,就帮帮你。”
韦舒霞笑了,她抬起手放在丁邱闻的肩膀上,从他的肩骨摸到了后背,低声说:“好孩子,那时候还瘦瘦的,脸尖尖的,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阿姨。”丁邱闻也对着韦舒霞笑。
丁邱闻衣着得体干净,身上残余着昨天的香水气,那是徐嘉乐的香水,但徐嘉乐不经常用。其实,丁邱闻是很讨人喜欢的,哪怕是曾经对丁娇很有芥蒂的韦舒霞,也是真心地觉得他好。然而,丁邱闻十分明白,如果韦舒霞知道了他和徐嘉乐的事,所有的好感都会不复存在了。
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同性之情那么简单,他们还是新的丁娇和徐鹏,是十几年前那场情感的灾难的映射,是再次开启韦舒霞噩梦的钥匙。
韦舒霞说:“能吃饭了,你去叫一下嘉乐。”
“好。”
丁邱闻把卷起来的衣袖放下去,一边走路一边整理着,进了卧室,他躬下腰,轻轻掀开徐嘉乐被子的一角,说:“起床了,嘉乐,吃早饭了,阿姨已经把饭做好了。”
趁着卧室里这一片昏暗,微微睁开眼睛的徐嘉乐忽然抱住了丁邱闻,丁邱闻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徐嘉乐的身上,徐嘉乐低声喊“哥”,然后,在他的颈窝里蹭着下巴,还轻轻地吻了一口。
丁邱闻吓得向身后看去,悄声地说:“徐嘉乐,你疯了?阿姨就在外边,你快放开我。”
“好香。”
徐嘉乐是在说丁邱闻的身上香,他自己很少会用香水,身上最多的气味无非是消毒液、酒精的气味,那瓶男士香水本身的气味很冷淡,但在丁邱闻的身上显得有些暖,又有些柔软。
丁邱闻仍旧在持续的恐慌中,他挣扎着,说:“你快让我起来。”
“我还困啊。”
“我们吃完了早点儿回去,你回去再睡,好吧?”丁邱闻轻叹一口气,又往身后看了一眼,说,“我知道你很累。”
“好吧。”
徐嘉乐终于放开了丁邱闻,给了他从他的身上爬起来的机会,丁邱闻打开了窗帘,徐嘉乐在床下找拖鞋,这时候,绑着围裙的韦舒霞走了进来,说:“徐嘉乐,你快点儿,吃饭了。”
“嗯嗯,起来了。”徐嘉乐打着哈欠,说道。
站在床边的丁邱闻一阵后怕,只要一踏进这个家,他就谨慎至极,却总遇上徐嘉乐突如其来的莽撞。
在餐桌上,韦舒霞把粉蒸肉夹进馒头里,递到了丁邱闻的手上。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好了。”
“吃吧,快吃,我已经把东西给你们装好了,不少呢,你们带回去慢慢地吃。”
韦舒霞又站起来去了厨房,丁邱闻这才转过脸去看着徐嘉乐,徐嘉乐捧起碗喝了一口豆浆,冲着丁邱闻抬了抬下巴,说:“快吃吧,看她对你多好啊。”
丁邱闻捧着那个热乎乎的馒头,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他对徐嘉乐微笑,说:“好吃。”
TBC.
第49章 旧情外焰-01
过完春节之后,病情略微好转了一些的丁邱闻回去上班了,徐嘉乐也回到了急诊抢救室,生活并没有变样子,两人的关系维持现状,说是亲密的,却也是有所保留的、没能更进一步的。
阴天,下了一场小雪,但是雪落在地上化成了水,所以,这更像是春雨伪装制造的骗局,戴着黑框平光镜的程俊安出现在了急诊大楼的门外,他的右边肩膀上背着一只奢侈品牌的小包,他用一只手举着手机,贴在耳朵上。
看向站在几米以外的徐嘉乐。
徐嘉乐穿着短袖的急诊护士制服走了过来,他不是感觉不到冷,而是诧异令他忽视了冷,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吗?”
“不是。”
“听说……你离婚了?”
“你听谁说的?”
“你朋友说的,”程俊安长着一张稚嫩可爱的脸,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但是看上去像是一位大学生,他的头发染成了浅栗子色的,上身穿着白色羽绒服,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程俊安比徐嘉乐矮一些,他抬眼看向徐嘉乐的眼睛,说,“今天路过这儿,顺道来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徐嘉乐将手揣进衣袋里,冷笑着说道。
“好多年没见了,就是想见见你,看一看你的变化,而且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婚。”
徐嘉乐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婚。”
“不知道。”
程俊安很精明,他对徐嘉乐带着些许的憎恨,然而,爱也是很多的,他们是彼此的前任,在徐嘉乐和宋昕榕结婚前的那几年有过一段爱情,原本,一切都是平淡稳定的,直到后来,两个人之间出现了嫌隙,分手,徐嘉乐找到了结婚的对象,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去探讨性格,仅仅是探讨长相,程俊安难逃可爱、清纯这样的形容词,他的手指头又白又细腻,他把手放在了徐嘉乐外露的手臂上,说:“下班以后吃个饭。”
“不了吧。”
徐嘉乐因为对方的出现而头皮发麻。
“我求你了,吃个饭,聊聊,”程俊安冲着徐嘉乐笑,问,“你现在住哪里啊?”
“现在租房住。”
“哦,”程俊安点了点头,问道,“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
程俊安若有所思,他笑了,长着长睫毛的眼睛迷成了两条缝,他的脸颊皮肤也是洁白而有光泽的,嘴唇红润,鼻子长得精巧又高挺。他和宋昕榕一样是北京土著,妈妈是某家牙科医院的医师,爸爸是商人,而他自己是从北京的名校毕业的,现在是一家广告公司的雇员。
他比徐嘉乐自信,也比徐嘉乐活跃,穿得崭新、时髦、昂贵,又十分会交谈,也会撒娇。
“晚上吃饭,下班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程俊安拍了拍徐嘉乐的手臂,转过身,暂时地离开了,徐嘉乐站在原地,调动起大脑最高的速率来处置这件事,最后的决定是,他将委婉地拒绝程俊安的邀请。
到了下班的时候,程俊安再次出现在了急诊大楼外,雪已经停了,地上的水渍半干,徐嘉乐被他抓住了手腕,他说:“你什么表情啊?就是吃个饭而已,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儿——”
“什么事儿?去约会?”
“私事。”
程俊安再次笑了起来,他说:“你放轻松行不行?我就是想跟你叙叙旧而已,你算是给我个面子,好吧?”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徐嘉乐终究无法拒绝得出口了,他点了点头,说:“行吧,走吧,去哪儿吃?”
“那你别管。”
徐嘉乐在附近的停车场上了程俊安的车,在去餐厅的路上,他收到了丁邱闻发来的短消息,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他回:哥,我晚上迟点儿回来,你不给我留饭了,我在外边见个朋友。
丁邱闻说:好。
徐嘉乐说: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
不用啦,没有想吃的。
徐嘉乐还在手机屏幕上敲字,他隐约地听见程俊安在笑,程俊安说:“还说没有男朋友……不谈恋爱的人谁这么着急地回消息啊。”
“不是,给我哥回。”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哥?”
“不是亲的,我们小时候在玉门一起玩儿的,他现在来了北京,我们就一起租房子住。”
“室友?”
“算是。”
程俊安忽然“噗呲”地笑出了声,他说:“除了是室友,该不会还是……别的什么友吧?”
车外的阴天像个笼子,包裹着午后的北京,初春就在不远处,这时的气候已经有了和煦温暖的影子,徐嘉乐的心脏慌乱地晃荡起来,程俊安太了解喜欢男人的男人了,也太了解他了。
“不是。”
徐嘉乐坐在副驾驶位上撒谎,把手机放进上衣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