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邱闻独自夜班,顾夕在没有提前告知的情况下造访,这一夜的他像是降生于室外那场猝不及防的阵雨,带着满肩膀的雨水痕迹,在干燥的地板上留下一串不太清晰的脚印,他进门就说:“下雨了,还挺凉快的。”
“这么晚?”
丁邱闻的心情还是不太好,他客套地与他问候,想了想,还是倒了一杯热水给他,问:“要买什么吗?”
“不请我坐会儿?”顾夕问道。
“请随意坐,”丁邱闻弯下腰,用裁纸刀打开了两箱饮料,他打开冷柜,一边陈列一边说道,“晚上没什么人,我还有很多活要干。”
“没事儿,我不打搅你,有什么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帮你弄。”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丁邱闻已经在酒店住了半个星期了,他打算第二天休息的时候去看房子,然后从徐嘉乐那里搬出去,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和徐嘉乐商量。
然而,不用想就知道,徐嘉乐是不可能同意他彻底搬出去的。
“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顾夕还是执拗地过来帮忙了,他卷起衬衫的衣袖,帮丁邱闻把饮料从箱子里拿出来,他说,“你说你一直很喜欢设计,我朋友的老师在央美有个讲座,就在这周末,我想,能不能陪你过去?我跟他们说好了,你可以去听的。”
“不用了,我要上班的,没时间。”
“请个假啊,没关系,朋友的老师刚从意大利回来,听说在业内很有名,我把她的资料发给你,你看看。”
顾夕放下了饮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他发给丁邱闻两个链接,又说:“我知道你很忙,但这是个好机会,听说讲座之后还有座谈,你应该会很感兴趣的。”
“我……”丁邱闻拿着饮料的手停滞在了空中,他看向蹲在地上的顾夕,对他微笑,说道,“我算了吧,也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去了也不一定听得懂,肯定也没办法座谈。”
“没关系啊,我到时候陪你一起去。”
顾夕像是从梦中来的人,他记住了丁邱闻提起的爱好和理想,然后,便想了办法让他开心,他说:“不止有这一次,以后有展览啊,论坛啊,我都可以帮你联系,只要你感兴趣、愿意去。”
阵雨还在下着,闷雷和雨声从门外传来,丁邱闻把空的纸箱拆开,拿去仓库里,顾夕说着“我来我来”,硬是将他手上的纸壳夺了过去。顾夕在拥挤的仓库里看向丁邱闻,轻声对他说:“我想为你做很多事,但特别怕你介意,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很突兀、很冒犯,如果不喜欢,你可以尽管告诉我。”
“我也就是随口提起,谢谢你还记得。”
寂静的空气是有温度的,使人的眼眶和心口都有些发烫,顾夕给丁邱闻让路,丁邱闻就从拥挤的仓库里挤了出去,他说:“你还要坐会儿吗?我要继续干活了。”
丁邱闻很辛苦,他现在做的事全和艺术无关,他的心情低落,应该解决的事一样都没解决掉,顾夕帮他理货,对他说:“如果你晚上值夜班觉得无聊,可以给我打电话,要是我有空的话,就过来陪你。”
“不用,工作有什么无聊的,工作只有累。”
“你心情不太好?”
顾夕终于问出了他这个晚上最想得到答案的问题,丁邱闻戴着手套,把手上的袋装薯片码上货架,他轻笑,回答:“就还是那件事,那天晚上,他妈妈又去找我们,我没理她,事情过后,我就一个人去住酒店了,我还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火,毕竟她是长辈。”
顾夕问:“你们两个人吵架了?”
“没有吧,我觉得不算是吵架,就是有隔阂了,我一开始就想得很对,他永远不可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我也永远不会有他那么健康的心态,不会那么豁达,对他来说,爱情就是爱情,但对我来说,爱情是救命稻草。”
“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丁邱闻继续说道,“顾夕,你不要看我的笑话。”
“怎么会?谁的生活又不是一地鸡毛呢?只是说出来和隐瞒着的区别罢了。”
“你呢,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丁邱闻明知故问,他没有余力回应顾夕的示好,因此,倒是希望他能遇到一个更好的人,顾夕笑了笑,说:“早就遇到了。”
丁邱闻只能换个话题聊,他怀抱着充满气体的薯片,去填补货架上的空隙,说:“我去年决定来北京的时候,没想过会在这里经历这么多事,现在想一想,真希望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不是说……你遇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可是和他在一起,不仅仅有快乐,也有纠结和痛苦,”丁邱闻转过身去,在看到徐嘉乐的一瞬间,神色有些呆滞,他问道,“你怎么来了?不休息吗?”
徐嘉乐将雨伞合上,放在进门处,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一副银框眼镜,他打量了顾夕一眼,就将视线落在丁邱闻身上,说:“我来看看你,给你带了宵夜,喏。”
终于,顾夕与这位一直出现在丁邱闻口中的“敌人”狭路相逢了,他看着徐嘉乐,在心底盘算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丁邱闻所说的“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却没有任何令人震撼的特质,甚至,他与这座城市里任何一位年轻的职员无异,只是样子好看一些,挺拔一些、英俊一些。
“邱闻,这位是……徐先生吗?”
“是,你好,”徐嘉乐率先问候、点头,他问丁邱闻,“熟人啊?”
“顾夕,就是上次请我吃饭的那位。”
冒雨而来的徐嘉乐风尘仆仆,不像顾夕那样悠闲又自如,他和顾夕握手打招呼,然后,顾夕便告别离开了。
“馄饨,孜然羊肉。”
餐盒一打开,食物的香气就四处散开,钻进了人的鼻子里,丁邱闻没有忘记两个人当下的状况,于是,继续做起手上的事,说:“你快回去睡觉吧,身体还要不要了?”
“关心我啊?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我了。”
“我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丁邱闻终于转过头,看向了徐嘉乐,他发觉徐嘉乐正笑容温柔,眼睛里只余下他。丁邱闻消化着周身的疲惫,动了动酸疼的肩膀,只听徐嘉乐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没关系,你尽管生气,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就过来看你。”
“你真容易想得通啊。”丁邱闻说。
“那要我怎么办呢?继续和你赌气吗?我这人本来也不擅长吵架,我倒是挺擅长道歉的,”徐嘉乐走了过来,他从身后环住丁邱闻的腰,不顾他的挣扎,说,“对不起,下次不跟你争了,以你为主,让着你,多反思我自己的问题。”
“你松开手。”丁邱闻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没有人,雨还在下。
“吃饭吧。”徐嘉乐说。
TBC.
第116章 未愿入梦-02
上班时间吃宵夜,丁邱闻坐在椅子上搅动着碗里的馄饨和汤,看玻璃窗外雨帘垂挂,看路灯下匆匆经过的行人。
过去的某一天,他和韦舒霞也是坐在这里,进行了一场不太愉快的谈话;而今天,陪着他的是徐嘉乐,几分钟里,两个人几乎是相顾无言的,徐嘉乐再一次清着喉咙,说:“我真觉得那个人……有点儿奇怪,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你别瞎想了,我交个朋友都不行么?”
丁邱闻舀起半只馄饨,撇着嘴说话,然后,将汤和食物一起吃进去,他这个时候并没有很好的胃口,如果没有徐嘉乐来送饭,他大概一整个晚上都不会吃东西。
徐嘉乐把手心放在他手臂上,摸了摸,说:“好了好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想跟谁交朋友就跟谁交朋友,我都不会管,只要你开心。”
丁邱闻问:“真的?”
“真的啊,现在没有什么比你开心更重要。”
徐嘉乐弯起嘴角笑得阳光,从表面上看,他是个几乎没有什么城府的人,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孜然羊肉,举到丁邱闻的嘴边,说:“来,张嘴,啊——”
丁邱闻看向他,迟疑,说:“我自己会夹。”
徐嘉乐却说:“我知道,你先尝一口,待会儿自己吃。”
“你烦不烦啊?”
“张嘴,快点儿,我都夹好了。”
经历了几番劝说,丁邱闻终于将那一小块羊肉吃进了嘴里,他慢慢地咀嚼着,心不在焉,说:“挺好吃的。”
“那肯定,我自己炒的,肉得买好的,要新鲜买的孜然粉才行,要是孜然不新鲜,香味肯定不够……”
丁邱闻埋下头去喝汤,似乎是自动地屏蔽了徐嘉乐喋喋不休的介绍,他知道徐嘉乐有闲情逸致逗他开心,可他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丁邱闻将碗里的汤喝完了一小半,馄饨却没有吃下几个。
“怎么了?是不是胃不舒服?”
徐嘉乐的手覆上了丁邱闻放在胃部的手,在他那里轻轻地揉按,因为忽如其来的担心,徐嘉乐甚至拧起了眉毛,丁邱闻摇着头,回答:“没有,就是觉得饱了。”
“那就不吃了,先放着吧,坐会儿,我给你弄杯水。”
徐嘉乐从高脚椅上下去了,他轻车熟路,去柜台里拿了一只纸杯,然后,接满热水端了过来,他说:“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压力,你不想在家住就出来住一段时间,这也没什么,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强迫你回去住,虽然我很想一直和你待在一块儿,但还是要以你的心情为主。”
热乎乎的水杯被递到丁邱闻手上,他看向徐嘉乐,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压力,我也不生你的气了,那天晚上吵了两句,说实话,当时确实挺生气的,但过了几天,到现在,我已经平静下来了。”
“那就好。”
“嘉乐,”丁邱闻示意徐嘉乐坐下,他看向放在桌子上的徐嘉乐精心准备的宵夜,再看向徐嘉乐的眼睛,说,“我跟我朋友说,对你来说,爱情只是爱情,可对我来说,爱情是救命稻草,这大概就是我们之间有隔阂最根本的原因。”
徐嘉乐急切地咬牙,低声说:“我们没有隔阂。”
他低下头,抓住了丁邱闻放在膝盖上的手,他再次抬起头看他,凝视他的眼睛。
“我真的需要好好放松一下,不想那么多,先把工作做好。”
“你真的……不会在乎我的感受?”
问出这句话,徐嘉乐显得那样小心,他先是试探,然后就是笑,他将丁邱闻的手握得更紧了,说:“你不理我的时候,我也会难过,我知道你因为那件事心里不好受,可是我们在谈恋爱啊,哥,你也想想我吧。”
丁邱闻终于将手从徐嘉乐的手里挣脱了出去,他说:“好,我以后说话之前会考虑考虑,你也不要把我冲动时候的话放在心上,那天阿姨她突然过来,我——”
“我知道,我知道,”徐嘉乐抬起胳膊,揽住了丁邱闻的身体,他用另一只手整理着他鬓角处的头发,说,“我不是想让你道歉,我的意思是,我跟你不是一般的关系,我们是互相喜欢、互相在乎的人,所以,大可不必那么生疏,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凡事商量着解决,就算真的解决不了,也不要因此影响我们的关系。”
丁邱闻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现在是决定继续住酒店?你自己决定,怎么都可以。”
徐嘉乐宽容地表达,然而,他仍旧有心里最期待的那个答案,他将吻落在丁邱闻的耳边,然后,便听到丁邱闻说:“对不起,我这次没有想清楚,太莽撞了,我回去住,明早下班就搬回去。”
甚至,十分钟之前的丁邱闻都没有料想自己会很快投降,他抵抗得了任意的虚伪的柔情,然而,徐嘉乐的柔情永远与虚伪无关。这时候,他认为徐嘉乐还是有一些用在伴侣身上的、巧妙的手段的。
丁邱闻喝了一口热水,又把杯子递过去,问徐嘉乐喝不喝,徐嘉乐接过杯子,揽着他的肩,问道:“现在不生气了吧?”
“我回去住,不代表我放下了那件事。”
“我明白。”
“我还没有做好和阿姨面对面的准备,以后要是她来家里,你得提前告诉我。”
丁邱闻在这件事上的压力没有得到缓解,他的确不是在无理取闹,徐嘉乐不住地点头,说:“我肯定知道,我会跟她说的,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她就没必要过来,弄得谁都不开心,何必呢?”
聊到这里,徐嘉乐确实觉得口渴了,他仰起头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然后,将杯子丢进了垃圾桶里,他做好了今天陪丁邱闻值完夜班的准备,可丁邱闻惦记着他明天上班,硬是要他去仓库里的小床上睡觉。
“过来,坐我腿上。”
徐嘉乐抓着丁邱闻的胳膊,在狭窄的仓库里弄得他一踉跄。
丁邱闻的手臂搭上了徐嘉乐的肩膀,他化解不了忽如其来的浓情蜜意,只能任由徐嘉乐主导正在发生的一切,徐嘉乐注视他,吻在他的嘴唇上,温热的呼吸粘连,接下去,人的整个胸腔都变得滚烫了。
“好了,我出去了。”需要调整呼吸的丁邱闻,红着双颊,轻声告诉他。
徐嘉乐需要再次确认丁邱闻的心情,他问:“真的不生气了?是不是真的?”
“你这样子,我还怎么生气啊?”
“好,”徐嘉乐抚摸丁邱闻的脸颊,说,“下次不吵了,好不好?”
“好。”
“乖,爱你噢。”
“肉麻,”丁邱闻从仓库里低矮的床上站了起来,说,“我真的出去了。”
TBC.
第117章 未愿入梦-03
“真的不要我陪着你吗?我想的是,咱们去嘉乐那儿,直接检查,如果需要住院,就在他那儿住下,方便。”
“不用了,我自己去,你还是忙生意,不用为我操心。”
对徐鹏和韦舒霞这对中年夫妻来说,这样的对话显得自然而有界限感,当韦舒霞整理好袖口回头,她就只能看见徐鹏即将出门的背影了,今天天气不好不坏,有太阳,也有云。
出门之前,徐鹏说:“那你一个人先去检查,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韦舒霞淡然维持着与徐鹏之间的体面,她低下头,用手指按住了还在隐隐作痛的右上腹,在去医院之前,他给徐嘉乐打了一通电话,问道:“嘉乐,你忙不忙啊?”
“妈,我刚起床,准备去上班了。”
“跟你说件事,我这几天感觉肚子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是哪儿疼,我打算去你们医院检查一下,也不知道要不要住院。”
“怎么了?严重吗?哪个部位疼?”
“就……右边,隐隐地疼。”
韦舒霞从客厅里走到了玄关处,她从挂钩上取下皮包,然后,坐在了换鞋的凳子上,继续讲电话,说道:“我也不太懂,得找医生看看,检查一下。”
电话那端,徐嘉乐想了想,说道:“行,那你过来吧,过来了我带你去看。”
“要辛苦你了,嘉乐。”
“哎唷,妈,你跟我客气什么啊?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哈,咱们一会儿见……”
很难得,因为韦舒霞忽然生病,母子之间的对话终于不再是冲撞的、尖锐的,挂了电话,徐嘉乐端起桌子上的牛奶喝了一口,他告诉同样正在吃饭的丁邱闻,说:“我妈病了,要去我们医院看病。”
“怎么了?严重吗?”丁邱闻咬着面包,问道。
徐嘉乐摇着头,叹气,说:“不知道啊,说是肚子隐隐作痛,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部位,我先带她检查吧,没办法,人到了这个年纪,什么病都找上门来了。”
“她一个人过来?叔叔不陪着她?”
“没说,应该不来,他俩……唉,我都不想说。”
徐嘉乐喝完了牛奶,站起来收拾杯子和餐具,他对上了丁邱闻的视线,显然,两个人对徐鹏和韦舒霞之间的现状心知肚明,丁邱闻耸了耸肩,低声说:“阿姨她……也挺可怜的。”
异样的感觉涌上了丁邱闻的心头,他在刹那间有些愧疚,然而,当他再次回忆那天在韦舒霞家中的冷遇,他又释然了。
徐嘉乐似乎看出了什么,他说:“你不要多想了。”
“我没有,没事。”
丁邱闻又咬了一口面包,然后,他把掉在桌面上的食物残屑全都捡起来,扔进了烟灰缸里,徐嘉乐在做上班的准备了,他洗完碗筷,举着微湿的双手走过来,弯下腰,吻在丁邱闻的脸上。
他说:“你慢慢吃吧,不着急,我先走了。”
“好,”丁邱闻抬起眼皮看着他,说道,“阿姨检查结果出来了告诉我一声。”
“好,知道。”
丁邱闻并没有那么关心韦舒霞,可如果说是压根不在意,倒显得太过虚伪,韦舒霞生了病,徐嘉乐必然会变得忙碌、焦虑,丁邱闻爱着徐嘉乐,他不想看到他变成那样。
“要是阿姨她住院,有什么要帮忙的,你随时告诉我。”
丁邱闻鄙视自己此刻散发的善意,他站在入户门处和徐嘉乐拥抱,后来,又给他一个不算绵长的吻。韦舒霞生病的消息致使徐嘉乐有些忧愁了,但在看向丁邱闻的时候,他还是露出了一种柔和的笑。
“行了,”徐嘉乐说,“别操心了,吃完了就好好睡觉吧,下午还要上班呢。”
中午的时候起了风,没用多久,天顶成团的云朵全都散往其他地方了,太阳彻底失去遮蔽,将燥热的光倾泻,韦舒霞住进了病房,徐鹏带着日用品匆匆赶过来,徐嘉乐去食堂给她买了一点小菜,一碗白粥。
“要做手术,小手术,”徐嘉乐站在住院部走廊的尽头打电话,他说,“但还是要排队,过两天吧,先吊水。”
“没什么大病就好。”电话那端,紧张了大半天的丁邱闻终于松了一口气。
徐嘉乐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胆结石嘛,很多年轻人都会得的,我见得多了。”
“嘉乐,”这个时间,丁邱闻正在去便利店上班的路上,他因为步行而微微急喘,说道,“你最近又要上班,又要照顾阿姨,肯定会很忙,阿姨要是想吃什么,你就告诉我,我做好了送过去。”
“不用,你也忙。”
“没关系,她一定吃得很简单,外边卖的饭都太油腻了,叔叔要是回房山做饭,有点儿麻烦,”丁邱闻因为直射的阳光眯起了眼睛,他说,“我要替你分担啊,再说,都这种时候了,我还跟她置什么气。”
“好,我问问她想吃什么。”
徐嘉乐真诚地应声,他知道丁邱闻执拗,知道他可能因为那天的事记恨韦舒霞很久,所以,他更因为丁邱闻对韦舒霞的关切感到惊讶。
似乎,丁邱闻不再是丁邱闻了,爱情令他变了个人,他撞了南墙,再撞几次,不等伤痕痊愈,又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徐鹏用暖瓶里的热水泡茶,韦舒霞坐在床铺上看医院自己印的报纸,徐嘉乐的一只手扶在了病床的栏杆上,他说:“妈,你想吃什么?我哥让我问问你,他做好了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太麻烦他。”
当着徐鹏的面,韦舒霞滴水不漏,她把报纸折叠了起来,抬起头,安静地看向徐嘉乐。
徐嘉乐说:“你先坐一下,护士说了,马上过来给你打。”
“好,不着急,我等着,”韦舒霞把两只脚都放进了被子里,她说,“不打搅你了,你快去上班吧。”
徐嘉乐穿着护士制服出现在这里,对徐鹏和韦舒霞来说是值得骄傲的,隔壁床的患者是个年轻女孩,陪床家属是女孩的妈妈。
徐嘉乐离开之后,韦舒霞回答女人的询问,说:“是,他在这个医院上班,在急诊。”
“小伙子长得帅气啊,”女人称赞着,又问道,“有女朋友了吗?”
韦舒霞轻声回答:“孩子都有了,上幼儿园,他都已经三十一岁了。”
“完全看不出来,很年轻。”
“是显得小一些,现在离婚了,还单着。”
韦舒霞觉得离婚是一件丢脸事,但她不忌讳将它说出口,她觉得隔壁床年轻女孩长得温柔、面善,于是,就开始想象她和徐嘉乐有了别的关系。
TBC.
第118章 永无蹊径-01
韦舒霞的手术如期完成,丁邱闻觉得,不得不去看望她的时候到了,过去的几天间,韦舒霞都没有向他点菜,徐嘉乐总是忙前忙后,难得和丁邱闻见面,他的说辞是:“我妈说算了,心意她领了,怕麻烦你。”
丁邱闻在小区门外的水果店里包了一个果篮,又买了一束在打折的鲜花,住宅区的物价比医院附近低一些,丁邱闻想了想,最终又去便利店选了一箱牛奶,到这里,他给韦舒霞的礼品终于准备完毕了。
下午下了班,丁邱闻在电话里告诉徐嘉乐,他要去医院,要去看望韦舒霞。
“真的要来?”徐嘉乐说,“其实不用看,又不是什么大手术,休息两天就能出院了,她现在精神状态好得很,吃得好也睡得好。”
“嘉乐,我还是过去吧,”丁邱闻用下巴夹着手机,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削苹果皮,他说,“不管怎么样,我起码要去一趟,我没那么不懂事。”
“真的不用,你看她一眼又能怎么样呢?我主要是怕她又要跟你聊那些。”
“没事,东西我都买好了,花也买好了,我待会儿就过去,”丁邱闻咬了一口削好的苹果,他问道,“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到医院。”
“我晚上值班,吃食堂,你不用给我带东西,路上注意安全啊,到了就来急诊找我,我带你过去。”
“嗯。”
挂了电话,丁邱闻是有些忐忑的,他知道他和韦舒霞之间已经有了不可逆转的、明面上的矛盾,也知道韦舒霞现阶段对他的态度很差。他想,如果所有的付出最终都有回报,那么,韦舒霞总有一天会将心里的阴霾扫空的。
因为人心复杂、世事错落,丁邱闻和韦舒霞——两个善良的人之间却有了尖锐的、苛刻的关系。
顾夕的新消息发进来的时候,丁邱闻还没有将手上的苹果啃完,顾夕说:在忙吗?上周末的讲座你没去,我朋友还问了我,我说你很忙,他说这星期还有一个交流会,他们内部的活动,他老师也要去,很难得,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到时候我陪你去。
丁邱闻将苹果咬了一大口,咀嚼着,他放下手机,又拿了起来,回复:谢谢,但这星期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有时间。
就是后天,来吧,我朋友老是在问我,说想见见你。
丁邱闻感到惊异,他敲下:见我?
顾夕飞快地回复:对,我跟他说你在专业方面很有见地,说了我们聊得很好,所以,他蛮期待见到你的。
对话进行到这里,算是真正的盛情难却了,丁邱闻想了想,终于有了结果,他写道:好,那我去吧,就是太麻烦你了,把我的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