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翎拿起杯子晃了晃,成功让两块大斑点融合到了一起,他总结道:“一拉一花,看,拉花。”
坐在对面的女人捂住了脸。
贺琢抬起眼皮看了看老板,目光很复杂,“原来你们店门口写的‘新概念咖啡’是这个意思?”
两人都没吭声。
“不过,”贺琢的语气突然停顿了一下,下一秒变得委屈起来:“为什么要画拉布拉多?它哪点比我强?!我的形态不帅吗?”
纪翎心虚,难得哄他道:“这不是怕把你画丑了吗?等你下次来,我在咖啡上画一个你。”
美貌老板坐在对面看着两人,脸上的表情好像在看戏。
“这还差不多,”贺琢终于满意了,继而露出一个微笑,笑容在欣慰中又夹杂着一丝诡异,他看着纪翎说道:“我心里突然平衡了不少,突然发现原来你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纪翎没接话,心里想着,可不止这一个,我更不擅长在你面前说谎。
三人坐在一起各怀鬼胎地吃完了一顿简单的午饭,吃完饭,贺琢拿着钥匙站了起来。
纪翎眼巴巴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点慌,“你还要去哪儿啊?”
贺琢拿过柜台后面的围裙套在他的脖子上,又把两条细绳在身后收紧,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心不在焉道:“乖,那个地方你去不了。”
纪翎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我和沈钺约好了去隔壁街上的鸟咖看看,你安心工作,我晚上再来接你。”
纪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你别去了,”他红着脸咬牙说道:“你去那里沾一身鸟毛,晚上接我的时候怎么办?”
贺琢停下了脚步,回头对他露齿一笑:“没事,我到时候买一身新衣服来接你。”
纪翎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店里,满脸都是无力回天的颓败。
身后的女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漂亮的嘴唇吐出一个烟圈,“啧啧,家鸟没有野鸟香。”
纪翎缓缓回过头盯住她,“你不会以为我给你的真是沈百廷的电话吧?”
到了约好的时间,沈钺和贺琢在鸟咖门口碰了面。两人推门而入,刚好看见拿着抹布擦铃铛的沈百廷。
沈百廷反应了两秒,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好久没来了。”
贺琢大咧咧地一点头,随口说道:“嗯,前段时间有点忙。”
沈百廷看见贺琢手里的拎着的包装袋,眼珠子不自然地转了转,“刚吃过饭?”
贺琢刚才临走的时候被纪翎拦住了,后者笑眯眯地拿着一个大袋子装了好多咖啡粉给他,说是自己有员工内部价。
这还是纪翎第一次给他东西呢,小狗感动得稀里哗啦,就是老板的脸色不太好看。
“嗯,”贺琢正在给自己套一次性鞋套,头也不抬地说道:“就在两条街之外的那个咖啡店,还碰到了他们老板。”
“他们老板?”沈百廷的音量瞬间提高了一点。
贺琢没注意到他的反常,接着说道:“对啊,和我一个……好朋友去的,他在那里兼职,那个女的还要了他上一个老板的电话号,真奇怪。”
沈钺看着贺琢那一副眉眼含春的样子就全都懂了,似笑非笑道:“和纪翎去的?”
贺琢腼腆地笑笑,点点头,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旁边的沈百廷打断了。
“纪翎?”沈百廷忍不住失声尖叫,旁边的好几个人被声音吸引,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贺琢手上的动作停顿一瞬,歪头看着他,“你认识?”
沈百廷连忙摆手,表情却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怎么可能?就是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贺琢也没当回事,随便点个头就往店里走,衣角突然被人拉住了。
沈百廷看着他的眼神躲躲闪闪,“你那个朋友给最后给她电话号了吗?”
贺琢点点头,“给了,那个老板挺高兴的,估计是觉得从上一个人那里成功挖到墙角了吧,还说要给我朋友涨工资呢。”
沈·上一个人·百廷在巨大的冲击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来,我为你们带路,”他的表情有一丝咬牙切齿,甚至带上了点凶恶的意味:“还是来找小鹦鹉玩的吧?”
贺琢有些不明所以,懵懂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随着沈百廷走进温暖开阔的场馆,今天的客人不少,鸟类特有的鸣叫声和一众客人兴奋的交谈声混合在一起。贺琢和沈钺刚在桌子边坐下,沈百廷就大步流星地提着一个鸟笼走过来,然后“咣当”一声把鸟笼放在桌子上。
鸟笼里的红脸蛋小鹦鹉直起身子,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然后和沈百廷互相瞪了一眼。后者打开了笼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小鹦鹉无奈地从笼子里蹦出来,头顶的羽毛轻轻颤了颤。它用警惕的目光在面前几人的脸上分别梭巡了一圈,最后选择落在了贺琢的手上。
羽毛被轻柔地抚摸了几下,小鸟舒服地张开了翅膀,贺琢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三人看向贺琢手中毛茸茸的一团,只见小鹦鹉双翅覆盖下的背部赫然一道明显的疤痕。
“它怎么了?”贺琢停下了动作,疼惜地捧起小鸟,然后皱眉看向沈百廷:“你怎么照顾他的?”
沈百廷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勉强解释道:“它上周不小心被铁丝网勾了一下。”
贺琢看着都觉得疼,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在哪儿的铁丝网勾上的?这伤的未免也有点太重了。”
小鸟蔫蔫地躺在沈百廷的掌心上,闻声翻了个身,背对着贺琢,然后对上了沈百廷凶相毕露的一张脸。
臭着脸的老板对他做了个口型:少装。
小鹦鹉对他吹了段口哨,淡粉色的小尖嘴一开一合,表情有点屑。
没说上几句话鸟咖里就来了新的客人,沈百廷赶紧扔下他们迎了上去。
几天不见,甚是想念,贺琢动作轻柔地给掌心的鹦鹉顺了顺毛,指腹还揉了揉它脸蛋两侧的红圆点。
小鹦鹉像是有点不舒服,一跳一跳地蹦远了些。
贺琢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碰到了他的伤口,呼吸紧了紧。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手上微微一沉,一对小爪子又站了回来。
食指曲起在它的头顶蹭了蹭,贺琢笑了一下,原来是害羞了啊。
“贺琢。”
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贺琢这才想起来自己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呢,他赶紧回过头,然后对上了沈钺相当幽怨的眼神。
眼前的一幕让人难以置信,几乎半个鸟咖的小鸟都粘在了他的身上。
贺琢顺着趴在他膝盖上的柯尔鸭一路往上看去,越过手臂上的金翅雀孔雀鸽鹩哥等等,目光最后定格在了站在他肩膀上的葵花凤头鹦鹉,目瞪口呆道:“你来之前是不是喷那个什么……鸟薄荷了?”
沈钺额角抽了抽,“我都没听过这玩意。”
纪翎就站在旁边,他拍拍翅膀捂住脑袋,假装听不见一众围在沈钺身边的鸟咖店员工的痴汉笑声。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帅哥,他们的心情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这种行为也太奇怪了,纪翎最后还是看不下去了,轻轻叫了沈百廷一声,让他过来管管。
只不过沈百廷没过来,贺琢先急了。
听到耳边的鸟叫声,他立刻把头转过来,眼看着小鹦鹉黑亮的眼睛也看向沈钺的方向,他恼了,伸手虚虚拢住它的翅膀将他罩住,语气中满是威胁之意:“怎么?你也想去他那儿?”
小鹦鹉:“……”
后来还是满头黑线的沈百廷走过来救下了沈钺,围着他的鸟儿终于四散开来,角落里只剩了两人和一只还趴在沈钺膝盖上的赖皮小鸭。
身边终于安静下来了,沈钺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头,吐出一口气。
“今天把我叫出来是什么事?”他轻轻点了点怀里的鸭头,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贺琢。
贺琢像是想起了什么,脸红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竟然听起来有点娇羞,“我这周想通了。”
“想通什么了?”
“我好像真喜欢上他了。”
桌子上的小鹦鹉停下了吃坚果的动作,身体越挺越直。
沈钺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才意识到?”
贺琢瞪着他,好半天沈钺才停下了笑,接着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和他表白吗?”
贺琢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觉得他多半会拒绝我。”
沈钺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贺琢苦笑一下,低声说道:“我怎么好意思影响他,”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停顿了一下,“何况我更害怕他对我没这个意思。”
桌子有点滑,小鹦鹉突然脚下踉跄了一下,贺琢以为小鸟没站稳,赶紧一边用手指轻轻帮它顺毛。
黑豆眼对上贺琢难得温柔的目光,小鹦鹉头顶的翎羽颤了颤,别过了头。
沈钺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规律地敲了敲,看向贺琢的眼神突然揶揄起来,“你怎么突然这么没有自信,哎——你不会连人家分化之后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贺琢心虚气短,强词夺理道:“我怎么不知道,他上周就告诉我了。”
“哦?”沈钺突然来了兴趣:“是什么?”
一声冷哼,贺琢看着沈钺,满脸都是鄙视,“那是我喜欢的人,能告诉你么?”
“啧啧,还没追到手就开始维护起来了,”沈钺看着贺琢,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你小子真是被人家吃得死死的。”
不大不小一声脆响,盛着坚果的小碟子打翻在地,桌子上的小鹦鹉突然拍了拍翅膀,一个滑翔飞离了桌子,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贺琢本想追上去,最后停下了动作,“算了,让它好好养伤吧。”
暮色四合,落地窗外的树在夜幕中随风晃动,贺琢心里惦记着某人,想要离开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沈钺也被鸟叫得有些头痛,两人一拍即合准备起身离开,在绕过屏风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穿着南林高中校服的陌生面孔。
男生看到他们好像有点慌张,和他们对视了一眼后就匆忙垂下眼帘低下脑袋。
贺琢的脚步没有停顿,走到门口的时候心中猛然一惊,后知后觉地看向沈钺,“你说他不会认识咱俩,还听到咱们说的话了吧?”
沈钺摇摇头,表情有点凝重,“我也不知道。”
晚上六点,纪翎坐在员工休息室中望着窗外发呆。
他没有开灯,周围漆黑无光,只有些许微弱的光线从门缝中裂进来,给整个房间晕染上了一层模糊的轮廓。
纪翎双肘拄在膝头,两只手托着前额,不知道在想什么。放在长凳上的手机“嗡嗡”响了好几下,他却无动于衷。
过了好久他才拿起手机,打下几个字——“不用过来了,我已经先回家了。”
对面像是很着急,一秒拨了个电话过来:“喂?纪翎,你这人怎么不讲信用啊?我特意换了一身衣服来的!”
委屈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回荡,纪翎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笑容,“不好意思,我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忘和你说一声了。”
贺琢又零零散散地问了好几句他的情况,纪翎一一简单答过。电话挂断,纪翎从胸膛中长出一口气。消息屏幕上的荧光一点点落下去,他的脸也渐渐在黑暗中隐去。
纪翎其实也很想见到贺琢,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见到贺琢的表情。
对面的语气清晰又冷漠,贺琢明显感觉到了纪翎的语气不对,心中的一腔热情被浇灭。沮丧的同时他的心里又不免打鼓,隐隐担心纪翎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贺琢站在卧室里半开的窗前,忍不住再度拨通了纪翎的电话,潮润的微风裹挟着水汽沾湿了他的面孔。
手机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贺琢?”
纪翎仿佛自带清心的功效,贺琢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不少,“你在干什么呢?事情处理完了吗?”
对面沉默了一瞬,声音听起来格外淡漠,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已经忙完了。”
贺琢听出他有点不对劲了,心里一阵发慌,手指在裤缝处紧张地摩挲了两下:”哦……哦,那你……吃饭了吗?“
“没有。”
下一秒,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纪翎反问他:“那你呢?你吃饭了吗?”
这边的声音一秒上扬:“吃了,晚上的时候突然下了雨,我和沈钺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才进去。”
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只垂头丧气的湿毛小狗形象,纪翎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行,那你别感冒了,快去换衣服吧。”
贺琢张了张嘴,小声应下:“好,那你也早点休息吧。”
纪翎“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像窗沿下一滴隐入尘土的水珠。
通话已经结束了,但是贺琢的手里还攥着手机。他对着两人的通话界面愣了一会儿神才退出来,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给纪翎留的备注。
半晌,他望向窗外,花园里的路灯前段时间坏了,树影下晦暗不明,一如他沮丧失落的心。
纪翎心里肯定有事,而且还不愿意告诉他。
贺琢在那边胡思乱想,纪翎这边也没好到哪去。
时间仿佛在云里雾里滑了过去,他反手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望着窗外发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纪翎花在手机上的时间越来越长,确切地说,不是手机,而是手机里的贺琢。
手指翻过两人的聊天记录,纪翎的回复从一开始的一两个字逐渐变多。他发现自己开始逐渐习惯贺琢的说话风格,开始习惯贺琢每天和他分享的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开始习惯贺琢在他的心里逐渐加大的分量。
前两天打工的时候,纪翎路过一家服装店,在看到摆在橱窗中的一件卫衣时停下了脚步。他心里下意识地想到贺琢穿上这个应该很合适,脑子里思忖着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似乎可以买下来送给对方。
一直到笑容满面的服务员走出来问他有什么需要,纪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几乎是以一种愕然的心情快步逃离了那里。
这种奇怪又诡异的心情在纪翎的心中盘旋了好几天,他开始更加频繁地将目光落到贺琢身上,用眼神一寸一寸勾勒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但是他知道,每次他看向贺琢的时候,其实也是在审视自己的心思。
而今天几乎是在贺琢说出“喜欢”这两个字的一瞬间,纪翎的心里就忍不住闷闷一紧。
他闭了闭眼,睫毛挡住了瞳孔中那点亮星,再睁开时,满眼都是黯然。
纪翎知道自己作为贺琢的朋友,现在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但是这句话如鲠在喉,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纪翎不知道小狗是因为爱面子才说自己知道喜欢的人的形态的。
所以在他眼里贺琢肯定是喜欢上了别人。
本来小鸟这段时间就深深地纠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小狗,贺琢这话一出,纪翎现在心情相当郁结。
不过误会不会很长,速战速决,毕竟贺琢是直球选手,和闷油瓶小鸟天生一对。
周一早上,贺琢和纪翎在教室里碰了面,两人看着彼此脸上的黑眼圈都是一愣。
“你昨晚没睡好?”咫尺远近的两个人异口同声问道。
贺琢率先笑了下,不过没有完全说出实话,“忙着赶作业来着,你呢?”
纪翎打了个哈欠在他身边拉开椅子,“和你差不多,刷了几套题。”
门口突然探出一个头,有人喊了声纪翎的名字,“班长,外面有人找你。”
纪翎点点头走出去,贺琢刚好想去一下卫生间,于是和他一起走出教室。
贺琢有意拖延时间和纪翎一起回教室,在水龙头下面冲了三遍手才走出来。刚推开门,他冷不防在走廊的拐角处看见正和一个矮个男生说话的纪翎。
两人谈话接近尾声,只见纪翎冲对面的人点了个头就准备离开,贺琢本来是靠在墙上等人的,在看清那个男生面孔的一瞬间直起了腰。
这不是昨天在“西日”看到的那个男生吗?
他本想赶过去一探究竟,但那人好像很着急,脚下生风,背影没多远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贺琢大步流星走到纪翎面前,单刀直入问道:“刚才和你说话的是谁?”
纪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一个外班同学,找我问点事情。怎么?你认识?”
贺琢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不认识,但是看着眼熟,他是哪个班的?”
纪翎移开眼睛,“我也不知道,之前也没见过面。”
碰巧温纭从旁边路过,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两人止住话头,各自心事重重地回到教室。
周一正是各科老师集中检查作业完成情况的高发日,温纭刚才特意和纪翎搭了几句话,此刻心一横转过身,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闪着哀求的光,“班长……”
纪翎笑了下,大方地抽出卷子递给他,不料伸到他面前的却是四只手。
纪翎瞥了贺琢一眼,“你昨晚没写?还是没写完?”
作业再生之德没齿难忘,贺琢一脸谄媚笑容,嘴上仿佛抹了蜜,“哪能啊,我特意留了一科到学校和你一起写。”
纪翎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以前听到这话肯定是脸上一红,下一秒就妥协地把卷子交给贺琢。
但此刻他却想起了贺琢昨天说的那个喜欢的人,面上心里都是瞬间一冷。
昨夜他几乎彻夜未眠,辗转反侧思来想去了半宿也没把两人之间的关系理出来个所以然,但他最后却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要和贺琢保持距离。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对贺琢的感情更是有隐隐超过普通朋友的趋势,虽然不知道贺琢喜欢的人是谁,但是为了避免日后太过尴尬和难堪,也为了避免自己不受控制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他不如从现在开始逐渐冷淡处理两人的关系。
眼睛微阖,纪翎抿了下嘴,最后还是把作业递了过去。
贺琢得偿所愿,满脸都是笑意,黑亮的瞳孔中满满的都是对面人的影子。
纪翎对上了他笑眯眯的一张脸,脑子里却立刻联想到贺琢以后也会顶着同样一张脸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一摸一样的笑,心里瞬间气恼起来,酸意一阵上涌,没忍住在旁边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贺琢停下手中的笔,微微诧异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同桌。后者已经把头扭了过去,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许舜今天有事,于是今天早上的第一节就改成了英语课,陈颖照例把全班分成几个小组让他们自由讨论。
贺琢一面对纪翎就有说不完的话,但即便说话的欲望再强烈,他也能忍住不在上课的时间干扰纪翎。好不容易轮到了能在课堂上自由说话的时候,贺琢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半用。
所以有时候明明是两个人的小组讨论,最后往往会变成贺琢的茶话会主场。最可气的是,他要说的是正事也就算了,偏偏全是一些关于纪翎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老师让大家讨论应对过度城市化的措施,他非要问纪翎今天吃没吃早餐;老师让大家思考造成环境污染的几个成因,他硬要纪翎思考放学之后跟不跟自己回家。
也亏纪翎能一心两用,一边在脑子里思考着问题的答案,一边应付着贺琢的胡搅蛮缠。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纪翎被贺琢刚才那微妙的目光看得有点尴尬,心里一边责怪自己怎么就没控制住情绪,一边更加打定主意不能再让贺琢和他喜欢上别人这件事影响自己。
所以今天贺琢一连抛出几个问题都只是被纪翎不痛不痒地敷衍过去,他就算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不对劲了,索性闭上了嘴,眼睛望着纪翎搭在桌面的手臂发呆,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原本还算欢快的气氛渐渐冷了下来,最后几乎凝固成一滩死水。
过来蹭答案的温纭和同桌不知道他俩之间发生了什么,大气不敢都出,只能胆怯地对视了一眼。
下课铃响起,一直沉默着的贺琢终于有了动作。纪翎一直用余光悄悄看着自己旁边的人,只见他猛然推开桌子,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教室。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在下课铃打响后马上扑过来和纪翎扯东扯西,这也是纪翎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课间十分钟。
纪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从课桌下拿出一本练习册摊开在桌面上,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没忍住,在即将落笔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抬起头,眼睛望向那个走出教室的熟悉背影。
半晌,他默默垂下眼帘,握着笔的手指有点抖,心里一阵难受。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座位上最后又只剩下他自己。
沈钺正在走廊里逗着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祝若旸,抬头就看见一脸愁眉苦脸的贺琢向他走来。
“你又是怎么了?”沈钺诧异地问道。
祝若旸趁机赶紧往班级的方向溜,沈钺先是挑眉觑了眼他远去的方向,然后转过头对上贺琢哀伤的小眼神。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会又出现感情问题了吧?”
贺琢抬头看了沈钺一眼,眉头紧锁,眼神纠结,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钺都快被贺琢折磨出病理性头疼了,他揉了揉额角问道:“又是和纪翎有关系?不是,我说你俩到底怎么了?”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笃定贺琢的感情之路会走得很坎坷,如果单是坎坷也就算了,怎么当初没个人提醒下这段坎坷的感情最折磨的人其实是他沈钺呢?
“唉,我都不知道从哪里讲起了……昨天晚上他的语气就有点不对,我本来以为他只是简单的心情不好,没想到他今天甚至都不愿意和我接触了……“
“对了,你宣称自己什么感情问题都懂吗?快帮我分析分析原因,我都快急死了。”
沈钺:“……”
“你自己不是长嘴了吗?为什么不直接开口问人家?”
贺琢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他这个态度不是冲着我,那我肯定会问个水落石出,但是现在明显和我有关系,以我对他的了解,纪翎是绝对不会给我解释的。”
“可是再怎么反常也不至于说变就变吧?”沈钺摸着下巴思考着,然后手指突然停下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昨天那个认出咱们的男生把对话内容告诉他了?”
贺琢呼吸发紧,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与迷茫,“所以咱们昨天是把名字说出来了?”
沈钺无奈摊手,“这种细节谁能记清楚?但是你现在张口闭口都是人家的名字,不小心在外面带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我草!”一道白光闪过脑海,贺琢猛地一拍大腿,他刚想起来今天早上的事,声音在不甘中带着点恨意:“那小子今天早上还真找纪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