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尤主任有点发懵:“对,对啊,是我。哦,是这样的,我打电话是想和您谈一下关于贺琢早恋这件事情,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啊?“
“咔嚓”一声,是打火机被点燃的声音,贺绶霆反复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来。
“早恋,”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重复道:“早恋。”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贺绶霆越想越生气,忍不住把声音提高了几分,阴阳怪气道:“您不是也早知道这件事了吗?”
尤主任彻底有些摸不清头脑了,他以为贺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婉言解释道:“您也不要太过生气,毕竟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的,还不能确定另一个人是谁。”
贺绶霆闻言一下子从宽大的椅子上坐起来,手忙脚乱地熄灭手里的烟问道:“您是说,我儿子是和他同学谈恋爱的?”
尤主任幽幽说道:“不然您还以为是我吗?”
多日笼罩在心头的阴影被根除,贺绶霆简直大喜过望,没忍住惊呼出声:“那太好了!”
尤主任:“……”
我早该知道的,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靠谱人。
晚上十点,贺琢的卧室里还灯火通明,他伏在书桌前写着练习题,表情专注。
突然,房门被敲响了两声,表情复杂的贺绶霆端着一盘水果站在贺琢的房间门口,正歪头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片刻后,厚实的木门里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请进”,他忙不迭地走进去,把果盘轻轻放在儿子的书桌上,然后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默默端详着儿子。
贺琢最近学习很努力,就连侧脸看起来都有些清瘦,贺绶霆分外心疼,于是主动开口问道:“儿子,最近学习是不是挺累的?”
贺琢正在做数学题,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贺绶霆,又再次低下头去在演算纸上写写算算,开口说道:“还成。”贺绶霆调整了一下坐姿,以尽可能轻松的语气开口说道:“那你最近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高兴的事情啊?”
贺琢一听就知道他话里有话,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要是你和我妈能给我涨涨零花钱,那这就算是最近让我高兴的事情了。”
“哈哈这个当然好说,”贺绶霆看到儿子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明显一亮,于是迫不及待地交代出了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那你……在感情上呢?跟爸爸说说,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或者说,你最近有没有谈恋爱啊?”
贺琢的侧脸终于出现了一点弧度,他抬头看向父亲,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短短几秒内贺琢的脑子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贺绶霆往昔对他的宽容态度再度出现在脑海中,思来想去,贺琢决定将自己早恋的事情坦白给父亲。
不过保险起见,贺琢打算从最原始的角度入手。于是他对着贺绶霆微微一笑,然后说道——
“我谈个鸟。”
出乎意料的,时间静止了五秒钟,贺绶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贺琢还以为一向大度的父亲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心脏越跳越快,正当他打算接着开口解释时,贺绶霆终于有了动作。他先是用宽厚的手掌在儿子的头顶轻轻一拍,然后乐了,“臭小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这回换成贺琢愣住了,而喜滋滋的贺绶霆对儿子的诧异全然未觉,替贺琢整理了两下衣领后就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行,那我就不打扰你学习了,晚上早点休息啊。”
房门被关上的几秒后又被打开一条小缝隙,贺绶霆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其中探出头来对着贺琢叮嘱道:“儿子,再以后可不能说脏话了,知道吗?这样会显得你很没有素质。”
贺琢回头看见父亲那张关切的脸,嘴比脑子反应更快,呆呆地应了一声,“嗯、嗯嗯,哦,好的……”
虽然他满脸写着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脏话。
卧室里终于归于沉寂,贺琢停下笔,摸摸自己的头,有点纳闷。
这就结束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展开啊。
不过……原来他们家对早恋这件事这么开明的吗?
贺绶霆刚走到楼梯口的位置,早就等候多时的钟素商就忐忑地迎了上来,她满脸紧张,生怕从丈夫口中说出的是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怎么样?儿子怎么说的?和谁啊?用不用咱俩去学校一趟啊?”
“瞧你那着急的样子,”贺绶霆满脸骄傲,嗤之以鼻道:“少听那些老师瞎说,我儿子自己都否认了。”钟素商松了口气,刚想嗔怪两下贺绶霆,就听见身旁的丈夫以一种谜之熟悉的炫耀语气对自己说道——
“他谈个鸟。”
钟素商:“……”
作者有话说:
若干年后的婚礼现场,贺绶霆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贺琢当年说的“鸟”,是名词。
期末考试稍纵即逝,大家期待已久的暑假很快便如约而至了。
尽管许舜在最后一次班会上忧心忡忡地再三嘱咐大家在这个假期不要把心思全放在玩乐上,但还是阻止不了一众高中生蠢蠢欲动的心。
假期开始不过第三周,A市最近的气温就已经攀到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了。机场里人潮汹涌,放眼望去全是前往外地避暑的游客。而在人群中,一个郁闷的高大身影显得格外显眼。
纪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贺琢,默默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提前和小男朋友打预防针能好一点,没想到等到离开前小狗又闹起了脾气。贺琢满眼不情愿,一米八几的个子杵在原地闹别扭,“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纪翎又好气又好笑,“我哪来的机票?”
贺琢这次期末考试考得还算不错,所以他们一家决定前往H市去避暑。旅游出发前,不知情的钟素商特意给纪凉燕打了个电话邀请对方同去。
熟悉的热情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纪凉燕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点迟疑,掩住话筒向坐在旁边的纪翎征求意见,“你……想去吗?”纪翎苦笑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去不了,那几天有竞赛要参加。”
这边刚挂上钟素商的电话,那边钟素商儿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被接通,那头却没有人说话,只有几声粗重的呼吸声暴露了贺琢并不平静的内心。良久,小狗蔫蔫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我离开那天,你会来机场送我吗?”纪翎当即温声给出肯定回答:“嗯,你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我到时候肯定会过去送你。”
贺琢轻哼一声没说话,而纪翎想象着贺琢在电话那头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都软了半截,竭力安抚道:“你在那边好好玩,下个假期我一定想办法和你一起去。”
电话那头再度沉默了,好久才传来“啪”的一声。正当纪翎正猜测贺琢是不是又把靠枕扔到地上的时候,就听到小狗失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下个假期就是高三了,根本就没有时间啊……”
纪翎本想安慰贺琢,但毕竟贺琢说的也是事实,嘴唇张开又合上,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了一句叹息。
此刻周围人声喧嚣,贺琢跨着脸给纪翎的良心施压,“你知道吗,昨天贺竺问了我好几遍。”他对着小鹦鹉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贺竺的童声:“小翎哥哥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哥哥?小翎哥哥为什么不跟咱们一起去啊,是你惹他生气了吗?”
贺琢可怜巴巴地看着纪翎,“真的就把我们抛在这里啦?小翎哥哥?”
纪翎被他这一声“小翎哥哥”叫得耳根一红,低头去看行李箱去转移话题,“东西都带全了吗,没有落下的吧?”
贺琢看他不接自己的话茬,转而对他开起了玩笑,“真的不考虑……办个宠物托运和我们一起去吗?”“哎呦!”是纪翎在他头顶敲了一记爆栗。贺琢呲牙咧嘴笑嘻嘻地抬起头,“你这么使劲干什么?”
纪翎对贺琢翻了个白眼,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机场广播的提示音在头顶响起,贺琢即便再不舍也只能和纪翎做了最后的告别,然后转身往登机的方向走去。
钟素商和贺绶霆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贺竺被爸爸抱在手臂上左顾右盼,然后看见了纪翎的身影,她很兴奋地对纪翎挥挥手,“小翎哥哥!”
纪翎愣了一下,也很用力地冲她招手。贺琢走到她的身边,把她从贺绶霆的怀里接过来托住,一大一小两只小狗齐齐对着身后的纪翎抛了个飞吻。
纪翎久久地望着贺琢一家人向着远方走去的身影,直到这几个背影变成了小小的原点。而正当他准备离开时,突然似有所感地回过头,刚好和转身看向自己的贺琢对上了眼神。两人隔着泱泱人群相视,彼此都是会心一笑。
纪翎眨眨眼睛,对贺琢比了个口型:一路顺风。贺琢含笑对他点头,也默默对着纪翎说道:等我回来。
贺琢离开的第二天,纪翎拿着收拾好的行李登上了前往邻市的大巴车。
车上载着整个A市的尖子生,或许是因为封闭的车厢,又或许是因为接下来要在一起竞争的缘故,车上的气氛异常沉闷。好在纪翎性格偏于内向,又相对习惯了独处的生活,并不觉得太过难受,只是坐在他旁边的戴眼镜小男生持续投来的似有若无的注视让纪翎微微感到奇怪。
路程行驶到一半,旁边的男生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忍不住瞟向纪翎,同时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叫纪翎吗?”纪翎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小眼镜看起来有点激动:“我们整个竞赛班,不,我们学校的人,都听说过你。”
纪翎淡淡的“嗯”了一声,却并没有接他的话茬。
男生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纪翎冷淡的态度,自顾自嘟嘟囔囔说了好多,对纪翎的崇拜简直溢于言表。好不容易到了终点站,小眼睛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唉,我们学校的教育质量和你们学校根本没法比,我这次来可能就是来当个分母的,不过能有这样一次经历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大巴车靠边停下,纪翎看到男生把足足有啤酒瓶瓶底那么厚的眼镜取下来,用衣襟擦了擦。他眨眨眼睛,很认真地凑近对他说道:“加油。”
小眼睛的脸红了又红,半天没憋出话来,只能默默点点头。
到达休息的旅店,学生们陆续走下车,从过于凉爽的空调车上走入炎炎烈日,每个人的身上都不太舒服。刚才纪翎说的话已经无形消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小男生瞥见旅店的旁边有一家小卖店,于是主动示好,小心拽拽纪翎的衣袖问道:“你吃冰棍吗?”纪翎瞥了一眼,摇摇头,“谢谢,我不吃。”接着没忍住补充一句:“你最好也不要吃了,冷热交替很容易引起肠胃感冒。”
“噢噢,好的好的,”小眼镜抬起脸看着他,看向纪翎的眼睛目光闪闪。
第63章 归心似箭
这次的竞赛的重要性不同于以前,因此带队老师对大家的要求也格外严格,在竞赛开始的第一天就收走了所有人的手机,而刚用过晚饭又催促着大家早早休息。
小眼镜顶着一众羡慕的目光成功和纪翎分到同一个房间。纪翎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回头看见自己同寝的男生还在门口搬着自己硕大无朋的行李,一小一大的鲜明对比让纪翎想起了某个熟悉的人,他心思一动,走过去搭了把手,顺口问道:“我忘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小眼镜擦擦脸上的汗:“我叫温阳。”
纪翎的眼神从他头顶的呆毛划过,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可以问一下你分化之后是什么吗?”
温阳没听见,而是正忙着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掏,放眼望去他的床铺上摆满了各色零食,琳琅满目,不像是来参加竞赛的,反倒是来郊游的。纪翎看着他发呆的模样,有些好笑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温阳这才呆呆地回过神来:“可以啊,我是沙鼠。”听完他的话,纪翎扑哧一笑。
温阳被他脸上的笑容晃得有些失神,再回过神来后发现纪翎正用一种带着揶揄的目光看向自己。原来如此,纪翎终于知道他身上的熟悉感是从哪来的了。
嘴角弯了弯,纪翎看着温阳说道:“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挺像的。”
温阳有些不明所以地转过来,手里还抱着一桶爆米花。
“谁啊?”他问道。
“我前桌,分化之后是个小仓鼠,姓温,叫……“
“温纭!”下一秒,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那个名字。
“嘿嘿,”温阳露出一口小白牙:”他是我表哥。“
他明显兴奋起来,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一个手机,劈里啪啦就开始打字,“这也太巧啦,不行,我必须去和我哥说一声。”纪翎看着他上下翻飞的手指,慢悠悠地问一句:”你手机不是被收走了么?“
温阳脸色顿时爆红,飞快移开眼睛,同时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
“行了,”纪翎看着温阳就想起了坐在自己前面的小仓鼠,两人的动作出奇地相似,他心里觉得一阵好笑:“我不会告诉老师,你自己小心点,别让其他人看见。”
小沙鼠感激地点点头。
这几天的行程格外紧张,几场考试下来让一众考生身心倍感疲惫,而五天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中流逝得飞快,转眼明天就要迎来最后一场考试了。
次日考试的地点设在了距离这里不近的M市,出发前一日,带队老师特意叮嘱大家不要熬夜,因为他们第二天需要赶往机场去乘坐飞机。无论是因为即将出行的兴奋还是胜利在望的憧憬,大家都变得有些兴奋。温阳这几天发挥得不错,于是趁着老师不在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躲在宾馆的房间玩起了手机。
纪翎没能在温阳的星星眼面前坚持住自己的原则,在靠近门口的床上坐下帮他望风。温阳叽叽喳喳地打了会儿游戏,直到队友都一一下线还有些意犹未尽,转而退出点开了娱乐新闻,一边浏览一边嘀咕着:“五天没摸手机就感觉自己好像和这个世界脱轨了……等会儿,我靠!不是吧!”
纪翎正在发呆,突然被他的一声惊叫拉回了魂。“怎么了?”他随口问道。
温阳先是捂住自己的嘴,左看右看,好在老师没被吸引过来,然后急不可耐地把手机举到了纪翎面前,仿佛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烫手山芋,“你看这个!”
热搜第一赫然是一行鲜红的字——“钟素商 车祸!”
纪翎的脸色猛然变得惨白,他用颤抖的手指接过温阳的手机点开新闻,因为慌张瞳孔好半天都无法聚焦。等到看清后才发现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就是几辆支离破碎的汽车,周围的地面上遍布着断裂的玻璃和破碎的汽车零件,路侧的绿化带上站着成群的路人,旁边的救护车闪烁着红灯,远处的担架上躺着几个模糊的人影。
纪翎强忍着心中的巨大慌张,跳过那一系列照片,点开了下方的评论区。
底下有一堆知情人跳出来为大家还原现场,这些人不是“现场路人”,就是“医院目击者”,要么就是“从自己经纪人口中知道消息的十八线小明星”,张口就是“哎呀我在现场看见了!钟素商满身是血地被抬出来,唉,长得那么漂亮,可惜了,这次估计是毁容了!”“我也看见了!我就在H市中心医院看病,昨天晚上突然用担架抬进来几个人,好多人都看见了,他们都说那就是钟素商他们一家!”“我也听我经纪人说了!他说不让我往外传,我就用小号在这里偷偷说吧,钟素商的情况已经不是毁容那么简单了,她昨晚进了抢救室,到现在还没出来呢,听说她家人也挺危险呢,好可怜啊……”
纪翎粗略浏览了几条,心中不受控制地窜出一股怒火。这些人说得简直前牙不搭后语,甚至同一句话里面都能找出好几句自相矛盾的地方,他气得攥紧了手机,甚至连骨节都微微发白。
纪翎机械地浏览着新闻,虽然他知道这些人说的都是假的,可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弥漫起担忧和恐惧,而旁边的温阳还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好奇地把小脑袋凑近问道:”怎么了?钟女神有没有受伤啊?天啊,她要是受伤了,我和我爸都得难过死……“
目光移到手机屏幕上,温阳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惊呼:“啊?不会吧,这么严重的车祸?”纪翎一言不发,逐条看过新闻,生怕遗漏一点消息。最后,他终于看到了一行字——“经纪公司正在努力与钟素商取得联系,目前情况尚不清楚”。
点开这个新闻,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堆骂它的粉丝。
“废物东西,连自己艺人的身体情况都不知道,赶快倒闭吧!““真的无语,钟素商出道多年在娱乐圈什么地位你们不清楚?你们就连这点事都办不明白?”
纪翎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费力挤出一个笑对旁边的温阳说道:“我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噢噢,当然可以。”
纪翎道了声谢,拿着手机走到窗户旁边,打出了自己从刚才到现在在心头重复无数次的那串数字。几分钟过去了,没有人接听。他心底突然疼了一下,这种疼痛并不强烈,只是隐隐作痛,却让人感到非常憋闷。
他不死心,一遍一遍打过去。毫无例外,全部都是忙音。
房间里横着铁一般的寂静,而纪翎已经一动不动地在窗户前站了十分钟。温阳默默地坐在床沿不敢吭声,只能偷偷地看着纪翎那一张覆盖着阴影的脸。
时间仿佛在云里雾里滑过,不知道多久,纪翎突然转过身,走到自己的床铺前。
温阳还以为他伤心够了准备休息一下,刚稍微放心下来,却看见纪翎丝毫没犹豫地绕过床铺,弯腰从旁边的缝隙中拿出自己的行李箱。
小沙鼠呆呆地站了起来,错愕地张大嘴,“纪翎,你要去干什么?!”
纪翎默默,再抬头时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可能也遭遇了这场车祸,我必须要去看他。”温阳彻底被震住了,“你疯了吗?明天就是最后一场竞赛了,你要让你这么多天的努力都白费吗?听着,纪翎,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人被淘汰了,你毫无疑问是第一,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退出呀?”
温阳神色焦急,可他对面人脸上的表情却分外轻松和坦然。
“我不在乎。”他听见纪翎这么说。
第64章 偷天换日
纪翎把自己的衣服叠好,一件一件地放在行李箱里,温阳看着他的动作简直心急如焚,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掏出来扔到床上。
“温阳,”纪翎抬起头看着他:“我知道你是好意,你可能也无法理解我——”
温阳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啪”的一下合上纪翎的行李箱,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纪翎,我能理解你的急迫,但你现在状态不对,必须要冷静一下。你听我说,你现在上哪去买直达H市的机票?M市的旁边就是H市,不如等明天考完最后一场试再去,嗯?”
纪翎冷静下来后发现温阳说的的确没错,他疲惫地长出一口气,一直黯淡的眼神终于亮了亮,然后仿佛脱力似地在墙角缓缓坐下。
第二天清早,纪翎心事重重地走下了飞机。
带队老师注意到了他情绪不对,她对这个孩子印象颇好,于是有些担忧地走过去关心道:“怎么了,纪翎,你是不是不太舒服?”纪翎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我没事,谢谢您。”
旁边一个长着雀斑的高个男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有些轻蔑地瞥了两人一眼。他巴不得纪翎状态不好,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切,没那个能力就别来参加考试啊,现在提早退出省着到时候丢人现眼。”
纪翎一直心不在焉,所以压根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温阳在后面狠狠瞪了那个男生一眼,从他身边走过时还故意踩了一脚他的球鞋。
几人进入空旷的考场,监考老师当众拆封试卷,铃声响起,带着油墨香味的试卷被一张张递到考生的手里。纪翎一反之前在考场上冷静的状态,从试卷拿到手的那一刹那就答得飞快。
他的斜后方就是刚才的雀斑男生,后者看着纪翎飞速动笔的身影,额上不禁渗出了一些冷汗。而雀斑男生越是着急,就越是忍不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前方的纪翎身上,签字笔落在纸面的刷刷声响仿佛催命符,几分钟过去他硬是焦虑得没读完题。因为过于心焦,他不停地留心着纪翎的做题进度,最终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哗啦”一声——
纪翎把卷子翻到了背面。
他低下头一看,自己选择题还没做完。
男生顿时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同时低下头,竭力让自己不要再关注纪翎,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卷面上。然而四十分钟后,纪翎推开桌子站起来,拿着卷子走到讲台旁交给了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严肃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现在就交卷?”
纪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老师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保险起见,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不用再检查几遍?”
纪翎默然摇摇头,脚步飞快,转眼间匆匆的背影已经从门口消失不见。
考点和他们落脚的宾馆相距不远,纪翎索性顶着烈日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宾馆,路过的行人都用诧异的眼神打量着这个满头大汗的俊美少年。
纪翎知道老师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自己私自出行,但他实在担心贺琢的安危,所以只能拿着身份证和温阳借给他的手机就偷偷踏上了前往H市的大巴车。
回到学校免不了吃个处分,纪翎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才发现“钟素商 车祸”的标题还挂在热搜上,愁上加愁,他再度给贺琢拨通了电话。出乎意料的,这次电话被人接通了,小狗闷闷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你好,请问哪位?”
纪翎因为巨大的震惊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直到对面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颤着声音说道:“喂,贺琢,是我纪翎,你现在在哪?怎么样?”
贺琢仿佛被意外之喜砸中了,他猛然提高嗓音说道:“纪翎?!你考完试了?”
纪翎因为不想错过贺琢的每个字,把话筒紧紧地贴在了耳朵上,所以当贺琢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到耳朵时,他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贺琢,”纪翎迟疑了一下,忧心忡忡地问道:“我看到新闻了,你受伤了没?叔叔阿姨还有小竺怎么样?”
这句话不知道使贺琢受到了什么触动,一秒内完成了从活蹦乱跳到生死存亡的转变,声音陡然变得失落,又轻又虚简直像是即将不久于人世,“他们都还可以,就是我有点不好……”
纪翎直接急了,飞快追问道:“你哪里不好?是不舒服吗?到底是怎么回事,贺琢,你说话啊!”“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