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辞看着女孩手中的东西,脸上的神情明显在问:这是什么?
“这是模拟器。啊,这么说你可能不明白。这东西可以模拟向导的精神力,虽然作用有些单一,只能进行行为暗示,但对我们这种非A级向导来说,还是有帮助的。类似于一个精神力增幅器。”安琪尔说。
“只是个增幅器?”
“那肯定不是啊。这东西还有定位的作用,大多数时候,它都是作为增幅装置和定位仪使用的。” 安琪尔看着手里的小东西:“但如果你做出了背叛组织的事,组织可以远程控制它,对你进行行为暗示,让你感受一下烈火焚身、痛不欲生的滋味。”
“惩罚?”
“对。”安琪尔点点头:“这东西吞下去后会附着在你的胃部。但如果你真的想脱离组织,只要能够保证绝不泄密,还是可以通过手术取出来的。”
安琪尔看林辞的眼神很真诚。
林辞点头。烈火焚身和痛不欲生两个词,让他想起了自爆的菲尔丁。
绝不泄密?果然是只有死人才能给出的绝对保证。
“好的,既然这样,我加入你们。”林辞笑着对安琪尔伸出手。
“那太好了!”安琪尔说着将模拟器放到林辞手中,然后紧紧地盯着他,明显是在等他当场吞下去。
林辞笑了笑,随手将模拟器丢进口中,喉结滚动,干咽了下去。男人还特地展开双手,张开嘴,甚至抬起舌根让安琪尔观察她是否真的吞下了那个定时炸弹。
安琪尔很高兴,她向林辞张开双臂,像是想要来个拥抱:“欢迎你加入超新星!你一定会成为最耀眼的Supernova的!”
林辞避开了女孩,只是笑着道:“或许吧。”
格雷返回向导生的营地,无人发现他的踪迹,哨兵快速钻进了属于自己向导的那顶帐篷。
然而他只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帐篷——林辞不在。
有人走了过来,三个。
帐篷门被拉开,林辞探头进来,看到格雷时被吓了一跳。他急忙回身去拉门的拉链。
在林辞转身的时候,格雷穿过向导的肩膀,看到帐篷外闪过一缕金色卷发。与林辞一同回来的人是那个叫安琪尔的C级向导和她的哨兵。
“怎么样?”林辞问格雷。他没有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
向导也确实不需要向自己汇报行踪:“赵雯已经回来了。我没有告诉她菲尔丁的话。”
格雷没将在哨兵生活区发生的事告诉林辞。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林辞解释“Plan D”,这是他无法说出自己隐瞒能力的原因。但不说明这些,King会放他离开的事便也无法解释。
还有那个组织……那个承载寄托着其他哨兵离开塔岛希望的毁灭之星……
说不出来,说不出口。
最后只能全部瞒下来。
“明天就要走了。”林辞坐在睡袋上,格雷坐在帐篷靠门的一角。
“嗯。”格雷应声。今晚过后,那些解开的没解开的疑惑与问题都将失去被揭开的机会。但他对此没有任何办法,时间从不愿为人类停留。
夜深了。
林辞依旧将睡袋铺在地上,他侧身让出了一块空地,足够一个高壮的成年男子睡下。
这次不用林辞命令,格雷主动移了过去,像昨晚一样同向导睡在了一起。
第二天的中午。
天空万里无云,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向导生们带着自己的哨兵,乘坐塔岛的专用越野车,来到位于北部作训大区东面特定的停机坪——就是林辞坐错飞行器抵达的那个。
从车上下来,林辞带着格雷,跟随管理人员的指示,前往等候区。
向导生们将根据分配地分批乘坐飞行器离开塔岛。
林辞和格雷是最后一个到的,等候区里已经站满了人。
跟随第一辆飞行器离开的只有莉莉和她的哨兵。飞行器外壳上印着一个腰部有圆环的中子星图案,代表射线的中线左右分别写着“S”和“E”——和图案拼起来是“SOE”——特别行动组织。
莉莉的实习地点引来向导生的惊呼和羡慕,可莉莉本人的神色却并不好看。挚友的死亡让她无法释怀。
飞行器一架架驶离停机坪。
东南角的飞行器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有个向导生在飞行器快要起飞的时候强行打开舱门,想要跳机,被其他人及时抓住带了回去。
舱门关闭,飞行器嗡得一声冲上云霄。林辞看到了那个想要跳机的向导,是失魂落魄的梅薇丝。
等候区的人已经走光。偌大的停机坪只剩下林辞和格雷一对向哨。来接他们的飞行器却迟迟未到。
不远处的几个工作人员无精打采地打着盹,一个打了个哈欠,又传染给了另外几个。
嗡——巨大的轰鸣从远处的天空传来。
几个工作人员的困意瞬间被吓跑,一个个惊讶得看向天边。
灰蓝色的飞行器转眼来到众人上方,驾驶员技术不佳,歪歪扭扭地晃了好半天才成功着陆。吓得几个工作人员大气都没敢喘一声。
飞行器驾驶员是个新手,飞行器却是个旧货。
这个型号的机子是上代产品中的爷爷机,材质用得比不上新款飞行器,涂装材料搁现在也是便宜货。
坑坑洼洼满是划痕的机身,让这架飞行器看起来像是违规飞行的报废机。
咯吱!咯吱!——舱门竟然还是抬升款,也不知是哪里的零部件坏了,抬升的过程中,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负责校对的工作人员确认了好几次信息表中的飞行器与眼前这垃圾场里淘出来的玩意儿是同一个东西,终于大手一挥,给林辞和格雷放了行。
“去吧,是来接你们的。”
林辞并没有工作人员那么震惊,毕竟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条件不太好”。
谢过工作人员,林辞与格雷登上老旧的伸缩楼梯。
舱门关闭时又发出了刺耳的惨叫。
飞行器在驾驶员生疏地操作下,缓缓升空。
围绕着白塔的海岛渐渐被抛在身后,化成一个看不清的灰点。
拖着绿色尾焰的飞行器跨越茫茫大海,将向导和他的哨兵带向未知的未来。
——————
同一时刻,某个阴冷黑暗的房间里。
嘟嘟,嘟嘟……
老旧座机电话的话筒里传来规律的声响。
“喂,您好。”电话接通了,洛兰的声音传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
“很顺利。”
“Gray离开了?”
“刚刚上了飞行器。”
“开始准备那件事吧。快到时候了。”
“是。”
“对了。洛兰,你相信我吗?”
“我从未相信过您。我们的王。”
“嗯,那下次再联系。”
电话挂断。
过了一会儿,黑暗里响起一声悠悠地叹息:Gray,不要轻易相信你所看到的真相。
——第一卷 ·塔岛篇·完——
作者有话说:
在外星生物入侵地球最严重的时代,人类建立了安全防卫系统(SPS)。
这是一个类似后勤部门的独立机构。监测预警入侵的外星生物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不知多少个世纪过去,现在的SPS隶属于MUTE联合组织,是其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他们掌控着人类文明尚未被摧毁前投放到宇宙中的建设资源。在万年后的今天,仍然执行着属于他们的使命。
利用仅剩的第十七代北斗卫星,SPS在世界上每个仍有人类聚居的地方部署了监测基站。因为不需要直接参与战斗,SPS的成员都是当地人和Mute军队的轮调士兵。
这些普通人默默地为人类的安全提供着最坚实的后勤保障。
林辞的实习地点就是SPS下的某个监测基地。这是第一次有向导哨兵加入SPS,也是第一次有向导哨兵被丢进后勤组织。
飞行器晃晃悠悠地降落,停稳后,老旧的舱门咯吱叫唤着,慢慢打开。
林辞和格雷先后走出机舱。从未见过的景色给二人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高海拔地区稀薄的空气使瑞利散射变小,天空因此而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点缀着团团洁白的云朵,有一种唾手可及,却神圣不可触摸的纯粹感。
灰黄相间的冻土层上,盘曲蜿蜒着或翠绿、或苍蓝,翡石玉环般静谧的河带。远处的皑皑雪山披着圣洁的冰川,宛若神女天降,静卧于天地之间,令人心驰神往。
“欢迎来到Third Pole基地,古称卫藏。在我们民族的语言里叫‘乌斯藏’,中心之河的意思,是我们这个民族文化的发源地。”从飞行器下来的驾驶员是个皮肤黝黑,穿着褐色白毛领藏袍的男人。
金花帽,罗松尾饰,腰带里别着一把嵌有松石、珊瑚、蜜蜡的银制匕首。
男人的穿着,将林辞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中唤醒,骤然降低的温度让他打了个寒颤。
格雷见状,悄悄挪动 位置,挡住风口。
凛冽的风抽在背上,风速为10米/秒,气温是2摄氏度。
哨兵的五感远超于常人,但耐受力也会相应增强。而且他们身体好,几乎不会感冒发烧。
“这里是古南山市的贡嘎机场,现在被用于飞行器的起降。基地在西面的乃东区,有车来接我们。”男人穿着格外隆重,语气却相当冷淡。他甚至没有介绍自己的名字,机械的语调像是在背课本。
菲尔丁一把火烧掉了向导宿舍,也烧掉了林辞唯一的厚外套。在接近冰点的气温下,单薄的西装根本起不到任何保暖作用。
劲风的吹拂,将人的体感温度无限下拽,即便有格雷的遮挡,体质与Mute无异的向导依然被冻得脸色发白。
驾驶员“背完书”就裹着衣服蹲到远处,对两人的情况视而不见。
接人的车迟迟未到。
哨兵看看向导,他知道林辞并不是个吃亏的性格,可向导却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只站在下机点,干挨着冻。
“开飞行器,我们进去等。”格雷冲远处的男人喊道。
男人闻声,扭头看了他一眼,显然不太想回答,但又畏惧于哨兵强大的能力,只好不情不愿地说:“不行啊,这大家伙运行起来又费油,又费气,烧钱!”
格雷沉下脸。塔岛上的Mute工作人员对向导的态度即便不是阿谀谄媚,也是毕恭毕敬,谨慎小心。
向导是现存人类中地位最高的存在。可这里的人对待林辞的态度却实在连友好都称不上。
“阿嚏!”林辞打了个喷嚏。
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在高原地区感冒发烧是很危险的事。
格雷大步向驾驶员走去:“给我钥匙,或者我自己开门。”
哨兵的体型没有传说中巨人般高大、壮硕,但带给人的压迫感依然强烈。
男人抓着自己的袖子,强装镇定:“真不行,我们基地花不起这个钱!你们再等等吧,车马上就来了!”
格雷不再同他交谈。哨兵走向飞行器,单手抓住了舱门——要钥匙是为了开暖风,但如果对方不给,他打算直接使用能力带林辞进去。
驾驶员只是普通人,对哨兵了解不多,不会发现他的能力超出了等级限制。
格雷的动作惊得驾驶员从地上跳了起来,一着急,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串藏语:“@#¥!……“
格雷没听懂,也不打算听懂。他的手依旧按在机舱门上。
“别,我晕机了……吹风会舒服些。”林辞白着脸,拦住格雷。
“进去暖和。我可以恢复这扇门。”格雷同林辞小声说。
“不,我真的晕机……”林辞说着,脸色更白了。
他的E-不是白考的。
在战斗技巧这门课中,向导的机甲操作和飞行器驾驶两个单项,因为晕机,就没及格过。甚至,因为毕业考试中是实机操作,他差点搞出机毁人亡的测试事故。
能拿到E-,他怀疑是测评老师再也不想在这门课上看到他,为了让他早点滚蛋,才给了他这个成绩。
格雷收回手,脱下作战服外套披到林辞肩上。
林辞不太想要,可晕机的强烈反应让他不敢动弹。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喷嚏的原因,原先只要站一会就能减轻的呕吐感,现在却如浪潮般一下下冲击着他的喉咙,像是下一秒就要翻涌而出。
早饭吃的少,早就消化干净。午饭时间两人又是在飞行器上度过的,驾驶员这个态度,自然也不会 给他们准备餐食。林辞胃里空空如也,他终于还是难受地蹲到地上,干呕起来。
格雷心疼地替他拍打着后背。
2℃的气温下,高大的哨兵只穿一件紧身背心,用身体将向导包围在自己与飞行器的机身间,阻隔了大部分狂躁的冷风,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自己的向导。
驾驶员看着眼前的向哨二人,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呜呜——汽车引擎的声音传来,基地的车终于到了。
“!@#¥%……”
“* #¥……”
汽车驾驶座的白人士兵和藏人用当地的语言交谈。
格雷听不懂,但通过他们的语调,格雷分析出,那白人在同藏人道谢。
他们应该快到基地了。
低头看着盖着自己外套,侧躺在自己腿上的向导,格雷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摸摸他的头发——那看起来非常柔软。
当然,他没有真的抬手。林辞并没有睡着,车前座还坐着两个并不友善的家伙。
车子在一座用石头、黏土和木材建造的三层平顶建筑的院门前停下。
“你们,进去吧。进去就能看到带你们报到的人。”开车的白人士兵转过身,对他们说。
飞行器的驾驶员可能是之前被格雷吓到了,一动不动,老老实实缩在副驾驶。
格雷半抱半扶着林辞下车。一路颠簸,向导的体温已经开始升高。这不是个好现象。
破旧的越野车喷出一团满是汽油味的尾气,开走了。
穿过空无一人的院子,掀开厚布门帘,推开木质门扇,格雷同林辞走进这座白墙红顶的三层建筑。
冷气终于被彻底隔绝在身后。两人眼前是一个和想象中完全不同,充满现代科技感的房间。
建筑内没有分层,单层层高达到10米,四面墙上没有窗户,头顶的照明灯被隔绝在透明的高强度防弹玻璃后,熟悉的银色流光隔音材质将整个巨大的房间包裹成绝对安静的世界——外面的声音进不来,里面的声音出不去。
房间一眼就可以看到底,没有机关,没有多余的进出口,也没有那个应该带他们去报到的人。
头顶的照明灯忽然熄灭。没有窗户的巨大房间归于黑暗。
格雷下意识地将林辞抱起,转头冲向进入时的大门。
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一面特殊材质的隔离门阻挡在木门前,与隔音材质几乎无缝相接在一起。
房间变成了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
这是一个下马威。
格雷用手贴上四周的隔音材料——这不是金属,他没有办法用能力打开。而隔音材质后面的,是足以抵抗S级哨兵和13级宇宙生物攻击的特制材料。
这里应该是建来关押活捉的宇宙生物,或因失去向导而发狂的哨兵的牢房。
以人类目前公认的最高战力——S级哨兵为标准,地球上暂时没有能够从这里越狱的生物。
但格雷不是真正的D级。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等级究竟是什么,但他知道,这种特质材料并不能困住他。想用这个房间关住他是不可能的。
向导在干呕过后就没了精气神,病恹恹的,乘车时主动趴到了哨兵的腿上,个头不矮的男人可怜巴巴地蜷起身体,想要靠这样的姿势缓解不适。可他还是发烧了。
怀里的身体越来越烫,呼吸也变得粗重,伴随着时不时发出的咳嗽声,敲打在哨兵的心上。
格雷愤怒地调动潜能,着重强化下肢的肌肉骨骼,就在他准备一脚踹烂墙体的时候,唯一的出口传来动静:内层门下降,木门被打开。
格雷冷眼看向来人。
厚布帘被人用绳子绑在门洞两侧。逆着光,格雷看到一个矮小的人影,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少年不说话,只是伸手在木门与内层门缝隙之间的墙壁上按了几下,房间再次亮起了灯。
格雷看清了少年的样子:十六七岁的年纪,臭着一张稚嫩的脸,穿着黑色的藏袍,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藏刀,脚下躺着碎成两半的木门门锁。
他皱眉看着哨兵和向导,低声骂了句当地语,解了腰带,把自己的外袍丢过去,然后用生硬的通用语说:“他们、骗我。你们、穿上,跟我,走。”
林辞想自己走,但他掰不开格雷箍在自己身上的手。属驴的……他昏昏沉沉地想着,放弃了挣扎。大概是被抱着抱着就习惯了,向导乖乖窝在了哨兵的怀里。
格雷把少年短小的衣袍盖在林辞身上,快步跟上少年。
作者有话说:
本卷所有有关当地的特色风俗,地理环境等都是参考度娘和纪录片资料+自己加工(胡编乱造)的,一切为剧情服务,切勿全部当真。
走出特殊材质建造的牢房,格雷跟着少年离开小院。
十分钟后,他们拐进了一片依山而建的石头房群,在一口不起眼的水井旁停了下来。
少年掀起水井的石盖,下面竟然是一部简陋的垂直电梯。
真正的基地原来建在地下。
少年先进入电梯,格雷抱着林辞跟上。
失重感袭来。
依旧是由石头、黏土和木材建造的多层地下洞穴展现在格雷眼前。
林辞已经陷入昏睡。
少年控制着电梯停在地下三层,他指着不远处一个洞窟道:“医疗室,救人。”
格雷早在少年开口前就闻到了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没等少年说完话,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医疗室门口。
被称为医疗室的洞窟内部并没有格雷想象中那么野蛮。里面装修的同普通医院一样,除了“天花板”呈拱形,墙壁有些凹凸不平外,非常整洁干净。
进门的大房间是看诊室,最靠里的墙上有道小门,通向病房和药品库。
“还好来得及时。是有点高反,肺水肿,但不严重。昏迷是高烧引起的。吸上氧,再输两天液就好了。”带着高度近视镜的医生不是当地人,应该是轮调来的军医,他在林辞输液的手背贴上医用胶布,对格雷说。
被用作病房的洞窟很小,里面只摆了一张单人病床和一个吊水用的铁架。
“谢谢。”格雷守在林辞床边,目送医生离开。病房里只剩下向哨二人。
向导鼻上戴着输氧管,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
窄小的房间里没有座椅,格雷坐到林辞床前的地面上,握住他的手。
因为输液,向导的手冷得像冰块,格雷替他掖好被子,一手垫在他的掌心,一手包裹住他苍白的指尖,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
时间随着静脉滴壶里滴答下落的药液流走。
氧气和药物让林辞清醒过来。
由于病发的时间短,送医及时,林辞身上还没有明显的浮肿,只是嘴唇显得有些青紫。
形状姣好的唇轻轻张合,格雷听见向导说:“其实,我有个哥哥。”
格雷看着向导,静静等待后续。
但林辞说完这句话却卡了壳。
想了好久,他才再次开口:“你总让我想起他,但你和他其实一点也不像。他没你高,没你帅,没你厉害。他不会给我暖手。他是个王八蛋。”
向导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嗯。”格雷捏了捏他的手,是无声的安慰。
林辞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像是鸦羽,盖住了星星点点的水光。
凉凉的指尖在掌心轻轻滑动:Thanks。
格雷轻轻握住了向导的感谢。
有人向病房走来。
“你们,先治病。好了,再报到。”是带他们来医疗室的少年。
格雷看向门口,将手边属于少年的黑色外袍抛过去。
他没有道谢。
少年也没再说话,取回自己的衣服就离开了。
建在地底的病房里无法分辨昼夜。
林辞从沉睡中醒来。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夜灯,可他却觉得现在应该是早上了。
输液的针头不知什么时候被拔掉了,只有鼻尖的氧气输送管还在奋力工作。
林辞转动眼球,看向床边。
高大的哨兵坐在冷硬的地面,趴在他床边,用一个委委屈屈的姿势睡着了。
像个守护主人的大狗狗。林辞的嘴角微微上扬。
即使在睡梦中,哨兵仍然紧紧地握着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很暖——哨兵的温度正顺着手臂涌入身体,林辞脑子一热,冲哨兵轻轻叫了一声:“汪!”
“嗯?”格雷并没有睡着,他守了林辞一夜,累了便趴一会儿。
林辞的脸瞬间变红:我有病啊?
他尴尬地撇过脸,不敢与格雷对视。
“上来睡。”向导试图转移话题。
“你刚刚说的……”好像不是这个。
格雷话没说完就被林辞打断。
将手从格雷掌中抽回,向导转身背对格雷,说:“地上冷。”
格雷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对着向导的背影道:“这里还行,不冷。”
“快点,上来睡。”向导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床窄。”格雷目测了病床的宽度,一米二,两个人睡怕是又要变成在单人帐篷里那样。
“又不是没睡过。”这话听起来怪怪的,然而林辞一心只想让哨兵忘掉那声莫名其妙的狗叫。
格雷顿了一下。
“别磨磨唧唧的,咳,上来。咳咳……”林辞拍了拍留出的半张床。可能是话说多了,他又咳了起来。
顾不上其他,格雷赶紧翻身上床,为林辞理顺气息。
熟悉的热度贴上后背,林辞的咳嗽渐渐平息,但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有些烦躁地想:我是肺水肿,为什么心脏会不舒服……
整整住了三天院,林辞才终于适应了高原环境。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像是打翻的颜料盘,调染着碧蓝的苍穹。厚厚的云团,化作一尾尾暗色的鱼,在一片灿烂的光海中悄然游弋。
基地最高长官办公的地方不在地下,这是让林辞感到最惊讶的事。
跟着几日前见过的少年,穿上了厚实藏袍的林辞和格雷在依山而建的大片石头房中来回穿梭,仿佛真的融入了这片极具特色的土地。
三人在房区绕了足足二十分钟,才终于走到了报到处——最高长官的办公楼。
说是办公楼,其实只是一间普通的两层民房。
一楼是养牲口的地方,堆放着大量草料和牛粪,有两只牦牛正在埋头苦吃。
二楼才是人住的,被一道木墙隔成两个单间。一间作佛堂,一间作起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