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辞并不知道格雷的纠结，他正低着头，认真地调试枪械。
“想赢。我们一起赢。”向导透过瞄准镜，单眼看着不可一世的梅薇丝，简洁而坚定地回答。
“好。”格雷应声。
完全封闭的作训室内响起比赛开始的铃声，难听又刺耳。
身高体型相差巨大的两个哨兵缓缓接近对方。
“格雷，你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这只是个内部比赛。”靠近后，格雷听到连鑫对自己小声说。
“不必。”格雷摇头，神情自然而平静。
这不是他第一次同连鑫交谈，却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态度和对面的人说话。
连鑫愣了一下：这是格雷会说的话？
不，或许，是因为格雷的向导在这里，哨兵必须为自己不被抛弃而做出相应的表态，就像他自己一样。
“别害怕，你放心，我和纳尔森那种家伙不一样……”连鑫再次放低分贝，确保向导们难以听见，对格雷道：“向导们只在乎自己的前途，不会在意我们的生死。但我们同为哨兵，我可以在不伤害你的情况下，赢得比赛。”
格雷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哨兵，不再说话。
同一时刻，另一边。
林辞知道自己不是哨兵的对手，且对高大的哨兵心怀恐惧，他主动退到格雷身后较远的位置，寻找射击点。
他的目标和对手，是梅薇丝。
即使仅凭格雷一人就足以对付女人和她的哨兵，林辞也不能真的将一切都丢给格雷。为了尽可能的守护他们的秘密，他最好能凭自身能力解决梅薇丝——林辞有这个自信。
林辞的动作引来对面女人的嘲笑：“E级就是E级，竟然想用Mute的作战方式同向导对抗？你不会是现在就用不出精神力了吧？”
梅薇丝话毕的瞬间，释放出了精神威压。
虽然无法与莉莉曾经用来压制自己的强度相媲美，但梅薇丝怎么说也是个A级向导。面对这样的威压，一般的低级向导早已站立不稳，头晕目眩了。
但林辞却对此毫无知觉：他迟钝的精神力，连莉莉都无法对他造成影响，更何况梅薇丝。
男人一切如常地为手中的枪上膛，并拉开了保险栓。
“你？！”梅薇丝震惊。
“不好意思，我比较迟钝。”林辞感觉不到梅薇丝的精神威压，但只靠猜测，他也能知晓向导们战斗时常用的手段方法——无外乎施压，创建幻境，假象欺骗罢了。
橡胶子弹擦着梅薇丝的侧脸，撞到墙面，又反弹开去。
林辞一刻不停地，开始第二次瞄准。
女人不愧是年级第二，即使大意轻敌，自身状态不佳，反应速度也还是很快。林辞第二枪堪堪瞄准，她已经开始无规则跑动，防止被向导击中。
只是，林辞实际上也并没有打算将女人“一击必杀”就是了。比赛视频是会被收录存档的，他时刻记得自己“E级向导”的身份。
既然梅薇丝对外宣称自己会因紧张而意外解除与哨兵的精神结合，那因此而输给一对低级向哨也是可以的吧？
林辞现在要做的，就是拉长比赛时间，为己方的胜利寻找一个合理的存在。
橡皮子弹几次落在梅薇丝鞋边，直逼的女人满头是汗——她从未想过一个向导竟然会感受不到精神威压，这和普通Mute有什么区别？
可就是这样的废物，正在用手中的枪，将她逼得无处可逃。
梅薇丝开始后悔自己没有留下杰拉德送来的武器。
丢掉武装的时候，她甚至没有为自己留下一片特殊载体！如果有载体，她就可以想办法接近林辞，然后借助载体对男人使用精神力……可恶！
“你在干什么？！还不赶快解决掉那个垃圾哨兵，然后把这个E级给我抓起来！抓起来！”梅薇丝一面逃跑，一面冲正在同格雷战斗的连鑫大喊。
然而A级哨兵此时，却已经连与向导交流的精力都分不出来。
在向导释放精神威压的同一时刻，连鑫便收到动手的信号——他二话不说，向格雷发动了突袭。
这样的速度，甚至在许多低级哨兵眼中，都可以称得上是瞬移。
格雷可是全塔岛最弱的D级哨兵，更不可能看得清他的动作。战斗会在瞬息之间结束！
连鑫幻想着自己控制格雷后，再将那个瘦弱的向导按在地面的场景。
然而，他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出现。
连鑫扑了个空。
消失的哨兵出现在身后，随之而来的攻击带起一阵空气流动。连鑫感知到了，他用最快的速度抬手，想要自卫反击，但还是比对方慢了足足半拍！
重击落在后背，连鑫单膝跪地，心中一片后怕：还好对手没有攻击自己的后脑脊椎等关键部位，否则这样的力度下，即便是A级哨兵，也定然会受重伤……等等！
连鑫从地上弹起：他怎么能被格雷打倒在地？那可是格雷！塔岛最弱哨兵！这怎么可能？！
“你？！”连鑫不敢置信地看向格雷。
眼前的哨兵矮小瘦弱，仅从外貌而言与普通人无异。男人没有说话，并摆出姿势，准备对他发动第二轮攻击。
一个普通的A级哨兵对格雷而言并不存在任何威胁。但格雷没有选择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连鑫。
和林辞一样，他也在内心计算，自己究竟应该耗费多长时间打败眼前的哨兵，才不会显得突兀。
新的一轮交手开始，连鑫再也不敢轻敌。他催动潜能，使出全力，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法跟上格雷的动作。
挨打。他始终都在挨打，即便是与最强的A级哨兵战斗，连鑫也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感觉。他连格雷的一根头发都碰不到！
“你在做什么？！干掉他！干掉这对低级的垃圾！”身后的女人再次发出指令。
连鑫咬牙，深吸一口气，在精神域内同向导报告：对方的哨兵……不正常，我，无法制服他……
废物！你这个废物！
女人尖锐的怒吼在精神域内炸裂，连鑫痛苦地按住太阳穴。
格雷眼前一亮，高抬腿，一记猛击，直扫连鑫面门。
两米多高的巨人，炮弹一般横飞出去，砸在墙上，手脚瘫软，滑落地面，陷入半昏迷之中。
林辞见状，知道格雷定是发现了赢得比赛的合适时机。
他马上修正瞄准目标，橡胶子弹击中了梅薇丝的小腿，虽然被向导的特殊制服卸掉了大部分冲击力，反弹开去，但还是对女人的行动造成了一定影响。
梅薇丝躲避的动作明显变缓，林辞将枪口瞄准了女人的腹部。
小腿肚传来的疼痛让女人更加暴躁，她全力催动精神力，硬是将半昏迷的连鑫“叫醒”：起来，废物！起来干掉那个E级！偷袭会吗？！不要再管这个D级哨兵，他一定有问题！你去偷袭向导，先解决那个垃圾！
大脑像是要被挤压到爆炸了，连鑫眼球颤动，再次被疼醒。
纷杂的信息涌入意识层，哨兵抓住了最强烈的那个——干掉E级向导！
睁眼的瞬间，连鑫找到了林辞所在，直奔向导而去。
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连鑫面朝下，被巨力压在距向导五米外的地面，特殊强度的钢化地面被生生砸出人形。
压在后背的脚很重，连鑫能感觉到自己的肋骨断了三根。
格雷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想干什么？”
一粒橡胶子弹滑破空气，正中梅薇丝腹部。
女人痛苦地弯下腰，林辞几步向前，未开刃的匕首横上了梅薇丝的喉管：“你们输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你这个垃圾！你怎么可能赢我？”梅薇丝无法相信自己的落败，女人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林辞：“你一定使了诈！你一定给哨兵使用了‘兰提’！否则你们不可能会赢！不可能……我要向联盟举报你！我要……”
“‘兰提’？那是什么？”林辞一愣，这是他从未听过的词语。
“别装了！你会不知道兰提？我要举报你们！让最高检察院制裁你们！你们这群该死的臭虫，就应该和张莹莹那些人一起死在塔岛，被碾死，变成焦炭！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应该下地狱！”
梅薇丝发疯般的咒骂让林辞的脸色越来越冷。
“都是活该！活该！沾上你们E级向导的家伙，都是自作孽，是自己找死！活该去死！”
作训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女人粗重而疯狂的喘息四处回荡。
林辞低着头，白炽灯打下的浓重阴影掩去了男人的双眼。
“梅薇丝，”林辞的声音极为平静：“你是因为丢了母亲的遗物才会变成这样的吗？”
“母亲的遗物”几个字让女人突然停止了挣扎与咒骂。
林辞微微侧头，贴近女人耳边，近似温柔地轻声道：“那只钢笔，是我拿走的。”
梅薇丝忽然睁大了双眼，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在激动与愤怒下，向外凸起。
“我把它……”林辞没有说完，那把横在女人喉管处的匕首变魔术般消失在修长的五指间，一颗橘色的橡胶子弹被男人平举着托到梅薇丝眼前，然后化作了一片散沙状的橡胶颗粒。坠落后，在地面四散弹跳，洒落一地。
“嗬——嗬——”梅薇丝大概是想大声尖叫，然而巨大的刺激让她失了声，只从嗓子里吐出来两个撕裂般的气音，便抱着头，缩成一团，趴跪在原地。
“啊！——”被格雷踩在地面的哨兵却忽然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壮硕的A级哨兵剧烈挣扎，格雷皱眉，单膝压住连鑫的肩胛骨，将人死死控制在原地。
林辞冷眼看着脚边的女人——她的精神域崩塌了。
作训室的门打开了，杰拉德风风火火地大步迈入，抬手丢给格雷一个真空纸袋：“抑制针剂，给他打了。”
向导精神域的崩塌导致其对哨兵的精神结合被彻底解除，失去了精神结合保护的哨兵，会有暴力、伤人、自残等行为，必须注射潜能抑制剂后再进行隔离控制。
格雷单手将针剂推入连鑫的上臂肌肉中。
“不！我不要回塔岛！我不能回塔岛，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样的机会！都怪你，都怪你！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个神经病疯女人？！为什么……”接收了过多无用信息的哨兵神智错乱，胡言乱语着。
格雷将注射后的针筒丢到一旁。潜能被压制的哨兵体能与普通人相差不大，格雷手上的力度有所放轻。
连鑫得以转动头颅，看向四周。
他看到了格雷压在自己肩膀的手，一双与普通人大小相似的手。
“格雷？格雷！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这样的废物都可以离开塔岛，得到自由？！凭什么？你不过是个D级！你是整个塔岛最弱的D级啊！！都是你，都是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输，我可以留在外面，做一个自由的人上人……你就应该乖乖被我打败，滚回塔岛，死在那里！烂在那里！做你的老鼠虱虫！”
连鑫的话让格雷一愣，他忽然想起了纳尔森对连鑫的评价：装模作样假惺惺。
“啧，还真是，什么样的向导什么样的哨兵。”杰拉德看了看趴跪在地面的梅薇丝，又看了看口中喃喃不停的连鑫，挑眉道。
“这边，带他们去治疗吧！是向导的精神方面存在问题，从而导致的精神结合解除。哨兵已经打过抑制针剂了。”庄一鸣带着一队医疗人员，进入作训室。
一阵忙碌，梅薇丝与连鑫被相继带走。
“恭喜你们获得了离开的机会！我就知道你们可以！”医护人员散去后，庄一鸣面露欣喜，对林辞和格雷道。
“‘兰提’是什么？”
“他会被送回塔岛吗？”
向导和哨兵的声音同时响起，庄一鸣看着二人，一时不知该回答哪个问题。
“是否会被送回塔岛，取决于丹·梅薇丝清醒后，是否还愿意选择他作为自己的哨兵——当然，大概率是不愿意的，我听说在第一个哨兵死后，这个哨兵是她在状态极差的时候，随便选的。”杰拉德将格雷随手丢掉的抑制剂针筒捡起，看向林辞：“至于‘兰提’……那是一种违禁药品，可以用于短时间内快速提高哨兵能力。当然，是有很大副作用的。”
庄一鸣点头，接上杰拉德的话，说：“说来也怪，那东西早已销声匿迹很多年了，你们这辈的年轻人，按理说是不该知道的。”
“会不会是因为她母亲，玛琳娜少将生前……”杰拉德的推测没能说完，便被打断。
满嘴燎泡的丹增嘉措，门都没敲，闯入作训室：“报告，庄大校！驼盐队出事了！”
“怎么回事？”听到丹增嘉措的报告，庄一鸣皱眉。
“我们在两天前的卫星照片中找到了失踪的盐队……”丹增嘉措声音哽咽，递出几张打印在A4纸上的彩色照片：“损坏的盐袋，牦牛……和士兵的骸骨……技术部已经确认，这，就是我们的盐队。他们应该是遇上了外星生命体……”
照片上散落着几个用黑色直液笔圈出的小圆圈，若不是丹增嘉措的说明，众人并不能看出那究竟是什么。
“全军覆没，无人生还。”高壮的汉子红了眼眶。
怎么会这样？
林辞震惊地同格雷对视——巡查队的士兵争抢加入盐队的事还仿佛就在昨日，可就是这本该安全返回基地的盐队，出了事……
“巡查队呢？”庄一鸣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图像，问丹增。
“已经顺古京拉线走到唐古拉山口附近了，刚刚和昆汀联系过，他们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外形生命体存在的痕迹，暂时是安全的。”
巡查队安全的消息让众人暂舒一口气。
但庄一鸣的眉头却始终没能松开：“杰拉德，去申请一批食用盐，最好能在三日内送到。丹增，让基地的住民加快搬迁速度，明晚之前，必须全部迁入地下基地四层以下的居住区。”
得到任务的两人立即离开，前去执行命令。
林辞下意识的咬着下唇，摩擦自己的指腹：庄一鸣是怀疑外星生命体正在接近TP基地。
“林辞，格雷，”庄一鸣攥着丹增留下的照片，转过身，同林辞和格雷道：“请你们现在立刻跟随南极基地的飞行器离开，白天说的那些事，就拜托你们了！”
庄一鸣的焦急认证了林辞的猜测。男人在担心外星生物的攻击影响两人进入南极基地执行任务。
但，现在就离开？杰拉德的哨兵只是杀死一只怪物便消耗巨大，现在还躺在医疗室的病房里，他们离去后，难道要将那些无法被肉眼捕捉、难以对付的外星生物留给丹增嘉措、扎西次仁这样的普通人？
虽然即使二人留在这里也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可……
“我们留下帮忙。”是哨兵，他握住了林辞不停摩擦指腹的手，对庄一鸣道。
庄一鸣坚定地摇头：“你们必须走。”
“没有哨兵，万一外星生物真的来了，你们要怎么对抗？”林辞抓紧格雷。
庄一鸣仍旧摇头：“基地的热武已经基本安装完毕，杰拉德也告诉了我那东西的大概情况。不要看不起Mute，没有哨兵，我们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战斗。你们走吧，只是提前一晚而已。本来你们赢得比赛，明天一早也必须要离开。”
“去收拾东西吧，我已经联系了驾驶员在外面等你们。记得你们要做的事。南极基地和这里是完全不一样的，二位务必万事小心。”庄一鸣说完，再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兀自离开了作训室。
在基地最高长官的命令下，整个地下基地在深夜中苏醒。
回宿舍的路上人多眼杂，两人始终没有找到可以安全交流的机会。
“日常生活所需要的物品，基地都会为您准备好，不需要携带，拿好私人物品就赶快来起降场，您只有十分钟。”南极基地飞行器的驾驶员同两人在宿舍门口的小路前分开。
林辞最后一次用钥匙打开了宿舍小院的院门。
虽说要收拾东西，可他们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行装——所有的东西都是来到TP基地后，基地为他们准备的。
十分钟，他要怎样将自己隐瞒的事情告诉格雷？说完后，又会收到哨兵怎样的反馈，看到男人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林辞打开宿舍门，忍不住摸了摸外袍口袋里的手机。
喜欢会让人变得勇敢无畏，也会使人胆小懦弱。
林辞在纠结犹豫中开口：“格雷，我……”
“林辞……”同一时刻，哨兵也挑起了话头。
此外，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小院外传来：“林辞！格雷！”
两人的交谈再次终止。
林辞和格雷站在二楼宿舍的门口，看着正一瘸一拐向他们跑来的扎西次仁。
一分钟后。
少年拖着一个大号皮质行李箱，气喘吁吁地爬上二楼：“你们就要，走了。我，来送东西！”
扎西次仁说着，就要拉开行李箱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进屋吧，外面冷。”林辞看看少年，又看看格雷，微不可查地轻轻叹气。
之前离开的匆忙，宿舍的电器都没有关闭，那台勤勤恳恳的暖风机还在努力地制造着暖气，屋里的温度还算舒适。
格雷只取了几件两人的换洗衣物叠好，再没有需要带走的东西。
向哨二人围在扎西次仁身旁，看少年将行李箱中的东西一一取出介绍。
“这是，旺青妈妈的。”扎西次仁最先掏出了一个红色不透明塑料袋。
袋子很大，占去了整个行李箱的半壁江山，透过袋口，林辞看到里面装着的是风干牛肉一类的食物。
“牛肉，是最好的、牦牛的肉，干酪、前几天，刚做的，茶……”果然，扎西次仁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如数家珍般介绍给两人。
“为什么？”林辞没想到达瓦旺青的母亲，那个与两人并无任何交流的老人，竟然会给他们送东西。
蹲在地面的少年没有抬头，继续翻找着行李箱，说：“没有你们，旺青、身体，无法回家，灵魂、无法回到，雪山女神身旁。”
“这个，嘉措哥，带给你们的。”扎西次仁小心翼翼地取出两瓶封口的青稞酒：“嘉措哥父亲，留下的，据说年纪比我、还大。本来、是给他娶媳妇用的。很珍贵。嘉措哥说，你们是恩人，是朋友，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喝酒。”
“嗯。”林辞看着褐色的陶瓷酒罐，点了点头。
“这个，白玛阿婆给你们的。”扎西次仁接着，又取出一个用布巾包裹的卷筒。
格雷想起第一次见到老人时，自己曾帮老人捡拾过这样的东西，但他不知道里面包着的究竟是什么。
扎西次仁小心翼翼地打开卷筒，一副色彩斑斓，内容复杂的唐卡缓缓展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林辞不解。
“‘斯巴霍’？”少年显然也对唐卡的内容有些不解，但想了想还是对二人说：“这是，‘斯巴霍’，用你们的话讲，叫生死轮回图。白玛给你们、它……大概因为，它、最贵。这门手艺，早就失传了。仅存的、唐卡画，大部分都在，白玛阿婆那里。这张，画的最好，最值钱。”
这样的贵重物品，林辞往日是断不会收下的。可看着面前难以轻易用语言解释的图画，他没能将拒绝说出口，这是老人的心意。
“别想退、回去，白玛会生气。我会挨打。”扎西次仁补充道。
林辞笑了笑：“放心，不退。”
扎西次仁见林辞收了东西，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腰带：“还有，最后，我的。”
金属相撞的声音，叮叮当当。林辞这才发现，今天，少年的腰间挂了两把藏刀。
“每一个康巴、汉子，都会有一对佩刀。这是，‘强久’和‘强巴’。它们、是战神的、佩刀，是彼此最重要、的。”扎西次仁分别将两把漂亮的藏刀交给林辞和格雷。
“我，不能再住在寺院，活佛给我、它们。”扎西次仁爱惜地摸着林辞手中那把叫“强久”的刀：“它一直跟着我。现在，交给你们。它们会帮我，守护，我的朋友。”
“那你怎么办？”林辞没有拒绝少年，他认真地看着手中的刀，问扎西次仁。
失去了爱刀的少年却露出了笑容：“嘉措哥，允许我配枪了！林辞，我会像你，一样。成为神枪手！”
扎西次仁说着，做了个射击的动作。
被少年的活力感染，林辞也笑了起来，他最后揉了一把扎西次仁乱糟糟的头发：“不是和我一样，也不要变成我。你会成为一个比我更加厉害的神枪手。”
“嗯！那，一定的！”臭脸少年不好意思的臭着一张脸，努力压着嘴角的笑意，却还是一眼就能被人看穿内心的激动与喜悦。
格雷用力攥紧手中的刀鞘，掌心被华丽繁复的雕纹硌得生疼。
——他甚至枪杀了近十万的普通人……
所以，林辞的枪法才会那样怪异而准确，所以他才会说“不是和我一样，不要变成我”……吗？
“走吧，格雷。快到时间了。”哨兵猛然回神，才发现，向导已经和扎西次仁一起收拾完行李箱，准备离开了。
“嗯，走。”
南极基地的飞行器比TP基地的先进了不是半点，驾驶员的技术也不知高出几倍。
巨大的飞行器平稳起飞，不一会便抬升至平流层。
坐在宽大座椅中的向哨二人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晃动。
林辞的晕机反应也因此而得到缓解，虽然还是有些恹恹的，但趴卧在小桌板上便能缓解许多。
坐在一旁的格雷忍不住想要拍拍向导的后背，为他减轻不适。
“林向导，您需要晕机药吗？”机舱内却突然传来驾驶员的声音。
格雷抬起的手，指尖一跳，男人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自然改换了坐姿——这里有监控，他和林辞必须做一对正常而普通的向哨。
“不用。”林辞没抬头，摆摆手，小声回复。
“好的，有任何问题，您都可以随时叫我。”
林辞没说话，趴在桌面，点了点头。
目送南极基地的飞行器离去，杰拉德冲身边的女人摆手道：“武器都送到了，你可以回塔岛了。”
“我还要确保武器的顺利安装。”朴智恩将视线从飞行器上收回，移动到身边男向导棱角分明的下颚骨上。
“那不是你的职责。安装过程我们自己会看顾的，就不劳您费心了，朴首席。回去好好做你的首席研究员吧。”杰拉德说完，没有再看朴智恩，转身返回地下基地。
女人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许久，才重新挺起胸膛，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走了。”她向虚空中勾了勾手。
高大的哨兵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跟上女人。
一高一矮两个人走向不远处的飞行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