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导,你现在就去一下基地六层的主控室,基地最高长官找。”冷冷地女声从身后传来,吓了林辞一跳。
格雷也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说话的人是朴智恩,大概是天葬仪式的时候就来了,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或许是当时人多,格雷没有特别注意到女向导。
“最高长官?”林辞一愣,看看远处的丹增嘉措,又看看朴智恩,有了猜想。
但朴智恩显然不打算直接告诉林辞是怎么回事,只是指指身后,对向哨二人道:“走吧。”
林辞敲门,进入主控室。
格雷想要跟随进入,却被朴智恩和其哨兵拦在了门外。
“这是向导的谈话,哨兵可没资格入内。”
为了维持自己D级哨兵的身份,格雷只好按下不耐与担心,一语不发地守在主控室外。
主控室内大概安装了隔音墙,这么近的距离,他什么也听不见。
“去看着莫缇娜吧,万一她的抑制剂失效,发了疯就不好了。”朴智恩挥手赶走自己的哨兵,倚靠在主控室外的走廊上,与格雷对视。
格雷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鞋面,习惯性地又驼下腰背。
“Gray,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吗?”
正前方忽然传来朴智恩的询问。
格雷一愣,缓缓抬起头,沉默地看着朴智恩。
朴智恩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格雷灰色的眼睛和那渐渐挺直的腰背——哨兵足足高了她一个半头。
这是第一个真正需要她仰视的哨兵。
可这个家伙,现在又是那么的弱小,不堪一击。
“超新星?”格雷面无表情的询问。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朴智恩没有废话,女人挑起一侧的嘴角,忽然道:“你的向导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你不知道吗?”
听到与林辞有关的消息,格雷冰山般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只是,朴智恩本以为Gray会感到震惊,动摇,难以置信,却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然是——愤怒?
有意思。他并不相信她。
不待格雷回应,朴智恩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你不知道吧?你的向导和向哨之间颇有嫌隙,他曾经亲手杀死了一个A级向导~他憎恶着向导这个群体,所以,他会加入我们,也不算奇怪吧?”
“你们并不只是憎恶向导,你们也不把哨兵的命当命。还有普通人。”
“哈,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同伴,就是被你口中的‘普通人’和向哨联合害死的。并且,切实执行这个任务的,可就是哨兵啊~”
主控室的门在林辞身后合上。
林辞转身,打量着屋内。却意外地发现,所谓的“新长官”并不是杰拉德,而是另有其人。
庄一鸣从办公桌后的转椅上站起,对林辞指了指一旁的会客沙发:“我们去那里说吧。”
庄一鸣的态度温和儒雅,但林辞不知为何心中一紧。
他点点头,随庄一鸣于真皮沙发上落座。
“你好,林向导,我叫庄一鸣,是上面新派来T.P基地,担任最高长官职务的人。我是个Mute。”
一杯热咖啡出现在林辞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林辞看了眼送来咖啡的紫发向导,点头道谢,又同庄一鸣道:“我认识您,参观南岛的时候,我们远远地看到过您,庄首席。”
庄一鸣拿起自己瘪了一个角的不锈钢茶杯,吹吹冒着热气的水面,喝了口茶,对林辞摇头:“我已经不是首席研究员了,就不要这么叫我啦!”
林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从塔岛首席研究员变成贫穷基地的最高长官,这是明晃晃地降职。
不好意思地端起咖啡杯,林辞不再出声。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尴尬。
庄一鸣却无所谓自己身份地位的转变,他放下茶杯,直入正题:“林向导,在我们开始今天的谈话前,先来看点东西吧!”
说着,庄一鸣打开腕上的通讯器,找出一段卫星热感成像视频,进行外放。
视频的开始画面是一段长达一分半钟的雪花残影,但林辞还是敏锐地注意到,屏幕右下角的日期,显示的是昨天凌晨01:30分。
这个时间……握着咖啡杯的手攥紧,林辞下意识地用牙齿咬住下唇,撕下上面干裂的死皮,放在虎齿间碾磨——他大概知道了庄一鸣寻自己来的原因。
视频中纷杂无声的雪花碎点消失了,一段荧光色的热感成像画面出现。
只一眼,林辞便认出,这是自己与格雷同第十四只外星生物战斗的画面。
他们果然知道了。
“你们在学院的文化课上应该学习过,精神力其实也是一种能量,而能量的存在总是伴随着温度的升高存在的。”庄一鸣忽然暂停了视屏画面,开口道。
林辞没有回应。
庄一鸣也没看他,而是自顾自地指着一处亮得发白的地方,问青年:“林向导,你能解释下,这是什么吗?”
林辞顺着庄一鸣的手看向静止的视频画面。
那是与格雷和外星生命体缠斗在一起的怪物。
当时的现场存在三个精神力,他的,格雷的,外星生物的——其中,格雷与外星生物的精神力都是浅淡的黄色,混在一起完全无法分辨所属。
只有怪物,它的热感成像图是一片突兀惹眼的纯白。且与林辞之间毫无关联,完全分离。
林辞咬紧下唇,不答。
“林向导,把你的哨兵叫进来可以吗?”庄一鸣并没有追问林辞,而是忽然让林辞将格雷也唤进主控室。
林辞不清楚他的目的,但格雷被允许进入,至少会让他更加安心。
向导同庄一鸣点点头,起身想要去开门。
“等等。”随着庄一鸣的叫停,林辞心中咯噔一下。
杰拉德应声拦住了林辞的去路。
“你们向哨之间不是可以无视距离和阻碍,直接进行精神层面的交流吗?林向导,请把你的哨兵‘叫’进来。”庄一鸣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但这段话让林辞的心彻底坠入冰窟。
他做不到。
林辞被杰拉德拦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同样一脸严肃看着自己的紫发向导。
“做不到,对吗?”庄一鸣的询问,其实是确定。
林辞仍然不答。
“把哨兵放进来。”庄一鸣却没有再为难林辞,转而让杰拉德叫人。
主控室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空荡的廊道内孤零零地站立着高大的哨兵。
“进来吧。”杰拉德面色如常地将格雷唤进屋内。
看着哨兵走到全身紧绷的林辞身旁,杰拉德在身后将厚重的特殊材质大门重新闭合。
庄一鸣和杰拉德的这番动作,让林辞更加难以看清他们的意图。他紧张地向哨兵身边靠近。
“林向导。”相对于林辞,庄一鸣的态度却放松许多,他仍是那副学院派的笑脸,只叫了一声林辞,点了点自己的脖颈一侧。
林辞轻轻皱眉,却仍旧没有动作。
屋内的情况不对,格雷很快便意识到这点。
快速探查过屋内事物,确保两人的安全,格雷这才看向林辞。
男人的目光下意识地从庄一鸣指示的地方飘过。
格雷愣了下,庄一鸣所指的,是他昨夜在向导身上留下的痕迹。
大概是因为地下基地的温度高于户外,林辞不经意间拉开了外袍的领子,将那些亲密的红斑漏了出来。
格雷不悦,目光冷淡地扫过庄一鸣,飞快地帮林辞重新拉起衣领,遮住了那些暧昧的痕迹。
“放松一点,我们其实并没有恶意。”庄一鸣依旧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是这样的,林辞,关于这段视频呢,我其实并没有向上面提交,并且做了足够多的保密处理。”
“你们想要什么?”林辞单刀直入。
庄一鸣顿了顿,却还是将先前的话说了下去:“你还记得那个磨合期期间,死在火场中的女孩吗?”
自然是记得的——作为第一个发现她死亡现场的目击者。
林辞点头。
“塔岛最后给出的解释,是女孩死于菲尔丁、也就是那个畏罪自杀的D级哨兵之手。”庄一鸣示意向哨二人坐下:“可一个D级哨兵,真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杀死一个A级向导吗?你们相信吗?”
两人自然不信,张莹莹是死在菲尔丁潜入向导生活区之前的。
“很多事情,从来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庄一鸣叹息:“在塔岛这摊浑水之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哨兵反抗组织,他们打出的旗号是‘解放哨兵,重获自由’。
但那也不过是吸引低级哨兵成为卒子的话术。
实际上,通过该组织这些年来的行事,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其首领是个完全的等级至上主义者。他们会使用极端手段,进行反抗,并对向导怀有极大的恨意。
他们想要将向导与Mute踩在脚下。”
林辞和格雷同时在心中确定,那个反抗组织就是“超新星”。
“其实,我有时,是能够理解那个组织的首领的。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我只是个Mute,一个‘被静音’的人。所以,在最初的时候,我的理想,只是为Mute争取到话语权——我们确实没有进化人的精神力与潜能,但我们仍然可以用自己的能力,为地球和人类做出贡献。”庄一鸣说着,端起杯子,喝下一口温凉的茶:“于是,我成为了首席研究员。”
“只是,没想到,成为首席研究员的我,在开始管理塔岛后,遇见了你们。”庄一鸣看着格雷:“我见到了真正的、属于大多数的哨兵。你们中的大多数其实并没有比一个普通人过的幸福。于是,我开始想要为Mute和哨兵平权。”
坐在庄一鸣对面的向哨二人安静地听着男人的叙述。
“只可惜,这样的想法并没有维持太久。我又发现了新的问题。”庄一鸣无奈地笑了笑,对格雷道:“哨兵很强,虽然不是坚不可摧毫无弱点,但这种弱点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给你们每人配发一套专用的白噪音设备就可以了。但你想过为什么没有人这么做吗?”
格雷摇头。
庄一鸣轻轻摩擦着不锈钢杯凹下去的地方,道:“你们是上帝的宠儿,你们的能力无人能及,但也正因如此,其他人会惧怕。我们害怕,失去了弱点的哨兵,会让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真正的平等。”
庄一鸣的话令人深思,主控室内静悄悄的。
男人再次开口:“我在塔岛工作了十年,也花费了十年进行思考。被静音的Mute,被剥夺人格的哨兵,还有始终高高在上的向导……直到现在,我终于发现,原来所谓的平权,并不该只是为了那些饱受压迫的人,也该为向导,为那些不知自己的行为压迫了其他人的人。
像那个地下组织一样,只想将向导彻底踩在脚下的想法,只会创造出另一个,向导的生活空间被无限挤压的世界。那时的向导,不也就变成了今日的哨兵和Mute?
所以,我们需要的平衡不是简单的让三方地位相同,权势对等,而应该是给各方戴上相应的制衡枷锁,这才能让权利的平衡永存于世。”
庄一鸣的思考令林辞和格雷感到错愕。
“你俩别被他给说蒙了。高级知识分子就是这样,罗里吧嗦,非要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一直守在门边的杰拉德忽然出声:“我们想要的,就是让你们加入我们,一同对抗那个地下组织。”
但林辞并不认为杰拉德是真的觉得庄一鸣的陈述毫无必要,这两人估计是在唱红白脸呢。
“是的。林辞,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因为张莹莹的死亡,被记过处分,发配到这里。我本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为这个理想做什么……但你看,天无绝人之路,我发现了你们!”庄一鸣果然立刻接上了杰拉德的话。
林辞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表示,他只是平静地询问坐在对面的男人:“为什么是我们?我是向导,他是哨兵,我们或许就是寻求自己的身份能够掌控世界的那个人。”
“不,你们不会的。因为你们会相爱,会将Mute当做朋友。想要掌控世界的家伙们是不会将‘其他人种’看在眼中的。”庄一鸣笃定。
“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个地下组织的存在的?他们又做了什么?为什么跟踪调察我?”林辞试图从庄一鸣口中打探更多消息,如此具有针对性的卫星视频,他们不可能随便拍到。
“这个,其实是……”庄一鸣闻言一愣,刚打算回答,却被杰拉德打断。
“你不也没告诉我们,你的精神力是怎么回事吗?况且,那段视频可还在我们手中,我猜,你绝对不会想让上头的人知道这件事吧……”杰拉德语毕的同时,突然向格雷发起了精神力攻击——他要将向导的哨兵抓作人质!
“唔!你不是D级哨兵?!”被哨兵精神域反噬的杰拉德猛地收回精神束,嘴角溢出一丝鲜红——这个哨兵竟然拥有这么强的精神力防御屏障,凭他S级的精神力都无法入侵?!这不可能是林辞为哨兵构建的精神力防护!他连与哨兵进行脑内交流都做不到,不可能为哨兵提供如此强力的保护!
“你竟然可以使用精神力?!”杰拉德舔去唇角的甜腥,质问哨兵。
“你竟然可以使用精神力?!”杰拉德震惊道。
但哨兵并没有回答他——早已从原位消失,站到了杰拉德背后的格雷,放在向导喉管上的五指再度收紧。
“一个哨兵竟然可以使用精神力?这怎么可能?这……”而另一边,被与杰拉德同时作出攻击动作的林辞所挟持的庄一鸣,却只是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着,然后突然直直地看向林辞,不顾颈间那根本看不到的精神力匕首,问:“你们也是超新星的人?”
林辞沉默地看着庄一鸣,没有说话。
“算了,是我看走眼。我输了。”庄一鸣叹息,闭上眼睛。
然而,抵在他脖子上危险的利器却消散了。
“我只是想让你们删掉视频而已。却没想到,你们这么没诚意。”林辞放开庄一鸣:“隐瞒信息,还要挟我的爱人——这种行为,可不太友好。”
“你和我是同时行动的,不太友好的,不只是我们吧?”格雷并没有放开对杰拉德的挟制,但男人却依然不顾死活地开口。
“好吧,在选择动手这件事上,我们都有错。”林辞的语气听起来诚恳,但脸上的表情显然并不是真的这么想的:“庄大校,我们并不是那个组织的人,也无意与你们为敌。只是,想让我们加入,替你们卖命,总得有点诚意吧?”
林辞的话,让庄一鸣和杰拉德二人的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
“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并删除视频,我会考虑带着我的哨兵加入你们。”
“但我们现在却并不信任你们。”杰拉德转动眼球,用余光瞥了一眼格雷。
“信不信由你。反正,现在,在这个房间内,掌握主动权的是我们。”林辞没有看杰拉德,而是彬彬有礼地同庄一鸣道。
“你问吧。”叹了口气,庄一鸣同眼前的年青人说。
“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个地下组织的?超新星?”
“庄小鸟!”杰拉德焦急地出声,再次被格雷掐紧脖子,这次哨兵的力气有些大,他咳嗽起来。
在杰拉德的咳声中,庄一鸣缓缓说道:“你见过南岛外围的人造热带雨林区,也知道南北岛之间的可拆卸人工浮桥吧?”
林辞点头,磨合期前参观南岛的时候,所有向导生都见过。
“那是我十二年前建的,为了保护南岛驻地的安全。正是因为它们,我才取得了成为首席研究员的入场券。”庄一鸣的眼神飘进回忆中。
“有哨兵越过了白塔,潜入南岛研究基地,杀害了15位Mute研究员……他们大概是想检查塔的控制系统,查看是否有白噪音外扩程序——当然是没有的,塔岛就是用来关押哨兵的监狱,设计者怎么可能会为‘牢笼’设计这样多余的功能。
所以他们失败了,潜入者最终被抓住。杰拉德是负责对该哨兵进行精神刑讯的向导,我是他的辅助研究员。我们从那个哨兵的脑中,得知了超新星的存在。”
“你们没有将检查出的事情上报?”林辞追问。
庄一鸣并没有立即回答,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杰拉德,才摇了摇头:“没有。当时的我已经在为解放Mute和哨兵而努力了。这种事,只会对我想要达成的目标造成阻碍。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由我们自己将‘超新星’解决在黑暗中。”
“你们对这个组织还知道些什么?”
庄一鸣看着林辞,继续回答道:“通过对被抓哨兵的刑讯,我们确认该组织在哨兵中至少存在了百年以上。并且,在这次事件后,我们发现,这个组织一直在暗处行动。虽然都没能再造成较为严重的后果,但这注定只是暂时性的。”
“通过多年的观察,我们认为,这个组织的首领是个极端的哨兵至上主义者,其人对向导带有强烈的恨意。而这次向导生遇害的事件,也基本证实了我们的猜想。”
林辞点头:“好,那下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跟踪调查我?”
庄一鸣摇头:“不是跟踪调查你。”
林辞指了指庄一鸣的通讯器:“使用卫星热成像监测器拍摄这个东西,是需要特别申请的吧?我不相信你们就那么‘恰好’地使用了这个东西,又那么‘恰好’地找到了我们所在的地方,进行拍摄。”
庄一鸣一愣,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在你最后一次同丹增嘉措信息联系的时候来到基地的。因为权利交接的转换,我得知了你们之前的发现,以及你们即将前往的巡查点。因为他……”
庄一鸣说着,看了看格雷,继续道:“你的哨兵在之前的报告中提到过,未知外星生命体的本体所在之处气温会比其他地方有所升高。于是,我才更改了丹增嘉措的卫星拍摄申请,换成卫星热感成像器。找到你们,只是想要帮助你们寻找外星生物,以及试试能否用这种方式探知更多有关那东西的信息。”
这次轮到林辞愣住了。
“发现你的特殊能力,真的只是个意外。”
林辞尴尬地端起桌上早已冷透的咖啡杯,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个视频上报?反而要选择拉拢我?”
“我说过,我追求的是平权。把你交给上面,让他们去研究你这种完全异常的精神力,然后再继续增强向导的实力?而且,我和杰拉德如无意外,五年内都没有机会再离开这里了,可超新星却还在继续筹划着他们的行动。在对之前那个事件的调查中,我们有了重大的发现。需要有人继续跟进调查。而你们,”庄一鸣深吸一口气:“你们马上就会得到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而这次离开的目的地,正好就是继续调查的关键。凭借你们的能力,一定可以争取到这个机会。”
听完庄一鸣的话,林辞暂时没有再提出问题。
庄一鸣的话半真半假,还有所隐瞒。但他所说的离开这里,探查超新星幕后主使的机会,让林辞心动。
向导想为自己曾经的自私作出弥补。
“选择我的原因里,应该还有‘我的哨兵是D级’,更好控制这一点吧?”
林辞不留情面的揭穿,让已经年近四十的研究员也红了脸:“我们,确实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最后一件事。你们可以删除视频吗?”林辞忽然不再咄咄逼人,而是用完全商量的口气,同庄一鸣交涉:“如果我们加入,你们应该也不会想这件事被其他人发现吧?”
“删除视频……”庄一鸣有些为难,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同林辞解释道:“我们确实也不愿你们的能力被上面发现。但将视频进行加密,隐藏在所有热感成像视屏的资料库中,才是最安全保险的做法。在当今网络监控系统中,这种级别的申请报告下录制的视频,如果莫名消失,才会引起上面的重视。而一旦引起上面人的关注……你以为删除干净的视频,恢复起来其实非常简单。”
庄一鸣的话是林辞不知道,也未曾想到的。
“好。”年轻的向导略做思考,接受了庄一鸣的提议。
“我们这已经够有诚意的了吧?现在,该你们拿出诚意了。”停下咳嗽的杰拉德忽然插话,对林辞说。
“我和我的哨兵愿意加入你们,就已经是最大的诚意。”林辞回头看了看紫发向导,让格雷将人放开:“关于能力,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告诉你们也没的可说。另外,你们若是想继续调查,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们,不是吗?”
林辞的话,正中二人死穴。
庄一鸣和杰拉德对视一眼,无声地默认了。
经过怀疑,对峙,和解以及对后续调查内容的详谈,林辞和格雷接受了庄一鸣的邀请和任务。
虽然过程不算美好,但好在结果还算令双方都感到满意。
二人今天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庄一鸣的办公室内解决的。
离开主控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简易电梯咯噔咯噔地上升到尽头,格雷将林辞从电梯井中拉出。
此时,外面几乎已是一片漆黑。
为防未知的外星生物入侵基地,原本居住在地面的百姓们开始陆续搬进地下基地。这使得本就人迹寥寥的乃东城区变得更加寂静萧条。
“那两人有所隐瞒。”走在无人的街巷中,格雷对林辞道。
这是哨兵在庄一鸣回答林辞的问题时,通过其表情动作确认的。
“嗯。”林辞点头,表示同意。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最重要的是——林辞想到超新星,停下脚步:“你想为朋友报仇。加入他们,我们就可以得知更多有关超新星的信息。特别是他说的那个机会,我们说不定可以在‘目的地’找到地下组织首领的明确身份。”
“我们有必要试一试。”林辞坚定道。
格雷短暂地沉默,回答林辞:“嗯。”
向导的话,将格雷的思绪再次拽回在塔岛得知真相的那一夜。
——他们都是自愿选择死亡的。
范四是自愿选择死亡的。
格雷不能理解范四的选择,但他知道哨兵对于自由的渴望。
他真的有权利,为范四复仇……有权利为哨兵们选择获得自由的方式吗?
“格雷……”林辞不知道格雷在想什么,但他看到了哨兵的沉默与低落:“别着急,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真相。”
或许只有找到真相,他才能够将自己曾经因一己之私而隐瞒的事情向格雷坦白。
哨兵因朋友的逝去而悲痛,那个人,曾是哨兵在那漂浮于太平洋之上、孤零零的监狱中唯一的温暖,而自己却隐瞒并掐断了哨兵的唯一的复仇机会……
格雷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