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 by尾文字鱼

作者:尾文字鱼  录入:08-19

那河灯慢慢漂远了,江隐眯起了眼睛,想要看清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字。但是太远了,光线又暗,实在看不清。
他回过头,想再去找张达,那堤岸上却空无一人了。
一点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张达就消失了,他环顾四周,形形色色的脸,各式各样的人,没有那胖胖的身影。
他的目光慢慢移回了水面,那里黑沉沉的,冒着细小的气泡。
周围的烛光,欢笑,忽然都变得阴森起来,江隐全身上下如坠冰窟,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有这样强烈的预感,强烈到他直接跳下了河,在黑洞洞的河水中一遍遍摸索——
没有,什么也没有。
憋不住浮上水面的时候,人声一下子传回来,鲁日一急切的叫着:“阿泽!阿泽!快上来啊,跳下去干什么?”
江隐说:“有人溺水了。”
这声一出,人群炸开了,年轻的小伙子和身体健壮的老大爷都下了水,在河边长大的人水性都极好,你吆喝我呼喊,差点把河翻过来一遍。
江逾白也跑过来了,他也下了水,做了阵法,脸色在月色下显得紧绷青白。
找了一夜,打捞了一夜,直到天光熹微,还是什么都没有。人群开始陆陆续续的散去,江逾白跪倒在地,他的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虚汗,干了又湿,已经快脱力了。
鲁日一扶住他,听他用虚弱,又憎恨的声音说:“……是水鬼。”
“如果是溺水……不可能浮不上来……只有被道行高深水鬼拖下去,做替死鬼的,才会……”
他说不下去了,鲁日一也背过身,肩膀剧烈的耸动着。
江隐坐在河边,他的头发还湿淋淋的,肩上披着鲁日一的衣服。他的小纸帽已经被水泅烂了,掉进河里,和做他的人一样沉到了最底下。
他的眼睛那样空旷,只默默的看着地面,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水波微动,有什么东西被推着碰到了他的脚面,搁浅在滩涂上。那是一盏很粗糙的花灯,被打湿了,烧焦了,就更难看了。但江隐看得出,这是张达做的那个。
他捡起花灯,抱在了怀里。

第216章 第二百一十六夜
江逾白开始找村长,他说这河里有水鬼,但没人相信,只让他节哀。后来,终于有人心生不忍,他们才借到一台像抽水机似的东西,圆圆的转轮,转着摇杆,要转很久,才能将水抽出来。
他们堵住了河流两边,围出一个区域来,将抽水机摇了一天,才露出地下的沙地来,淤泥中躺着张达,他闭着眼,脸肿起来了,却还是看得出笑的模样。
江逾白的腿一下子软了,鲁日一跌坐在地上,眼泪爬满了他瘦长的满是褶子的脸。
只有江隐站着,不错眼的看着张达,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祁景的心像被火烧了千百遍那样疼,他不敢想象江隐为什么还能看得下去,明明多看一眼都是诛心。
他们将张达葬在附近,鲁日一说,他无亲无故,四海为家,走的也要潇洒,他本不是在意睡在哪里的人。
江逾白的画像砖不见了,但他没有去找。
他在镇上足足待了一个月,设了一个大阵,几乎耗尽了毕生心血,将这条河路承载的气运和水脉生生斩断了。水鬼是依水而生的,没了水,没了气运,必然要迁居。
江逾白趁这个时候抓住了它,那是一只厉鬼,应该是死了很多年的,苍白浮肿的身体,湿淋淋的头发,顺着河堤爬上来,怨气滔天。
当水鬼的魂魄终于惨叫着灰飞烟灭的那一刻,江逾白也倒在了地上,有什么东西从水鬼消散的身体里掉出来,砸在地上咣啷啷响。
鲁日一将它捡了起来,那是一个布包,已经被水浸透了,打开来,里面是一些看似普通的砖块。
是画像砖。
江逾白怔怔的盯着看个布包,良久,他脸上的表情变了,那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神情,又似哭又似笑,仿佛阴差阳错,造化弄人,道不尽人间无限悲凄。
“是我的错。”他说,“他拿错了我的包……水鬼是奔画像砖来的。”
直到这时,江隐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抱着张达的河灯,一步步走远了。
最后一夜,是在一个破庙里度过的。和他们初见时一样,现在,好像也要在这里结束了。
江隐不知跑去了哪里,江逾白和鲁日一靠坐在草堆上,月光从残破的瓦片上照进来,将影子拉的很长。
两人的脸上都是茕茕的光,一瓶酒你一口我一口,还要倒在地上不少。
江逾白说:“老鲁,你知道吗?是我害了他。”他锤着自己的胸膛,强调似的,好像已经醉了,“是我,是我!”
鲁日一拉住他,摇头道:“不是你的错,是水鬼……”
“那水鬼是被我的画像砖引来的。但我那天没有说全……”他又喝了一口酒,“普通的水鬼对这些东西也没兴趣,真正要的是人。”
“我一直不和你们说我的事,我对付的不仅是鬼,还有人。有些人,他们管自己叫魑……修鬼道,习驭鬼之术,是他们想要画像砖!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想你们卷进来,但……”
他抵住了头,朦胧的醉眼里全是对自己的嘲讽:“我没想到,老天跟我开了这样大的一个玩笑。”
沉默良久,鲁日一问:“他们是坏人吗?”
江逾白点了点头。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罔顾人命,今天害了这家,明天就是那家,迟早要轮到自己头上。”他扯起嘴角,“我明明是知道的,却还贪图这眼前的快活,到底连累了你们。”
鲁日一灌了口酒,他的眼神很沧桑,鬓角生出好些白发来,短短一个月,就老的不成样子了。
“那你做的没错。你做的是对的事,达子也不会和你计较。”
他好像在回想着什么,眼神放的很远:“我还记得……有一次咱们喝酒,他喝的酩酊大醉,对着我一顿剖白,说他是个只求开心快活的人,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对得起自己的心,在世间摸爬滚打过这一遭也觉得值得。他说,能认识我们两个,他这辈子值了。”
他长叹一口气:“达子是个豁达的人,你也……放过自己吧。”
江逾白便不再说话,他和鲁日一只大口大口的喝着酒,直到同心镯震动,才觉出哪里不对。早在很久以前,他就解开了同心镯活动的范围限制,但对方的状态还是能感应到。
“阿泽呢?”他翻身坐起,一下子跳了起来。
鲁日一也跟着冲了出去,跑了一段,就见远处张达的坟前,立着一只高高的招魂幡,四处都是符咒,朱砂血淋淋的渗透了泥土。
江隐站在阵旁,阵中有一只黑猫,不知他从哪里找到的,正蹲在那里瑟瑟发抖。他的衣服无风自动,回头过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已经全黑了。
鲁日一呆住了:“这是,这是……”
江逾白脸色大变:“他想引魂!”
鲁日一道:“是招魂吗?”
江逾白摇头:“不是,是把死人的魂魄引入人体,或者其他宿主中,将阴间的人硬生生拉回阳间!这个混账……必须要阻止他!”
他跑过去,差带你被罡风掀翻,怒喝道:“江白泽!你给我停下来!”
江隐看着他,纯黑的眼仁显得他稚嫩的脸庞有些狰狞,他说:“我要他回来。”
江逾白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疯了吗?”
江隐猛地厉喝,那一声仿佛万鬼哀啼,令人毛骨悚然:“我要他回来!”
江逾白猛的窒住,他忽然明白了,江隐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冷漠,他此刻的偏执,明明白白的表露出了他的在意。
鲁日一颤声道:“阿泽,阿泽啊……别钻牛角尖,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要听你师傅的话……”
江隐还是重复着那一句:“我要他回来。”
江逾白咬咬牙,同心镯银光大放,再一次捆住了江隐,但他挣扎的那么剧烈,连镯子都裂出了细细的缝隙。周围的怨鬼好像被他的气息所吸引,阴气大盛,处处是哀哭啼鸣。
鲁日一抖得更厉害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骨头都在打着颤。
江逾白深吸一口气:“江白泽,你是想让我和你鲁叔给他陪葬吗?”
这话说的太重了,鲁日一听着都难过,江隐的挣扎猛的一顿,细细的发起抖来。江逾白再一使力,那双纯黑的瞳仁颜色渐渐褪去,露出本来的黑白分明来。
江隐倒在地上,被江逾白过来狠狠揍了两下,阵中的黑猫惊慌失措的跑了。
江逾白喘着气,像是气狠了:“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啊?”
“这种邪门歪道,你从哪学来的?好,你会召鬼魂……你厉害……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半只脚踏上奈何桥的人,本来要去轮回转世,要是被你硬生生拽回了阳间,他就是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了!”
江隐睁大了眼睛,他的嘴唇轻颤,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江逾白说:“我告诉过你很多次,这世间自有一套道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谁也不能违背!张达已是故去之人,就算你召回了他,也同阳世格格不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添痛苦。何况,违背生死之道,就好比与老天做交易,那可是一个奸商。”
他颓然坐下,好像耗尽了力气:“有得必有失,你今天召回了一条人命,他日必然会失去一条,你的,我的,鲁叔的……都不行。我不是不知道这样的禁术,但我输不起。”
鲁日一听呆了,他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中的力量,颤栗良久,也只能长叹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阿泽,放下吧。”
江隐紧握的拳终于松开了,他之前那么倔强和凶狠,现在脸上却露出一种茫茫然的无助来。
他又看了眼那小小的坟茔:“我想他回来。”他的嘴唇颤抖着,一字一句的重复,“我想他……回来。”
鲁日一鼻子一酸,江逾白也红了眼眶。
鲁日一抱住了江隐,不住的拍着他的背:“我苦命的阿泽……别难过啊,我们也想他……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的泪倒先下来了。
江隐的身体很冷,手是抖的,眼睛痛的厉害。他太难受了,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快要把他撕裂开,他从未体验过,不知道这是情感,人拿它丝毫没有办法的情感。
他把头埋在鲁日一的怀里,说:“我不会哭。”
后半夜,他们收拾好了那一片狼藉,回到了破庙,鲁日一和江逾白仍旧喝着酒,江隐抱着花灯,在角落里坐着。
江逾白微醺了,仰着脖子,酒从脖子滑下去。
“老鲁,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他说,“你走吧,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再来一次,我没法再原谅自己。”
鲁日一沉默了一会,笑了。他脸上还笑着,声音已经哽咽了:“看来我们这出戏……也该散了。”
江逾白望着从瓦片中透出的天光,他的眼神很朦胧,好像真是一个醉生梦死的酒鬼。
“那就最后唱一折吧。”
鲁日一清了清嗓子,把江隐叫了过来:“阿泽,再给咱们唱一段……就唱上次那个吧。”
江隐仍旧拉开了架势,看的人却变成了两个,再也没有打趣的人,没有贱兮兮的调笑,没有吵吵闹闹,短短一个月,已经物是人非。
唱到最后,鲁日一和江逾白也和了起来,那唱腔百转千回,似哀戚似惆怅,又似释然潇洒:
“劝君子临行更尽酒一盅,愿与你再向人间陌路逢……倾觞一尽酬知音,从今后,天涯长忆月明中——”
唱罢,两人眼角都有了泪光。
江逾白醉醺醺的睡去了,江隐蜷缩在他旁边,抱着花灯,昏昏沉沉的猫着。他好像是回忆,又好像是做梦,满脑子都是张达在河对面冲他笑,花灯好像星辉隐去,汇入银河。
忽然,身边响起了一点细微的动静,刻意放得很轻,但江隐还是听见了。
他睁开眼,就见鲁日一已不见了,他匆忙起身追出去,就见一个瘦长背影佝偻着,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叫了声:“鲁叔!”
鲁日一回过头,有点惊讶的看着他,江隐跑过去,扑入了他怀中,花灯都掉在了地上。
鲁日一愣了会,用力抱住了江隐,青筋暴露的手摸着他的头发:“阿泽……别吵醒你师父,鲁叔年纪大了,不喜欢告别,想悄悄的走……”
江隐攥紧他的衣襟,没有说话。
鲁日一心里一酸,故意逗他:“要不要跟我走?一定比你师父对你好,每天都吃好吃的,糖葫芦,灯芯糕……你想吃什么?”
江隐松开手,摇了摇头。
鲁日一想起了什么,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摸出几张票子,塞到他手里:“拿着,拿着,省的你师父不舍得给你买吃的,那个抠门劲……小气鬼。”
江隐想要推拒,却被他横眉怒目的推回来了:“拿不拿?”
江隐看了看他,还是握在了掌心。
鲁日一这才满意,蹲下来帮他把花灯捡起来,看了眼上面的字,一下子笑了:“这个大老粗,字可真丑。”
“不过,鲁叔也没什么别的可说的,和你达叔一样,就这个心愿了……”他摸了摸江隐的头,声音柔和又温暖:
“好好长大。”
江隐点了点头,鲁日一站起来,慢慢向远处走了。江隐忽然叫了声,他回过头来,那孩子抱着花灯,用一双清透的眼睛看着他,自己都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依恋和不舍。
他说:“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鲁日转过头,挥挥手:“那当然了,我要活很久很久,九十九都不算,一百岁,一岁也不能少!”
天边晨光熹微,露出一点鱼肚白,他走向前方,像一个不着调的老道士,或者流浪汉,沧桑却洒脱,声音渐渐听不清了。
江隐抱着花灯,回到了破庙,刚跨过门槛,就见江逾白倚坐在香案边,不知道看向何处。
他问:“走了?”
“走了。”
“你醒了?”
江逾白点点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拍拍自己旁边,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没睡好,做了个噩梦……来,咱爷俩一起补个觉。”
江隐坐下来,抱着花灯闭上了眼,一切真的好像一场梦一样了。
他恍惚中想起自己在花灯上写的字,那是江逾白教他的一句话,那时,他莫名其妙的觉得应该用在这里。
他执着笔,一笔一划的写下——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217章 第二百一十七夜
眼前的一切忽然云消云散,无论是小小的江隐,江逾白,鲁日一,都消失了。
祁景走在满目黑暗中,他的心情很低落,好像自己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江隐还不知道在哪里,如果找到他,他会愿意出来吗?
怪不得……
江隐明明唤醒了他,却自知无法幸免,也许被困在这个梦里,对他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祁景从认识至今,一直以为他在感情方面缺斤少两,因为以前是傀儡婴的关系,这种淡漠就尤为明显,不似凡人一般。现在却知道,他可以长情至此。
从来没有在任何妖魔鬼怪前怕过的江隐,竟担心,不,是肯定自己会在美好的幻象中一睡不醒。
他多爱那段时光啊。
只有念想到了极处,才会甘愿自己也是戏中人。
前方逐渐出现了光亮,声色,祁景加紧了脚步,终于到了一片烟花盛放,灯笼高悬的戏台下。
那戏台上几个人正各显神通,敲锣打鼓,热闹非凡,居然是江逾白,鲁日一,和张达。
而戏台下只有一个观众——江隐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他的身量早已拉长,两条长腿稍嫌委屈的屈着,用手托着腮,静静的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在这样的热闹与欢乐中,他孑然一身,灯光打在脸上,映出一点暖意。
祁景在他旁边坐下,和他一起看着,就如同刚才同他一起走过那段最好,也最痛的回忆。
戏中人脸上的笑那么活泼生动,江隐的脸上也就浮现出一点笑来,仿佛揉碎了漫天星光,长睫舒展,无限温柔。
他看着戏,祁景看着他。
他觉得江隐好像一尊鬼神坠入了人间,染上了人情味,却也见到了悲欢离合,万般苦楚。
“我……”开了口,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祁景顿了顿,“我今年没多大,没体验过什么生离死别,也许听过,但毕竟和亲眼见到不一样……尤其是你的事。”
“以前,我特想让你有点人情味,想让你对我上心,不要像个断情绝爱的仙人似的。但后来我又怕,怕你真‘下了凡’,又要伤心难过。”他的声音低下来,“……我见不得这个。”
强大的人的悲恸总是让人心碎,何况江隐连哭都不会,他不明白。如果说温暖的感觉对他已不陌生,那这种钻心剜骨的感觉又是什么?
从鬼门关出来,世事就用最温暖的聚首和最惨痛的离别,将他从傀儡一刀一矬打磨成了人。
祁景以前只觉得任何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都是隔岸观火,根本没有感同身受一说,今天却体会到了。
“我甚至想,与其那么苦,还不如让你永远当个傀儡好了,这样会不会比较幸福?”
江隐充耳不闻,他那么专注的看戏,眉眼间糅杂着冷淡和柔软,天真和沉静,像一个看一眼就会爱上的少年。
祁景看了他一会,又低头看自己的手,抿了抿唇,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但我想过了,不成。”
“说我自私也好,不成熟也好……但人生没什么过不来的坎儿,你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才会让我叫醒你。想要做梦,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做,想见的人,总有一天会重逢。多少人……”
他想到唐惊梦,哽了哽,“多少人想要过有光有色的日子,却只能做一具行尸走肉,我一想到自己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能看见你,看见陈厝小白吴敖周伊……现在都会满心欢喜。就算要出去面对江逾黛那个神经病,我也不怕。”
他的声音柔和的像打趣,又像哄劝,低低的回荡开,像风拂过水面,泛开一圈圈涟漪。
“你的意志那么坚定,不会还要赖在梦里吧?”
“要是那样,你就听不到这句话了。”
祁景凑过去,在背光的黑暗中亲在他的唇上,让最后一句低语泯灭在双唇中:
“……我喜欢你。”
他闭着眼,看不到江隐的表情,虽然是梦中,他还是真跟当面表白了一样紧张的手心出汗,江隐的身体好像僵住了,然后——
祁景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拉拽感,好像薅着他的后脖子硬生生把他拽开了,他都在心里骂娘了——
他妈的,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
当亲一次那么容易吗?等下次得猴年马月啊!
但梦境不等人,说散就散,祁景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地面通红滚烫,周围热浪扑面,一个人重重压在他身上,是江隐。
他好像还有些茫然,但人确实已经醒了过来,跪坐在他身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碰上了自己的嘴唇,好像怀疑那里发生过什么。
祁景的耳根一下子红了。
可他心里却在想,还好他记得,值了。
看看周围,那阵气浪爆出去之后,江逾黛和食梦貘都被冲击到了远处,原来他们在梦中待了那么久,现实中江逾黛才刚走过来。
地上的同心镯打着圈的叮叮咣咣,终于倒下了,化成了一阵轻飘飘的白烟。
是它把他送进了江隐的回忆中。
趁着江逾黛还没发难,也趁着江隐还在发愣,祁景舔着脸皮,故作镇定道:“……你听见了吧?我知道你听见了。”
“这话我早就想说了,你一定也看出来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陈厝吴敖他们都看不下去了。”他的话像连珠炮一样飞快,“我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你就避着躲着……你就是装傻。”
江隐还是没吭声,他的身体像铁板一样僵硬,眼神从未这么复杂过。
祁景狐疑的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等等……你不是被吓醒的吧?!”
江隐动了动唇:“你说过……”
“你甭拿我说过的那些话堵我!”祁景知道自己说过什么,“那时候我年少轻狂,说过的话我吃回去行了吧!你就当狗乱吠了两声,当我放了个屁,行不行?”
江隐缓慢的摇了摇头:“也不用这么埋汰自己。”
祁景一噎,还要说什么,江逾黛阴森森的声音就传来了:“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他从灰尘和火海中走出来,食梦貘宽大的骨架护住了他,除了一些擦伤,没什么大碍。
“原来白泽也醒了啊。”他轻轻说,“可是多你一个又能怎样呢?食梦貘毕竟是上古妖兽,多来一个也是陪葬。”
食梦貘奔了过来,地面都在轰然作响,在它一嘴啄在地上的时候,两人早已滚开,同心镯化作的雾气散去了,中间却露出一个大大的黑包,被江隐一把攥在了手里。
黑漆漆的弓身被握在了苍白瘦削的手指中,连江逾黛见了都要震颤的名字——折煞。
江隐滑出去的时候侧伏在地上,丝毫不耽误他弯弓搭箭,那沉重的弓身被他轻轻松松的拉开,直奔江逾黛而去,破空之声在火焰爆裂声中微不可闻。
对方险险避开,江隐一个滚地起身,又是一箭,他取箭搭弓的速度快的要出残影,江逾黛几乎以为自己处于枪林弹雨之中。
他说:“该陪葬的是你。”
不需要说话,两人就好像有了默契,祁景先一步引开了食梦貘,一边在本就岌岌可危的廊庑间穿梭,一边尽可能的将所过之处的障碍物全部毁掉,坍塌下来的灰石不断的砸在食梦貘头上,让它发出了愤怒又苦闷的叫唤。
滚烫的火星和碎石砸在他脸上,让这张俊脸狼狈不堪,他的眼睛比火光更灼热。
江逾黛终于大喊道:“回来!”
他受不了了,江隐远程攻击杀伤力太大,他躲闪不过,又没法使坏,只能把食梦貘召回来护身。
祁景将食梦貘溜的满场跑,本以为至少能拖延一下时间,但就在江逾黛开口的一瞬间,食梦貘的身体忽然消失了。
他忽然明白了,江逾黛用食梦貘制造了全镇活死人的幻境,现在这个幻境破了,食梦貘本身就是幻境——它从一具骨架,变成了一个杀人武器。
食梦貘重新出现在江逾黛身前,原来还势如破竹的箭矢碰到了它的骨架,只不过窜起一捧细碎的鬼火,就熄灭了,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
江逾黛的脸上浮起一点笑来:“你看,就算你再厉害,但箭总有用完的时候,只要它护着我,何愁……”
话没说话,他的眼前就出现一片阴影,有什么东西兜头砸了下来,一下头晕目眩,两下直接开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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