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造疯者—— by不官

作者:不官  录入:08-20

或许那个神秘的外来者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 蜡烛忽闪了一下,又灭了一盏。
脚步声由远及近, 停在了距离他不过两米的地方。
江秋凉抬头,小女孩的眼睛睁得很大,一双绿色的瞳孔像是玩偶安上去的假珠子。
“天黑了。”
江秋凉扫了一眼外面的夜色,看的很不清楚,不过这不是重点,他很快收回视线。
“你饿吗?”
江秋凉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果,这是他从之前小女孩躲藏的房屋的梳妆台夹层里找到的,夹层里有很多糖果。只是因为时间太长已经黑化了,通过粘腻的糖纸,里面的糖果缩成了一团,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江秋凉有一个猜测。
他之所以觉得这里有一层荒凉的热闹,可能不是因为建筑本身的缘故,而是因为里面的人。
哈代庄园在他这个外来者来看已经废弃颓败,可能在原住客的眼中,根本不是这样的,在他们眼里,哈代庄园依旧保持着鼎盛时的繁华。
错位感造成了两者认识之间的偏差。
这就解释的通为什么这里始终有一种诡异的怪异感。
小女孩看上去很高兴,她在江秋凉边上坐下。座位很高,她摇晃着自己两条瘦弱的腿,认真歪过头看江秋凉手掌心里黑魆魆的糖果。
“柠檬味……太酸了,我不喜欢。草莓味……我不喜欢红色,让我想起了外面的雨。苹果味……”
小女孩用指尖夹起一颗右侧的糖果。
“我喜欢苹果味,特别是青苹果,女主人说过,青苹果很漂亮,像我瞳孔的颜色!”
被夹起的糖果在眼前迅速褪色,恢复了之前玻璃纸包装的青色硬糖。
小女孩剥开糖纸,硬糖被她咬得嘎嘣作响,在哈代庄园的古堡里久久回荡。
她的脸颊鼓鼓的,撑开时苍白的脸上有细小的血丝,很真实。
江秋凉偏过头去看她,眼见着小女孩嚼着糖,嘴角一点点耷拉下来。
“她病了,”小女孩低下头,“没有办法陪我玩捉迷藏。我等了一天了,天黑下来,她却病了。”
江秋凉意识到,“她”指代的是那位女主人,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是真的病了吗?
江秋凉想起她之前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绿色的眼珠微微眯起,走起路来像是一条无声无息的蛇。
“她掉了好多头发,好多好多的头发……”
小女孩开始掏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把又一把的白发,扔在长椅上。
“你看,真的很多头发。”
一座白发的小山,堆在黑色实木长椅上,很突兀。
“我觉得她要死了,”小女孩垂下嘴角,“所以我把她关在顶层的阁楼里,她一直住在顶层的阁楼里,如果她死了,我要把她烧成灰,飘散到海里。”
“海?”江秋凉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为什么是海?”
“你不知道吗?”小女孩一双眼睛幽幽的,“也是,我之前没有告诉你。”
“海是移动的墓碑,所有人的归宿都是大海。”
“你,我,还有她,以及他们……”小女孩的视线望向窗外,愣愣地出神,“终其一生,我们也只是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片海而已。不过很少有人知道,那其实是同一片海。”
江秋凉头皮有些发麻,昨天一路过来他从来没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可是听着小女孩的描述,他居然真的在一瞬之间感觉自己能够听见海浪翻涌的噗噗声。那是隐藏在雨声中会为隐晦的秘密,他的视角从他的身体里剥离,缓缓上升,冲破了哈代庄园古堡的穹顶,扑到漫天血雨之中。
天上没有星星,周围暗极了。他听见狂风擦着自己的耳侧划过,他的灵魂穿过茂密的森林,跨越泥泞的沼泽,来到了一片不见边际的汪洋大海之前。
他本来应该看不见这片海的。
真的太黑了,藏匿在黑暗中的海是狡猾的,会让人以为是又一片茂密的丛林。
可是这片海在发光。
它丝毫没有遮避锋芒的意思。
晶莹剔透的颜色,干净的近乎一尘不染。血雨打在上面,立刻被净化成了纯净的透明,这是很震撼的一幕,恍然地狱与天堂泾渭分明的界限。
“她经常会死去。”小女孩把糖纸捏成小小的一团,握在手心里,“临死之前她会一遍遍叮嘱我,她要去海里,可是每次我带她穿过森林,那片海都会消失不见。所以她会回来,一次又一次回来,回到临死前的这几天。”
重复接受死亡……
知晓自己会在何时死去,又要于无望中重蹈覆辙,江秋凉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痛苦。
是什么让她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
是那场梦中的婚礼吗?
江秋凉站起身,小女孩睁着大眼睛,两条腿停止了晃动。
“你要干什么?”小女孩问。
“去顶层的阁楼。”江秋凉说,“如果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借宿哈代庄园找海的过路人都一去不复返的话,说明海会接纳绝大部分的濒死之人。海不能容纳她一定是有原因的,必须要在她临死之前把原因找出来。否则这个循环会一直进行下去,永远没有尽头。”
小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你的意思是……你要帮她?”
“帮她,”江秋凉回答,“也是为了帮我自己。”
血雨还在下,玻璃上爬满了暗红色,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将整座哈代庄园一口吞没。
“来不及了,”小女孩望着面目全非的玫瑰窗,眼中的惊惧更甚,“来不及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很快就要敲响了,‘它’要来了!雨水要把‘它’吸引过来了!”
江秋凉被小女孩抓住了手臂,隔着布料,他都能感觉到她身上刺骨的寒意。
她根本不是一个活人。
血雨瓢泼,外面狂风骤起,大风拍打在墙壁和玻璃窗的缝隙之间,呼呼作响,仿佛鬼魅在夜里狂欢。在鬼哭狼嚎的背景音里,江秋凉听到了一阵陌生的杂音。
踢踏,踢踏,踢踏……
是马蹄踩在泥路上,溅起泥点子,斗篷在风中呼啦翻飞的声音!
牛皮纸第七句写着——
如果听到马蹄声,请立刻躲进衣柜。哈代庄园没有马,也没有人会骑马。
可是马蹄声是如此的清晰,由远及近,江秋凉甚至听到了勒紧马绳时骏马的嘶鸣声。骏马从高速的行驶中骤然停了下来,两只马蹄高高扬起,复又重重落回到泥地里。一个高大的身影连着骏马一同投映到玫瑰窗上,长长的影子一路覆盖到灰扑扑的地面上。
江秋凉一把抱起小女孩,三步并两步躲进了之前小女孩之前藏匿的那个柜子里。
江秋凉对小女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做出这样的提醒,因为小女孩已经牢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似乎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充满了恐惧,对着江秋凉点了点头后,她就把头埋进了旧衣服堆里,小小的身体在微微颤动。
手边有柔软的触感,似乎是一团毛毯。江秋凉随手拉过来,披在了小女孩的身上,也挡住了小女孩视角里外面的一点光亮。
柜门之间有细小的缝隙,外面看不见,里面却可以窥见一二外面的动态。
门被很大力地推开了,雨水噼啪斜打在地板上,呼啸的风声在此刻放大。
不是风吹开的。
沉钝的脚步声在古堡里响起,血腥味在古堡内弥漫开来。
脚步声在古堡内回荡,来人似乎并不在乎腐朽的地板,或者说是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声音,行走之间没有误闯入庄园的陌生人应有的迟疑。
江秋凉听着脚步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阵脚步声听起来稳重均匀,实际上两步之间的停顿时间很长,这很不符合一般中年或者是青年人的走路习惯,更加偏向于老年人,或者是身患疾病的人。
为什么?
难道让血腥玛丽久久不肯离去的,让老妇人心生恐惧的外来者,会是一名老者或者病人吗?
奇怪的咕噜声由远及近,外来者似乎在念叨什么不足与外人道也的咒语,它的语速很快,字句模糊不清,江秋凉无法分辨出它究竟在说什么,只能听见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道惨淡的白光顷刻间照了下来,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江秋凉眼睛抵在柜门的缝隙里,他瞅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好停在了房间的门口,房间的门没关,惨白的光一路把它的影子拉到了江秋凉他们所在的柜子这边。
那是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他的斗篷很长,一直拖到木地板上。他的五官笼罩在帽子的阴影里,只有鼻尖一点点露出在光亮之中,一眼看过去仿佛整张黑魆魆的脸上只有一点尖尖的鼻子。
他的手里握着一个类似于拐杖的长条状支撑物,顶端似乎镶嵌着一整块宝石,在血雨下已经面目不清。他的指甲很长,腕骨纤细,露在斗篷之外的皮肤大多部分是骇人的暗红,靠近袖口的小部分显现出不健康的青色。
为什么他会停在这里?
江秋凉的大脑飞速转动,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四周又暗了下来,他突然有个一个很可怕的猜想。
他的视线缓慢下移。
小女孩的小半片衣角卡在了柜门的外面,正在随着她的动作簌簌颤抖。

毕竟有些人,在犯下第三次错误之前就已经死了。
外来者叽里咕噜的念叨停下来以后,就连风雨的杂音听起来都有了几分沉寂的意味。
江秋凉借着一点烛火微弱的光, 看见那个奇怪的身影还始终立在门口, 没有离开, 像是一个没有及时拧上发条的玩偶。那个身影一动不动,江秋凉也不确定他是否看见了小女孩露在外面的半边衣角,此时贸然行动有打草惊蛇的风险,江秋凉的手指贴在柜门上,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人在紧张的状态下, 肌肉会下意识绷紧, 思维也会更加活跃。
江秋凉在准备, 如果那个外来者走过来, 他就得冲出去。眼下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躲在柜子里未必是个良策, 谁知道写下那个信封的人是敌是友?江秋凉不会把生命交到素未谋面的人手里,无论如何, 到了关键时刻, 他都要在绝境处为自己谋求一份生机。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外来者在门口站了约莫十几分钟, 他的动作没有一丁点变化,又一道惊雷劈过, 他却似是如梦初醒一般, 继续念叨着一些别人听不到的话, 消失在了门口。
等到脚步声逐渐远去, 江秋凉推开衣柜的门,轻声落在了地板上。
有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江秋凉回头, 小女孩的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袖子,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惊慌的光。
她対江秋凉摇了摇头,另一只手点了点柜子。
江秋凉明白她的意思,待在柜子里或许是一个明哲保身的选择,可是以他现在的境地,明哲保身这个安全的选择可能会给他带来最为危险的后果,就是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里。
这就是老妇人所说的,安全和危险的相辅相成。
江秋凉无声摇了摇头,他掰开小女孩的手指,迅速调整了一下小女孩身上的毛毯,把露出在柜门外面的衣角塞到了门里面,合上了柜门。
他不清楚是那个外来者没有看见那片衣角,还是故意视而不见。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门口有一条绵长的血痕,一路从大门口蔓延到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江秋凉尽量把后背贴在墙壁上,这样脚步声才不至于被人听见,他顺着血痕蔓延的方向一路向前,直到看见血痕消失在了……
血痕消失在了他借宿的那个房间!
门没有关,房间里的烛火还亮着,却一个人也没有。
床上按着一个血掌印,那个长长的手杖随意靠在床边,浴室的门关着,门缝里有光透出来。
江秋凉走到床边,仔细端详那一根手杖。
手杖不是规则的柱状,而像是不规则的树枝,说是树枝也不准确,更像是攀附在树枝上的几条巨蟒。中间有一块没有淋上血雨,应该是那个外来者手握的地方。干净的那一块显出了些许银器随着时间的推移腐烂的色泽,上面精细雕刻反复的图案,江秋凉俯下身,发现手掌上雕刻的赫然是一张张狰狞的人脸。
工匠的雕刻手艺很精妙,人脸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银质牢笼的桎梏,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手掌的顶端镶嵌着一颗硕大无比的宝石,足有成年男子手掌宽。只是血雨粘稠,沾在上面,已经看不出宝石原本的颜色了。
江秋凉正想要擦拭一下顶部的宝石,却听见身后浴室的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门要开了!
江秋凉容不得考虑很多,逃到外面显然是来不及了,这个房间的空间有限,他迅速躲进绒布的厚窗帘后面,轻轻拢住自己的屏息。
就在窗帘的动静刚刚停止的下一秒,浴室的门被推开了。
没有水声,也没有脚步声。
江秋凉皱了一下眉头,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进入这间房间,也根本没有听到一点水声。他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不长,甚至连一个洗手的空隙都没有。
不用水,又进浴室……图什么?
江秋凉后背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初秋的雨水透过玻璃窗已经有了寒意,他的身前是密不透风的布料,空间很狭窄。
“寻找……”一个模糊不清的男声从窗帘外传来,他的嗓音很沙哑,像是患有重感冒的病人,“在无边的森林里寻找一片大海……每一棵树都为我指明了方向,风将我推向沙滩,雨水卷裹着我冲向海的正中央。我在喧嚣声中听见了你的名字,翱翔的海鸥告诉我你的方向,我问过了每一片过路的风。你没有归宿,你永远在这里游荡……”
这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又一道白光从窗口闪过,江秋凉感觉自己的后背一下子灼灼的疼,震耳的雷声在空中乍然响起。
这是一种古老的仪式。
江秋凉竟然产生了这种错觉。
“告诉我,你究竟在找什么……”
如有预感一般,江秋凉轻声靠近窗帘的出口处,他的手指无声握紧了窗帘的边缘,探出了一只眼睛。
在浴室里,那个披着斗篷的背影逐渐靠近镜子,他的身上还在淌血,好像这个血的来源根本不是外面那场暴雨,而是他自身一样。
到最后,江秋凉只能捕捉到光亮的浴室和他斗篷肮脏的一角。
“我和你一起存在,告诉我那片海的方向吧……玛丽,玛丽,玛丽……”
念出三遍那个不能诉诸于口的名字,外来者受到蛊惑一般定在了原地,江秋凉抓紧了布料,他看见又一道白光闪过,那个神秘的外来者居然凭空消失在了镜子前!
江秋凉从窗帘后走了出来。
这太奇怪了,浴室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除了满地的血痕和那个手杖,外来者真的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手杖……
江秋凉握住了那根手杖,那个手杖的分量远比纯银打造的要厚重,内里应该有比银密度更高的材质。也不対……这跟手杖的重量好像正在一点点变轻……
地上的血渍正在一点点褪去,手杖也正泛出透明的光泽,外来者存在过的痕迹正在被哈代庄园抹杀。
江秋凉握紧了手杖,他用大拇指抹了一下手杖上端的宝石——
一片暗红当中,露出了一点晶莹剔透的绿色。
是一整块的绿宝石!
手杖在江秋凉的眼前淡化消失,连带着指尖上的一抹血迹。
江秋凉有一阵恍惚,很多哈代庄园的片段从江秋凉的眼前闪过。从那片茂密的森林、到进入这座哥特式的古堡、喜欢玩捉迷藏的小女孩、镜子里的血腥玛丽、数次濒死的老妇人、瓢泼的血雨、幻境中的梦中婚礼、令人生畏的外来者意料之外的迅速消失……
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画面,就像是拼图,可以凑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这个世界的代表字母是“T”,意思是标记。
标记……
江秋凉抓过了床头柜上的那张牛皮纸,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雪人敲门的场景又一次在他脑海里浮现,那两颗绿色的宝石闪烁着诡异的光,它问他,关于等待戈多的故事。
最后一张碎片被妥善安放在了应有的位置,整幅世界的脉络清晰地展现在江秋凉的眼前。
江秋凉闭上眼睛,灯光在他的眼前变成了浮动的暗色,他听见了血液流动的声音,这个声音不属于外面的血雨,而是属于他自己。
“来吧……”女人的声音在蛊惑,贴得很近,“来寻找我吧,你知道找到我的方式了,不是吗?”
江秋凉走到浴室里。
一整面的玻璃,没有划痕,没有水珠落在上面的印迹,干净到一尘不染。
如此清晰地映照出了江秋凉,和另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白色的长裙,她的嘴巴涂的很红,笑起来一口牙齿白的瘆人。漂亮的绿宝石项链沉甸甸垂在她的胸口,沉重的似是要割断她的皮肉,直嵌入锁骨之中。
不同于上一次会面,这次她直视着江秋凉,一双翡翠般翠绿的瞳孔像猫一样眯起,危险又迷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走近江秋凉,“说出我的名字,我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秘密……”
江秋凉伸出手,像是无意识一样拿手靠近这块玻璃。这种触感很真实,他看见镜子里的女人也伸出了手,他指尖坚硬的触感转为了柔软。
却依旧冰冷。
江秋凉笑起来,琥珀色的瞳孔里漾出几分醉人的温柔。
镜子里女人的眼睛闪了一下,她在期待什么。
可是江秋凉说出话却很凉薄:“如果我说,我対你的秘密不感兴趣呢?”
女人的笑僵硬在脸上。
“你的一生再波澜壮阔,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片落在肩膀上的树叶。这片树叶摘掉,或者留下,选择权根本不在你的手里。”江秋凉懒懒靠在洗漱台上,他的瞳孔映出了镜中女人的身影,“而在我手里。”
女人的表情只是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她眯起眼睛,露出了猛兽打量猎物的表情:“你怎么确定选择权在你的手里?”
“你之所以一直留在哈代庄园,是因为你在找一个人。”
女人不置可否。
“那个人是我。”
女人的瞳孔有瞬息的放大。
江秋凉笑起来:“这一招确实很巧妙,人在做排除法的时候会下意识把自己排除在外,就像是计算照片里的在场人数时会下意识把摄影师排除在外。你找我,是因为我対你而言有价值,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真正的外来者,只有我有能力改变故事的走向。”
女人轻笑一声:“除了你,这里会来很多的外来者。”
“可是他们从不在乎你的故事,他们只关心‘海’。”江秋凉想了想,又补上一刀,“哦,和你比起来也还好。”
女人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她的脸庞开始变得狰狞:“或许我让你进入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错误,我应该选择一个更加听话的人。”
“你说的很対,这就是个错误。”江秋凉直接道,“因为我会敲碎哈代庄园的每一块玻璃,再敞开大门,让每一滴粘腻的雨水流淌进这座古堡,你应该很喜欢这一幕吧?血腥玛丽。”
每一个字落下来,女人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没有一个‘听话’的人会这样做的,”江秋凉着重念出了那两个字,“听话,还是懦弱?”
“你需要我!”女人嘶吼起来,“你需要我带你走出哈代庄园,你根本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格!”
“我没有吗?”江秋凉的目光冷下来。
远处传来了木制柜子被敲打的乒乓声,混在雨声里,像是魔鬼撒旦的诅咒。
女人愣住了。
“忘了说了,”江秋凉靠近镜子,他的笑容从未向此刻一样开怀,“刚刚出门之前,我顺手给柜子上了锁呢。幼年身躯被锁在柜子里,青年身躯禁锢在镜子里,老年身躯被关在顶层的阁楼上。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是不是勾起了你关于过去的‘美好’回忆?”
女人抱紧了自己的头,一头美丽的秀发被她扯的一团糟,不知道回想起了过去怎样的记忆,她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颤动。
“现在我还有跟你谈判的资格吗?”
江秋凉拿起镜子边修理头发的剪刀,缓慢划破了自己的食指,鲜血顺着那条切痕滑下来,滴在洗手台上。
他用流血的手指抚摸镜子,闭上眼睛。
“玛丽,玛丽,玛丽……”江秋凉念出那个名字,黑暗中出现了一串字,他跟着读下去,“如果秋日的寒风注定要吹散盛夏的喧嚣,请把我推向那场盛大的祭奠吧……”
“让我的骨头成为长凳,血液化为雨水,心脏转为烛火,皮囊变成笼罩哈代庄园阴沉的天色。我会在梦里为你祈祷,祈祷你的灵魂永世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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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血腥玛丽参考西方恐怖传说。
传说召唤出血腥玛丽可以预见未来,据说在镜子前面呼唤三次她的名字就会出现。有时她是无害的,你只会在镜中看到她的倒影,她会回答你所提出的问题。有时她凶残至极,会用指甲和爪子抓人,用獠牙扯开人的脸皮,害死人或逼人自杀;她还能把人困在镜中,以剜人眼球著称。不同版本都有不同说法。
——百度百科

一望无际的,暗红色的汪洋。
天色明亮,平静的水面上清晰映照出了几片云彩。大海深不见底,却不起半分波澜,在海面之下, 隐隐有什么庞然大物游过, 显现出了大团移动的阴影。
江秋凉站在水面上, 如履平地。
他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镜子里的空间,或者说是镜子里的玛丽幻想出来的空间。
就在前方不远处,一座纯白的雕塑矗立在他的眼前。雕塑沐浴在透亮的阳光中,像是一座晶莹的冰山。
江秋凉走过去,轻轻把手覆盖在雕塑上。
细腻的质地, 精细的雕刻, 细看更是栩栩如生。
“原来你在这里……”江秋凉喃喃低语, 雕塑在他的掌心下微微起伏, 他几乎能够感受到雕塑皮肉之下小动脉的跳动。
“你来了。”
江秋凉转过身, 原本出现在镜子里的女人此刻站在他的身边, 也把手放在雕塑上。她的神情很温柔,像是在凝视一位多年未见的好友。
阳光很适合她, 远比镜子里摇曳的烛光更加相衬。她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两颊泛出健康的红晕。
风吹过, 水面上起了细碎的波纹,女人耳侧金色的卷发随风飘扬, 空气中多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传闻中, 血腥玛丽容貌美艳, 一生中为她格斗而死的青年有百人之众。江秋凉想, 如果血腥玛丽真的长这样,或许传闻有七八分的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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