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谚语
感情:我只是在一人独坐时,
或是独自在夜间醒来,想着你。
我会等待,从不怀疑会再次与你相遇,
我要专心,不错过你。
——惠特曼《草叶集》
开启世界11,等待解锁……
夏日的阳光, 透过指尖,有晶莹的光泽。
江秋凉移开自己的指尖,烈阳直直刺入他琥珀色的瞳孔之中。
挪开手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熙熙攘攘的街道,树叶的光影照在来去的行人身上, 少年走在他的前面, 回过头对着他笑。
拔地而起的斗兽场顶层,男人俯视着他,他盯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睥睨一只没有任何价值的蝼蚁。
这是一段故事的开始,也是一段故事的结尾。
夏日的假象从未停歇, 所有的荒诞和美好一样弥足珍贵, 会有人停歇在某一年的夏天, 等待善良的神明又一次重现盛夏的狂欢。
可是……这世上, 真的有神明吗?
江秋凉挪开手, 他幻想中的哪一幕都没有出现。
盛夏凋零了, 巨大的天幕从头顶陨落,锋利的碎片划破了所有的虚幻, 残忍的真实和寒冷的雪光一起, 如约而至。
“教授, ”男生的声音在江秋凉耳边就响起,“你设计造疯者游戏的动机是什么?”
所有的行为都有意识的痕迹, 更何况, 就连后来作为旁观者的角色再一次进入游戏, 江秋凉也能嗅到设计者一览无余的野心。
在白昼与黑暗, 梦境与现实,开始与结束, 毁灭与重生的交界之处,江秋凉听见了自己的答案。
“我的动机,是为了和某个人重逢。”
远处有遥遥的光亮,是迷雾中的灯塔,江秋凉忍不住走向了光亮的来源。
他忘了很多事情,但是他记得,在窗外晨光熹微的时刻,他的爱人和他说过,他需要他,比想象的还需要。
所以,他要走向他。
江秋凉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左手无名指,那里有他的爱人亲手给他戴上的戒指。
戒指的背面,有凌先眠的心跳。
可是……
江秋凉低下头,瞳孔剧烈地收缩。
戒指,不见了。
他躺在一张病床上,被束缚住了手脚。
四周是苍白的墙面,没有任何别的色彩,也没有任何标注物。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窥探不到外面世界的分毫。
江秋凉看着自己空白的左手无名指,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哀嚎,他能够感受到之前从未体会过的情感再一次满溢在他的身体里,汹涌到难以抑制。
每当他感觉到危险的时候,他都会缩成一团,这个动作让他感觉到安全。
但是在这一刻,他被限制住了行动,手脚被固定住,他成了困兽。
江秋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发了疯一样的挣扎,用尽了全身的每一丝力气逃脱束缚。在他的眼前,那些绳索全部变成了吐着芯子的毒蛇,妄图钻进他的骨血之中,将他据为己有。
他看不见白墙,听不见自己的尖叫,感受不到手臂撞击到边缘的疼痛。
门外有错乱的脚步声,很多披着白大褂的人涌入病房,江秋凉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只觉得那一张张面孔格外的可怕。
皮肤上扎进了长长的针头,是冰凉的安定药物注射到血液之中。
所有的意识都在离江秋凉而去,他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了凌先眠的模样。
那是晨光下,他俯下身,在自己的额前留下了一个吻。
合上眼的那一刻,江秋凉的左眼滑下了一滴眼泪。
他预感到,有什么东西,永远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22号精神病医院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这里所有的墙壁都被涂成了白色,没有生机,没有希望,就连床单和被子都是白色的,像是白色的裹尸布。
这里没有时钟,也没有日历,江秋凉回想起那段时间,那是一段特别长的时间。
分不清时间,分不清是星期几,分不清是几号,甚至分不清是几月。
长的,仿佛一辈子。
22号精神病医院没有任何的电子设备,连书都没有,因为害怕病人用封面尝试自杀。这里以监狱的方式来规制病人,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编号,也就是房间的号码,在这里,江秋凉不是江秋凉,而是别人口中的“303”号。
“303,该吃饭了。”
“303,吃药。”
“303,治疗时间到了。”
门外,有人端进来一个白色的盘子,上面是一些食物,姑且果腹。
没有餐具,因为无论是刀子还是叉子,都是很危险的存在。
端进食物的人会安静地站着,等待他吃完,再把盘子端出去。
江秋凉安静地吃完面前的食物,他尝不出任何的味道,不是食物本身没有味道,而是他早就失去了味觉。
他知道,自己必须吃完。
最初,他也试过用绝食反抗。
插胃管的感受很难受,这里的医护人员对于这种反抗早已习以为常,他们懂得用怎么样的力度,从哪个角度插胃管让病人感受到最大的痛苦。
不能让人死,所以不吃饭必须要进行这个“仪式”。
是的,这里的人称之为仪式。
祭品的挣扎,对于献祭者来说,是唯美的负隅顽抗。
除此以外,22号精神病医院还有很多的仪式。
江秋凉想起了那段最为痛苦的时光。
如果他没有按时吃完餐食,医护人员会给他断水断食,再强行通过胃管给他灌入食物,管子的食物消失的时候,末端的血液就会一路涌上来,像是跳动的血脉。
一周有两三次,他会被全身麻醉,进行无抽搐电休克治疗,短时间小电流的电刺激会让江秋凉想起拍打礁石的海浪。
每一次吃完食物,那些没有味道的食物中经常会添加精神药物,都会有人进来,反复给他洗脑。
那个人会问很多关于凌先眠的问题,小到细节,一次又一次问起。
江秋凉不会回答的,那个人知道,所以进展到了后来,就成了那个人的独角戏,他会不断和江秋凉说凌先眠的坏话,一遍又一遍质问他,告诉他这段世俗不能接受的爱情是肮脏的,龌龊的,做出这样行为的人,是会下地狱的。
到了后来,江秋凉始终不发一言的态度终于激怒了他们。
江秋凉被带到了“治疗室”。
那间白色的诊室,成了江秋凉一生中最大的噩梦。
所谓的“治疗室”,其实是进行电击疗法的实验室。
九枚微凉的,包裹着特氟龙涂层的不锈钢电极会被贴在江秋凉的头上,电极的另一端连接脑刺激测试仪,江秋凉看过另一端的体征检测设备,上面显示着他的血压、脑电图和皮肤温度。
他就是完美的实验品。
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没有任何的区别。
电击开始前,穿着白大褂的人会强迫他去看一张照片——
凌先眠的照片。
那是一张网上下载下来的照片,凌先眠望向镜头的目光疏离。
他看向很多人的目光都是这样的。
唯独对江秋凉不同。
穿着白大褂的人问江秋凉:“你是同性恋吗?”
江秋凉不答,就会遭到电击。
事后,江秋凉可以证明,这确实是非常有效果。
他出去以后很久的一段时间,在记忆消除手术进行前,看见那张照片,都会想起反射性电击的疼痛感。
在电击结束后,他们有时也会用手术刀去划江秋凉的后背。
同样是和他聊着有关凌先眠的内容,然后下刀。
伤口是凉的,鲜血滚落,是烫人的。
从肩膀到脊背,长长的一条伤疤,一边讲,一边划。
每次划完,上点药,不死就行,然后扔到病房里,等到伤口快要愈合了,再一次划开来。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力度,同样的长度。
新的伤疤在他们眼中可没有什么意思,最痛的方式,永远是挑开旧的疤痕。
伤口愈合的过程格外的漫长,最初的几天发烧是常有的事,这里的人很喜欢病人生病,毕竟生病了,没有力气了,就不会经常想着挣扎了。
冷和热的交界,在发烧时其实是不分明的,就像是22号精神病医院的日夜一样。
几乎是每一夜,江秋凉都会被痛醒,他的伤口很疼,非常疼,疼到他根本呼吸不过来。
有的时候,他也会做梦。
只要做梦,他就会梦见凌先眠。
他在酒吧灯光下的眉眼,他在十字路口低头吻他,他弹奏钢琴的手指,和他把戒指套上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他告诉他,别怕。
江秋凉真的很怕。
他害怕自己死在这里,害怕再也见不到凌先眠。
但是他不敢问。
每一次在梦里见到凌先眠,对于江秋凉来说都分外难得,那是他在漫长折磨中唯一的美好。
他从来没有在梦中问过凌先眠,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他害怕,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凌先眠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梦境中了。
那段时间,江秋凉唯一的乐趣,是一个全22号精神病医院都知道的事。
他会用指尖一遍又一遍在左手的无名指画着曲线。
指甲会被按住定期修剪,但是再圆润的物件,在反复的摩擦下,也会在皮肤上留下痕迹。
所以,江秋凉的左手无名指永远会有一圈丑陋的血痕。
没有人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直到他换了一个主治医生。
那个主治医生低头盯着他,他没有叫他303号,而是叫他江。
江秋凉以为,这是他出去的希望。
直到有一次,他的主治医生将他带到了户外。
他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光了,就连夜色都让他觉得分外陌生。
他的主治医生洛夫和他说。
“你看啊,下雪了,是初雪呢。”
“这是十年来最冷的冬天,初雪来得可真早呢。”
突然,洛夫握住了他的左手,强行掰开了左手的无名指,将它贴在白大褂上。
“江,你还是忘不了他吗?忘了他吧,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夜色中,洛夫不顾江秋凉的惊愕和反抗,紧紧抱住了他。
“我是爱你的啊,我能帮助你出去,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那一日,夜色和雪色,都冷的让人发颤。
那是十多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那一天,江秋凉是十九岁的第一天。
没有人和他说生日快乐,没有人喊他的名字,没有人给他递上一本安徒生童话,作为生日礼物。
没有神。
这个世间,根本就不存在善良的神明。
江秋凉哭了,他被风吹的后背很疼,他全身上下都很疼,但是最疼的,还是那颗早已感受不到心跳的心脏。
他奋力推开洛夫,倒在了地上。
膝盖很疼,他觉得全身上下都是脏的。
他想要再一次想起凌先眠。
但是他发现,他已经想不出凌先眠的面孔了。
蛰伏在他脑海深处的,是那张电击时、划刀时被摆在面前的照片。
江秋凉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了几声不似是人声的干呕。
他的灵魂支离破碎,早已拼凑不到一起去了。
那些过往美好的记忆,随着十九岁的到来,蒙上了一层注定擦不去的厚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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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努力揭晓,江秋凉选择离开的原因。
这章可能有点虐,但是是故事一开始就想好的剧情。
呼噜呼噜读到这里的读者小可爱的毛~
整整一个月,他都在混沌之中度过。
躺在病房的床上,他很少醒来,意识强迫他留在了模糊的边缘,桎梏于生死的原地。
经久的折磨让他的身体变得异常脆弱, 就连呼吸都是疼痛的。
这次, 没有再绑着他了。
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 他不会再尝试逃出去了。
他已经精疲力尽了。
偶尔清醒的时候,江秋凉就会抬头盯着头顶苍白的天花板。
那是一年中最冷的一个月,窗外的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天地,将仅剩的希望, 都浇得惨白一片。
“这是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有护士经过, 江秋凉听到这样一句话, 眼珠很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他被困在这一方病房中, 感受不到外面的温度, 所有的气温变化都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被世界抛弃了。
在最冷的冬天, 他的灵魂守着自己关于盛夏的记忆,冻死在了霜雪之下。
江秋凉在那段时间听过很多的话, 听到最多的其实不是关于寒冬的, 而是关于一个人的。
“303好像快死了……”
“他都药都咽不下去了, 喝了就吐,是不是不行了?”
“可惜了, 这样的长相……”
太多的闲言碎语。
就连江秋凉都觉得, 自己快要死去了。
每当他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 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凌先眠的照片。
凌先眠总是和疼痛一起出现的。
尽管想起他会疼, 但是疼痛总能提醒江秋凉,他还活着。
江秋凉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挺过那个月的, 高烧模糊了他的太多意识,就连被强行灌药和食物的疼痛都随之远去。
雪不再落下的时候,江秋凉的那一场病终于好了。
他依旧瘦削,背后的伤疤告诉他过去所有的经历,那是一道深刻的纪念品,终其一生,都抹不去了。
一场大病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护士开门,检查他的病情的时候,他不再拼命挣扎,而是平静地躺在床上,淡淡地和她问好。
“早上好。”
“中午好。”
“晚上好。”
简单的问候,一日三次,没有多余的话,一天也不该有多余的话。
他不再试着逃出去,在所有人看来,他都已经适应了待在22号精神病医院。
因为他的身体太过于虚弱,洛夫给他减少了电击治疗的次数。
一周一次,是整个22号精神病医院特有的优待。
有时,洛夫会和他说一些话,甚至做出一些举动,江秋凉默默地听着,无动于衷,他很乖,像是个听话的玩偶。
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按时治疗。
慢慢的,他变成了整个22号精神病医院最受喜欢的病人。
因为在护士眼中,他长得好看,在医生眼中,他配合治疗。
他戒掉了自己的“疾病”,开始变成一个正常的人。
就连新来的小护士都知道,303号病人是个温和的好人,自己摸不清他的血管,扎了五六针都扎不进去的时候,他也不会生气,而是拉过她的手,引导她亲手将针扎进自己的静脉。
温和的不像是个真人。
冬去,春来,夏往。
江秋凉的感情一日比一日淡薄,在夏日的光穿过树梢,照在他的身上,他坐在椅子上,等待黄昏到来的一天,洛夫告诉他,有人来接他回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内心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
“你开心吗?”洛夫问他。
“开心吧。”江秋凉回答他
“那你为什么不笑呢?”
江秋凉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歪了下头,露出了略显不解的表情。
这几个月,他早就忘了怎么笑了。
来接他的是江侦仲,当他用一种旁观者的眼神审视着江秋凉的时候,江秋凉却突然対着他,扬了一下唇角。
“父亲。”
这是江秋凉第一次用这种称呼形容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江侦仲対着他举起了凌先眠的照片。
那不是江秋凉熟悉的那张照片,而是一张很新的照片,拍的是凌先眠的侧脸。
照片中的凌先眠从车上下来,听着身边的人汇报什么,面色不善。
那张凌厉的面容杀伤力较之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目光沉寂到阴鸷。
“告诉我,你対他有什么看法。”
江秋凉抬起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的波澜,冷漠到连江侦仲都心惊。
“他是谁?”
江秋凉的语气没有起伏,平淡的像是在聊起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江侦仲很满意江秋凉的改造成果。
“儿子,我的好儿子。”他搂住了江秋凉,语气听起来还真像是个好父亲,“你愿意回来就好,你不会怪我吧?”
黄昏如约而至,璀璨的光亮映照着如此催人泪下的感动画面。
恍惚之间,江秋凉又一次看见阳光之下的清浅的人影。
他转过头,面孔模糊。
“我爱你,秋凉。”
江秋凉听到凌先眠这么和他说。
他第一次伸出手,却不敢去触碰面前虚幻的人影。
于是他第一次回碰江侦仲,把手放在江侦仲的后背。
“我怎么会恨你呢?”江秋凉慢悠悠说道,“我们是血浓于水的父子啊……”
江侦仲很满意江秋凉的改造成果,在他的眼中,自己的儿子终于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他把江秋凉带回了之前的房子,少有地允许他睡在不是地下室的正常房间里。
在江秋凉的请求下,江侦仲还教会了江秋凉射击。
一切看似都恢复了正轨。
得体昂贵的衣衫遮住身后的伤疤,时间最终会冲散所有的过往,没有人再次提起,22号精神病医院会永远尘封在经年的尘埃中。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江秋凉慢慢发现,不是这样的。
长期的电击让他的心率不齐,躺着也会感觉到心惊。
身心的折磨让他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变成了一个冷漠孤僻的怪物。
以前他最喜欢看书,但是他现在一看见文字,脑海中就是一片混乱,长期服用的精神类药物控制了他的大脑。
在无数个夜晚,他都会失眠,没有药物的作用,他能连着好几夜睁着眼。
某次,江秋凉盯着镜子中瘦削病态的人,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和乌黑的眼底,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怀疑。
镜子里的人,真的是他吗?
他碰到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冰冷。
原来,22号精神病医院从未离开他,它対他到的影响,能蔓延到江秋凉余生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
江秋凉砸坏了镜子。
碎片划破了他的掌心,佣人闯进来的时候,他握着镜子的碎片,掌心鲜血淋漓,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这下,就连江侦仲都发现了他的不対劲。
江侦仲给他请来了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是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他坐在书房的沙发里,问坐在他面前的江秋凉,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书房台灯的光很温和,江秋凉的目光却是寒冷的。
家庭医生很有耐心,他以为江秋凉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江秋凉一个字都没有听清,他盯着家庭医生手中的钢笔尖头,愣愣出神。
“江。”
家庭医生终于没了耐心,喊了他的姓氏。
这次,江秋凉猛地看向家庭医生。
面前的脸和洛夫医生的脸重叠在一起。
“江,你还是忘不了他吗?忘了他吧,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重叠上的那张洛夫医生的脸嗫嚅着,说出了那段江秋凉熟悉的话。
等江秋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从沙发上跳起来,掐住了家庭医生的脖子。
他的右手,握着那支钢笔。
尖端,対着家庭医生的喉管。
原本儒雅的家庭医生在他的掌心中挣扎着,喉间发出了一连串的气音,脸涨得通红,表情痛苦。
真可怜。
江秋凉这样想着,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
不如就把他杀了吧?一个人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和猎物,哪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啊?
江秋凉这样想着,钢笔的尖端一点点靠近了家庭医生的脖子。
家庭医生的眼中露出了极端惊恐的神色。
“害怕吗?”
江秋凉问他。
家庭医生不住点头。
紧接着,温热的液体滚下了家庭医生的喉咙。
家庭医生发出了一声呜咽,却发现一点也不疼。
钢笔,被江秋凉刺进了自己的手背。
是江秋凉在流血。
疼痛让江秋凉恢复了理智,他倒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家庭医生落荒而逃。
最终,这件事是江侦仲用钱摆平的,他给了家庭医生很大一笔钱,多到他一辈子都花不完,来堵住他的嘴。
那时,江侦仲很忙,已经忙到无心来打理江秋凉的这些破事。
凌洪林被身边的亲信杀害,这件事在半年前登上了各大国际新闻的头版头条。
庞大的凌氏商业帝国大厦将倾,为此动荡不已。
太多的豺狼虎豹盯着凌氏集团这块肥肉了,所有人都想从中分一杯羹,毕竟谁都清楚,凌氏集团随便飘下来一朵雪花,都够一个人吃百辈子了。
这不是简单的钱能够概括的问题。
凌氏集团涉及到到的很多领域,都为这么一个新闻地震,那几个月极尽黑暗,报纸每天都在报道有关凌氏集团的新闻,或真或假,早已无人在意。
有新闻说,凌氏集团的元老会吞占整个帝国,更换集团的名称。
有新闻说,凌氏集团内部早已千疮百孔,凌洪林的死亡,将导致凌氏集团倾刻覆灭。
有新闻说,凌氏集团的继承人,凌洪林唯一的儿子凌先眠在抵达美国后遭到了埋伏,现场传来了枪声。
太多的新闻,每一篇都是雪花,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冬天。
江侦仲也是其中的豺狼虎豹之一,起初他也想分一杯羹,但是在动荡不安的半年后,原本看起来岌岌可危的凌氏集团居然有了稳定之态。
新闻中生死不明的凌先眠,在区区半年后居然掌握了整个凌氏集团,他的雷霆手段,比起其父有过之而不及。
没有人知道凌先眠这半年经历了什么,舆论、敌人、好事者,每个都想要把他推下地狱。
但是他硬生生从地狱里站起来了。
而他在正式掌握凌氏集团以后,就开始解决一个个过去针対过他的人。
江侦仲在凌先眠名单的很前面。
凌先眠似乎対江侦仲特别的优待,江侦仲能感觉到,这个不过比自己儿子大一岁的小子正在逐步瓦解他手上拥有的一切。
他日渐力不从心。
让江侦仲感觉到真正恐慌的是,凌先眠一直在调查江秋凉的去向,这种意图才他拥有实权后愈演愈烈。
江侦仲瞒不住了。
他决定,先散播出江秋凉在国内的消息,先把他送出国。
江秋凉离开国内的那一天,是二十岁生日那天。
他发现,自己的生日是很重要的转折点,除了十八岁的生日,每一年的生日都过得格外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