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昕口中的糖从口腔的一边滚像另一边,他看着殷雪镜,用他那种饶有兴致的眼神,口中却假惺惺地在为其他人考虑,“怎么还不坐下?大家都在自习,你却站着,不太好吧?”
这么说的时候,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让殷雪镜起身,殷雪镜哪里会站起来?
几个听到动静的学生,原本只是因为疑惑而分了一点注意力过来,却猝不及防听到这一番无耻的话,忍不住心中腹诽。
只不过,明昕的无耻,已经不能算是什么秘密了,要是哪一天他不无耻了,恐怕其他人反而会觉得奇怪。
殷雪镜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他看了一眼明昕之前坐着的座位,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地便坐下。
但明昕的课桌除了桌洞里的糖果,根本没有任何课本亦或是学习用具,殷雪镜正想将自己课桌上的试卷拿回来,却被明昕阻拦住了。
他手背上,上午被踩过之后留下的红痕还未全消,明昕就毫不留情地又伸指按了上去。
殷雪镜转眼看去,只见明昕脸上挂着坏笑,“想要?”
他不回答。
明昕却丝毫不受影响,接着道:“想要可以,不过,作为交换,你得帮我个忙。”
这个时候,殷雪镜便终于知道,明昕为什么要和他交换座位了。
原来在靠窗的座位,他会因为墙壁和窗户的阻隔,从而不能顺利地躲避开明昕的靠近。
殷雪镜后背靠着墙,身前是明昕,整间教室都是人,却没有人来帮他,他就这么被明昕逼到了无可逃避之处。
他脸色冷淡,喉结却有些难以抑制地滚动了一下。
别再靠近了……
再靠近,他会……
然而,在鼻尖即将触上殷雪镜的鼻尖时,明昕前进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不知是失落亦或是庆幸,殷雪镜的睫毛颤了一下。
随即在殷雪镜的注视之下,他抬起手,以舌尖将口中只剩一点的糖推出,放在了手心之中
“糖太腻了,你帮我解决掉好吗?”明昕盯着他,脸上的恶意浓郁得近乎滴出。
虽然这是句问话,明昕却根本不需要殷雪镜的回答。
粉色的糖在他的手心,还泛着水光,下一秒,就被明昕按在了殷雪镜嘴前。
带有余热的糖果接触了殷雪镜的薄唇,殷雪镜的眉头越皱越紧,俊美而冷淡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难受的神态。
这幅神态,却无疑是助长恶魔兴致的食粮,明昕手上愈发用力,直至将掌心的糖果,挤进殷雪镜紧闭的唇缝。
松开时,手心留下了点新的湿润痕迹,明昕毫不在意地把手心的湿痕留在了殷雪镜的校服之上,笑着问道:“好吃吗?”
他抬眼,看到殷雪镜沉静的眼中泛起红光,像是过于忍耐而生起的血丝,少年自得地一笑。
“看来是很好吃,”他笑道,“不用谢我。”
少年愉悦的笑容将眉眼间的凶戾冲淡,看着耀眼而迷人。
殷雪镜喉结再度滚动,是在吞咽被口中糖果引出的唾液。
蜜桃味。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疑问。
明昕此时的口中,也充斥着这样的蜜桃气味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昕昕哪,你以为他是在忍着不生气吗?他明显是在忍着不要欺负你啊!
第155章 野草与菟丝子8(重修)
估摸着殷雪镜口中的糖应该是化光了, 明昕便将桌上的卷子,随手扔到了殷雪镜面前。
系统在明昕脑海中,已经惊呆了, “这就是……你对他好点的办法?”
明昕对着系统露出一个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对他好点了?”
系统:“……”
系统飞快回看了一下刚刚的历史记录,震惊地发现,好像还真的没有!
全程都只是它在说对主角攻好点,明昕虽然口上说着可怜, 它的话却一句也没有答应。
可恶,这也太狡猾了吧!
见它震惊, 明昕勾起了一个笑, “你怎么就认为,轻点欺负他,他之后黑化, 就会对我好点了?”
原剧情中, 晏明昕知道了褚心喜欢殷雪镜之后,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折磨这个情敌, 直至殷雪镜忍无可忍,即将反杀时,却被褚云发现了, 扔到了国外。
晏明昕以为自己成功把殷雪镜推入谷底了, 却没想到, 殷雪镜却还是从地狱爬了回来,而他回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 便是复仇。
原剧情中, 晏明昕最后可是被殷雪镜整得很惨。
明昕却并不认为, 只要他轻点欺负殷雪镜, 就不会被整得很惨。
系统却很疑惑:“为什么不会?”
明昕却问它:“一个欺凌他人的人,对着受害者软和了态度,就能改变他是欺凌者的事实吗?”
系统似懂非懂,“应该……不能?”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懂,”明昕微扬唇角,“既然不能改变,我又为什么要做这种无用功?”
系统开始晕头转向了,“好像……是这样的。”
它忽然一个激灵,疑惑道:“那为什么昕昕要和他交换座位?我以为你是怕他掉下椅子,才和他换座位的。”
“你居然是这么以为的?”明昕的声音显得有些奇怪。
系统:“?”
不是吗?
似乎是要证明,换座位的真实原因般,明昕当着系统的面,忽然靠近了殷雪镜。
殷雪镜没有看他,但他明显是能感觉到明昕的靠近的,其证据就是,随着明昕的靠近,殷雪镜原本还在写着试卷的笔,渐渐地停了下来。
明昕却已伏在他的耳边,他们的距离近得甚至连明昕的每一次呼吸,殷雪镜都能极其清晰地感应到。
他不可抑制地朝着远离明昕的方向挪去,可这个应对却到底显得很是无力——远离明昕的另一边,是墙壁。
系统:“!”
它好像知道明昕为什么要换座位了!
换了座位之后,他就能更肆无忌惮地欺负主角攻了,主角攻还根本躲不掉!
真坏呀!系统忍不住感慨道。
殷雪镜敛着眉眼,握着笔的手,一时之间用力得像要把笔折断般。
蜜桃味的甜香传来,他意识到是身侧人张口了。
“殷雪镜,你是不是说过想还我钱?”
殷雪镜微微侧脸,冷静道:“是,我现在完全可以把两千五全款还给你。”
明昕却对钱到底是两千五,还是两千四不感兴趣。
过去他可能还会为钱发愁,可现在被认回了褚家之后,钱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串没有意义的数字了。
比起那个,当然是找乐子最重要。
明昕状似好心地说道,“看你的家境,应该没那么好吧?这两千五,比起还我,倒不如给你自己改善改善伙食,一顿饭没几点油水的,怎么长身体呢?这样吧,只要你能听我的话,我就不计较这笔钱,怎么样?”
他像是在为殷雪镜考虑,殷雪镜却因此而绷起了心神。
免费的,往往是最贵的。
果然,接下来,明昕便笑眯眯地拦住他的肩,压下的眉眼,却满是冷意,“远离褚心。”
褚心,还是褚心。
褚心对于他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一个真少爷,为什么会对换走自己人生的假少爷有那么深的感情?
殷雪镜眸中愈发黑沉。
他在自己毫无所觉之际,便对褚心生出了浓郁的抗拒之心。
然而,紧接着,他听到明昕的声音,“嗯……好像不太够,再加一条什么好呢?”
“那就再加一条,”明昕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对我言听计从、随叫随到吧。”
他自以为,殷雪镜必然会对此感到抗拒,而表面上也确实如此,殷雪镜捏紧了手中黑笔,笔尖按在洁白的纸面上,晕出重重的黑点。
这对于追求工整的殷雪镜而言,可以算是一个重大的失误了。
见状,明昕眼中兴味愈浓,他终于心满意足地暂时放过了殷雪镜,只在放过之前,还轻佻地勾了一下殷雪镜泛红的耳垂,以为那是殷雪镜恼火之下泛起的红晕。
然而殷雪镜的视线,却并没有停留在试卷上的黑点之上,而是朝着右侧移动。
停留在了身侧人身上。
褚云又要出差了。
一得知这个消息,明昕差点没笑出声来。
褚云在家的这段时间,每天他都得回褚家,无聊得他都要长毛了。
现在褚云要走了,他终于能拥有美妙的夜生活了!
褚云像是看得出他在想什么般,皱着眉头警惕道:“我出差的这段时间,你别想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去什么不入流的地方,我都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明昕也已经学会装乖了,“既然你都已经打过招呼了,我怎么可能还进得去呢?”
只不过,他有心装乖,张扬的眉眼,却根本显不出乖巧,只露出满腹坏水来。
褚云果然还不放心,临出差时,都拎上公文包和行李箱了,还一走三回头地,在心中估量这小子还能趁着自己不在,整出什么事端来。
知道他不放心,明昕决定给他打上一针预防针,“对了,有件事忘了说。”
褚云立刻停下,并露出了“我就知道你小子还有事”的神情。
“家里离学校太远了,我就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出租屋,说不定你不在家的这几天,我会去那里住。”明昕说。
褚云略微一想,就记起是哪个地方了。
之前调查明昕夜里都去哪里留宿时,调查的人也提到了那间出租屋,只不过比起酒吧、网吧、酒店什么的,出租屋显得不是那么出格,他就没管。
“如果你想住得离学校近一点,我可以帮你买套房子,那间出租屋我看过,环境不是很好……”褚云沉吟道。
明昕却只淡淡回道:“没什么不好的,以前我住的地方,条件比那还差。”
这句话一出来,褚云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算了,明昕也不过是想住一下出租屋罢了,比喝酒逛夜店打架好多了。
但褚云还是思考了良久,才说道:“你也长大了,想住哪都可以,别去那种地方就好,你还是学生,那种地方会把你带坏。”
本就很坏的明昕扯了一个不那么诚心的笑,“你就放心吧,我不会的。”
殷雪镜回到居民楼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半,黑沉沉的天笼罩着出租屋,有灯也是发黄的灯,一闪一闪的,显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年头。
站在出租屋的房门前,他先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门,见到门缝仍是一片漆黑时,他便收回视线,用钥匙打开了自己住处的房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却是一愣。
暖黄的光从屋里透了出来。
可殷雪镜却绝不是会忘记关灯的人。
仿佛预感到什么,他松开了捏着钥匙的手,悄无声息地伸进了包里,在包中将笔的笔盖打开,露出尖利的笔尖。
然而,意料之外的声音却从屋里传了出来,“进来。”
殷雪镜将笔盖装回笔头,面不改色地推开门,走进了自己的出租屋。
他站在玄关处,看到毫无形象地坐在单人沙发之上,翻看明显是从他房间里翻出的书,光脚踩在他的沙发套上,另一脚架上膝盖,对着门口轻晃,沙发前的桌子上散落着零食的包装袋,或有零零碎碎的薯片渣落在桌面与地面之上。
书降了下来,露出明昕那张冷淡的脸,“门关上。”
殷雪镜顿了顿,关了门,转动钥匙,将门锁上了。
黑暗被隔绝在门外。
明昕对殷雪镜锁门的动作没有什么反应,他心情有些不好,任凭谁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等了整整几个小时,都不会心情好,他把手上的书丢到桌上,一包还剩了一半的薯片,顿时掉在了地上,撒了满地。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明昕盯着他,冷冷质问道。
殷雪镜盯着掉在地上的薯片,没有说话。
周身的人因为他的完美而不敢靠近他,可他这个人,其实也是有缺点的,他有洁癖,还有强迫症,因此屋子里,总是保持成最整洁的模样。
可每一次,面前人出现在他的屋子里时,总会把他精心维持的房间,他的课桌,甚至是他自己,弄成最混乱的模样。
正如他本人带给殷雪镜的感觉。
那正是混乱之恶。
他不回答,明昕便渐渐地不耐烦了起来,“问你呢,你去哪里了?”
殷雪镜终于回答道:“补习。”
“你不是学霸吗,补什么习?”
殷雪镜转过眼来,是黑漆漆的一双眼,只不过被金丝眼镜遮掩住了,显得他仿佛是温和的样子,声音却是冷的,“不是我补习,是别人补习。”
明昕终于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去打工了。
他就说,殷雪镜是怎么攒够眼镜的钱给他的。
“你有雇主的电话吧?”明昕问道。
殷雪镜脱了鞋,他拿了清洁工具过来,闻言看向明昕,“做什么?”
“给他们打电话,说你以后不去了。”明昕很无所谓地说道。
他根本不在意,他简简单单的一句,会不会断了别人的生活来源。
殷雪镜没有回应。
他走到了沙发边,见掉在地上的薯片包装袋中还有一些,便弯下身去捡,一旁久久得不到回应的明昕却失了耐心,竟是径直冷不丁就将他原本踩在沙发套的脚放下沙发。
接着,便踩在了殷雪镜手背之上。
殷雪镜刚捏住零食袋的手,就这么被他踩着手背,硬是按在了包装袋之上。
这只手,在几天前,才在体育馆被明昕用鞋踩过。
然而此时却不同于那一次。
这一次,明昕是光着脚的。
温热柔软的脚心,与硬质的鞋底自然是全然不同的。
殷雪镜垂下眼眸,上次没能看清的脚此时就落在他手背之上,仿佛只要他反手,便能将其把玩在手心。
明昕的脚是久不见阳光的白,脚趾纤长,骨肉匀停,指甲的形状很漂亮,骨节处泛着点肉粉色。
殷雪镜想起明昕的手、他的锁骨与喉结,这个恶劣的恶魔,身上的关节处,却是不同于本性地泛着粉意。
那么,其他地方呢?
其他地方,是否也会像这样,是粉色的呢?
明昕却并不知道殷雪镜在想什么。
换句话说,他也并不在意殷雪镜在想什么,无非是在心里抗拒着他,却无奈他的威逼,所以只能做出这种隐忍的模样罢了。
他像是在欣赏一副有趣的画一样欣赏着殷雪镜沉默的模样,脚下却越发用力,语气狠厉,“为什么不照着我的话做?我不是说了,让你给他们打电话,说你不去了。”
殷雪镜终于抬眼看他了,“我需要收入。”
“收入?这么一晚上,你能收多少?”
“两百。”殷雪镜知道这笔钱,在明昕眼中必然不算什么,但他还是回答了。
但明昕却没有露出鄙夷的神态,他只是冷笑了一下,“两百,就能让你在我面前,变得这么硬气了吗?”
踩在殷雪镜手背上的脚,顺着他的手臂慢慢上移,最后停在了殷雪镜的肩膀之上。
明昕的脚与殷雪镜的脸靠近得,几乎只要殷雪镜一扭头,就能吻到他脚背的程度,他认为向来爱干净的殷雪镜,必然会感到难受,而殷雪镜也的确露出了难以忍受的神态。
但他始终没有甩开明昕的脚。
这幅姿态很让明昕感到满意,于是他支起脸,微笑地看着殷雪镜,“你忘了,你只不过是煮了两顿饭,就从我这要到价格两千的眼镜的事了吗?”
“讨好我,你能得到的,可不止一晚两百,你还不明白吗?”
脚趾背勾住了殷雪镜的下巴,他甚至能感受到,明昕那形状漂亮的指甲盖,抵住他咽喉的感觉。
正常男生脚上会有的臭味,明昕脚上却是连一点都没有。
相反,他闻到了若有似无的、熟悉的香气。
还未得到殷雪镜回应的明昕脚上一个用力,于是殷雪镜被迫仰起了脸,然而正是这个动作,却令殷雪镜顺着他幽黑的裤管,看到明昕藏在长裤中的,弧线利落的、没有多余体毛的漂亮小腿。
殷雪镜的呼吸加重了起来。
他强迫着自己,将视线抬起,旋即却是对上了明昕那张带着恶意的、艳丽而凶戾的脸蛋。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终于哑声问道。
“要怎样,才能讨好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昕昕踩殷狗:他肯定觉得被侮辱了!
殷狗(偷瞄昕昕jiojio):老婆的脚好漂亮!(阴暗地爬行)
昕昕用脚勾殷狗:哼哼,这样他肯定会更加生气!
殷狗(偷瞄昕昕小腿):老婆的腿好漂亮!(阴暗地乱舞)
不错, 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殷雪镜还算识相。
“很简单,我刚刚不是说了?辞了你那些有的没的工作, 专心陪我就好了。”明昕终于把脚缩了回来,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殷雪镜笑着道。
殷雪镜的视线,似乎跟随着他的脚移动了一下,但又似乎没有, 他只是冷静道:“辞了工作,我没有任何收入, 对我这种穷学生来说, 没有收入会有什么结果,晏少爷不应该不知道吧?”
明昕知道他暗指的是自己被褚家认回之前,在城中村的那一段生活。
那的确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一块钱能掰成两半花, 所以当明昕回到褚家之后,便立刻找褚云讨了几十万, 殷雪镜在此时提起,无非是想让他将心比心。
明昕也的确是将心比心了,只不过, 被迫回忆起那段过往, 反而令他危险地眯起了眼, 浅褐色眼眸中露出极致的冷意,“看来, 你对我也并不是完全不了解啊, 殷雪镜。”
他支着脸, 盯着殷雪镜, 像是忽发善心般,勾起了一个冷笑,“那这样,你给我补习吧。”
殷雪镜怔住了。
看着那张冷淡如高山之雪的俊脸上,露出这般罕见的怔容,明昕终于生出了一丝愉悦来。
“从晚上七点,到十一点,至于补习费呢……就给你500吧,怎么样?比你补习的那几家要来得划算吧?”说到这里时,明昕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
为了资助穷同桌,居然还把自己的课余时间给贡献了出来。
不过嘛,虽然嘴上说着是要补习,但究竟这个补习内容是什么……明昕勾起唇。
一个恶霸,忽然让受欺凌者给自己补习,那么补习内容究竟是什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明昕笑着俯视殷雪镜,因为刚刚被他踩了手,殷雪镜此时是单膝跪在地上的,原本比明昕还要高上一些的个头,便不可避免地比坐在沙发上的明昕低上了许多,看着就像是被明昕养在手边的大型犬。
他以为,任何有尊严的人,应该都不会接受像他这样的恶霸假惺惺的施舍,因此他期待着殷雪镜露出受辱的神情,好作为他之后得以反复咀嚼的点心。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殷雪镜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反而是明昕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脚又垂下沙发,带有几分侮辱性质地踢了踢殷雪镜,催促道:“问你呢,说话。”
“联系方式。”一声与明昕预料牛马风不相及的回答却从殷雪镜那处传来。
明昕愣了一下,“什么?”
殷雪镜扭过头,黑眸沉静地盯着他,“你不是想让我补习,再给我补习费?”
“现在你身上应该没有五百的现金吧?”殷雪镜冷静道,“那你就得加我的联系方式,否则你怎么把钱给我?”
这一段话,很符合逻辑。
唯一不符合逻辑的是,这话是从殷雪镜口中说出的。
仿佛明昕真是真心诚意来找他补习的一般。
明昕盯着殷雪镜皱了一下眉头,无法理解,“你就这么接受了?你难道不觉得我在侮辱你吗?”
“侮辱?”殷雪镜的脸色变都没变一下,“一夜五百的侮辱吗?”
“这种侮辱,你还可以再给得多一点。”
他用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冷淡无波澜的语气,大大方方地说出了明昕都难以理解的话语。
明昕疑道:“你就没有自尊吗?”
“我也想有,只可惜,自尊养不活我。”殷雪镜垂下眼眸,冷淡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几分脆弱之意。
明昕眉头皱紧了。
然而,下一刻,殷雪镜却掏出了手机,“你加我?”
几秒后,明昕看着好友列表多出一个新的对话框,凶戾的眉眼被迷茫揉开。
原本他打算干什么来着?怎么就和殷雪镜加上好友了?
然而再一看,殷雪镜却神色认真地盯着手机,不一会,明昕的聊天软件上的未读消息便多出了一条。
殷雪镜:你好。
草,什么人会用自己真名当用户名啊?又不是卖保险的。
明昕瞥了一眼殷雪镜的头像,看到不是殷雪镜的自拍像,而是纯黑的一片时,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点开了和殷雪镜的聊天界面,思考着要回什么,最后,还是输入了最适合自己形象的回复。
STAR:。
而另一头,殷雪镜也正盯着与明昕的聊天界面,视线在明昕的用户名上停留片刻。
殷雪镜:为什么你叫STAR?
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问题,明昕下意识点开对话框,就要回复。
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脸立刻变得比出租屋外的走廊还黑。
他为什么要回答殷雪镜的问题?
于是明昕反手删了对话框中的全部字。
STAR:关你屁事?
STAR:我还想问你为什么用真名
STAR:蠢死了
殷雪镜:因为我就叫殷雪镜。
殷雪镜:这个名字是父母给的,不蠢。
殷雪镜:你忘记在句末加上句号了。
接着,明昕就眼睁睁看着,殷雪镜依次引用了他的两个回复,随后,就像是改错一样,复制粘贴了他的回复,分别在末尾都加了个句号。
他瞪着屏幕中殷雪镜的回复,忍不住出声骂道:“你是神经病吗?我爱加句号就加句号,不爱加就不加,关你屁事!”
殷雪镜从手机中抬起脸看他。
明昕瞪着他,却忽然反应过来,他们现在面对面坐着,为什么还要用手机聊天?
他立刻把手机熄屏,对着殷雪镜命令道:“把你那个破手机关上!”
殷雪镜把手机关上后,他还不满足,又用垂下的脚踢了踢殷雪镜,冷冷道:“联系方式加好了,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呢?”
闻言,殷雪镜终于将视线,从明昕身上移开。
然而却是弯下腰,再度捡起了地上的零食包装袋。
“你在干什么?”明昕有些疑惑地挑眉。
“收拾桌面,”殷雪镜一边收拾着乱成一团糟的桌面,一边反问道,“这张桌子是我这里最大的桌子,不收拾干净,怎么补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