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主人面前乖顺的不行,但等转过头时,眼中仍是化不开的瘆人的阴冷,使得被他盯住的二人俱是一震,莫名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未曾看清柳承午是如何出现的,现在见他向这边走近,心中恐惧就攀升的更甚。
其中被钉住的那个强忍剧痛,急切地想将匕首拔出来,不曾想那玩意就跟钉死了似的,他半蹲之下又难以施力,一时竟无法动摇分毫,于是干脆握住长刀,准备在柳承午近身时下手反击。
可他气势汹汹,却明显低估了原暗卫的敏捷,柳承午身形刚动,下一刻便从二人的视野中失去踪影,他转瞬来到男人身后,朝着对方微曲的膝盖狠踩一脚,那人就受力跪下,使得足弓被迫弯起,反倒主动迎上了匕首的刀刃,令那伤口顺着力道撕扯的更深更长。
男人伤上加伤,立刻疼得满头是汗,然而还没等他喊叫出声,就被柳承午用力击打于后颈,顿时眼前一黑栽倒下去,横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另一人看同伴落得如此下场,哪里还不明白这次是踢到了铁板,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物,他无心恋战,只想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结果踉跄中还没能跑出几步,满是破绽的后背就骤然一疼,却是柳承午换了一柄短刀,沿着这人右侧琵琶骨的边缘刺进,精准地从肋骨之间的空隙穿过,全无阻拦地直直扎入肺中。
男人本就失了战意,遭此重创更是溃败,柳承午一击即成,又不愿为他们浪费多余精力,便如法炮制,以手为刃将其劈晕,转而回到主人身侧。
他满心惦念的都是主人伤势,于是力道用的极重,生怕在这等闲杂身上多耽搁一点时辰,只是柳栐言看那二人昏在院里,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还担忧他们会找到机会逃跑,犹豫要不要先将人绑起来关好,柳承午在一旁焦急的不得了,忙道自己手下有数,短时间内定是醒不过来的,就是真的醒了,也不会任由他们脱身,这才哄得主人放下心来,随他进入屋内处理伤口。
柳栐言先前忍得久,本已感觉有些麻木,但等柳承午低声告罪,替他小心剪开衣袖,再次瞧见那些浸染在浅色布料上的、已经变成暗红色的大片血迹了,反而又记起疼来,错开眼睛不敢细看。
而与他相反,柳承午则死死盯着主人的手臂,接近自虐般的,发狠地紧咬住了口中的软肉。
他在过去受过无数伤,吃过无数苦,但却从未像现下这般惊惶,发觉利器竟凶狠至此,能轻易伤害到他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流水账写手为了这段勉强算是打戏的打戏想到头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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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为了止血, 柳栐言在出现创口的第一时间就对伤处进行了按压,结果现在血是止住了,最里边的那层布料却因为一直跟伤口贴合,已经与干涸的血迹牢牢粘连在了一起。
柳承午在过去出任务时为了节省时间, 遇到这种情况总是直接撕去衣料, 自然清楚若是使用蛮力,极易导致伤口再次裂开, 而他虽然觉得那点痛感不足挂齿, 却不敢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主人, 于是便先把周围的布料剪去,再用温水一点点沾湿,将凝固的血渍慢慢润开, 小心翼翼地揭去余下的部分。
柳承午做的细致又谨慎, 几乎没有触碰到主人的伤口,他屏气凝神, 等彻底处理干净了,一直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下, 背着主人偷偷舒出一口气, 柳栐言用余光瞥见他这边弄完, 也忍不住跟着放松了一些,他怏怏地靠在椅背上, 让柳承午去打一桶井水回来。
虽说在柳栐言看来, 这个朝代没有比烈酒和高浓度的盐水更适合用来消毒的东西了,但他不习惯忍耐,又实在怕疼的厉害, 便只得退而求其次, 选择用井水清创, 柳承午遵从主人的吩咐将井水彻底烧沸,连带着把水舀及未用过的棉布也另取容器过水煮过,再用内力强行令沸水降下温度,专心为主人清洗起伤口。
他不过用温水冲洗过几遍,底下用来承接的木盆中就积起一层泛红的污浊血水,柳承午目光冰冷地盯了一会,才在主人察觉之前闭了闭眼睛,转而用干净的棉布擦尽伤口周围的水渍。
柳栐言本来以为上个药就能结束,没成想等柳承午替他清洗干净伤口了,才发觉那道口子比他所以为的要更深更长,如果仅靠包扎,恐怕会很难愈合,估计需要缝合才可行,便还没开始就觉瘆得慌,一边长长叹了一口气,一边拿起一块棉布虚掩在伤口上,闷闷不乐地叫柳承午去拿他的医箱。
柳承午对主人言听计从,便先从医箱里边取出银针和桑皮线用沸水处理妥当,再照着主人口述的方子煮了两帖药材,他左右看顾,还能趁着熬药的空当出去,重新反锁起院外门锁,再将地上那两个歹徒用麻绳捆结实了关进空置的客房,以防有人路过时不小心窥探到内里,会以为这屋中发生了命案。
他掌控着火候,等药熬好就连忙给主人端去,柳栐言忍着苦味把其中内服的那一碗喝完,就把眼巴巴看着他的原暗卫唤到身边,嘱咐对方将另一副药汁涂抹在伤处周围。柳承午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听主人说这不是伤药,便低着脑袋仔细避开敞口,反复替主人涂抹了好几遍,才在柳栐言的要求下洗净双手,严阵以待地将针线置于主人面前,接着就见他的主人像在试探什么的轻轻点了点伤口附近的位置,不太情愿似的叹息道,
“承午,过来帮我缝针吧。”
柳承午被主人一句缝针吓住,立马震惊地僵立在原地,磕磕巴巴地开口确认,
“主人说的缝针…莫非是指?”
“嗯,就是缝合伤口。”
柳栐言找了个舒服位置好好靠着,安抚地对他笑了笑,
“不要紧张,方才让你煮的那两碗都是麻药,即便是直接缝针,应当也不会很疼。”
虽然因为药材一时找不齐,只能靠原主的知识制作出局部麻醉的药物做代替,但他毕竟还需要从旁指导从未练习过此事的柳承午,保持意识清醒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不过局麻再怎么说也是局麻,柳栐言口头上猜测说不会很疼,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没底,于是还提前备了块短帕放在手边,以备待会的不时之需。
柳栐言心里咚咚打鼓,柳承午这边则更是忐忑仓惶,想他忙里忙外地准备了半天,却并不知道主人要做的究竟是什么,更没想过自己从医箱里拿出来的针和线是用来处理伤口,并且还是要由他来经手缝合的。柳承午不敢上前,便站在那不知所措地看向主人,而他的主人正在药效下生出一点倦意,只好在昏昏欲睡中催他快些,
“承午,你要是再拖下去,麻药的劲可就要过了。”
柳承午被告知药效还有时限,顿时打了个寒战,手忙脚乱地去拿那根尖细的银针,他有所动作,柳栐言就想当然地认为已经可以开始,当即为这人指好起针的位置,接着便忍不住别开视线,做足了心理准备地等待对方下针。
结果他干等了一会,手臂上却都没传来一点痛感,惹得柳栐言又疑惑又诧异,几乎要在心里感叹原主这麻药方子的效力居然能这般好,扎起针来连丝毫感觉都没有的,可是等他回过头去确认,就发现柳承午苍白着一张脸杵在他跟前,本该用惯了兵器的双手此时却抖的十分厉害,竟连线头都无法对准针孔穿过去。
“…承午?”
他的声音仿佛惊扰到了对方,让这名原暗卫骤然顿住,下意识想要掩饰一般的,猛地抬手紧紧攥住了拿针那只手的手腕,柳承午慌张地抿着嘴,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会表现的如此拙劣,他越急越慌,手下抓握的格外用力,试图用疼痛强行驱使自己恢复平稳,
“属下…属下马上就好…请主人再等等……”
在今天之前,身经百战的柳承午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没用的时候,可他只要想到这双手即将要用针刺穿主人的手臂,用线拉扯主人的伤口,无名的恐惧就会硬生生爬进他的胸腔,令他焦躁难安,怎么都无法镇定下来。
柳栐言看这人苍劲的手背上青筋突起,已然是乱了阵脚的模样,忙开口制止,
“承午,松手!”
他喊的急,柳承午在呵斥中就又是一颤,畏畏缩缩地将力道放开,他像一只想要努力去做,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执行主人命令的家犬,夹着尾巴无声呜咽着,束手无策地向主人求助,柳栐言对上这人黑漆湿润的眼睛就心软,便忍着好笑开解他,
“又不是什么严重伤,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柳承午不敢应声,颓然地看着那根泛着银光的尖针,柳栐言见一时还劝不动他,只得沉吟片刻,抛出唯独能对这人起效的杀手锏来,
“承午,冷静些,你要是手上不稳,多受苦的可是我呢。”
他慢悠悠地诉说事实,柳承午便如遭重击,瞬间反应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低下头,如有千斤重地死死捏住手中的银针,而在天人交战过一番后,才终于下定决心地深呼吸数次,让自己摒除繁琐杂念,只专注于眼下的当务之急。
他做出了决断,便为自己将做之事低声告罪,再执针时果然稳如磐石,不再出现半分软弱和动摇,柳栐言从始至终观摩着这人神色,他见对方因为自己几句说辞迅速进入状态,不由微微勾起嘴角,生出一点得逞的快意。
可惜这点快意不过才冒了个头,就被接下来的疼痛抹除的一干二净,柳栐言明显高估了能够保留意识的麻药的效用,于是当柳承午按他所教起手下针时,身娇肉贵的柳医生立马疼到直抽冷气,本能地想要收回胳膊来。
可他向后退开,挣动之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柳栐言愕然抬头,对上的是那人努力压抑着隐忍的眸子,柳承午用巧劲禁锢住主人的手臂,哑声劝说道,
“…主人且忍忍,属下定尽快弄完。”
他既然已经着手缝合,自然轻易不敢让主人乱动,以防在挣扎之中出了差错,会额外让主人承受折磨,柳栐言第一下没能避开,之后便明白过来,尽量配合着让自己保持不动,只是他先前还惦记着要指导这人怎么缝针,现在光是忍疼就耗尽了力气,哪里还分的出多余的精力去看他做的如何,于是只能粗略交代下需要对方留心的地方,说完转头就将刚才备好的棉布咬在嘴里,以此让自己转移掉一些注意力。
他觉得难挨,不得不动手的柳承午更是倍感煎熬,等好不容易处理完毕,主仆二人就都是精疲力尽,折腾出了一身的冷汗,柳承午打起精神,最后在指点下给桑皮线打了个死结收尾,再用剪子剪去末端,这才卸下一直强撑着的劲头,心有余悸地给主人敷上伤药,将伤口小心妥当地包扎起来。
原主的伤药效果极佳,光是覆盖在伤口之上,就足以提供镇痛,让柳栐言感觉舒服了不少,他慢慢从剧痛中缓过劲,反倒一下子松懈下来,觉得自己又困又累,巴不得立刻回到床上睡一觉。
只是就他现下这个状况,倒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柳承午将主人扶到床边,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他表现的慎重而严谨,差点要让他的主人认为自己是伤到了腿。柳栐言无声笑笑,暂时没什么心情拿这个取笑对方,他在柳承午的协助下换了身干净的里衣,这才老老实实挪进被窝里,微阖了眼睛喃喃着疑惑道,
“…承午,我们这一路上,莫非有在什么时候树敌了吗?”
不论柳栐言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
他先前因为各个问题应接不暇,没办法沉下心来好好分析里头的前后因果也就罢了,可现在一切皆尘埃落定,没什么别的事情让他分心,柳栐言也还是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惹来的这等无妄之灾。
柳栐言记得自己被袭击时,对方曾说这场祸事是由于他在外欠下了风流债,而若真要计较,自出山后能让柳栐言勉强跟这个词挂上关联的,也就只有因为单钰产生了纠葛的单铭扬,以及似乎对他有意的怀洛两个而已。
且不说他们始终低调,云游路上都未曾透露过原主的消息,就单钰和沈傅珉这种早些年已经被退了婚的关系,即便单铭扬想要找回他丢失的妹妹,也未必还记得有这么一个沈家,更不要提能够猜到单钰会为了见一见表哥来到这里了。
退一步来说,就算单铭扬真的料事如神,能追着寻到沈家所在的岐元城来,并且还因为柳栐言的所作所为恼羞成怒,想要对他蓄意报复,应当也不至于落魄到雇佣两个不入流的匪徒贼寇,来对付原主这个除了治病还同样擅长用毒的医仙。
而若是排除了单铭扬,往怀洛身上套……
柳栐言微微啧舌,不太愿意深想这个可能。
他与怀洛相谈甚欢,颇有一见如故之感,于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对方,觉得知己难得,可以和他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
也正是因为不想轻易失去这段关系,在察觉到对方的心意可能与自己不同时,柳栐言才会这般摇摆,想不好该如何跟怀洛确认,变得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所以在看到足够的证据之前,柳栐言并不想凭空定夺,猜测此事是不是怀洛在幕后指使,仅仅是因为对他求而不得就误入歧途,要用雇人废掉他一只手的方法,毁了身为大夫的自己。
“主人。”
柳承午在一旁见主人的眉间越皱越紧,显然在为自己被袭击之事烦心,可他的主人刚刚才缝合好伤口,正是需要安心静养的时候,怎可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担忧,忙出声打断到,
“主人安心,毋须为此劳神,”
他缓缓沉下目光,无声无息地隐藏起心中阴晦,
“那二人身后是谁,属下之后定会彻查清楚。”
作者有话说:
柳栐言:我觉得以古代的消毒水平,缝针其实大可不必…
阿九:可是咱想写
柳栐言:…那就算真的要缝,也可以找其他大夫,强迫承午来是不是有点
阿九:可是咱想写
柳栐言:………
柳栐言:行吧
PS:菜鸡作者对医学常识一无所知,千万不要细究(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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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柳栐言对自家暗卫的情绪毫无所觉, 他被对方紧张兮兮地盯着,一副无声请求他赶紧休息的模样,倒没心思想这些还没定论的东西了,柳栐言看着像大狗一样乖乖坐在床边的柳承午有些心痒, 要不是受了伤的胳膊疼的不好动弹, 甚至还想伸手去揉揉这人的脑袋。
诚如柳承午所言,不论是谁花了这份钱, 就凭那两个歹人会对着他胡乱说话的口风, 估计随便威逼利诱一番, 就能让他们如实招来,而既然早晚都能知道谁是雇主,那在得出确切的结果之前, 确实没有必要思虑过多, 无端给自己找不痛快。
柳栐言不再胡思乱想,倦意便一层高过一层的覆盖上来, 他合上双眼,过了一会都没听到动静, 就又微微眯开一条缝, 打起几分精神吩咐那人,
“你不用干坐在这,去做自己的事吧。”
柳承午闻言就摇头拒绝, 他敛下眼睫, 隐隐流露出低落,轻声坚持到,
“属下哪都不去, 属下守着您。”
他什么旁的话都没有说, 但就这副样子, 怎么看都是在为主人的负伤内疚自责,柳栐言侧躺着看他,还是没忍住叹息着唤这人靠近一些,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发顶,
“我没事,不要多想了。”
柳承午在主人的抚摸中低下头,闷闷应了声是,柳栐言有心安慰,却也知道以柳承午认死理的性子,想来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责任给撇干净的,可若是服从命令和尽忠职守之间存在冲突,柳承午根本没办法做到两全,柳栐言静默片刻,终于想明白自己的随性到底有多让这人感到为难,便缓缓对他承诺道,
“是我疏忽,以后不会再随意将你从身边支开了,你说好不好。”
他温言软语的保证,柳承午放在膝上的手就因此攥紧,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柳栐言慢慢揉了这人一会,便将手收回暖和的被窝里,彻底被压制了太久的困意淹没,他踏踏实实闭起眼睛,在入睡前语焉不详地提醒,
“那我睡一会,你过些时候记得叫我。”
柳承午不好打扰主人休息,哪怕这个“过些时候”连个准数都没有,也还是乖乖应是,在一旁静静等待主人轻缓下呼吸,逐渐陷入了睡梦之中,他沉默地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主人被绒被遮盖在下边的手臂的位置。
刚才要处理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柳承午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想其它,等现在静下来了,除了愤怒挥之不去地充斥于心间,只剩下满盛到快要溢出来的懊悔和后怕。
他的主人让他去送药方子,他就真的什么防身手段都没给主人留的,让主人只身留在这毫无防护的宅子里,若是他在仙居楼被什么琐事耽搁,回来的时点再晚一些,亦或是那两个歹人行事狠毒,下手再干脆利落一点,他的主人未必会像眼下这般,只在锋刃中留下一道手臂上的伤口。
可哪怕是这道皮外伤,柳承午本也不该让它出现的才对,他是主人的剑,在此之前更是主人的盾,合该护主的利器在日日的温养中失了警觉,竟连自己的主人何时被贼人盯上了都没能发现,若不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主人休息,柳承午必定没法稳坐在这个位置,要屈膝俯身,向主人垂首请罚才行。
他不动如山地守在床前,对窗外时光的流逝一无所觉,直至天色蒙蒙变沉,转瞬就要昏暗下来,才惊觉已是傍晚,忙起身赶去灶房,用瓦罐熬煮起清淡的瘦肉粥。
柳承午刚因失职害得主人受伤,自然不敢让卧房过久地离开视线,于是煮一会就撇一眼,等锅中肉块均煮的软烂,白米粒粒开花了,便毫不耽搁地熄灭灶膛里的柴火,只留余热继续煨着温度。
他回到屋中点起灯来,见主人还在安眠,便左右为难了一会,不知该不该出声打扰,只是伤后虚弱,哪怕再怎么困倦,东西也是无论如何都要吃的,到最后便还是选择了用膳,小心翼翼地去叫主人起身。
可他轻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什么回应,柳承午本以为是主人睡的沉,结果不经意间碰到主人虚握成拳露在外头的指节,却莫名觉得底下的温度不太正常,他心中滞愣,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逾越,急忙将手背贴上主人额头,接着便直接摸到一片滚烫,竟是已经发起热来了。
柳承午慌了手脚,当即捏住主人腕间,一边尝试着把脉诊断,一边提高音量连声呼喊,想要让主人清醒过来,他初学岐黄,这会又心神不宁,哪里理得清指下的脉象究竟如何,好在柳栐言被他的动静惊扰,终于还是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他睡过一觉反而累的更加厉害,不知为何身上也是软绵绵的,连说话都提不起劲来,
“…怎么了?”
柳承午就挨近主人身侧,手足无措地回答,
“主人,您正在发热,”
他猜想可能是伤口的缘故,再开口甚至隐隐透出一点不明显的颤抖,
“莫非…莫非是属下缝针时有什么遗漏,亦或楠封是哪里失误了……”
柳栐言本觉得脑子里跟团满了浆糊一样,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但听到对方连这种问题也要往自个身上揽,还是没忍住一阵无语,想要伸手敲一敲这人的脑门,看看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他向柳承午借力起身,等缓过一会没那么难受了,才坐在床上给自己听脉,
“行了,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虽说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缝合了伤处,但柳栐言自认已经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步骤都做了,由原主配制出的伤药又效果拔群,照理不该导致伤口感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引起发热才对。
柳栐言仔仔细细诊了一会脉,又根据自己所知的常理推测,觉得应当是原主这具身体过于金贵,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又几乎没有受过伤,才会在经受剧痛后一下子虚弱下来,以至于出现了一些反应罢了。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便只开口列了些药材出来,让柳承午一一记下代为煎煮,柳承午对主人的命令自然没有异议,转身就出门去称取药材,他对煎药之道早已驾轻就熟,期间还能抽空盛出肉粥,放凉至适口的温度后用木托盘装着端至主人跟前。
柳栐言一看里头白花花的没有半点颜色,清汤寡水到像是连盐都没放多少的样子,本就不适的身子就变得愈发没有胃口,几乎想要倒头栽回被褥里继续睡觉,柳承午犹豫地看着主人的冷脸,斟酌着商量道,
“…主人可否先尝尝?若实在不喜,属下这便去换一样来。”
他如此委曲求全,甚至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柳栐言就算再怎么没有胃口,也不舍得真的浪费这人心血,让他把煮的好好的稀粥倒掉重做,僵持片刻后还是认命妥协,拿起瓷勺将碗里的粥一口口喝干净了。
所幸柳承午的厨艺可圈可点,使得这粥虽然看起来寡淡,但尝起来却比柳栐言以为的要更为美味,他慢条斯理地垫了两碗下去,又将之后煎好的退烧药一饮而尽,便在稍作洗漱后重新卷进被窝里,睡不够似的打了个哈切。
柳承午在主人的要求下一并吃完了晚饭,便将碗筷统统收拾进灶房,他心里正忐忑的厉害,暂时分不出精力将其清洗起来,于是只随意往桌上一放,就束手束脚地回到床边继续守着,局促不安地盯着自己的主人。
柳栐言被这人目不转睛的架势搞得浑身不自在,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怎么了?”
柳承午似乎就等着主人提起,柳栐言这边一开口,这名原暗卫立马凑近一些,急急确认到,
“主人现下…感觉如何?”
他紧张地抿了下嘴,顾念身份不敢直接上手,但又确实担心的不得了,只得强忍着冒犯继续道,
“…您喝的药可起效了?”
刚刚才把药囫囵喝下去,明显还能感觉自己正在发热的柳栐言就被这言论逗笑了,他软趴趴地轻哼一声,示意对方将手放上自己的额头,
“哪可能这么快,你当我真能配出立竿见影的神丹妙药吗。”
柳承午的体温偏低,但又不至于过冰,对眼下发热的柳栐言来说就正正好,他顺势闭上眼,不以为然地安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