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总得有个人会做饭吧?】
柳栐言:“我…”
柳承午:“属下来就好!”
柳栐言:“……”
柳栐延:“菜我洗,碗筷我清。”
单锦:“好。”
江卿:“……”(←位高权重的极阁阁主)
陆朝絮:“……”(←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江卿:“来人,传膳!”
作为一名有意无意拒人千里的医者,柳栐言很大程度的表现出了与人发生肢体接触时的不适应
因此在初次替那人诊脉之后,柳栐言完全没意识的做了甩手的动作,以此摆脱方才触过他人腕间的不适
不过发展到现在,似乎已经不是这样的情况了?
从摸头到覆眼睛再到手把手的纠正拿笔姿势,嗯,很好——
阿九:“看样子发展上还是挺迅速的,两位什么时候打算坦诚相见?”
柳栐言:“……”(←嫌弃的目光)
柳承午:“……”(←惊疑的目光)
阿九:“……喂,”
阿九:“只关系亲近了有什么用啊!快给咱察觉到呀你们这两个迟钝的家伙!!”(纸扇拍打)
…嗯,看来感情路似乎任重而道远,加油吧?
第21章
柳栐言要往下扎针的手一顿,有些意外的停在半空,这江卿是极阁阁主,自然有许多能够差遣的下属,因此这话说出来...应当是没有错的。
原来胆敢明着抗命,竟也算的上是被惯出来的?
也不知那人知不知道,不过估摸着是同样尚未察觉,不然怕是又要请罪了。
他想着柳承午坚持要留下来护主,一时好奇,又转头去问江卿,
“不知阁主和我家暗卫打在一起,哪个更有胜算?”
却被那阁主撇了一眼,目光里满是清傲,
“若是他拼死抵抗,应当能为先生挣些脱离的时间。”
啧,竟是准备用命来护他?
柳栐言突生不悦,连带着下针的手都重了一些。
他这一针加重力道扎下去,从开始就持了三分退让态度的人立刻忍不住了,颇为凌厉地不满瞪视过来。柳栐言也觉得是自己不对,好好的拿个昏迷的女孩撒什么气,因而低声道了句抱歉,再出手时已恢复了水准。
柳栐言游刃有余的下针,昏睡中的陆朝絮白净的像只瓷器,银针缓缓捏进,便在上头弄出一些碎光,等施过大半,柳承午已照着方子将上头的药材备了齐全,他推门进来见主人安好,才缓下紧绷着的气息,行至身后恭谨道,,
“主人,药材准备好了。”
柳栐言腾不开手来,只得用余光撇了撇那人深色的衣摆,
“你去寻个木桶,先前备的那些药材都放进去,”
他才说完,护着陆小姐的江卿就抬眼睛看他,明明白白的显出疑问,柳栐言冲她笑笑,
“做药浴用的。”
而后又转向柳承午,也不知他是怎么听出还有后文的,仍安静地候在那,
“还有的先去写下来,一会拿来煎药。”
那人却没依令去拿纸笔,只微抬了头,有些犹豫地望着柳栐言,停顿了一下才道
“主人请讲,属下记得住。”
柳栐言觉得奇怪,但也没太在意,把药名和用量一样一样念出来,这次不比先前药浴需要用的那半页药材,前后不过七八味,等柳栐言念完了,那人就应了声是,闪身越了出去。
柳栐言看了看已经无人的那块地方,正欲转过去继续下针,却见江卿目光黑沉地盯着他不动,
“阁主这是?”
“药浴之事,就不劳烦先生了。”
倒是护那陆小姐护的厉害,不过柳栐言也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毁人清誉,便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
话不过几句,用作药浴的东西就全都准备妥当,柳栐言见那人毫不吃力地将装满了水的木桶搬进来放在地上,大概估计了一下重量后,觉得这屋里最没有体力反抗自保的,除了失去意识的陆朝絮,大概就只有他了。
江卿等他行完针了就替陆朝絮将衣服整拾清楚,柳栐言知道这是在赶人,也不多说什么的起身出去,又顺手将门遮掩好,算是尽一点待客之道。
说起来江卿江阁主独身前来,故而也没有能派去煎药的下属,而这种事柳承午自然不会让主人去做,跟着柳栐言出来后就劝他回去休息,没成想却被柳栐言抬手否决了,
“无碍,我和你一起去。”
“主人?”
“这种时辰再睡回去,明日定会头昏。”
听他这样说,柳承午就不再多言,搬了张靠椅过来服侍主人坐下了,才挪步到药罐旁守着火候,柳栐言撑着下巴看了一会觉得无趣,便开口唤他。
柳承午乖顺地行至柳栐言身前跪下去,避免从高处俯视自己坐着的主人,微微上仰的驯从模样落在柳栐言眼里...就忍不住想去揉他的脑袋。
柳栐言轻咳着把这念头压了下去,他朝里曲了曲食指,这几日见惯这个动作的柳承午就将右手向上平举着递至跟前,以方便主人进行把脉,柳栐言以两指摁触在上边,那人的体温似乎总是有些低,像触碰浸在水里的石玉一般透着凉意,
“感觉如何?”
柳承午对这问题没能反应过来,从静默的眸子里现出微小的疑惑,
“属下不明白。”
“就算有我施针压着,清醒状态也总是会难受一些,你现在感觉如何?”
柳承午没想到主人在意的是这个,他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不再拿他试那味夜间才发作的药了,但就算现在是要看解药的效果,主人的问话听起来也...太像是在关心他。
柳承午攥了攥手指,心口些微发紧,若不是暗自深呼吸了几次,怕是说出来的话都会带颤,他垂下头,
“...谢主人关心,属下无事。”
柳栐言没注意到他隐藏下来的情绪波动,见把脉的结果确实无恙,就示意那人可以把手收回去,柳承午规矩的跪着,反倒让柳栐言生了调笑之意,
“现在这么听话,方才让你写方子你不愿,是在恼我没让你留下护卫?”
他以玩笑的心态横加指责,柳承午却惊的差点跳站起来,眸子里全是慌乱,
“属下没有!主人...属下不敢,”
“那你做什么不写?”
一句问像触了什么开关,慌着解释的柳承午骤然顿住,最后却是慢慢黯了神色,连血色也褪了个干净,
“属下...并不识字,属下无能,属下...欺瞒主人,请主人责罚...”
虽此前并未被主人问及,但在辨识医理之时,身为下属确实应主动坦诚才对,如今被主人撞破,罪责又哪里会是最初那样的。
柳承午心中忐忑,他的主人在意的却不是这些,要说柳栐言先前认为那人虽不算十分有天赋,但也是不错,没成想那般程度的记忆能力竟是在不识字的前提下做到的,一时只觉得惊诧,直接打断了那人轻微发着颤的请罪,
“你不识字,那是如何抓的药?”
“主人教属下医理时...会写药名,属下...记了样子,照着认的...”
这下柳栐言是真的被震住了。
他教药理时确实会写药名,可这没学过的想照着样子记下来,就意味着一个字的笔画走向,形状起折,那人全得当作图画刻在脑子里,而且还得跟叫那个名字的药联系在一起,要让他来想,实在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可柳承午不仅做到了,还没让他察觉出端倪,若不是今日使坏问了一句,怕是许久之后都不会知晓,
“你这记忆力,倒是厉害...看来那小王爷府里教东西还挺用心呢。”
他这句相当于称赞,那人却没听出来,以为是在问王府训练暗卫的方法,便理所当然地接到,
“是,学不会的人,大多活不下来。”
那人说的淡,柳栐言心里却蓦然一疼。
虽说能够猜到暗卫的磨练必定艰苦万分,但他从没想过连记忆这种东西也是能和性命等同的,里头的人怕是拼尽了全力用尽了方法,才能从那满是死阵的地方夺一个生机出来。
柳栐言觉得有什么扎进心里,尖锐的向周围散布着痛楚,每呼吸一次就加深一分进去,疼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抬手掩住那人的眼睛,柳承午本能地想躲,又硬生生停下来,靠在他手心下小心问到,
“主人?”
黑暗里他听到主人的声音,发哑的音色听起来带了些疲惫,他的主人慢慢下着命令,
“闭眼,承午,把眼睛闭了。”
有火烧撩而过
印下那些轻重触碰的人早已摸透了他的弱处,随着每次点落轻划,汹涌而起的火焰便愈燃愈高,灼的他喘出的气息都是颤的
“主人......”
无意识的吐音刚刚显出苗头,他被染出茫然的眸子奋力挣出一丝清明,便又将其克制压下,无声咬紧嘴唇忍耐,生怕泄出半分令人不悦的动静出来
倒是作乱的人见他如常压抑自己,觉得往日里做的劝慰全被丢了个干净,干脆施加了劲的捻转下去,逼的那人蓦地急喘一声,躲闪似得往后挺起身形,却又避无可避,贴在他手下急促地起伏喘息,好不容易清明一些的眼眸复又陷入被掀起的大火之中,只一瞬便被夺了多余的思虑
柳栐言使坏一次不觉解恨,便又将那人的双手压至头顶,再随意抽了条东西过来,慢条斯理的绕了几圈绑好才去看人
“这你情我愿的事,怎的每次都要忍耐的像是我在逼你?”
柳承午意识模糊,听了这话喃喃地想开口解释,却忽的被□□在敏感处,还未出口的话登时变成半声呜咽,再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既然看起来像是在逼你,那就真的逼你好了。”
他的主人说着便一寸寸的舔舐抚摸下去,分明是与以往无异的耐心温柔,可没一会柳承午就觉出其中区别,却是将他反复逼至顶端而不得解脱,升起落下均减三分火候,硬是弃他于倾口边缘苦苦挣扎
他的主人在刻意磨他
柳承午攥死了手里绑缚的布条,主人说了不让他动,他就不敢挣断这仅是绕过几圈的禁锢,只是这般难耐漫长的折磨前所未有,柳承午眼中蒙起一层水雾,任主人摆弄的身子战颤不断,没过多久就挨至了极限
暗卫擅忍
上位者需要的是刀剑,是利器,示弱和求饶都不被允许存在,泄露分毫出来便是被废弃的先兆
但柳承午到底是被柳栐言惯出来了一些,他在主人面前开始藏不住情绪,失落不安,谨慎慌张,各种各样的情绪在柳栐言的默许下被引导释放,最终成为无法被压制回去的东西
柳承午在沉浮中听见自己打着颤的声音,低哑哀求地唤他的主人,原本就只是松松绑上的布条还是在无意识的挪蹭中被挣脱开来,只能靠最后的自制勉力维持被缚时的姿势,
“主人...属下错了......”
他深陷其中,连自己要说什么都想不真切,只凭着本能开口
“...属下知错了......主人......求您......求您别......”
柳栐言停住了动作,向来恭谨自制的人会说出这番话来,怕是真被他折腾的过了头,
“现在知错了?”
他缓慢分开那人使劲攥着的手指,再将自己的手探进去与其十指相扣,被握着的指节仍轻微地发着抖,满是忍耐之时渗出的冷汗,柳栐言便再狠心不下去,安抚地亲了亲那人的额头
“好了好了,不欺负你了,不欺负你。”
作者有话说:
咱!不会!写!就这样吧啊啊啊啊啊(扑倒在地上)
柳承午顺从地把眼睛闭了起来,眼睫在贴的极近的掌心上擦过,使柳栐言稍微松了口气。
那人叙述死生苦痛时的眼神太过于平静了,平静的仿佛遭遇过这些的并不是自己一样,然而柳栐言却不愿再看下去,
他只觉得难受。
被遮挡了视力之后,其它东西就会变得无法忽略的清晰明了。
柳承午的体温比起常人要低一些,如若不是刻意用内力去回转,便是酷暑也是凉的,而现下他的主人正覆着他的眼睛,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柔和而持续的传递过来,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过去。
他恍惚了一瞬,差点就要将这犯上的举动付诸实际,幸而在最后回过神来,维持着原先的位置分毫未动。
柳栐言却一无所觉,他本就只是下意识的不愿看那人的眼神,等胸口里突生的痛楚慢慢缓和下来了,也就撤了捂人的手。他退离回去,柳承午却不敢擅自睁眼,仍遵循着命令乖乖闭着,柳栐言借着烛光看那人闭着眼的样子,只觉得处在泛凉的水中般沉稳平静,从心底渗出说不出的惬怀,
“承午。”
柳栐言忍不住开口唤道,由他取出来的名字含在嘴里,娓娓念起来竟令人觉得柔软,柳承午睁开眼,带了些请示意味的安静凝视他,那目光落下去,引的柳栐言勾了嘴角,
“你不识字,那能按着记忆把药名画下来么?”
柳承午眼里的波澜未动,只坚定回道,
“请主人给属下一些时间,属下画的下来。”
柳栐言想看那人能记到什么程度,便挑了一味笔画较少的药材,又去取了纸笔和砚台,随便找个平坦地方将纸铺上去,就叫柳承午过来,柳承午意识到主人要自己做什么,原先的坚定却是散了大半,本能地要往后退一步,
“主人...属下用木枝即可,切莫浪费了纸笔...”
“不必管这些,坐过来。”
柳承午站在那犹豫着没动,柳栐言不明白他如此纠结的原因,便又开口唤了一次,柳承午胆子再大也不敢抗命两次,只得低头走到主人身侧,按着示意把那只笔握在手里。
他没拿过笔,捏着笔杆的姿势像在拿刺杀用的暗器,看的柳栐言很是无语,凑上去指着纠正。奈何柳承午在这方面实在生疏,纠正了半天也才在表面上显出点样子,不知是怕握不住还是怎的,握笔的手还愈发用力起来,就差一个破口就要弄断了它。
柳栐言决定先不计较拿笔的姿势如何,引导着让那人将毛笔染上黑墨,他一时大意,忘了让柳承午滤去多余的墨汁,那人又没这个意识,只浑身紧张地将笔竖直杵在半空,忽见一滴墨凝下来,竟因僵的太厉害跟不上动作阻止,接着便啪的一声坠在底下素白的纸面上。
柳承午觉得那一声直接砸在了他耳朵里,惊的他骤然攥紧手指,使得竹制的笔管发出细微的破裂声,柳栐言赶在毛笔彻底报废之前要出手制止,那人这才反应过来,被烫着似得猛的松开劲,两人的交接毫无默契可言,整只笔就如同先前那滴墨一般摔在纸页上,零零洒洒地溅的到处都是黑点,连主人离得近些的衣角都没能幸免。
柳栐言盯着被弄脏的衣服发愣,正想着墨水怎么才洗的干净,那人腾的跪直身子倾过来,火急火燎的想去擦,只是还没碰到就又停下,不知所措地看着已经透进去变干了的黑印,
“主...主人...”
“你洗,”
惊慌中的柳承午连跪下请罪都没来得及做,就叫主人轻飘飘的两个字堵了回去,被弄脏了衣服的那位毫不介意地将凄惨躺在墨迹里的毛笔捡出来,用布把笔管部分仔细擦干净了,才不容分说的重新塞回那人手里,
“多洗几次,洗干净了再还给我,要是洗不干净,”
柳承午等着主人说出洗不干净就领罚之类的话,却不想话锋一转,竟是吩咐了句洗不干净就替他丢掉。
柳承午愕然,但见他的主人只是理所当然的再次摆正他握笔的姿势,只得顺从地应是,心口处却紧的愈发厉害。
那是主人的衣裳,又是被他弄上的墨汁,便是要在溪边洗上一两个时辰,也必定要完全弄干净才行,而这事若主人不问,他自不会多嘴去说,柳承午早就习惯了不为自己做过或要做的事去请求辩解,可他现在却觉得害怕。
从前在王爷手下的时候,总是一连串规矩左右束缚着,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就和划了条线一般清楚,然而他现在的主人不是这样。
最初虽然说按他的习惯来,但柳栐言并没有确切立过任何一条规矩,从认其为主之后到现在更是没处过一次罚。
就是因为如此,柳承午才前所未有的感到不安。
他的主人太过温柔,便是拿他试药,也带着他从前未得过的关心,而那些原本足以令他生不如死的过错,大多都轻易就被放过,其间有些被挑出来,得的惩罚也算不上什么,反而像是在逗弄他似得。
他摸不出怎样才会惹主人真正生气,对主人的逆鳞更是一无所知,一想到自己可能在什么时候触上主人的死线,柳承午胸口里就像悬在半空般发虚。
他如同站在悬崖尖上。
许是总得主人温待,本应除了服从什么都不想的柳承午竟心生奢望,逾越到不愿见主人盛怒的样子。
不论何时都透着些温和的眸子若冰凉寒冷的看着他,柳承午光是想到如此,便觉得比从前熬的那些刑罚还要痛苦不堪,他不怕受罚,再狠的处置他都不会说出一句求饶的话来,他只是不愿见主人生气。
他害怕见主人生气。
柳栐言不知那人心中所想,自顾自替人摆正好提笔的姿势后就将他重新推到纸页前,柳承午余光捉见被主人挪至旁边的一小叠纸页,除掉最上边直接被溅满墨的,底下还被透了几张去,薄薄的几页纸合在一起散在那,压的他有些坐立不安,
“主人,请让属下换了木枝再...”
“闭嘴画。”
柳承午在呵斥下停住,但又下不定决心把扣在手里的毛笔点下去,柳栐言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落笔,只得从沾了黑墨的纸里挑一张出来铺平。
“现在可以画了?”
“主人...”
“动笔。”
两个字决然的落下来,柳承午终于不敢再耽搁,隐下情绪将笔尖点在纸上,牵动着把刻在记忆里的样子描下来。他不识字,自然不知道偏旁部首,因而这味由两个字组成的药材名被他当成一样东西来写,合在一起从上往下画,顺序毫无章法,只是一道一道的添接起来,柳栐言看他衡量着距离似得空开横竖撇捺之间的间隔,一时有些百感交集。
要说医生放在常人眼里,别的不说,这一手草书就该和职业天赋似得溜顺,然而柳栐言却没学到这能力,他初习文字是在孤儿院里一位老师的指导下进行,那位老师写的字算不上有多好看,但却极整齐端正,连带着让柳栐言也被从小影响了框架,其它的可以不管,但端正这一原则必须要在。
而柳承午按着他的字做底来记,一板一眼画出来的东西竟带着些柳栐言本人字迹的影子,连带那些收尾部分的小习惯都被仔细记下,小心翼翼的描画在记忆中的位置上。
第24章
等他终于弄好,又认真对了一遍,才谨慎地向主人请示,那两个笔划不多的字虽笔触生硬的要命,但模仿了柳栐言的字迹,再加上斟酌过每次下笔的位置,如果仅看成品,绝不会有人意识到这并不是正序写出来的。
柳栐言把那人握着的笔换到自己手里,在两个字中间划下一道竖线,分开来指着告诉他是什么字,柳承午想到自己方才合在一起画,便把头埋下去,一副知错的样子,倒让柳栐言顺势揉了揉脑袋,
“没责怪你的意思,好好记。”
那人就应着坐正,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的笔迹不放,像是移开一些就会忘似得,柳栐言虚画着教他笔画顺序,讲完了见那人全心投进去的记的认真,便动了教他慢慢把通用字认全的念头,因着平日里还有让人跟着学医理,正好可以借着药材名做这事,不过在认其它字之前,有两样却得先来,
“今日先教你名字。”
柳承午猛的抬起头,看起来竟有些紧张,柳栐言换了张没写过的白纸,在上头正列着写下两行名,因着都是三个字组成,并列在一起便十分工整,他怕那人认不开,想了想还是在每个字中间添一道竖线,分好了才开始解释每个字的意思,柳承午低头听着,视线却始终没从首字上挪开。
他第一次见到主人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名字,现在这般并列写在一起,挨着的首字在不同字形里就愈发显眼。
一样的笔画,一样的结构,柳姓。
主人的姓。
天下姓为柳的人多不胜数,可柳栐言的柳只此一个,主人赐的柳姓只此一个。
暗卫从来轻如草芥,何曾被允过识字,何曾被予过名姓,怎知到了主人这会破个彻底,他还记得主人给他取名时说的话,承诺的承,正午的午,柳承午,
柳承午...
“主人,”
柳栐言不厌其烦的写幼童识字时才会用的笔画图,突然听到这么一声,只觉得划开安静的那声唤像润了水汽般隐着些微湿泽,他扭头去看,那人却又平稳如常,害他以为先前那点微不可察的颤音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了?”
“谢主人赐名,”
那人说的极轻,柳栐言却莫名觉得比当初刚替他取名时的应是还要郑重,便觉得又奇怪又想笑,
“现在才想起来要说这个?”
“属下知错,谢主人赐名。”
倒固执的像是只愿说那一句,柳栐言看着那人叩伏下去的身子静默半晌,才抬手一下下抚顺过他半落在地上的头发,
“没什么好谢的,我又不是为着你谢我才取个名字出来。”
“属下明白。”
可明白归明白,因之而涌上来的某些东西却不是轻易就消的下去,柳承午抵着地面,主人捋在他发间的手指慢腾腾的顺,便一路酥麻到心里去。
他的主人啊。
柳栐言醒时昏沉的厉害,一时都要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地。
昨日他指导柳承午习字太过投入,以至于想起初衷时药罐里熬着的药已几近煎干,快露底的药汁闻起来苦的要命,连柳栐言这种常年混在药材里的医生也有些受不住。
柳承午见主人面无表情地捏着布把药罐端开,一时不知是该按吩咐接着写字,还是该为自己忘了顾火候而请罪,而就这么犹豫了一小会时间,他的主人已经重新换了个罐上去,又自力更生地添水抓药,一连串举动做下来行云流水,半点没给他插手的机会。
柳栐言把药罐盖子合上,正准备拖只有靠背的小竹椅子过来等水开,却撇见那人明显局促起来的坐姿,便踱到他身边去看那纸上的字,
“怎么了你,写坏了?”
“主人,属下去顾着药,您歇着吧。”
“顾药不也是歇着,”
柳栐言忍不住笑道,
“再说,你还能边写字边顾药呢,能耐成这样?”
柳承午回不出话,他现在写字的水准连稚童都还比不上,哪里敢保证说自己做的到,可这该是下人做的事情又怎敢劳烦主人屈尊动手,他兀自摇摆不定,却是被几声敲响打断思绪,柳栐言食指尖敲点着纸面,等那人回了神才开口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