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剑宗弟子也后知后觉打了一个寒颤。他们不久前还妄议剑道第一人私事,硬生生被抓了个正着。
他们下意识搬出剑宗来:“可玄度仙尊您还是少年郎时也在剑宗修炼剑术,剑宗对您有栽培之恩,您就不怕到时候传出去,您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挟恩图报倒是玩得很好。
玄度仙尊冷冷开口:
“我之所以在剑宗定居,不过是剑宗对我有栽培之恩,可若是有人以此为要挟,我大可以说明我为剑宗做事几十年早已经偿还够了恩情。
“掌门不敢有异议。”对,是不敢。剑宗掌门名义上是掌事人,实际上修真界弱肉强食,谁修为最高才有更高话语权。
所以说你骂他没有道德?不好意思,没用,实力至上。
众人都被玄度仙尊这句话硬生生震在了原地,他们表情逐渐僵硬,额头上也冒出一连串细密汗珠来。
“玄度仙尊您此番不顾澹泊老魔来袭,硬要与一个魔修成婚,又说出这些话,莫不要篡掌门之位,强占剑宗大山?”
玄度仙尊敛下眉目。
此时事情发展已然背离了他的初衷,玄度仙尊以为他说出这些话,他会负疚,也会难以接受。
实际上他内心无比放松,长久以来压抑一扫而光。
他前半生都是为了黎民百姓而活,为了宗门而活,为了匡扶正道而活,到头来却落得满身孤寂。现在,他只是想要跟喜欢的人成婚,却被强这些人强烈反对抗拒。
真是可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危及性命时哪管你是谁?
所以人既然不知感恩,他何苦要为他人而活,倒不如活得痛痛快快。
“对。”他的语气很平静,话里却挟着疯狂的暗流在慢慢地涌动。
众人情绪从高处跌落到谷底,有人盯着那血腥尸体直接失口尖叫。
“澹泊老魔要来杀我们,玄度仙尊又疯了我们等死吧!
“不不不,尚有一线生机,只要我们抓紧时间下山!”
他们失控往外跑去,恨不得原地生出四只腿,马不停蹄下山。
萧微雨却丝毫未动,他看着周寂疆,又看了看尸体,最终决定留下来。
一是为了报仇杀澹泊老魔,二是为了周寂疆。
于是面对疯了似的玄度仙尊,他不能逃,只能留下。
眼看众人逃窜,他主动上前佯装护住他们,挡住玄度仙尊,开口道:“师父,你有朗月清风仙尊之名,我一直很尊敬您,甚至说也曾对您有爱慕之心。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你对我毫无爱慕之心,从头至尾只是要周寂疆。”玄度仙尊冷冷道,“你以为我还会上一次当吗?走开!”
萧微雨被他拂开,勉强站稳,回头,只见众人惊叫,四散而逃。
簌簌破空声却在他们耳畔乍响。
“啊!”他们受了惊。
只见一把银白色长剑破空而起,稳稳扎入他们跟前,硬生生遁入坚硬青石板。
这剑柄镶嵌着桃花枝,迎风初绽,密密层层,宛若一片朝霞。
这剑绝对也算得上“剑中美人”。
只是有修士私下调笑玄度仙尊那把本命剑颇为“精美漂亮”,却没人敢否定其玄度仙尊本命剑实力。
他们知道玄度仙尊杀起魔修与妖族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那真是血光蔽日,黯淡冰凉血液蜿蜒覆盖了天地。四周寸草不生,唯有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那白衣仙人就立在尸山血海之中,执剑而立。剑柄桃花枝夺目,花瓣依旧羞羞答答地簇拥在一起。
“玄度仙尊您这是何意?”正因为见过玄度仙尊拿起本命剑慢条斯理样子,他们才会下意识畏惧回头。
“唰——”
那把桃花剑回到玄度仙尊手中,他紧攥周寂疆,又紧攥着那把剑。
剑尖尖锐无比,在烈日照耀之下泛着冰冷寒芒。
“你们得留下来。”玄度仙尊握着本命剑,宣布了他们的命运,“三日后道侣大会不可无宾客,我一向不结交好友,所以你们得留下来喝一杯喜酒。”
“然后,你们要祝我与心上人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
他就是要控制这座大山,将所有人囚禁在其中,谁也逃不出去。
周寂疆闻言却是微微一怔。
他幼时做过很多傻事,譬如某一日忽然听了师兄弟忽悠,那些人说什么:“相传一对新人在道侣大会那日,获得一千零一个不同人的祝福,能够永远在一起。”
他当时就听兴奋了,傻不愣登跑去跟玄度仙尊提了两个要求。
一是要跟师父成亲,二是要一千零一个人的祝福。
周寂疆只是童言无忌,玄度仙尊没跟他计较,只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逗他说:“师父没有那么多朋友的。”
“这样吗?”周寂疆没想到第一个难题是他们没有足够多的朋友。
玄度仙尊逗够了,正要开口解释。
没想到小孩纠结到眉心打结,然后很小声很小声道:“那我以后努力交好多好多朋友,直到交到一千零一个朋友,我们就成亲吧。”
玄度仙尊一愣,哑然失笑,过了一会儿道:“可师父跟徒弟是不能成亲的。”
“为什么不能成亲?”
“礼教森严……会被人耻笑。”
小孩懵懵懂懂知晓了世俗之见,他倒也很听话,没再纠结此事,将其抛诸脑后。
没想到时过经年,玄度仙尊这个师父却将他童言无忌两句傻话给放进了心里,并且,真的愿意去做。
作者有话说:
其实有时候自己无意间一句话被人记住了
会很开心
就比如说我有一天随口说了一句想吃柚子,结果没几天就发现茶几上多了个柚子。
我姐说:“你不是想吃吗?”
粥粥就一整个痛苦面具了哈哈
仙尊玄度疯了。
他要控制整座大山, 谁都不许下山私自逃离。尽管此时此刻澹泊老魔就藏匿在山中不知哪个角落。
剑宗大山在修真界颇有地位,这事没多久就传遍了,掌门更是大发雷霆, 派了弟子问责。
说来掌门年岁已有几百,修为算是中上层, 比不上玄度仙尊, 他更没资格去向一个仅差一步就会飞升的剑道第一人。
可偏偏掌门对其有恩。当年玄度仙尊初入剑宗大山才十六岁, 掌门一眼就瞧见了古板严肃的少年郎周身气度不俗、天资卓越, 他认定玄度仙尊会是剑宗未来希望,便给其镇山之剑,倾囊相授。
后来玄度仙尊果然不负众望, 一剑荡平众多妖魔,成了剑道第一人。那时候, 他可以坐上掌门之位轻而易举, 而他没有。
他确实知恩图报,严于律己又清风朗月, 几十年坚定守护剑宗大山都毫无怨言与不满。
然而人本身就是复杂的动物,人不是非黑即白,他前一日还是清风朗月又知恩图报的玄度仙尊,今日, 他也可以翻脸成了忘恩负义又篡位的白眼狼。
如今正是掌门问责,在大殿守候仙尊到来。
月朗星稀, 夜色融融。
宫殿外挂着灯笼,灯焰随风柔弱摇曳,月影遍地, 树影婆娑。除了殿内偶尔一声两声隐隐约约说话声, 除了有节奏沉沉脚步声, 宫殿长廊是静寂无声的。
那雪衣仙人在廊下停滞,屈指作敲门状,最终还是没有动。
他盯着朱红宫门,脑子里仍旧有以前这宫门破破烂烂的样子。
人非草木,玄度仙尊也曾陪伴剑宗大山从破败到繁华,他有那么一刻竟然恍惚不想推开那扇门了。
他怕恩师失望透顶看他,也怕恩师满眼都是忌惮敌意。
然而他转身,命运却不会放过他。
夜风拂面,宫门被人从里到外打开,轻微嘎吱嘎吱,寂落之声,在这漫漫长夜响起。
玄度仙尊抬眼,心下错漏一拍,下意识朝里望去。
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到,里面空空荡荡,只是风吹开了宫门似的。
掌门问责,殿内却没有人。
玄度仙尊第一时间不是被放鸽子而感到不悦,而是庆幸。
幸好不在。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掌门师父。
如果见面了,掌门师父问责,痛斥他恶劣行径……
他要如何?
玄度仙尊难以想象,也难以承受恩师失望眼神,他准备离开,当这次没有来过,然后再安排弟子将掌门好生控制住,该给吃食就给吃食不能亏待。
哪怕现在,他从来没想过其实他退一步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把周寂疆这个邪魔外道大徒弟杀了,就可以回到最初。
他没想过这个可能,是因为压根不可能。
他不可能收手不再做那等强迫徒弟成婚之事,也不可能放了那些被囚禁在剑宗大山的众多弟子。
在做回清风朗月仙尊和得到周周这两个选项,他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这也意味着他没办法放弃周周,自然也没办法回头。
他脑子里想法转了一圈,继续往外走,已然决定不再与掌门师父碰面,以免看见掌门痛惜眼神。
然而从上至下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啪嗒!”
瓦块砸在脚边。
玄度仙尊抬眼,看见了掌门师父从宫檐跳下,衣诀翻飞来到他身前。
不在金碧辉煌宫殿里头好生待着,偏偏跑到房顶,足以见得这掌门师父是个不拘泥小节之人。
掌门师父抚平白发褶皱,道:“我在屋顶坐着,想着你从远处走过来,我能早点看见你。”
玄度仙尊一时失语。他生在凡间,并无爹娘,掌门师父是唯一说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他很好的长辈。
虽然这长辈不着调,但是玄度仙尊仍旧将他视为亲人。
“心虚了?”掌门师父看着他也微微一笑,了然。
玄度仙尊没有说话。
月色清霜照在干净青石板上,他低头,想着很多很多年前宫殿破败不堪,地面落满灰尘落叶,风一吹,鼻腔里就会冲进一股味道。
玄度仙尊经常被呛到止不住咳嗽。
“玄度不是世家子弟,我以为你不会那么难以接受。”掌门很好说话,为人和善,见状便撸着白胡子,调笑道,“只是没办法,剑宗大山地理位置不够优越,弟子也都是酒囊饭袋,你日后得要吃很多苦啦。”
有些人生于贫瘠之地却注定是要往上爬的人,玄度仙尊当时还是少年郎年纪,难免孤傲洁癖,他冷了眼。
“怎么能自甘堕落?”他全然不顾掌门威严,贸然冲撞道。
玄度仙尊性情执拗,不善言辞,掌门都一时尴尬无话可说。
最后掌门才笑道:“剑宗大山没刻苦修炼钻研飞升之事,便是自甘堕落了?”
最后玄度仙尊也后知后觉气氛沉默僵硬,他愣了愣,手指藏在袖口里紧紧攥着单薄布料。
“身为修士不想着飞升大道,却只念着忍一忍熬过去便好了,这如何不是自甘堕落?”少年郎年轻气盛,不懂迂回曲折,可谓是句句诛心。
奈何掌门也很看好他,并不觉得被冒犯也并不惩戒这少年郎,主动破冰道:“这并非是自甘堕落,只是事实如此,剑宗大山地理位置不好,毫无灵气滋养与神佛庇佑,要好过来也很难——在我之前那十几任掌门前辈努力了一辈子都没有救活剑宗。”
“所以说,我也就认命了,你师父我啊不可能是那个救活剑宗之人……”掌门说到最后,其实也是遗憾,他看了眼玄度仙尊,只见其清正且正气凛然少年郎默默不语,又宛然一笑,“说不定剑宗大山哪天出现个天纵奇才,在修真界把剑宗名声打响了,那没准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哈哈……”
他后面完全是胡扯一通,反正天纵奇才怎么可能出现在他们这剑宗山旮旯呢?
就这样吧。
他心想这孩子应该认清现实了,便打算收口不再打击,却听见少年郎青竹玉石嗓音响起:
“我可以。”
声音很轻,却坚定不移,入了掌门耳朵简直是铿锵有力。
掌门震神望他,很近的距离他凝视着少年郎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睛里找出逞强与不自信,然而没有。
少年郎满眼偏执,执拗到了一种程度,瞳孔很黑,看着掌门师父,很渗人。
时过经年,情况何其相似。
如今掌门师父看着少年郎蜕变成清冷严肃的青年模样,玄度仙尊自始至终眼神都很坚定冷漠。
某种程度上,他目标坚定甚至偏执到了疯魔程度,这种特质有时候很好,要不是这样他成不了剑道第一人也拉不了剑宗一把。
现在,这种偏执,体现在坏的地方。
掌门师父本身年轻时以算命为生,在这方面他颇有天赋,连玄度仙尊都比不上他。
听说玄度仙尊与其大徒弟爱恨纠葛,他第一时间就为玄度算了凶吉……
他算命没有一次不准,他也很自得,可这一次,他希望他算错了。
“玄度。”掌门师父眼神复杂。
看着玄度仙尊一步步淹没在黑暗里,他想要拉他一把,可是他知道天命不可违。
玄度仙尊已经先声夺人,在掌门师父之前说:“我不会放手,师父,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要是说您今日要我来,是阻止我还想要为了大义杀我,那么,您杀不了我。”
他表明了态度,他要什么就绝不会放弃,以前他要成为剑道第一人是这样,现在他全心全意要周寂疆也是这样。哪怕是忤逆恩师,与恩师恩断义绝……他也要得到周寂疆。
他不知道掌门师父会如何训斥他,辱骂他白眼狼猪狗不如。
然而没什么都没有。
“我不是反对你与你大徒弟举行道侣大会,你为剑宗大山做了那么多,私心来说我希望你得到你所有想要得到的。只是成婚而已,我不会阻止你,甚至我还能拼了我这把老骨头晚节不保了,也要帮你堵住悠悠众口。”
“然而为什么偏偏是周寂疆这个人?”掌门师父突然说出来这句话,他眉心紧锁,顾虑重重。
玄度仙尊下意识冷眼反驳道:“为何不能是周周这个人。”
“我并非看轻周寂疆……”掌门师父道。
玄度仙尊爱他大徒弟执念深沉至此,连一句不好的话不允许别人说,哪怕是他恩师也不想。掌门师父深深看了他一眼。
只叹万事不由人做主,一心难与命争衡。
要是玄度仙尊这份心思放在别的什么人身上,那真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偏偏玄度仙尊就要周寂疆这个最不能够在一起的人。
掌门师父心绪万千,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劝诫之语:“我夜观天象,又替你算了姻缘命数,你与你的大徒弟五行相克,不克死只克残。”
“你素来有主意,这事你可知道,可有算过?”
这是什么意思?
玄度仙尊何等聪明才智,脑袋竟然也会突然泛过白光,一片空白。
他好久才缓过来一句:“我不曾算过。”
“这很好。”掌门师父看着他,“我既然已然算过,那你不要再算。”
算命这个东西看命格,看机缘,看八字。道破天机需要付出代价或者说牺牲一些东西,要么折寿,要么断运,要么病灾。
玄度仙尊并未应声,他只是竭力想要参透掌门师父那句话“不克死只克残”。
“不克死,只克残,”玄度仙尊一愣,“周周会残?”
他内心瞬间动摇,如果他强行跟周寂疆成婚,周寂疆会残疾,那么他宁愿不与周周成婚,哪怕毫无名分……
然而掌门师父皱眉打破了他顾虑,沉声道:“这个将来残疾之人,是你。”
玄度仙尊漆黑瞳孔忍不住一缩,眼里倒映出掌门师父同样严肃认真看着他,说道:
“所以,我才反对你与你的大徒弟贸然成婚。”
五行相克,八字相冲。
他们不会克死对方,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任何人逃不脱命运捉弄,他们在一起也会落一个残疾。明镜易碎,他们哪怕举行道侣大会,也始终不会圆满。
“我永远不会反对你,因为你对剑宗大山有杰出贡献。”掌门师父深沉道,“但我你好好考虑一下,三日之后到底要不要与你那没心肝魔修大徒弟举行道侣大会。”
玄度仙尊脸上有着生硬而机械的表情,他缓慢抬眼,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掌门师父接下来的意思。
玄度仙尊是剑道第一人,他是修真界支柱,是修真界千百年来飞升唯一希望。他不能残疾,不能从高台坠落。所以,最好就是踢掉绊脚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玄度仙尊明白了这是最好的选择,换做以前他会犹豫不决,在杀人与残疾两个选项里反复推敲,然后选择踢掉那颗绊脚石。
他受不了失去掌控力那些失控惶恐情绪,也难以想象自己这样会成为一个残疾残缺不全的人……
然而那颗绊脚石是他心生爱慕的大徒弟周寂疆。
玄度仙尊缓慢抬眼,正好掌门师父紧盯着他。
他们对峙这瞬间,空气仿佛凝滞。
天色渐暗,暮霭沉沉。幽幽的黑暗里,白衣仙人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从脊椎骨扩散的麻意爬上背,他看着掌门师父,竟然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最后掌门师父沉沉呼出一口气。
“要是你想,我就为你做证婚人。要是不想了,你就放了你那魔修大徒弟亦或者杀了他一劳永逸,或者,你舍不得,就让我来杀。”最后一个字音他咬得很重,苍老低压声线透着杀伐果断。
夜色已浓,凉凉晚风吹拂而来。
白衣仙人慢吞吞走在山路上,身边无人也无动物,他抬眼,连天上那轮明月也被乌云压顶似的遮掩。
他有些恍惚,心中也似天边藏着黑墨,浓稠深沉。
直到他远远望见那洞府外灯笼烛光闪烁,他黑眸微动,这才回过神来。
可他这一看便冷了脸。
剑宗大山兵荒马乱,周寂疆没事人似的坐在洞府外面吹风,没多久夜晚深山泛起春夜雨雾,他闭了闭眼。
这倒还好了,让玄度仙尊冷眼相看,是他身边几个外门弟子争先恐后挡在他面前,用身躯为他遮掩风雨。
他心里蹿起一股火气,有岩浆在胸膛里滚啊滚,直冲灵台。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周寂疆看疯狗似的,眼看着玄度仙尊将那些外门弟子逐出竹林洞府,又半抱着半强迫着将自己推进洞府朱红大门。
门在身后重重摔上,周寂疆肩膀跳了一下。
洞府密闭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周寂疆勉强缓过急促呼吸,胸膛起伏皆是怒火。他被吵醒了。
他转身就怒目而视:“他们只是来送饭,你把他们赶走是想要我以后都饿死吗?你又不准我出竹林。话说我以后天天呆在这里面对你,你又不会说话,我们以后朝夕相对肯定是怨偶,你是不是疯……”
接下来的话,周寂疆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对方俯身过来紧紧堵住了他的唇,他只觉得浑身血液涌上脖颈,愣了一下。
在他出神短暂期间,玄度仙尊单手扣住他后颈,乘机倾略性十足咬上来,灵巧强硬撬开他牙关。
要是以前周寂疆直接挣扎推开,可他已经是魔修了。所以他选择不拒绝不接受不负责三不原则,直接咬破男人口唇,汲取他喜欢的血液芬芳。
入口是雪山融化冰冰凉凉很舒服。
一开始是玄度仙尊强迫,后来就是周寂疆强硬摁着他后脑死死咬他。
他把玄度仙尊当成了食物。这一点玄度仙尊何其敏锐,他知道,但他没有推开这个没心肝冷血魔修,而是选择收紧手臂箍得更贴近了。
周寂疆后来反而受不了了。
他睁眼发现玄度仙尊正看着他,眼睛漆黑亮堂,眼神锋利冷锐。
周寂疆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他挣扎一下才发现后颈被人攥着,完全逃离不了,只能接受对方拥吻。
可是这个吻带着血腥味,莫名其妙让周寂疆感到深深的绝望,似乎隐含着崩溃嘶吼。
周寂疆被弄得不舒服了,就想发脾气,很不舒服地推他。
也就是这刻他身体前倾,蓦然抓住了玄度仙尊的手。
“唔……”周寂疆急促喘息,近距离他死死盯着玄度仙尊脸庞。
疯子!疯狗!!
他想要杀了他!!!
玄度仙尊眼睛通红,乌黑瞳孔浸润在湿润水光里,在洞府昏暗光线下隐隐发亮,像是要哭了。
不知道以为周寂疆才是那个一边掐他一边亲他的加害者。
这个神经病!
愤怒都已经盖过了求生欲望,周寂疆那一刻也不想着活了,他毫不犹豫单手使力,五指关节以及略微长出来的指甲深深嵌进玄度仙尊胸膛肌肤。
玄度仙尊第一时间掰他五指关节又瞬间松开。
周寂疆没注意到,喉咙受到挤压,窒息感附上身体,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弄死他!挖出他心脏!
他眼睛红得不正常,满心满眼都是杀意。他破罐破摔想着,反正他们师徒俩现在都是疯狗,那就一起死好了。
玄度仙尊松开手指之后,周寂疆甚至惋惜,他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失力滑落在地上,抬眼看玄度仙尊。只见白衣仙人身段颀长如玉,眼睛黑漆漆俯视着他,让人看着心神发怵。
他胸口鲜血淋漓,血一滴滴从上至下流下来。
血流在周寂疆脸上,流进眼睛里。
窒息感让他反胃,闻到腥气他更是要吐了。
玄度仙尊杀他又不杀了,现在到底是要怎么样?戏耍他吗!
愤怒充斥着他的心,周寂疆做出了出格行为。他掼倒玄度仙尊,将人从高高在上跌到脏污地面来,他抹了那些血液全擦到玄度仙尊那张清冷俊美面容上,然后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啪!”
玄度仙尊偏过头去,嘴角瞬间渗出一抹血迹来。
周寂疆一连打了他好几个耳光。他是真想把玄度仙尊打死,不顾他曾经是不是他的师父。
力的作用的相互的。打到周寂疆手腕都疼了,终于,玄度仙尊伸手,冷不丁攥住他腕骨。
周寂疆还想打他一个耳光,动了动没睁开。
“够了。”他黑漆漆眼睛在眼眶里动了动,微启干渴开裂的唇,脸肿的跟猪头没什么区别。
“好。”周寂疆忍气吞声说,“我手疼。”
玄度仙尊松开,周寂疆立刻给他一个比之前重几倍力气的耳光。
“啪!”玄度仙尊偏过头去,脸近乎青紫了。
周寂疆这才快意笑出声来。
玄度仙尊跌坐在地听着他笑,沉默了会儿,说:“三日后便是我们道侣大会,打得太难看,到时候结婚契,不好看。”
周寂疆:“……”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睛里燃烧着愤恨。
“你怎么还有脸提道侣大会……”周寂疆觉得荒诞极了,“你自己不清楚你在做什么吗?你前一刻想要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