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路—— by仪过

作者:仪过  录入:09-01

赵掌柜说此人是京中贵客,知何兄也说自己来自京城;
上月此人想买一树海棠木雕,何似飞最后给了一幅牡丹图,此人说要隔段时间再给回复,当时何似飞还在想对方怕不是要送信去京城,他这个着急用钱的只能去当铺当掉木雕来赚钱了,却不料短短几日后对方就爽快的付了银子。这么短的时间,给京城飞鸽传书都来不及。但如果说此人的主人,也就是知何兄当时在罗织府的话,那就完全能解释得通了。
这样的话,此人为何要买一树海棠木雕,也完全有了解释,因为当时他们共游熙园,里面种得全是海棠树。
这些点让何似飞茅塞顿开,此前的所有纠结都有了答案。
——这个答案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不是他以前所猜测的什么跟某个木雕大师撞了风格。
但让何似飞诧异的是,知何兄怎么会就认定了他所雕刻的小玩意儿?
从他手生时雕刻的十二生肖,到后来的东阳木雕,每年一个,对方都出高价买走。
“这个答案自然只有知何兄才晓得。”何似飞暗道一句,转而他想到什么,又自言自语了句,“感情我这三年来花的钱,都是赚知何兄的?”

这个认知让何似飞无言的在原地站了片刻, 才微微晃了晃脑袋,重新举步向客栈走去。
——如果说今日这场‘偶遇’是两个人为了见到彼此,所蓄谋已久的必然的话, 那么这延续了三个夏天的木雕,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缘分。
虽然‘一直在赚知何兄银子’这件事让何似飞心态微妙了那么一瞬,但在此之前,他对买家知之甚少, 知何兄那边对卖家也不甚了解,到底只能算是几场双方皆满意的交易罢了。
不过, 何似飞既然已经觉察出了知何兄这个买家身份,他自然也不会把自己的藏着掖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告之知何兄。
当晚,何似飞找王栈拿了自己的书和钱袋, 用过晚饭,练了一会儿俯卧撑, 便多点了两根蜡烛, 从自己书箱底部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木块, 拿起锉刀开始雕刻。
院试在即, 他自然雕不了大件儿的木雕,但知何兄所想要的那一树海棠,何似飞还是可以每日抽空雕上那么一点的。
只是海棠树纹路繁复,需要花费大把时间。
今儿个已经是七月廿二, 距离院试只剩下十一日,赶在院试前肯定完工不了, 不过, 院试结束后在郡城停留等放榜的那几日,他便可以将剩下的雕刻活计做完。
雕刻前些日子才见过的海棠花, 何似飞连纹路都不用画,便可直接下刀。
随着一点一点木屑从指尖落下,原本因为考试而紧张的有些不得章法的心跳声也渐渐平稳下来,何似飞放下木雕和锉刀,复净手,梳洗过后躺床上休息。
悦来客栈可能住了一大半的院试考生,现下已接近亥时,何似飞还是能透过自己房间这扇窗户,看到院中其他房内的烛火,甚至还能听到有人在朗读、背诵、辩论。
何似飞想凝神听一两句,但雕刻那静心、安神的效力非比寻常,他似乎什么都没来得及听到,就沉沉睡去。
卯时刚到,何似飞起床,伙计送来温水供他洗漱,同时询问是否把清粥小菜端来房里吃。
何似飞说了句:“我稍后下楼吃。”
一下楼,何似飞才意识到为何小二会多嘴问那么一句——客栈大堂里坐着的都是手上拿着书本的书生,一遍吃粥,一边看书。
王栈他们仨下楼后,见何似飞这桌还有几个空位,立刻坐了过来。
“幸好幸好,何兄你没有捧着书看,不然我们仨起来晚了还没看书,那真是连一口饭都要吃不下去了。”一个同窗小声说。
陈康目瞪口呆:“至于么,这么点功夫,天还黑着呢,就要这样看书……”
“想想匡衡凿壁偷光,我开始还不大理解那是得多勤奋,现在算是有点明白了。”王栈说。
因为周围学习氛围太过浓厚,几人吃饭速度也比往常要快些。何似飞吃完回屋后,点了烛,不过没看书,只是在梳理昨儿个同知何兄辩论的过程。
待天色亮白后,他才磨墨,提笔整理论点论据。
随着何似飞骈文写得越来越顺手后,他现在梳理论点论据都不是简单的将想法写下来,而是讲究平仄、对仗、音韵的和谐与上口容易程度。
倒不是何似飞故意这么记录的,只是练得多了,语感就来了,信手就能落笔写出几句极易上口的骈文来。
前几个月何似飞已经把自己从始至终想到的论点重新用骈文句式整理了一遍,并且自个儿用针线缝了十个歪七扭八的册子。
现下有了新的想法,再在一些留白处添加笔墨,倒也还算规整。
昨儿个知何兄对《乔博臣太守全集》这册书的评价十分中肯,但他少说了句里面有写了罗织府近年来的物价变化,甚至还列举了不少实例。
何似飞翻书时看到,便一一誊抄下来。他不晓得这书是乔大人何时著成的,但他打算趁现在时间早,街上人不算很多,再去将里面记录的这十二样物品的价格确认一遍。
他和知何兄约在巳时相见,等何似飞拎着书篮,一路问过去,正好问了九位店家三个物品的价格,一到书肆二楼,何似飞就落笔将这些记下。
乔影见他落笔不停,丝毫不见外的凑过去看。
看了几眼,就发现了端倪:“我记得菱角的价格,在那册子里写的是两文一斤,现在已经成了五文两斤么?”
“大概是,有四家店都售卖菱角,价格一样,五文两斤。”何似飞笔下不停,还能跟乔影说上两句。
等他记录完,两人重新就农桑之事展开辩论。
乔影虽说见多识广,但以他的身份,完全没有下地做农活的机会。何似飞在刚穿越过来那四年倒是经常下地干活,对一些细节说得比专门看过《农桑辑要》的乔影还详细。
乔影震惊的将自己桃花眼瞪圆:“贤弟,这你都能知道?《农桑》书上并未记录。”
“幼时在家给爷爷奶奶打下手,在地里种过几年田,便晓得了这些。”
乔影目光下意识落在何似飞的手上,那双手指骨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干净劲瘦,完全不像庄稼汉的手。牵着人时是温暖又颇有风度的。
乔影赶紧把最后那句想法从自己脑海中摒弃出去,他怎可如此肖想似飞贤弟!
两人辩论一阵后,带着书篮的何似飞依照习惯铺开纸张,磨了墨汁,写下总结,乔影同在行山府时一样,站在他旁边看。
这一看,乔影发现,似飞贤弟的记录习惯已大有改变——此前做总结记录时,总是怎么详尽怎么来。虽然记录的逻辑严谨,论点论据鲜明,但看上去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冗杂。
现在,乔影觉得他记录的语言基本上可以直接用到策问的答卷上!精简明了,平仄对比鲜明,读起来朗朗上口。
许多人在考场上抓耳挠腮都写不出这样朗朗上口的句子!
能在短时间内将两人的辩论逻辑梳理清楚,做出如此到位的总结,且还能同时兼顾语言描述……
乔影已经完全看得呆滞。
要不是这记录的是自己方才说过的论点,要不是似飞贤弟就当着他的面正在书写,乔影怕是决计不会相信有人能在十四岁就做到如此地步。
——就算是二十四岁能做到如此的,乔影都会对其佩服之至。
安静的雅间内只余似飞贤弟偶尔蘸墨的声音。
乔影的目光不自觉从纸张移至何似飞握着的毛笔笔尖,再不住上移,最后定格在那温暖干净、指甲莹润的手上。
他的心‘怦怦’狂跳,心头热血不断向脖颈和脑袋上涌,几乎一瞬间就红了耳朵。乔影被自己的身体反应吓了一跳,赶紧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缓慢地调整呼吸。
片刻后,他悄悄回头看了眼似飞贤弟。
只见似飞贤弟还在继续记录,并没发现他的不对劲。此前,他们对‘农桑’这方面涉猎不多,没做过专门的整理规划,故方才辩论的内容范围就有些广。何似飞这边记录起来也比较耗时。
没发现自己的失礼就好。
乔影想着,默默往侧边又站了些许,打算保持一定的距离。
何似飞记录完,回头在身后没见知何兄人,再一转身,才发现知何兄距离自己都快两尺那么远。他侧跨一步,拦着知何兄的肩膀,将他带了回来,两人脑袋几乎凑在一起:“知何兄,看看这份总结,如何?”
乔影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他想说“看就看,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却又不忍拂开似飞贤弟还带着墨香的指尖的温度,他垂眸匆匆点了下指尖一下,终究一字未发,偏移目光仔细阅读起那记录来。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初三。
院试恩科同以往院试流程一样,都是考三场,每场限时一日,且院试期间,考生不得出考棚。
乔影知道这考试流程时皱了皱眉,他可还记得四月那会儿,府试第三场是考两日,中间不得出考场,当时似飞贤弟给他讲如何在号房休息。乔影就多嘴问了句他吃什么,似飞贤弟便老实说自己在啃馒头,就着带去的冷水啃的。
乔影颇为心疼。
于是,这回他专程问过自家二哥,得知院试有不少学子会带炭火和小锅,再备点菜和馒头,可以在号房里煮汤,倒是避免了‘冷水就馒头’这痛苦的吃法。
故此,乔小少爷突然出现在乔府厨房,让吓了一大跳的厨娘去准备腌萝卜,还有那揉了十八道的分外筋道的大馒头。
随后自己对着厨房洗干净的蔬菜挑挑拣拣,黄瓜、菜花、菠菜,一边挑,一边还让乔初员用秤掂量着,不能超出院试规定分量。
包好了蔬菜,临出厨房前,乔影看到娘亲派人从京城送来的蚕豆,便又捻了些,再重新捣鼓秤,秤好分量后带上了。
他想的是,南方的蚕豆是春熟,这会儿早过了吃蚕豆的季节,不过北方倒是秋熟,这些都是新鲜的豆子,似飞贤弟煮些当零嘴也好。
全部都备好后,乔影还担心自己对那院试规则解读不准确,亦或者是东西太多,导致似飞贤弟过不了侍卫的检查。于是又派人去府衙叫来一位侍卫,让他检查无误,确认可以顺利通过后,这才把连带炭火和小锅的行囊,在八月初二傍晚送给何似飞。
站在悦来客栈门口,乔影难得说了好长一串话:“似飞贤弟,你放心,这些都是严格按照考场规矩准备,可以带进去的蔬菜,分量也都不超过他们的要求;还有这锅子的大小,也是恰恰好合乎规矩的。你答题快,窝在那么小一个号房里肯定不舒服。人总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分散精力,不然就会一直觉得不舒服。这些东西你试着煮煮?都是添了水煮软了就能吃的。厨娘说,蚕豆得多煮一会儿,没熟的话容易闹肚子……哎哎哎,算了,我把蚕豆收走,小心你煮不熟。”
说着,让何似飞打开行囊,准备取出里面的蚕豆。
他说了挺多,这会儿天色稍微有些暗,悦来客栈门口的灯笼亮了,暖黄的光照在何似飞眼中,清清楚楚的倒影出晏知何的模样。
在晏知何挑拣一番,准备抽回手时,何似飞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乔影不解抬眸,正好看到少年人璨如星子的眼眸里,倒映的……有些呆傻的自己。
随后,少年清澈的嗓音响起:“知何兄,我会做饭,在家也常自己煮饭,不用担心我煮不熟蚕豆。”

翌日寅时, 何似飞拎着明显被填地鼓鼓囊囊的书篮同几位好友下楼。
惹得王栈等人不住大惊小怪:“这、何兄,这是你要带去的书篮吗?”
何似飞将书篮放在凳上,落座吃饭, 闻言眉尖挑了挑:“不然呢?”
“何兄怎么装了这么多东西?”
“这么多,能带进去么?能揭开上面的布帕瞧瞧么?”
何似飞为人大方,他们想看,就拿起了布帕。
“有菜、馒头, 我好像闻到了腌萝卜的味道,好久没吃我娘做地腌萝卜了。”陈康口中生津, 不敢再看,连忙端起桌上的粥喝了起来。
王栈跟何似飞一般大小,平时说得话多些:“何兄这是打算在号房里生火煮饭么,可是听说院试考题比府试要难, 而且题目也多,考试时间还少了一日……”
另一个少年道:“也不一定要在白日里做饭, 晚间待收了答卷后, 不也能吃一顿么——考了整整一日, 如果能吃顿好的, 那真是人生一大妙事。”
何似飞确实也没有在考场上煮饭的经历,他将筷子放下,道:“看情况吧,如果答卷速度快, 也可趁着午间煮一锅吃食。”
吃完早饭后,众人一道前往考棚。
恩科的排场果然非同凡响, 早先就有流言说太守大人为了维护安稳的秩序, 借调了附近一个营的兵过来。
何似飞站在考场外,看着那些身穿铁甲, 明显带着些凶悍和杀伐气的士卒,心道果然是借调了士兵的。不过想想也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开恩科,减刑赋。恩科是彰显新皇威仪的要事,自然得开得漂亮,要是传出舞弊情况,各地太守恐怕得官帽不保。
同此前两场考试的流程一样,上报名字后进入考棚大门。迈步跨入,是一道长而窄的通路,两侧被举着火把的士兵把守,考生需要在此先将书篮放下,脱去身上衣物,随即有士卒将书篮和衣物提走检查,考生则需要赤着上半身,下身仅着一条亵裤,走过这被火把照得通明的道路。
全程须目不斜视,不可偏头转头,走姿不可忸怩,不可过快——以防有人将小抄记在身上,或藏在身体里。
走过这条路后,还会有士卒在其发间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夹带任何违规物品后,方可在礼房领取自己的号房木牌。
这时,书篮和衣物等会被士卒尽数归还。
何似飞在礼房后门屋檐下穿衣服——当然,周遭依然火把通明的,依然有士卒在看守。
他面不改色眼观鼻鼻观心的穿上衣服,将自己出门前整理好、这会儿已经被完全胡乱塞一通的书篮用布帕盖上,走去院内排队等候。
何似飞心说就科考检查这等严苛程度,‘女状元’‘女驸马’的话本依然在茶馆戏楼里经常流传,当真是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所有考生在规定位置站定,一同拜过孔夫子后,分列由侍卫带领入号房。
这回不按‘府试成绩排名顺序’,也不按‘身高’排,而是随机抽取的号房。也就是说,院试并非像府试那样,知府会照顾县官的面子,一般都从县案首中提拔一个出来做府案首,而是打乱了所有考生号房顺序,不管是哪个府城的案首,在这里都不会得到特殊照顾。
何似飞运气较好,抽到的号房靠走廊,周围百米也没有茅厕,在这大夏天里,是难得既通风凉快又没有茅厕臭味干扰的‘风水宝地’。
何似飞暂且没管号房的位置,他进去后先点了蜡烛,将桌板和坐板卡好,确认没有出现府试那样卡不住坐板的情况,便松了口气。
毕竟要在这里窝三日,他可不能一直跪坐答题。
院试的号房同此前府试一般大小,只是这里明显比行山府维护的好些,看起来颇为清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院试号房的门很高,已经到了何似飞肩膀处,站直后才感觉自己能呼吸道新鲜空气,坐下去就真像是被关了禁闭。
由于门板高度,考官基本上看不到考生在号房里做什么,这样提前交卷时也瞧不见考生举手示意的动作,便给每个号房都悬了铃铛,想要交卷便晃动铃铛,自然有教谕和衙役前来收卷。
这会儿才过卯时,天未大亮,坐在号房里什么光都透不进来。但院试只允许考生携带两根蜡烛,这点用量根本不可能支撑三日,何似飞估摸着两个时辰就燃没了。
因此,白日里便只能靠从门板透下来的自然光写答卷。只有在傍晚收卷前,天色已昏,答卷还未写完时,再点了蜡烛来应急。
如此一想,何似飞将笔墨纸砚摆好,书篮里的锅子和蔬菜整理好后,便吹熄了烛火。
得省着用。
他背靠在墙上休息,等待发卷。
乔影昨儿个近乎一夜没睡,卯时更是在床上都呆不住,换了衣服,遮了朱砂痣,便要出门。
他二哥此刻早已去了考棚,偌大一个院子没人敢拦他,乔初员只能跟在小少爷身后一起出去。
乔影倒是完全不怕被人识破身份,这里是罗织府,可不是京城,除了府里的丫鬟仆从,知道他是‘太守大人幼弟’身份的没几个。更何况,其他人纵然是知道‘乔影’这个名字和身份,跟他的脸却都不大能对上。毕竟‘乔影’这个身份可基本上没在罗织府百姓面前露过脸。
但百姓们即便不晓得乔影的身份,见他周身气度,也觉得他是高门大户出来的。
故此,乔影出现在考棚外时,在这里送了自家孩子考试,还未曾离去的父母们便不自觉地为他让开一条道。
乔影心说这些人在干嘛,他又不能进去,也不想进去,他就是想站在似飞贤弟一个时辰前曾经站过的地方,为他加油打气。
那些百姓见乔影只是站在外面,片刻后倒是恢复如常。
有一些零碎且小声的只言片语传进乔影耳朵:“我方才送我们家少爷,好像听说行山府今年四月那位作诗奇才何案首也来参加恩科了。”
“别好像了,就是来了,我便是行山府人,方才他进去我看见了的。”
“诶诶诶,你们说哪位?行山府案首?各位兄弟,这可是院试,前来科考的案首多了去了,行山府可不算什么大府啊,就咱们罗织府而言,前两年的案首秦公子也参加了。”
“可是罗、朱、秦三大世家的秦家?”
“不然呢?哪个秦家还能培养出府案首?”
“别说秦家的案首公子了,就连那罗家,罗大公子罗京墨也是四五年前的案首吧,只可惜他考中童生后就出门游历,不然早早是秀才了。”
“嘘,这里没罗家人吧,我悄悄说,罗公子当年刚考中府案首时,趁热打铁考院试,肯定不在话下,但现在他都出门在外多年了,那些知识……万一他忘了呢?”
“哼!”
“好一个忘了!”
“罗公子天资聪颖,外出游历前罗织府谁人不称道他一声‘少年神童’,如今游历四年归来,对我朝各地风土人情、人文地理皆了解更加透彻深刻,岂是那些只知晓书本知识的书生可比?”
这话虽然有点道理,但却打压了一群书生,人群里的普通小老百姓不敢回应,其他世家仆从却憋不了这口气。
“我倒是见识了,院试考前还要有游历见识,我读那些大家的生平,也没见谁考院试前游历的。”
乔影也被那句‘岂是那些只知晓书本知识的书生可比’给气着了,不过他这人就算计较,对象也不会是无名小卒,毕竟全天下百姓无数,要是让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意思来,那得多累啊。
加之此人也并非故意攻讦似飞贤弟,只是把所有没游历的书生一巴掌‘打压’了。
所以他权当没听到。
这边百姓们嚷嚷的声音有些大,衙役和士兵很快过来赶人,这下乔影连这块地都不能站,只得迅速闭上眼睛,许愿似飞贤弟一切顺遂,这才带着乔初员离开了。
何似飞此刻已经拿到了考卷,但由于光线太暗,他点了蜡烛仔细审卷。
这是必须要做的,毕竟若是一会儿开考后,再举手、摇铃、呼喊说自己考卷没印全,那就权当违纪处理,要被逐出考场。
何似飞一字一字的默念考卷,待他翻到第三页的时候,赫然发现此页全白,跟上一页的题目形成明显断层——接不上了。
他原本早就调整好的平稳情绪突然被打破,胸腔内心脏‘怦怦’直跳,目光都有一瞬间凝滞。
——在院试这样气氛尤为严肃的大考上突然经历这么一遭,即便是何似飞,都不免生出一种慌乱之感。
他对着烛火再三确认那考题接不上后,立刻摇铃。
片刻后,他号房的门被士卒从外面打开,跟随而来的教谕检查过考卷后,确认有疏漏,对士卒微微颔首,士卒收走了何似飞这份考卷,复又将他号房之门锁上。
不到半柱香功夫,一份全新的考卷从门板上被递下来。
何似飞深吸一口气,接过这份考卷,重新检查,确认无误。他重新坐下,按住方才因为紧张有些脱力的右手,吹熄烛火,等待草纸和答卷的下发。
院试不同于府试和县试,答案要写在考卷上;院试有专门的写答案的答卷,还有考卷和草纸。其中,考卷上只可写下自己籍贯和姓名,不可着墨再写其他,不然按违规处理。
因此,即便是提早下发答卷,让考生检查是否有误,也不担心有考生会抢先答题。
经历了这么一回,何似飞再写题时更加全神贯注,当他打完草稿时,抬头看天,感觉应该还没过午时。
想到午后气温会骤然上升,人缩在这弹丸之地定然被热得昏昏欲睡,何似飞暂时不打算吃东西,而是先把答案誊抄上去,检查无误,摇铃交卷后,这才收拾着自己的书篮,去往旁边供交卷考生歇息的走廊,点了炭火,煮了蚕豆,就着腌萝卜和馒头,吃了顿午饭。
蚕豆的清香吸引了在旁边监考的乔博臣,他记得昨日自家厨娘也煮过蚕豆,也是这个味道。
——不是他自视良好,今儿才八月初三,北地的蚕豆才刚成熟,就算罗织府内其他世家能买到,但要运过来,少说也得一两个月。他家的蚕豆可是祖父留下的侍卫快马加鞭送来的。
现下在罗织府定然是头一份。
那……为何有考生能吃到这蚕豆?

“咦, 这是何味?清而香,有嫩草初发之回甘。”
乔博臣还没思索出答案,就听到坐在他旁侧、本已经被热得昏昏欲睡的学政大人杨有许突然开口询问。
院试作为科举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阶段, 通过后即为秀才,可见县官不跪,因此,担任其主考官的学政一般都是京中五品以上官员。
来瑞林郡当学政的杨有许乃是兵部侍郎, 从三品,官位大了乔博臣这个太守好几阶。
故在院试中, 太守虽然也是主考官,却得全权听学政大人指示。
不过,乔博臣亲爹乔淞远是兵部尚书,是杨有许的顶头上司。
杨有许虽比乔博臣官大, 也比他年纪长十余岁,却对他十分客气。在得知乔博臣任职六年来未曾暴露过出身, 杨有许对他又多了几分钦佩和赞赏。
方才那句话, 便是他询问乔博臣的。
可他们这个屋内除了乔博臣太守外, 还有一位同样从三品的巡抚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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