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伍审视般地看着李鸿天，他平时是很狂，年纪轻轻的四大帮龙头之一，或许比不上裴曦和江上阳，但是他的成就远比在场的其他三大帮BOSS都要来得高，可李鸿天他们就是看不起他，看不起他的出身卑微，看不起他的一身反骨，看不起他的辈分太低，所以即使他也看不起他们，但也很少露出这样不带尊敬的眼神，如今鸿帮落难，元伍倒是可以昂首吐气，对着他不再掩饰自己冷酷和高傲了，“李世伯的意思是……？”
李鸿天嘶哑地笑了几声，笑声干瘪得像是死人的喘息，“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意思？”
元伍微微前倾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既然李世伯也明白‘事到如今’了，那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吧。”
李鸿天的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嗬”的一声，“你说得对，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暗话可以说呢？”
元伍的视线变得更为压迫，甚至令人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扎透了似的，“那我刚才说的那些……”
陈昆忍不住道：“不光是你……”
李鸿天不屑，“怎么，鸿帮马上就不行了，你们现在就想要我的搜刮我的老底？”
陈昆哂笑，“李哥这话说的……”
“我直白跟你们说了吧，”李鸿天扫视他们一圈，浑浊的眼球里迸发出锐利的精光，“没门！”
此话一出，元伍和陈昆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刘毅强的表情倒是变得颇为纠结，也不知道是该高兴鸿帮的东西没有被另外两个人分走的好，还是该不高兴鸿帮现在还硬要做一块啃不下去的骨头……想到这里，刘毅强终于开口了，大老粗的他居然也懂得斟酌着道：“李哥，你明白的，如今这个形势……”与其让元伍他们亲手来赶尽杀绝，不如率先退一步，说不定自有柳暗花明，何必鱼死网破呢？刘毅强承认自己也贪图鸿帮的东西，但好歹是斗了几十年的老伙计，如今看着就是命不久矣的样子，刘毅强性格暴躁粗鲁也最为讲义气，多多少少有些心生不忍了。
谁知李鸿天深深看他一眼，毫不在意地道：“这形势怎么了？”他的目光拐到了另一个方向，“从头到尾都是你们在出声，还有人没对我这把老骨头一手创下的基业发表意见，大家的想法未必合得来，你们就急着盖棺定论做什么？”
刘毅强先是想说他们的意见怎么不一致了，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在场的人之中除了与李鸿天对峙着的三大帮之外，赫然还坐着第三方的人——代表江家的江上阳以及代表裴家和审判者的裴曦，从始至终，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表明过立场！
不仅是刘毅强，连元伍和陈昆的心底都升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这种想法瞬间就在脑子里成形——难不成，李鸿天和裴曦以及江上阳这一方达成了什么协议吗？！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就在他们的脑子里根深蒂固起来，偏偏这个时候一直在懒洋洋地不是闹着江上阳就是在端着茶杯喝茶的裴曦还抬起头来，冲着他们笑了一笑，那个笑容里面藏着极为暧昧的、又诡异离奇的含义，分辨不清楚到底涵盖着什么，但就是让人的心头不由自主一跳，跳得胆战心惊的，裴曦挑起眉头，状似有些不解：“诸位……这是看着我做什么？”
要说装无辜扮天真佯装自己就是个路人甲，估计没有人比裴曦扮演得更为入木三分又让人觉得十分手痒想揍他了，陈昆的眉心猛地一抽，咬着后槽牙道：“裴少，你有什么意见呢？”他说得咬牙切齿，不像是在问他有什么意见，倒像是想从裴曦身上咬下一口肉来，好发泄自己今天的心情被晃悠得忽高忽低的怒气。
裴曦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还在把玩着江上阳的手指，看起来要多散漫就多散漫，多不以为然就不以为然，“李世伯都自己做了主了，他说不行，那就不行，我能有什么意见呢，李世伯你说对吧？”
江上阳并不太在意裴曦一直抓着自己的手不放的小动作，淡淡地道：“我同意裴少的意见，既然是李世伯的东西，”他迎上李鸿天意味不明的视线，礼貌地弯了弯嘴角，风度翩翩又带着无尽的深意，“自然就是由李世伯自己做主了。”
李鸿天闻言，表情并没有什么太过深刻的变化，只是若有所思地叩了叩轮椅的扶手，不轻不重地说：“要说北联盟国9区这么多后辈，最会说话的人里，我还是最喜欢江贤侄。”
裴曦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李鸿天身上，假笑一声，“李世伯这心太偏了吧，江叔叔都说我嘴甜，李世伯光是夸上阳，就是不夸我，这样不太好吧？”
“……”江上阳的眼皮子轻微一跳，心道他爸江徊昂会夸这只妖孽嘴甜才奇怪了，连这种干醋都乱吃，今天出门没吃药吧！
李鸿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裴曦的胡搅蛮缠，扯了扯双唇，没把话接下去，元伍喝了一口茶，然后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笃”的一声，他耐人寻味地看了裴曦和江上阳一眼，然后道：“裴少和江总的意思……是打算站在李世伯那一边了么？”
元伍把话说得太直白了，直白到让陈昆和刘毅强都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投在了他们身上，露出几分敌意——四大帮共同的敌人本来就是裴曦，如果裴曦把走投无路的鸿帮给收拢了……
裴曦却在这时候笑了，色若春晓明媚如光，只有双瞳是不见底的黑，黑得让人心悸，他幽幽地吐出两个字：“蠢货。”
元伍动作一顿，“裴少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裴曦的眼角弯出一抹嘲讽，“你们这群蠢货，难道还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吗？”
元伍的眼中划过细微惊疑，连陈昆和刘毅强都不由自主地侧耳去听……
就在此时，刺破耳膜的警铃声猛地划破夜幕，全副武装真.枪实弹的警察从天而降，出现在主厅外面的空地之中，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在场的所有人！
李鸿天、周武正连同鸿帮里的一群高层都被警方抓了！
这个消息简直像是惊雷一样在北联盟国9区炸开，炸出了一大片哗然之声，别说是那些围观群众，就是当时在场的元伍、刘毅强和陈昆都登时变了脸色——为了不让鸿帮被他们完全蚕食，李鸿天竟是要鱼死网破！
而在李鸿天和周武正的被捕现场，元伍他们还真不能公然和警方对着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鱼贯而入，把半死不活的李鸿天以及脸色平静已经有所准备的周武正给抓了起来，估计这一进去就出不来了，刘毅强又是气又是急，大有想跟警方打一架泄愤的意思，但是李鸿天回过头来扫了他们一眼，目光怪异笑容诡谲，硬生生让人在这三月春光明月夜里打了个寒颤，李鸿天从喉咙里发出干瘪的“嗬”声，笑得令人脊背发冷，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施施然地被警方带走了，徒留几个叱咤风云的一方霸主在他即将被封锁的李家大宅里，心思各异。
蜂拥而来的警察带着李鸿天和周武正像是潮水一般退去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群保镖在面面相觑，元伍他们三个的脸色可谓是五花八门，江上阳倒是一如既往挂了个从容淡定的面具，只有裴曦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几声，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嘲讽，元伍猛地朝他看了过去，那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阴鸷！
裴曦一点儿都不怕他，反而还对他扬了扬眉，状似无奈地摊手道：“元先生，你看着我也没有用，又不是我报的警。”
一句元先生，比之前的元家小五乍一听显得尊敬，但实际上含义并没有差别，甚至还透露着裴曦依旧在失忆中，把元伍归类在不值得铭记的细枝末节里面，好像他做什么都没法儿进入裴曦的视线之内似的，元伍的眼眸深处亮起一簇幽暗的光，他的声音近乎冷酷：“裴少你想多了，我没有怀疑你，只是觉得……”他的目光短暂地在淡定自若的江上阳身上停留了一瞬，“你和江总都似乎早有预料。”
陈昆和刘毅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他们身上，裴曦却像是拂去灰尘一样弹了弹自己的袖角，似笑非笑，“我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的话，那又怎么样？”
江上阳默默地在心底替裴妖孽补充——你咬我啊？
虽然裴曦表达得很婉转，但是意思和江上阳内心补充的一样欠揍，元伍等三人的脸色愈发沉了下去，陈昆的语气变得极为冰冷：“裴少，这件事你真的知情么？”
裴曦笑了一声，“陈世伯这话说的，是在责怪我知情不报吗？”
被全球地下世界誉为Wuotan的审判者团长此时此刻的态度简直称得上是平易近人温柔可亲，陈昆却是后心在这一刹那间就湿了一片，他像是忽然才意识到似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是裴曦，曾经北联盟国9区地下世界的王的儿子，是他都要叫一声裴少的人。
不仅是他，刘毅强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的暴躁怒气像是吹胀了的气球遇到尖刺似的一下子就被戳破了，只有元伍的表情冷漠依旧，他看着裴曦，目光不怎么用力，就是给人一种他恨不得把裴曦死死钉在地上的感觉，江上阳一下子警惕起来，他想，这应该是北联盟国9区的地下势力第一次和裴曦的正面交锋了，虽然资历最深的李鸿天已经束手就擒，没有和裴曦发生正面冲突，但是剩下的三个人里，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裴曦脸上倒是一点儿紧张的神色都没有，他还有空在江上阳身体微微紧绷起来的时候技巧性地捏了捏他的手掌，一下子就让江上阳绷住的肌肉放松了下来，江上阳顿时无奈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裴曦却微微前倾身子去吻了吻他的嘴角，语气亲昵，温柔得能让人心碎，“亲爱的，别紧张，大家就聊聊天，”他低声笑笑，“难不成，我们还能打起来吗？”
他这句话虽然是对江上阳说的，但是刘毅强他们闻言，却也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松了一些绷紧的神经，因为裴曦是在隐晦地警告他们别在江上阳面前打打闹闹，也间接地保证他自己不会在此时此刻就对他们下手，因为一旦爆发冲突，谁都不占便宜，所以刘毅强和陈昆还是觉得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裴曦杠上的，因为他们毫无准备，而元伍虽然看着这一幕的时候眼里都是暗色，但是他也没有再说出什么挑衅的话。
裴曦很满意于他们的知情识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后慢悠悠地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跟你们拐弯抹角了。”
元伍冷冷地道：“我等裴少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裴曦弯了弯唇，色若春花知晓，“那我也跟李世伯一样明人不说暗话了，当年裴家的事情——”
裴曦拖长了字节，元伍、刘毅强和陈昆不由自主地又把心给提了起来，这是裴曦在十一年后的今时今日，第一次正面而且明确地把当年的裴家大乱说了出来！
裴曦刻意地吊了吊他们的胃口，然后在刘毅强刚欲开口的时候就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息，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裴曦却突然褪去脸上的所有情绪，他的面孔瞬间像是变成了一座雪白的石灰雕像，表情苍白毫无起伏，如果这个时候放出去，绝对能吓坏最大胆的熊孩子，他连声音都变得平静无波，又像是最黑暗的漩涡，一下子将所有人的思维都卷进了漆黑狂暴的黑色风暴里，语气轻得几乎能被一阵风刮跑了，他说：“你们欠的债，要还了吗？”
直到离开了李鸿天的李家大宅，上了车，司机都开车了，江上阳才猛地反应过来——裴曦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把挑战书啪啪啪砸在骇浪组、黑堂和腾虎帮脸上了！
这一幕在江上阳原本的设想之中，应该是裴曦和四大帮兜兜转转两三年、大家都打得火冒三丈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但是裴曦却在他刚高调回归北联盟国9区不到半年的情况下，就对元伍陈昆等人砸下了一决死战的挑衅书，还是在裴曦刚刚对江上阳申明他不打算亲手收拾四大帮、而是让北联盟国自个儿内部消化的情况下，江上阳怎么能够不吃惊，别说知情的他，就连和裴曦有滔天仇恨随时准备着迎战的那地下世界三大帮都当场懵了！
“裴少……”江上阳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表情显得颇为古怪。
裴曦侧过头来看着江上阳，明明他是最没耐心的那个人，这会儿却能用一种最耐烦的姿态望着江上阳，好像在世界上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似的，“你说。”
江上阳被裴曦的态度弄得晃神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决定好了？”
裴曦专心致志地注视着他，“决定什么？”
“刚才的话，”江上阳斟酌着措辞，“你这么说，他们不是会先发制人对付你吗？”到时候还能够脱身出来，让北联盟国阳光世界的力量去对付四大帮吗？
裴曦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有关系吗？”
“……”江上阳差点被噎住了，“没关系吗？”
裴曦似乎有点不解，“有什么关系？”
江上阳嘴角一抽，“……我不想和你绕口令。”
裴曦想了想，理解了，道：“真的没关系，在他们动手之前，他们就完蛋了。”
“……”江上阳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才道：“完蛋了？”
裴曦眯着眼笑了笑，“对啊，完蛋了，小太阳，我们要考虑补一个订婚蜜月吗？”
补个订婚蜜月？江上阳明智地忽略了这个奇怪的话题，把歪掉的楼正回来，“你打算……在最近就把剩下的三大帮全都解决了？”
裴曦很无辜地问：“让他们早死早超生，难道不好么？”
好，哪里不好，简直好极了……江上阳觉得自己都高兴得面无表情了，“哦。”
裴曦扑闪了一下眼睛，“小太阳，难道你不高兴吗？”
江上阳继续面无表情，“我都快高兴死了。”
裴曦歪了歪脑袋，好像很天真无邪，“可是你的表情不像是高兴诶。”
那还真的感谢你还关心我的表情啊……江上阳深吸一口气，道：“裴少，你确定你没在跟我开玩笑？”
裴曦笑意盈盈的，“我跟你开什么玩笑了，宝贝儿？”
江上阳的声音猛地拔高：“你要解决掉三大帮，就在最近！？”最近三大帮肯定会对裴曦动什么手脚，而裴曦说在动手之前他们就会玩完！
裴曦挑起一边的眉头表示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江上阳咬牙切齿地道：“难道没、有、问、题、吗？！”
裴曦伸过手去摸了摸他的腮帮子，示意他放松一点，“亲爱的，你不相信你老公我的实力吗？”
“……”江上阳的第一反应就是：“你打算拿核武器轰了他们？”
“……”裴曦沉默了几秒钟，“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暴力狂？”
“……”江上阳条件反射：“难道不是吗？”
“……”裴曦默默地和他对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天下乱
三月二十七日，北联盟国最后一次班底变动大会召开，人员大规模调动彻底落实，原班人马卸任，新班人马上任，风云变幻，全球关注，整个北联盟国都因此而人仰马翻，等到最后一刻大锤落定的时候，所有人该松了一口气的都松了一口气，该提心吊胆的都开始提心吊胆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的班底就有新的规矩，从结果尘埃落定开始，火就渐渐烧了起来，亟待大火燎原的那一刻……
三月三十日，班底变动结束后的第一次全国会议召开，矛头完全指向北联盟国9区，全程议题下来，每一个关节每一个项目都在针对北9区，重点只有一个——整改北联盟国9区阳光世界秩序，彻底打散阳光世界和地下世界相互勾结把持一区的局面！
与其同时，被勒令整改的还有北联盟国数个大区，其中也包括了北3区、北10区这些老面孔，从来都中立的萧家甚至在这场会议上领命出击，派遣军队进行全国性扫荡，任何违反命令不愿整改的地区都将重现古时候大军压境的场面，这个会议一召开，就在北联盟国的一锅热油内倒下一锅滚水似的，举国都沸腾了起来，在这样扑面大浪的浪潮之下，裴曦和四大帮之间的争斗都变得渺小无比了——整个北联盟国的地下世界秩序都在面临崩溃重组的危机！
而在这个大浪打到北联盟国9区之前，这里的地下世界内部就已经乱成一团了，李鸿天的被捕和鸿帮的意外崩塌已经让北9区地下世界塌掉了四分之一，黑堂、腾虎帮和骇浪组不仅要拼命从阳光世界收拢鸿帮地盘之前尽可能先下手为强能抢回多少算多少，又要在裴曦啪啪打脸的挑战书面前如临大敌，忙得那叫一个团团转，偏偏在这个时候，垂垂老矣的李鸿天已经被捕入狱，却也没打算放过他们，应该说他主动对着阳光世界投诚，就是为了报复其他三大帮！
——在狱中的李鸿天，死死咬住了其它三大帮的尾巴！
李鸿天虽然是自己主动放弃了鸿帮，可是他也不打算便宜了那群虎视眈眈谋着他的皮他的肉的人，何况他中了毒，就算治好了，他的身体被毒素掏空，也熬不了多久了，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能拉一个垫背就拉一个，拉多了就是他赚了——故而在复杂的审讯程序之中，李鸿天严格遵守抗拒从严坦白从宽的历史性原则，陆陆续续把能折腾四大帮的证据都一五一十地吐出来了！
一时之间，北联盟国9区大乱，人人朝不保夕。
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李鸿天在北联盟国9区盘踞几十年，和刘毅强他们斗了一辈子，一旦他想反咬一口，就算是资历最轻的骇浪组都满身腥跑不掉，哪怕是元伍特别想腾出手来跟裴曦斗个你我分明，但是在李鸿天这个锒铛入狱的人和北联盟国的大形势的步步紧逼之下，竟然都落于下风了！
因为被裴曦推到外圈，低调的江上阳以及江家企业除了一些不足为谈的损失之外，几乎算是全须全尾，只和风暴擦边而过，有惊无险，江上阳站在漩涡边缘看着里面的龙争虎斗，那一瞬间都觉得叹为观止，他本来以为裴曦会在北9区和四大帮死磕，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北联盟国阳光世界的政治力量在替裴曦和他们死磕，然后他们内部还互相你拆我台我拖你后腿，其中种种运作不能细说，但江上阳看到的就已经是一场足以让北联盟国地下世界全部推倒重建的乱象了，乱，内部乱，外部乱，到处都乱，简直是天下大乱！
北联盟国好生经历了一番兵荒马乱的日子，有那么一段时间，天天能够看到全副武装的军队踹开某个人的家门，然后拖着一串的人就拽上飞行器离开了，从此没有那些人的音信了，这一整治行动搞得轰轰烈烈，委实好生地折腾了一番，地下世界的人本身就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思想，大多数倒霉了，都容易像是李鸿天那样子一咬一个准，一拔萝卜带出一串泥，北3区的咬北10区，北10区的咬北9区，然后自己人也咬自己人，短短半个月下来，等到四月中旬的时候，北联盟国一直各自为政四分五裂的地下势力被人分化打击，简直一击即中毫无悬念，过程是艰难了一点，但是结局倒是没有出乎江上阳的意料，甚至可以说是超乎他的想象了。
他真的没有想过，裴曦没有动用审判者的力量，只是以审判者作为靠山和敲门砖，敲进了北联盟国政治中心里，和那些被他眼毒看中的班底变动上的新大佬合作，裴曦给他们一个粉粹北联盟国9区隐形独立帝国以及重建整个北联盟国地下秩序的大饼，他们要做的就是给裴曦大开绿灯，然后让他帮他们把这张大饼详细做个构思，他们不仅要跑腿干活，还要对出这个主意的裴曦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个过程中，回归北9区处理区税领导，为北1区的侵入打前站，中心项目的斗争，以江家来媒介示弱，吸引四大帮甚至高桥家族的注意，挑拨他们联盟反目，故意让他们公然火拼，甚至订婚度蜜月里都藏着重重算计，种种事情说来话长，可实际上裴曦除了当烟、雾弹跑出来四处晃悠当靶子之外，最多就是出出谋划划策，所有事情几乎都不亲自沾手，所有事情不是借刀杀人就是兵不刃血，那批裴家孤儿忙的事情更是和四大帮没有关系，他们都忙着去折腾班底变动，好让那些大佬赶紧上位好用武力简单粗暴地碾压一众地下势力，连原本Demon组织的Satan都被他忽悠着去偷东西了，江上阳每每细思其中的每一个关节，都会觉得有一股深深的战栗感从脚底板往头顶上一路往上冲。
——这只妖孽的脑子这是要逆天了么？难怪会出问题，分明就是CPU过载了吧……
在这样的重点打击之下，鸿帮彻底覆灭，原本侵吞了鸿帮的势力或者机密的其余三大帮还没有来得及春风得意，就在一连串的猛攻之下变得零零碎碎，四月十二号，清明刚过不久，腾虎帮刘毅强被抓，北联盟国9区四大帮之一，轰然坍塌。
刘毅强被抓的现场，裴曦是亲自去了一趟的，不是带人去抓他，而是溜达过去围观他被抓，带队的人是北1区下来的，据说是隶属于萧家，看到裴曦的时候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对他还挺友好，随便他参观，并没有说他阻碍公务之类的。
裴曦也没打算做什么，就是施施然地坐在大门口，看着带着重重镣铐的刘毅强被人用枪指着押送出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刘毅强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大老粗估计这辈子都没有用过这么深邃的目光来看人，他沉声地道：“裴少，你是不是来晚了？”
裴曦笑眯眯地道：“没有晚，来得刚刚好。”
刘毅强的眼里掠过一抹隐晦的诧异，状似无意地道：“我以为裴少打算一枪毙了我。”
裴曦颇是无辜地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毅强一顿，眉心之间凝聚出几分焦躁，“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
“刘世伯可不能怂恿我，”裴曦好整以暇的，还伸出手替刘毅强整理了一下被弄乱了的衣摆，如果不是场合和背景不对，这简直就像是个最体贴的世家子侄，他整理完了，矜持地把手收了回来，眉眼弯弯，“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人。”
刘毅强的声音猛地拔高：“裴曦，裴家倒了，你爸死了，你就不想杀了我吗？！”
他第一次那么声色俱厉地喊着裴曦的名字，瞪着他的样子压根更像是对不起他的那个人是裴曦，而不是他自己，裴曦却从头到尾都是那副平静又淡然的样子，仿佛是一潭死水，哪怕是风过也无法在水面上泛出涟漪，他依旧笑着道：“刘世伯说笑了。”
刘毅强恨声道：“你……！”
“你骂我也没有用，我能做什么呢？”裴曦看着他，语气那么亲切，态度那么可亲，却又像是这个世界上最钝的最无形的那把刀，一刀一刀地扎进去，磨着心口拖出来，磨得人痛得心肺都跟着搅成了一团，“刘世伯，和警察同志好好谈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漆黑的眸子在日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说不定，还能求个无期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