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这次都是他的错行了吧,是他太过疏忽大意,才会在下班的路上被元伍抓起来当人质,然后还让对方趁机在他身上安装了炸弹害得裴妖孽这家伙不得不拖着这副半残不残的身体和元伍打得不要不要的……
反省了不到一分钟,江上阳就反省不下去了,他一下子松开了裴曦的领子,蹲了下去,然后坐在了地毯上,裴曦就坐在卧室的落地窗玻璃旁边,江上阳垂下头,趴在了他的膝盖上,上一次从北联盟国1区回来之后见这个刚一起度完蜜月的未婚夫时,他也是用同样的姿势这么趴着的,那会儿裴曦抚摸着他的头,他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这一次,他的脑袋上却没有那双平日里能断人生死但是触碰他的时候温情柔软的手了,江上阳闭上眼睛,近乎虚弱地呢喃道:“吓唬我很好玩么,辛宓说你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你这个家伙,老这么玩,真的好玩吗?”
说是这么说,可是江上阳的眼眶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了几分疲惫,这是在辛宓给裴曦宣布“死刑”的三天以来,他第一次示弱,仅仅在裴曦面前展示自己的倦怠和不安,无论他设想过多少次裴曦会因为治不好他的大脑和精神疾病而不得不逼着他按下呼吸器的关机键,可是真真正正走到了这一步,还是如此匆促完全没有预兆的这一步,江上阳还是没办法去接受这个事实。
明明这个妖孽之前还那么轻轻松松地把他推下了三十楼,说了两次“等我”,可是到了现在,没有等他明明就是裴曦。
“太阳要落下去了,但是小太阳你回来了。”
“我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
“小太阳,不要走了,好不好?”
“我好久没看到你了,好久,好久……”
“除了你的事,我什么都不忙。”
“真的好无聊啊,一直都无聊,活人很无聊,死人也很无聊,什么事情都无聊……Boring,Boring,Boring……”
“你不看着我,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又开始做点让你生气的事情……”
“小太阳,我真的好爱你……”
江上阳其实并没有把那些记忆记得太清楚,就像是元伍问他知不知道裴曦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他,他也不知道一样,其实裴曦是个欺诈惯犯,无论江上阳试过多少次相信对方,他的内心都会抱有一种存疑感,他一开始不相信裴曦喜欢他,后来相信了,又开始觉得这份喜欢不到爱的程度,等他察觉到了裴曦的感情的可怖,他又仅仅只是刚开始重视,所以他从来没发现过原来裴曦在北联盟国乱成一团糟的情况下还时刻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也从来没体会到对于一个重症精神病人来说他的无聊到底有多无聊,在辛宓也惊愕于裴曦的状态不对的时候,江上阳接受了辛宓的再一次催眠回忆,将那些细枝末节的情景都从深处挖了出来。
江上阳差点儿想亲手掐死裴曦——不是不想救他,是愤怒,愤怒于这个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了他,愤怒于……这个人口口声声喊着亲爱的,竟然不告诉他,他这段时日过得并不好。
明明裴曦看起来那么平静……
潘戎对江上阳说,裴曦在上一次病发的时候就一直在监视着他了,那时候还只是监视实时定位,像是想随时掌握着江上阳的行踪,怕他跑掉,至于后来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开始改为摄像和监听监控的,潘戎也不太清楚,还是埃瑞用自己的权限把监控记录从卫星储存系统里调出来之后,才发现那是在裴曦和江上阳从南联盟国度完蜜月回来的当天开始的,因为江上阳那时候直接从机场就跟着秦飞以及易绍游离开,并且在下一次见面之前都没再和裴曦联系过。
江上阳沉默着看完了那一大段长长的记录,久久地不说话,素来温和清贵的眉眼之间都是冷淡的漠然,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但是事实恰恰似乎在证明——强悍得不像人类的裴曦崩溃了,因为一个江上阳。
说真的,江上阳无法接受,他甚至搞不懂裴曦的内心到底在怎么样把一个人塞满了他的全世界的。
……那是一个正常人永远无法体会的感觉。
江上阳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越过辛宓去联系其他世界级的心理专家,希望他们尽快抽出空来飞到北联盟国9区来对裴曦进行秘密会诊,以江氏集团的名义,而非审判者,所以潘戎和辛宓他们看着江上阳忙得团团转也没办法说什么,江上阳甚至开始怀疑裴曦一开始的病理诊断是不是就有什么问题,不然这么会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就变成这个模样了呢?
在裴曦的膝盖上趴了许久的江上阳忽然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短短几天之内就瘦了一圈的男人,他的颜容依旧俊美逼人,脸上打斗残留的青紫也无法遮掩他的光彩,但是他的眼窝深陷眼底发黑,瞳孔发散无法聚焦,漆黑如瀑的头发也开始慢慢地干枯,他整个人都像是活在了一个只有灵魂才能抵达的世界,将这副无用的躯壳留在了地球上,那是一个江上阳无法抵达的世界,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裴曦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去。
裴曦不是不吃东西,也不是不睡觉,可是他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整个人都急速地瘦了下去,像是灵魂破了一个洞,所有的营养成分,那些血肉骨骼,都像是漏气一样漏了出去,等到漏光的那一刻,就是这幅躯壳停止呼吸的那一天——可是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来临。
江上阳伸手碰了碰裴曦后脑勺上的伤口,辛宓说他的致命伤就在这里,这是动过手术的下丘脑的位置,但是一连受了武力和爆炸的双重冲击,导致裴曦原本就受损还没痊愈的部位遭受重创,加上裴曦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再三叠加之下,昏迷过去的裴曦的灵魂……再也没有醒过来。
江上阳面无表情地想,这一戏剧化的转折真他妈的像是舞台上在演戏,狗血又烂俗……还现实得没有转弯的余地。
他终于,还是要面临按不按下呼吸机的选择题。
按不按下呼吸机的停止键?这是一个选择题。
但是江上阳不打算选,因为裴曦不需要呼吸机来维持性命……以后会的。
由于江上阳的坚持,江氏企业动用了大批大批的人力财力把全球能够请得过来的知名的心理学家都请过来了,江上阳保密了裴曦的一切私人身份资料,而是把他的一部分可以拿得出来的病例资料交给了这个专家小组,让他们通过这些资料来进行会诊——毋庸置疑的,见过裴曦真人或者掌握全部资料之后的会诊结果才能更加真实,但是江上阳不可能把裴曦隐瞒了十几年的秘密公然宣布出去,更不可能让那些心理专家会诊完了之后再把他们全都灭口了,故而只能这么半遮半掩的,无论效果如何,为了这场专家会诊,江上阳也已经是殚精竭虑了,光是看着他的脸色,有时候潘戎都觉得江上阳和裴曦一起在同步虚弱下去,潘戎完全无法想象等到裴曦彻底倒下的那一天,江上阳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状态。
也许他又会慢慢地恢复到原本优雅贵公子的模样,只是少了一个裴曦而已,前面的十一年都这样过来了,后面的几十年难道就很难吗?
其实不难的……早早爬起来在裴曦住所地下层的室内靶场里练习枪法的江上阳如是想,他抬起手里的手枪,瞄准靶心,开枪,子弹穿过靶子,旁边悬空的虚拟屏立刻报靶数,绿色的八环亮闪闪地出现在半空之中,还有“GoodJob!”的字样,虽然没有正中红心,但是比几个月前动不动就脱靶的情况要好太多了,江上阳沉住气,一连又开了五枪,每一枪都在七环和八环之间徘徊,再也没有子弹打不中靶子的情况,江上阳放下枪,回过头去,看到了自己背后空空如也的空旷场地,那个总是坐在那里吐槽他的枪法太烂的人消失了,但是他的枪法并没有因此而退步。
你看,实际上,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不是吗?
江上阳维持着自己温和平静的面具,练完裴曦以前给他规定的开枪数目之后又去做了一轮体力训练,裴曦的心狠手辣几乎无人不知,但是大概是对江上阳的体力实在很绝望,他指定的训练计划也就比普通健身房的标准稍微高了那么一点,训练方向针对性更精准了而已,江上阳刚开始做的时候有些吃力,后来又忙忙碌碌的,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坚持下来,到了如今,倒是也习惯了这样的步骤,在启动的跑步机上跑了五六公里也还能继续保持匀速的呼吸,没有出现上气不接下气的情况,江上阳低头看了看跑步机上的计步器,眼神很安静,只是偶尔会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想问一句能不能休息了,他才恍然想到他已经可以自己决定自己锻炼到什么程度了,而不是……要听另一个人的指挥。
结束了清晨的锻炼之后,江上阳回到了地面五楼,进门的时候他在换鞋,潘戎便从厨房里把头伸出来,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江少……”
江上阳把脚套进了某个妖孽给他买的猫头拖鞋里,抬起头,看向潘戎,“怎么了?”
潘戎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不知怎么的最后说出来的只是:“你今天早上想吃炸糕吗?”
江上阳想了想,道:“有点油腻了,我想吃点清淡的。”
潘戎的话题其实也是临时找的,天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做炸糕,闻言便慌慌张张地点头啊点头,“这、这样啊,那我煮点小米粥!”
潘戎说罢,他的脑袋就飞速缩了回去,只留给江上阳一个安静的没有人气的客厅,江上阳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走进客厅里,推开半掩着的主卧室的房门,床上的被褥已经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看不到昨晚两个人并肩一起睡的痕迹了,江上阳去晨练,主卧室的另一个人则是被潘戎按照往常的作息搬了起来,运到了落地窗边的轮椅上,坐在那里晒太阳,江上阳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应,江上阳盯着那个男人长发及腰的背影看了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进了浴室里洗澡,屋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似的,寂静得像是一座坟墓。
浴室里,江上阳打开水的开关,淋浴头里的温水喷洒出来,溅在他肌理分明的皮肤上,他仰着头任由那些水流打在自己脸上,眉心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地皱了起来。
北联盟国还在收拾战场,地下世界的秩序也慢慢从混沌无序渐渐地缓了过来,全球心理大师的专家会诊也结束了,几乎每一个人都对江上阳摇了头,不摇头的人则是表示必须见到真人才能给予确切的诊断,江上阳一个都没有留,客客气气地把他们全都送上了返回的飞行器,他让费雨去搜寻全球除了萨纽尔之外的最有能力的神经科医生,以及除了给裴曦做手术的那三个之外的脑科医生,费雨不明所以但是照做,只有辛宓听到消息之后,沉默着注视着他许久,然后掉头离开了,江上阳的双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洗完澡之后,江上阳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坐在了落地窗边的地毯上,抬起头便能看到那张愈发苍白尖锐的脸,裴曦目光虚无地坐在那里,躯壳被排空,好像轻轻一碰就能风化粉碎,江上阳只能坐在和他相隔半米远的地方,怕自己不小心就撞上去了,他甚至偶尔会恶意地想,如果他故意撞上去的话会怎么样呢?
十几分钟之后,江上阳被早晨的太阳晒得身上都暖融融的,他眯起眼睛看着外面的阳光,半晌后,转过头去仰视着裴曦那张下巴削尖的脸,目光抖动了一下,他闭上眼睛,最后还是轻声地对裴曦道:“早安,裴少。”
坐在轮椅上的裴曦一动不动。
江上阳的呼吸一下子就沉重起来,像是喘息不过来了。
这是第十次说早安,我记在账本了,蠢货,你还是不回应。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你变了
裴曦脑袋当机的第十八天,Satan偷偷摸摸地在江上阳上班的时候摸进了他的办公室里,开会回来的江上阳还在和费雨说着话,一进门就看到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逗弄那个面瘫着脸的黑客先生,态度自然得好像这个办公室是他的家似的,江上阳惊了一下,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挡在了跟着他背后的费雨的视线,镇定地道:“刚才那件事押后再说吧,你先回去,我有点别的事要忙。”
“好。”费雨没看到总裁办公室里有人,并没有疑心江上阳的话,应了一声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等费雨走远了,江上阳这才不动声色地把门带上,站在门口有些冷淡地看着办公室里的Satan以及黑客先生,这种不带攻击性都已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可不像是被称为优雅贵公子的江氏总裁会有的,Satan装不下去,讪讪地从面瘫的黑客先生身上爬下来,干咳一声,道:“那个,嗨,Mr.江,好久不见。”
江上阳淡淡地道:“嗯,好久不见。”
“噢……”Satan摆出了一脸苦相,“Mr.江你好冷淡……”
江上阳就这么站在门边没进来,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二十分钟之后我要见一个客户,Satan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Satan觑着他的脸色,“难道你不应该请我喝一杯吗?上次我们约好了的。”
江上阳语气平静地道:“没有直接叫审判者的人冲进来,我觉得我已经很尊重你了。”
Satan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Mr.江你还在生气么?我保证,我那天跟元伍合作只是让我的黑客黑了审判者的卫星系统,”他强调:“那些炸弹不是我卖给他的,黑市里的交易我也管不来,真的,我没想过要炸死你。”
关于这点,审判者早就已经查出来了,Satan的确没有和元伍交易过炸弹或者相关的货物,应该说全球地下世界和阳光世界的高层都知道,曾经穷凶极恶威震全球的Demon组织在惹恼了裴曦的未婚夫之后就被审判者一路追杀,后来又被一种组织陆续落井下石,到了如今,整个组织都已经名存实亡,Satan自己倒是无所谓,反而又喜欢上了独行侠的日子,裴曦把他的“追杀权”买断后他就更舒服了,就算为了这个,Satan也不会这么快把裴曦弄死,可是……
江上阳定定地注视着他,浅褐色的眼珠子在光线的折射下,在某一瞬间仿佛如同透明,他不信Satan不知道裴曦差点被留在爆炸的中心塔大楼这件事,“也许这句话你应该去对Wuotan说。”
Satan却是莫名地兴奋起来了,“这次我做到了,对吗?”他笑了,眼底闪烁过一片狂意,他压低声音说:“He.is.Broken……”
江上阳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没错,Satan由始至终无论是亲近他还是和裴曦作对,为的都是打败裴曦,但是江上阳没想到他真的有成功的这么一天!
……哪怕再怎么不待见裴曦的乱来,江上阳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能力,当辛宓宣布裴曦败在他的大脑下的时候,江上阳恐怕才是世界上最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的人。
疯狗Satan一兴奋就脑袋充血,结果看到江上阳的表情之后又跟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来似的,兴奋瞬间变成了讪讪然,撇着嘴小小声嘟哝道:“……好吧,我也没想到他会失败的,太让人失望了,我还期待着他怎么样反击呢。”
江上阳微微闭了闭眼,其实他也知道Satan和这些事情都只是一个间接的关系,某方面来说他根本没有把裴曦打败,裴曦是被自己打败的,而让他心碎的人……恰恰就是Satan一直看好的江上阳——野兽的直觉总是好到惊人。
黑客先生面无表情地戳了Satan一下,后者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身强体壮的他瞬间就像是一个庞然大物一样挡住了大半的光线,把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江上阳都映衬得十分瘦削了,他挪到江上阳身边,干咳一声清清嗓子,“我刚才是胡说八道的啊……其实我就是来问问,Mr.江,Wuotan的事情,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或许别人不清楚裴曦如今的情况,但是臭名昭著又神通广大的Satan还是多多少少寻摸到一些蛛丝马迹的,江上阳并不意外于他会知道,但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主动跑来帮忙,裴曦这么容易“输”了,他肯定不高兴,但也不会主动帮裴曦恢复才对……江上阳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Satan脸色一变,张嘴就骂道:“还不是Wuotan那个混账!我不就是在元伍把你劫走的时候黑了几分钟他的卫星么,我那是看得出元伍不会弄死你才帮忙的,Wuotan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地报复我的黑客吗?!他妈的……”
他就这么噼里啪啦大骂了一顿,总体意思就一个——当天江上阳一出事,裴曦第一件事就是把通讯打到了试图看热闹的Satan那边,放出话来要让人轮了他家的黑客,Satan当时没当回事,但是没想到裴曦都出事了,他的下属还那么忠心耿耿地执行着他的指令,也不招惹Satan,整天趁着黑客先生落单的时候骚扰他,裴曦的下属自然不会耍流氓,但是他们让真的流氓去撩拨黑客先生啊!
黑客先生是技术帝,还是一个战五渣的技术帝,别说流氓,随便一个地痞小偷都能让他的钱包空空没商量,Satan还不可能一天到晚守着成天围着电脑转的黑客先生,那些流氓趁着Satan不在就来,Satan回来了他们就跑,在全球地下世界都能呼风唤雨的两个人被骚扰得不胜其烦,昨天晚上黑客先生险些就出事了,Satan终于忍耐不住,要知道黑客先生是他目前自由自在生活的巨大保障之一,这不,一查到江上阳的行程表,Satan就忙不迭随身携带黑客先生跑来找江上阳商量商量,毕竟听说裴曦目前半死不活的,能管事儿的都和Satan不对付,也就一个亲爱的Mr.江能说得上话了,但是江上阳的态度貌似也有点……
骂完一顿之后,Satan才觉得这段时间的郁闷被抒发出来了,结果一看江上阳的表情,立刻又被气个半死,“Mr.江,你变了!”
江上阳眯起了眼,“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Satan都被气笑了,“你那种‘全世界都要害我未婚夫’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觉得我还没事做专门来弄死Wuotan么?”
江上阳不置可否,“Satan先生想多了。”
Satan冷不丁地问:“Wuotan是不是快死了?”
江上阳语气一冷:“这不是一个好笑的玩笑。”
Satan眼神复杂地看着他,“Mr.江,你应该去看看镜子,”他耸了耸肩,“我以为被打败的是Wuotan,但是你看上去才像是要心碎了。”
送走叨叨逼逼要他取消裴曦针对黑客先生的死命令的Satan以及面瘫黑客之后,江上阳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抬起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似乎……真的有些憔悴。
江上阳伸出手碰了碰冰冷的镜面,沉默半晌后,忽然轻声唤了一声:“裴少……”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山!与!氵!夕!”
下班之后,还是西森和亚诺接送江上阳,这段时间里他都是准时下班然后赶回裴曦的住所,今天也许是被Satan影响了心情,江上阳莫名地不想回去,便让西森和亚诺拐了道,然后约上易绍游和秦飞去了他们经常去的那家KTV城——也是裴曦上次和他们三个人聚会的时候待的同一家。
意外的是江上阳进了包厢之后却看到里面已经有三个人了,其中易绍游和一个穿着打扮很成熟知性的女人坐在一起说话,秦飞一个人脸色很差地在另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有空酒瓶了,江上阳左右看了一眼,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那个女人身上,道:“唐小姐。”
那个女人就是最近和易绍游走得很近、几乎被北9区公认是他的女朋友的唐家大小姐唐含双了,她和江上阳挺熟的,也不尴尬,颔首便道:“不请自来,江总不会见怪吧?”
江上阳笑了笑,“唐小姐说笑了,我肯定是举双手赞成你来的,”他看了一眼易绍游,状似无意地说:“毕竟以后就算是半个一家人了。”
唐含双闻言,居然没反驳,只是也对着他笑,易绍游脸色平静地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江上阳见状,心里一沉。
易绍游和唐含双聊得还挺欢快,心情不好的江上阳难得插不上话,便坐到秦飞那边和他一起喝闷酒,秦飞看了他一眼,小小声问道:“你家那位……怎么样了?”
裴曦的事情没传出去,但是秦飞和易绍游和江上阳关系好,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他的身体出问题了的,而且还是大问题,只是江上阳说过他们帮不上忙,他们就只能干等着结果了,最近一段时间也是一直没见过面,好不容易见到了,秦飞也就问了一句,但是江上阳猛地把一杯酒灌了下去,有些暴躁地道:“别提他……”
这可不太像是平常的江上阳,秦飞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很严重?”
江上阳无甚情绪地扯了扯嘴角,“他们都让我早点准备后事。”
秦飞呆住了,“怎么会……”他知道裴曦出了很严重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江上阳看着对面状似亲密无间的易绍游和唐含双,忽觉鼻梁像是被什么撞到了,发出来的声音都是闷闷的:“没关系……大不了,又和以前一样而已。”
他这么说的时候,与其说是对秦飞开口,不如说是自言自语,但是秦飞听到了,垂下眼帘沉默良久,说:“不可能的,有什么事情能够真的回到以前呢?”
他们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了,像是一对难兄难弟一样缄默着互相碰杯,等到易绍游和唐含双结束了一个话题,就愕然地发现他们已经把桌子上的酒都喝下去一大半了,吓得两人忙不迭过去把江上阳和秦飞的酒杯抢过来,秦飞还好,一贯是喝习惯了的,倒是江上阳平时应酬的时候很有自制力,这会儿喝得太猛了,一停下,他就直接冲去洗手间吐了,易绍游让唐含双帮忙照顾一下喝多了就昏昏欲睡的秦飞,自己赶紧跟去洗手间看顾江上阳了。
江上阳吐完之后,就看到易绍游笨拙地拿着一条热毛巾来帮他擦脸,江上阳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问道:“每次你喝醉了,秦飞都会去照顾你,他喝醉了呢?”
易绍游一愣,然后道:“他经常喝多,但是没喝醉过。”
江上阳把热毛巾盖在了自己脸上,声音透过布料传出来:“那以后……就是唐含双照顾你了吗?”
易绍游沉默了很久,才说:“也许吧。”
江上阳把热毛巾拿下来,眼神复杂,“难受吗?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醉了,他的目光有些对不准焦距,显得有些迷茫,“这种好像再也没办法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易绍游从他手里接过已经开始变冷的毛巾,清冷的眉目之间仿佛没有变化,只有嗓音里透出了一份压抑:“难受……”他笃定地重复:“难受得像是快要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