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阳没有参与他们兄妹俩的话题，潘戎在努力吃饭，辛宓就更对艾莉这个裴曦1.0伪装小白花版本避之不及了，两兄妹拌了半天嘴，就着这个下饭吃，居然也飞快地清光了他们碗里的饭菜，速度还真是没话说，看来吵归吵，两个人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盯着江上阳用过午饭之后，潘戎就去检查值班巡逻的事宜了，这附近都清场了，已经被审判者的佣兵们低调地团团包围，力图连个苍蝇飞进来都能被捕捉得到，江上阳在饭后喝茶的时候随意听了几耳朵布防的情况，心里有点沉，等潘戎离开之后，辛宓也跟着去了，江上阳这才看向埃瑞，很认真地问：“裴曦有什么安排？”
埃瑞眨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什么？”
江上阳皱了皱眉头，重复了一遍：“我的意思是，裴曦这次在北联盟国动手术……背后是有什么安排？”
埃瑞摸了摸鼻子，干咳几声，道：“那么明显吗？”
江上阳放下茶杯走到窗户边上，没太靠近，只是目光通过玻璃看向楼下穿着保安制服的巡逻队，再看向远处，似乎是这家化学仪器加工厂留守的员工在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可是他们严密地堵住了所有的进出道路，江上阳伸手敲了敲面前的玻璃，防弹的，他声音平静地道：“裴曦表现得很谨慎，这不是他的风格。”这是他给江上阳的提示。
裴曦回归北联盟国9区还不到三个月，突然就要进行一场生死未知的手术，虽然齐老说一个不小心会导致瘫痪，可是更严重的结果岂止是瘫痪而已，死亡风险都不是最可怕的，裴曦急着做手术，难道这仅仅只是用一个医疗手段来帮他摆脱轮椅这么简单么？万一手术失败了呢？他留着什么后手？在这二十三小时里，又有多少紧锣密鼓却有条不紊的命令层层传达，有多少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阳谋阴谋在水底下蠢蠢欲动？如果是别人，江上阳不会猜测得这么多，但是这个人偏偏是裴曦，江上阳觉得哪怕他真的死在手术台上了，他肯定也留下了什么东西，会将北联盟国的半边天都掀得天翻地覆，人人自危。
可是问题在于，他到底在其中做了什么事情，又有什么谋算？
埃瑞小心地瞄了江上阳一眼，见他表情看似平静，实则莫测，就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最后还是艾莉顶住压力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哥哥的计划的一环而已，唔，顺带也清除一些潜在的麻烦，嫂子你别担心……”
江上阳的眉头猛地一蹙，“他要用自己做钓饵，引出一些人来？”
这一瞬，他的眼神是犀利的，像是尖刀一样尖锐地刺进了他们两个人的脑海里，被称为优雅贵公子的江氏总裁鲜少有这般发怒的时候，艾莉和埃瑞都吓了一跳，埃瑞急忙道：“其实团长不是故意的！可是他要做手术，请的医生绝对都是世界顶级的，他们一动身就会被人盯上，我们想瞒也不可能瞒得住，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团长的意思是既然瞒不了，那干脆就因势利导，把我们的劣势变成优势……”后半段已经变成胡说八道了，估计是被裴曦忽悠多了的后遗症。
江上阳打断他的话，淡淡地道：“例如把自己变成一个标靶，看藏在背后的哪个敌人想要一箭射死他？”
埃瑞讪讪然，“我相信团长心里有数……”
江上阳皮笑肉不笑，“我更相信万事都有个意外。”
埃瑞不敢吭声了，江上阳没继续咄咄逼人，他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心里也很明白依照裴曦如今四面危机隐隐若现的处境，想要真的无声无息治好自己的双腿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还坐着轮椅就已经是血腥无比的Wuotan了，有几个人愿意让他真的像是正常人一样站起来，变成几乎没有弱点、所向披靡的魔神？
片刻后，江上阳从深思中回神，看向艾莉，“所以艾莉小姐来北联盟国也是裴曦安排的？”
“这倒不是，”艾莉直截了当地摇头，“我基本上不参与审判者内部的事情，这次来一是想见见你，二是因为哥哥要做手术的事情，我也不太放心，至于李嫣芝，她以前打零工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我的助理，我没想到她会是那个什么李鸿天的女儿，不过借她的名义过来也是想和北9区的地下世界接触一下看看他们的能耐，所以我才一直顶着哥哥的情人的名头，比较方便行事。”可以说勉强算是个内应或者卧底之类的吧，她一副为爱冲昏头的小女人模样，就算是老谋深算的李鸿天都没有发觉到她的不妥。
江上阳听罢，倒觉得事态还没有太严重，裴曦加艾莉这个弱化版裴曦一起动手的话肯定是分分钟翻天的节奏，只有裴妖孽一个人，江上阳还能大概摸出他的行事脉络，总比两个神经病凑在一起谁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的好。
那么裴曦到底是做了什么呢？江上阳的脑子里有无数念头来回滚动，好半晌后，他才缓缓地道：“灰色世界的形势不太好？”
埃瑞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记得他查过江家近几年的活动全都在阳光世界进行，尽量不掺和地下世界的运作，尤其是在去年把一批江家的老人送走之后，审判者接受雇佣接手了一部分安防工作，江氏企业对地下世界的掌控力度已经很低了，全心全意在阳光世界里称王称霸，也不知道江上阳是从哪里看出来算是地下世界边缘的灰色地带出问题的，埃瑞有些迟疑该说多少才合适，踌躇道：“是不太好……”
江上阳离开了容易出现危险的窗边，坐回了原本的座位上，可以通过敞开的门直接看到手术室门口的情况，他把视线从手术室那边收回来，落在埃瑞脸上，声音缓慢地道：“审判者在灰色世界里当王当了很久了，南联盟国一直是你们的大本营，去年你们转移根据地，审判者的团长和副团长都一起来了北联盟国……南联盟国很乱，群强争霸，西联盟国的地下势力没什么看头，东联盟国不显山不露水，北联盟国四分五裂，他们以为审判者在南联盟国的争斗里元气大伤，才跑来北联盟国占山为王，所以谁都想来踩你们一脚？”
金字塔顶端面临的不是臣服就是反抗，艾莉看得很开，不咸不淡地道：“他们见着有缝可以钻，怎么可能不钻？五年前哥哥就让爹地搞死南2区的那个死胖子，溜着他的人跟我们演戏装作断臂求生，让他们别老觊觎着我们这块大蛋糕，后来哥哥接手的时候就不用这么高调了。”毕竟一个“元气大伤”的组织交换政权是正常的，如日中天的时候换一个继承人，那么大家的目光就会不约而同吸引过去了，裴曦刚当上审判者当家的时候简直是用血来给他铺地毯庆祝开路的。
埃瑞苦笑，“当时老团长也没想到自己会出意外，按照设想，团长应该是今年才接过审判者的。”
艾莉撇嘴，但蓝眼睛里隐约带着淡淡的悲哀，“嫂子说得对，万事都有个意外，爹地总想着多撑几年，傻透了，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的天下了么？”
埃瑞对费莱恩的决定少有质疑，现在也吭哧吭哧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江上阳出声给他打圆场：“审判者树大招风，迟早会面临这一遭的，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就像是当年的裴家，就算没有元伍，也有其他人等着扳倒这棵大树……江上阳把话题插回来：“我只想知道，裴曦到底又惹了多少麻烦？”
艾莉听得“噗嗤”一笑，“这个‘又’字真是形象生动，嫂子你一定不少被哥哥坑。”
江上阳：“……”既然知道真相，何必说出来戳人痛脚？
艾莉笑了一会儿就没敢继续笑了，要是破坏了她哥在江上阳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形象，她哥肯定弄死她都不带眨眼的，回到正题上，她道：“北联盟国内部的我不太清楚，但是光是南联盟国的，光我知道的就有三拨人了。”
埃瑞苦了一张脸，“我收到的最新消息是一共七波人，都是刺头，棘手得很，有一批已经在十点钟手术开始的时候追上了团长布置的障眼法，交过手之后才撤的，对方没占到便宜，我们同样也没占到。”
江上阳问：“北9区四大帮的呢？还有北10区那两个家族？”
埃瑞摇头，“他们暂时还没有动静，团长主要是对灰色世界喊话，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江上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裴曦什么时候喊话了？”裴曦最近都懒懒的，这么高调的事情他应该会有所察觉了才对。
“……”埃瑞一下子就磕巴了，“这、这个……”
艾莉的表情也微妙起来了，若有所思道：“原来那不是嫂子你同意的啊……”
跟他有关的？高调的？能够让很多人看到的？江上阳飞快把最近裴曦的行程迅速过了一遍，然后脸色就变了：“任轻轻的人物访谈？！”
“……”埃瑞和艾莉同时一个看天，一个看地，试图装作自己不存在。
江上阳没打算迁怒他们，但是在心底已经对着裴曦的小人儿揍个一百遍啊一百遍了，他就说死宅了两三个月的裴曦之前还在为江上阳和任轻轻的熟稔吃醋，怎么会下一刻便那么积极地去参加她的访谈栏目，原来是心不在焉，一边和他秀恩爱，一边用特定的方式对着全球灰色组织放话，江上阳都能想象到那些人看到裴曦一副“小样的，你们来啊，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的贱样了，估计他们连电子板虚拟屏都给气得砸了吧？！
而且裴曦做的事情绝对还不光是这样，他最近和江上阳的订婚消息尘嚣日上，牢牢霸占着北联盟国9区的娱乐头条，旭跃集团和光颐材料合作的消息又霸占了财经头条，四大帮的人估计看到这些都膈应死了，再加上裴曦对这场订婚的表现得十分在意，对元伍和艾莉这几个“旧情人”如秋风扫落叶般冷酷，在刘毅强和李鸿天面前都肆无忌惮秀恩爱，这些举动无一不向四大帮甚至是高桥家族的人展示着他和江上阳的结盟势在必行，好像没有江家就办不成事一样，然后这些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怎么给裴江二人的结盟关系搞破坏上面，事实上裴曦只是把江家当做是障眼法，转头就利用他的手术跟灰色世界的人杠上了，打了个时间差，估计等四大帮和高桥家族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灰色组织都已经被打退了，裴曦的势力也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四大帮和高桥家族了，还能利用这短短的时间给双方人马一个迎头痛击，打得他们心生畏惧，要不是江上阳自己就在这个局里面，他都要大赞一声好了。
可是他现在只想掐着裴曦的脖子问他，你丫的少几个心眼少算计一点专心治病难道会死啊！摔=血=！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手术
等待的时间有点难熬，前面一两个小时还能几个人在一起闲聊几句，慢慢的就没了声响，各自不是闷头做事就是瞧着虚空眼神无焦距地发呆，裴曦的手术时间进行到第五个小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埃瑞接到一个通讯之后就匆匆离开了，虽然他没说什么，江上阳也知道肯定是有什么强敌给审判者找麻烦了，埃瑞在处理事情的天分和经验上都不如裴曦，却总是被裴曦压着处理一堆事务，熟能生巧，大概也是为了类似今天这样的情况做准备吧……不能继续想了，再想下去他又想痛揍那只妖孽了。
艾莉陪着江上阳在手术室外守着，她今天打扮得非常简单利索，一头灿烂的金发绑成了长长的马尾辫，身上穿着的都是便于动作的长衣长裤，一点累赘的饰物都没有，大概是专门准备好过来干架的，她一直在低头拿着电子板在玩游戏，埃瑞走了之后，她看到江上阳在望着埃瑞的背景，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微微皱了眉，艾莉便笑道：“嫂子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的～”
被一个小姑娘扬言说要保护他，江上阳转过脸来看她，哭笑不得地说：“你哥在里头呢，你应该保护他。”
艾莉嘟了嘟嘴，比起荧屏上那个魅力无穷的影后，现在的她更像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江上阳依稀记得艾莉的大学课程还没修完，他虽然不追星，但是也知道艾莉蝉联三次影后桂冠的同时还在南联盟国一家著名大学修习音乐和表演双学位的课程，同时还有好几个业余学习时考取的高级技能证书，不是一个空有外表的花瓶明星，无怪乎全球大半的男人都把她奉为女神，可是这个女神在江上阳面前倒是没什么架子和形象，随意把腿在凳子上一盘，叼着一根棒棒糖，啧了一声道：“哥哥没法儿应付的，我和埃瑞两个人加起来乘以二都没有用，所以我替他保护好你就行了。”
江上阳的表情带着些许微妙，“你们没有想过他也会有漏算的时候吗？”
艾莉用手拿住了棒棒糖的棒子，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然后道：“反正我没见过他出过什么大的漏子，除非他自己心血来潮，但一般这种情况下别人肯定比他更倒霉……我爹地都相信他，那句中文怎么说来着，我和埃瑞拍马都赶不上他，除了信他也没别的能做的了。”
江上阳觉得有些好笑，裴曦这个人对整个世界都充满怀疑，但是很多人却愿意去相信他，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讽刺，“看来他在审判者混得很不错。”他也曾设想过裴曦刚到审判者的时候的模样，当时他的双腿俱残，身无分文，要隐姓埋名，不能轻易暴露，还带着潘戎这个重病号，狼狈如丧家之犬，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为不堪的时刻了，说不定他会被人排挤，遭人讽刺，在没有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候没法儿得到妥善的救治……但是想着想着江上阳又感觉不太可能，裴曦这样的人，也许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给自己争取最优渥的待遇吧，他是不在意身外物，但是能享受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将就，大概这也是他活了那么久没觉得世界太无聊跑去自杀的原因，对裴曦来说这样的死法太过不奢侈了。
艾莉托住下巴看着沉思中的江上阳，嘎嘣一下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然后幽幽地道：“好羡慕我哥啊……”
江上阳一下子没理解过来，“什么？”
艾莉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幽怨，嘟着嘴道：“我也想找这么个人，不用我吭声就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江上阳虽然一时没搞懂艾莉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女孩子的想法总是比较浪漫，他微笑道：“会有的，只要你有心就总会遇到的。”
艾莉歪了歪脑袋，“年纪大了比较不好遇到吧，像是你和我哥从小就在一起，这样才比较好培养感情吧。”
呃，说的是他和裴曦吗？江上阳有点无奈，他不知道艾莉这个小姑娘怎么会把他和裴妖孽变成模板标本了，要是每个人都像是他们这样折腾，那就真的天下大乱了，他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虽然我认识裴曦十几年，但我也没办法猜得中他想什么，现在他躺在手术室里，外头被他弄得乱七八糟，我不就一点儿都不知情么？”
“但是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吗？”艾莉脱口而出，语气还挺认真的，“他根本不用开口，你就能明白他想做什么，他想要什么，这样还不够？”
江上阳听得一时有些失神，他不知道作为情侣或者是夫夫来说这样的默契算不算得上是足够的，不过江上阳做事的时候也很少跟裴曦解释，就像是他当初在昶啸大厦对裴曦说订婚时，裴曦肯定心知肚明江上阳的目的并非出于情爱，只是想要把他绑住，用自己来换让他不再继续把江家拖下水去赌，但裴曦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欣然应允下来，好像心甘情愿被江上阳驯化似的。
艾莉摇晃着自己长长的马尾辫，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不过太默契了也有一点不好，哥哥天天跟你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戏，你一定特别想揍他。”
江上阳笑了，这个倒是真的，只不过嘛，“可惜我打不过他。”
艾莉挺了挺胸，非常热情地毛遂自荐：“嫂子可以叫上我一起揍他！”她早就想找机会跟裴曦打一架了！可是裴曦总嫌弃她太弱，不肯跟她打！
江上阳知道艾莉的身手不错，毕竟连辛宓那个看似小白脸的人都能和潘戎打得不落下风，甚至因为心眼多而隐隐压潘戎一头，更不用说这个裴曦1.0小白花版本了，但他还是有点小怀疑：“你能和裴曦打成平手？”
“……”瞧，都是直接问能不能平手，而不是能不能打得过……艾莉觉得自己瞬间一脸血，苦逼地道：“不能……”
江上阳一脸的了然，但还是安慰她：“没事，Demon的Satan都打不过他。”那是他印象里在武力值上和裴曦最为势均力敌的对手之一，当然，印象更深的是Satan差点一炸弹炸飞了他——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他的形象很正面，但是谁说他就不记仇的？
艾莉撇撇嘴，吐槽道：“哥哥他就是个暴力狂，打起来就兴奋，没几个人真的想跟他打的。”
江上阳对艾莉笑了笑，不置可否，他不知道裴曦的暴力是天性还是因为他脑神经的损伤，但是他觉得不能助长裴曦的歪风，要是真失控了，还真的没几个人能制得住他，江上阳倒是拦过无数次，但是谁能够担保下一次就一定是有用功呢？
艾莉看着江上阳低眉含笑的模样，美好地不可思议，饶是在娱乐圈见惯了美丽事物的艾莉都忍不住晃神一瞬，她心道了一句她哥真心是赚大发了，然后道：“嫂子，我问你一件事。”
江上阳很好脾气地点头，“你说。”
艾莉倒是迟疑了片刻，“你知道我哥的病的……脊椎神经手术要是失败了，再开颅手术抢救，很可能会影响他脑子里本来就有损伤的那块地方。”脑子就像是最精密的仪器，一根神经乱了，都有可能引起连环效应，谁能确定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呢？
艾莉对手术的事情了解得比他多，江上阳的笑容淡了下去，“能理解。”
艾莉有些无奈地苦笑，这种表情让她的眼神一下子沧桑了很多，著名的影后曾经用这年轻又沧桑的一面征服了无数裙下之臣，但这一刻，她没在演戏，而是发自内心，“我总觉得他不是死在手术台上，就是迟早有一天自己把自己弄死，假如……我是说假如……嫂子，你会怎么办？”
江上阳嘴角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的眼神很镇定，表情很镇定，声音都是平稳的，淡淡的，完全听不出会有迟疑或者是哀伤的味道，“能怎么办呢，他走了十一年我也这么过来了，将来也会这么过下去……”他停顿了片刻，才缓慢地说：“只是会觉得生活平静了很多而已。”
一天一夜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是未知状态下的等待会让时间的轴线被无限拖长，好像分针和秒针的跳动都比平时慢了似的，江上阳拿着电子板刷了新闻，又看了看自己个人聊天账号上的友人动态，和秦飞易绍游在群组里聊了一会儿，说了一下过完年再来聚一聚的事情，又去逛了一圈网上购物平台，最后他放下电子板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都还没黑，他就觉得这时间过得太慢了，有点后悔昨天把那些公事都处理完了，不然今天呆在这里慢慢弄，总能把时间快点消磨过去。
主刀医生和那几个辅助的脑科医生要一直坚持做完整台手术，在里面帮忙的护士倒是在晚饭之前轮下来了一批，都是萨纽尔团队里经过审判者筛选后自带过来的人，辛宓以前跟他们沟通过，这会儿也急急忙忙过去问他们关于手术室里的情况了，好半晌后，辛宓才返回来，对江上阳和艾莉道：“目前还算顺利，BOSS的身体素质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好一点，做手术的时候没出现体力熬不住的现象。”
艾莉闻言，立刻松了半口气，剩下半口在裴曦做完手术之前是放不下来的了，她只能道：“顺利就好，哥哥一定福大命大，会继续顺利下去的。”
江上阳没说什么，辛宓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他一直觉得和裴曦那种狂放嚣张不同，江上阳是个很富有但有很克制的人，他能做到最好，却又会设想最坏的结果，人人都说他是个优雅有风度的贵公子，好像什么事都没法打破他那张谦逊温和的面具，但实际上他只是已经把最坏的预想到了，看到的时候才会波澜不惊，就像是现在，辛宓相信他虽然说了目前的手术进展还算顺利，不过江上阳心底里肯定已经开始盘算起了不顺利的时候他能做什么安排——做最好的打算，迎接最坏的结果。
这是裴曦硬逼着作为副团长的埃瑞接手审判者事务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学会的眼光和远见，辛宓甚至已经猜到裴曦肯定交代了埃瑞，万一他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完成手术，他手底下的势力可以暂时让江上阳代他下决定，除了审判者能有个埃瑞勉强支撑之外，裴曦暂时都还没在其他势力培养出足够独当一面的人物——这大概也是裴曦没有提前跟江上阳商量的原因吧，这么大个烂摊子，江上阳提早知道的话估计会在上手术台之前就非把裴曦弄死不可，哪还能便宜他进去躲清闲？
“情况还好吗？”潘戎回来的时候，江上阳这才开口问了一句。
潘戎的脸色有点沉，“一切都在裴少的计划里，可是……”他有些迟疑，“可是有新消息说Satan又来了北联盟国，有人请了他出手，他本人似乎也想知道裴少现在的情况。”萨纽尔不见了，有心人都猜得到裴曦的那双腿可能出问题了，现在整个灰色世界都在流传说嚣张的Wuotan病得快死了，才会急着请医生去做手术，几乎所有组织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萨纽尔的失踪是有迹可循的，怎么看都有一场大风暴即将出现，一群灰色势力反应不一，有的低调蛰伏躲风头，有的趁机想扩张势力，有的在打探消息，总之就是像是一锅粥一样搅和在一起乱七八糟，可以想象万一裴曦出事了，他们也内讧得好几年没法扑腾起来给审判者找麻烦，万一裴曦没出事，正好，那几个刺头在这两天搞定它，然后直接就能把剩下的乌合之众全收拾了。
江上阳听到Satan的名字时脸色也变了，“Demon组织现在还有空来找你们麻烦？”上次不是已经被审判者追杀了一通了么？
“所以是Satan出手，”潘戎重点念了Satan一个人的名字，显得愁眉不展的，“审判者找他麻烦的时候，他又被好几个势力同时追杀，现在跟光杆司令差不多了，可是光他一个也不能小觑。”
上次Demon组织来找过裴曦的麻烦还连累到了江上阳之后，裴曦就下了狠手了，不再随意应付，而是亲自操刀重点照顾，动手逼得被阳光世界和地下世界同时通缉了多年都还在蹦跶的Demon组织一个月不到就七零八散了，偏偏那么凑巧，Demon内部也在搞分裂，帮了裴曦一个大忙，其中有个心大的给Satan来了一地雷，炸断了他左脚的大拇指，气得Satan一个人丧心病狂地把那批背叛者全干掉了，本来人员就不丰富的Demon组织更是只剩下小猫两三只，只是Satan本身的名声太恐怖，没人敢收留他，也没人敢继续追杀他，一听到裴曦这边也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就有人出馊主意请了Satan来对付这个和他的凶名并驾齐驱的Wuotan，满肚子都是恨不得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小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