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拨通了二十一栋的电话,等了一会儿,开了免提的座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你好,这里是保安亭,有个姓陈的小伙子找一个叫云予的人……”
话没说完,一道蛮横的男声插了进来,又惊又诧又不可思议:“好啊,这就是云予养的人,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说着,像是夺过了话筒,伴着滔天的愤怒喝道:“你把他看好了,别让他进来!”
第159章 城里富N代x山里贫困生
电话被挂断, 保安举着话筒,回头看向坐在门边的陈明夏,空气出现了长达半分钟的安静。
直到陈明夏站起身来。
“有劳你了。”陈明夏弯腰拎起椅子放回原处, 提上背包走了出去。
保安后知后觉地挂了电话, 走到门口往外看。
陈明夏一手提包、一手撑伞,高大的身影逐渐没入漆黑的雨幕里。
“啧……”保安摇头叹道, “果然有钱人也不是那么好结交的啊。”
陈明夏走了二三十米的距离, 在雨中停下脚步, 转头看去, 保安已经进去了,保安亭的门也关上了, 周遭百米的范围内, 只有保安亭亮着白光, 像一座屹立在海上的灯塔。
好在这会儿灯塔里只有一个守门人。
陈明夏收起雨伞塞到背包一侧,把包背到身后。
雨水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砸, 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砸得他的肩膀和手臂都在疼,他有些犹豫, 但只犹豫了两三秒的时间,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别墅区的正门和摆设无异, 里面设施齐全,住户散步的话基本不会出来, 出来的话也是坐车,走另一边的通道,下雨天就更没什么人了。
保安双手抱臂地靠在椅背上打瞌睡, 忽然瞥见监控一角,他用手顶了顶帽子, 起身过去开门。
雨幕里又出现了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你怎么回来了?”保安挥了下手,扯着嗓子喊,“走吧走吧,住户都那个态度了,我也不可能让你进去,不然你等联系上了你朋友再说。”
然而年轻人没有接话,甚至没把头往保安亭这边偏一下,他笔直地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
保安眼睁睁地看着,很快察觉出了什么:“喂,你干什么?”
年轻人没有理他,快走变成小跑。
保安暗骂一声,想往外走,但外面的雨太大了,不打伞准要淋成落汤鸡,想着拦路的铁门有将近一米八的高度,没有住户刷脸或者他这边按开关的话不会打开,保安以最快的速度进去找到雨伞,一边撑开一边往外走。
“喂……”
声音刚喊出去,年轻人奔跑的速度猛然加快,居然在几步助跑下一个跃起攀上将近一米八的铁门,铁门上有凸出来的雕饰,他手脚并用地往上一爬,整个人无比轻松得从门上翻了过去。
“……”呆滞一瞬,保安反应过来,举着伞追上去,“喂,停下,没有允许不准进去,你再跑我就报警了啊!”
年轻人连头都没回,一溜烟地跑得没影了。
雨幕遮盖了年轻人的身影,保安连他往哪个方向跑的都不知道。
保安气急败坏地想追上去,结果被紧闭的大门拦住了,开关门的遥控在保安亭里,没带在身上。
陈明夏不知道二十一栋在哪里,只能先找到一个避雨的亭子。
他坐在亭边的长椅上休息,雨水把几条长椅都打湿了,不过陈明夏身上更湿,水从他的头发上、衣服上往下流,在他的脚下淌出一小块水洼。
他从包里摸出手机。
手机屏幕上也都是水,触感不灵,只好往还没洗的训练服上擦了擦,还好背包防水,里面的东西都是干的。
他顺便擦了擦自己的手,点开地图搜二十一栋的位置。
另一头,宽敞华丽的客厅里灯光大亮,云永华的气还没消,他脸色铁青,叉着腰一边打转一边骂骂咧咧:“都是什么人啊,居然找到我这儿来了,他敢来我就敢找人把他打出去!”
陈媛劝了半天,已经劝不动了,索性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吃水果。
外面的雨遮天盖地,才下午六点出头,就暗得跟晚上差不多了。
陈媛看着外面的雨叹气,心想就算那个年轻人是冲着云予的钱,那也挺豁得出去的,那个年轻人和她一样为了挣钱都不容易啊……
这时,做饭的阿姨走过来:“两位,晚饭做好了。”
陈媛点头应了一声,把叉子放回果盘里,起身对云永华说:“好了,先别气了,去吃饭吧。”
云永华站在落地窗前,嘴里哼哼直喘,抹了把脸说:“他俩真是欺人太甚,撵到我脸上来气我,巴不得把我气死!”
“……”陈媛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心想不是你把人喊来兴师问罪还把人扣在这里吗?怎么变成人家欺人太甚了?
当然,想是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云永华自然不知道陈媛在心里吐槽自己什么,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吩咐道:“你去楼上,把他喊下来。”
“好。”陈媛上了楼,没等一分钟,又下来了,后面跟着冷若冰霜的云予。
云予脱了外套拎在手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单衣,顺滑的布料贴着他的皮肤,把清瘦的身形勾勒得一清二楚。
云永华看着自己儿子一步步地从楼梯上走下来,那雪白的皮肤和精致的眉眼在一瞬间跟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叠。
他不知怎的想到了自己的亡妻。
虽然他对亡妻的感情不深,但多少是一个让他收心回归家庭的女人,还拼尽全力为他生下唯一的儿子,在他心里到底和其他女人不同。
想到亡妻,他眉眼间的愤怒淡去不少,放下叉腰的手,对云予招了下:“过来。”
云予看了眼茶几,他被云永华抢去的手机正躺在上面,他绕过去拿起手机才朝着云永华走去。
云永华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但没阻止,等人走近,才沉着脸开口:“都一个下午了,饭也没吃,水也没喝,该想明白了吧?”
云予把手机抓在手里,面无表情地和云永华对视:“想明白什么?”
“……”云永华差点被这句毫无悔改之意的话气到嘴歪,暴脾气又跟火山似的喷发了,“想明白和那小子断了!”
面对云永华的盛怒以及随时都有可能扇过来的巴掌,云予表现得十分云淡风轻,说出来的话也是轻飘飘的:“断不了。”
“你……”云永华被怒火冲昏头脑,猛地扬起了手。
云予不躲不避,仍旧直视着云永华的眼睛:“我和谁好上、和谁分开,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从小到大都没管过我,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从不在乎我的感受,现在我快三十了,都能当另一个孩子的父亲了,你也别想再以父亲的身份管我。”
一字一句像刀片一样扎在云永华身上,云永华高举着手,眼睛瞪得仿佛要爆出来,他面部扭曲,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云予。
云予从未对他说过这些话,他也从不知道云予心里竟是这样想的。
还是陈媛过来,拉下了云永华的手。
“有话好好说嘛。”陈媛偏头凑到云永华耳边,用气音说,“要是你这一巴掌打下去了,你觉得你和你儿子的关系还能修复得了吗?”
云永华也意识到什么,轻咳了声,收起骇人的表情,整理好情绪后,他决定换个说法:“刚刚那小子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了。”
果然,这话一出,云予原本冷静得滴水不漏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云永华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云永华从没见过自己儿子露出这样的表情,充满了敌意、厌恶以及拼命忍耐的怒火。
他不由得一怔,但准备好了的话脱口而出:“我跟他说了我的意思,让他离你远点,他爸妈还在我们的分公司里工作,如果他不听我的话,我一个电话过去就可以让他爸妈失业。”
云予没有说话。
外面的雨还在下,即便客厅的玻璃隔音,也能隐约听见雨砸在地上和草木上的声音,云予的目光从云永华身上挪到后面的玻璃窗上。
像是看到了什么,他紧皱的眉头略有松动,然后问道:“他怎么说?”
“他一个穷学生能怎么说?”云永华提到这个就烦,偏偏还得撒谎,“还不是只有照办,你以为他有多喜欢你?醒醒吧,他只喜欢你的钱!”
云予压根没看云永华,目光全在云永华身后。
陈媛感觉到了什么,转头顺着云予的目光看去,顿时吃惊地张开了嘴。
云永华看看云予、又看看陈媛,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头,才转到一半,玄关的门铃忽然响了。
站在一旁的阿姨连忙小跑过去按了下可视电话:“哪位?”
可视电话的收音效果很好,一道低沉的男声混着稀里哗啦的雨声传进安静的客厅里:“你好,我是云予的朋友,来找云予。”
“……”云永华的脸色霎时一白,立即扭头看向窗外。
别墅有前院和后院之分,但前后院都有铁门,不管走哪个门都得刷脸或者让里面的人帮忙开门,进来后又是别墅的门,依然是前两种开门方式。
从落地窗这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别墅门外的平地上站了一个浑身湿透的人,那个人的身量很高、肩背宽厚,身后背了一个包,手里拿着一把还在滴水的伞。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跳过外面的门来到里面的门。
第160章 城里富N代x山里贫困生
显然, 按门铃的人就是那个人,不是按外面门的门铃,而是按里面门的门铃。
没等云永华反应过来, 云予抬脚就往玄关走去。
云永华下意识地要抓云予的手, 却慢了一步,他的手在半空中抓了个空, 随即大声喊道:“把电话挂了, 把门窗锁死!”
话音未落, 云予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玄关, 他冲过去扭开门把手。
下一秒,湿漉漉的陈明夏出现在视线里。
四目相对。
无数情绪涌上心头, 云予鼻尖一酸, 竟在一时间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他甚至想不顾一切扑过去抱住陈明夏。
但这不现实。
被他爸看到了肯定会把账算到陈明夏头上。
天知道云予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稳住站在原地的双脚,还没说话, 身后便响起了云永华的咆哮声。
“你怎么进来的?你这叫私闯民宅,给我出去,不然我报警抓你!”
说话间, 云永华也来到了玄关,他脚上穿着松软舒适的拖鞋, 也不知道怎么踩得震天响的,他怒不可遏地指着门外的陈明夏。
陈明夏丝毫不怯, 还伸手拉过了云予的手腕,他冷静地说:“叔叔,我接云予走。”
“走?走哪儿?”云永华骂, “这里就是他的家,你让他走哪儿?”
“这里不是我的家。”云予看了眼跟过来的陈媛, 对云永华说,“连你的家也不是,户主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云永华:“……”
陈媛憋笑,被云永华瞥上一眼,她赶紧咳嗽两声:“外面的雨好大,这个地方也不好打车,不然你们先进去坐坐,等车来了再走?”
“走什么走?不准走!”云永华要被陈媛这番猪队友的话气跳脚了,急吼吼地又要抓云予的手。
这次陈明夏的反应比云予还快,在云永华抬手之前,一把将云予拽到自己身旁,松开手后自然而然地搂上云予的腰。
云永华瞪着云予腰间冒出来的那只手,眼里的火星子噼啪直响。
“你休想把我儿子带走,你私闯我家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云永华扭头对阿姨喊,“报警,让警察来把他抓了!”
阿姨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为难地在原地踌躇。
“去啊!”云永华重复,“去报警啊!”
“我来。”陈明夏开口。
云永华瞪向陈明夏。
陈明夏把背上的包放到脚边,从里摸出手机,他郑重其事地看着云永华说:“你私自囚禁云予,限制他的人身自由,这件事我也要找警察说清楚。”
“……”云永华不可思议地抖了抖嘴唇,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我是他老子,我找他过来叫囚禁他?”
“没有经过本人意愿而限制对方的人身自由,这种做法都叫囚禁,亲子之间的囚禁也是囚禁。”陈明夏很淡定地解释。
云永华又开始哼哧哼哧地喘,胸膛剧烈起伏,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看得出来气得不轻。
说来也是,他活了六十年,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什么样的奇葩事没见过?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控诉他囚禁自己的亲儿子。
简直荒谬!
简直不可理喻!
“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云永华看向云予,“你来说说,我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了吗?”
云予回答:“限制了,而且是一个下午。”
云永华:“……”
在云永华暴怒的注视下,云予催促陈明夏:“报警吧,让警察来解决这件事。”
陈明夏正要按通电话,云永华突然吼道:“滚滚滚,你俩都滚。”
陈明夏立即收起手机:“谢谢叔叔。”
云永华视他为无物,目光死死定在云予脸上,冷静下来后,一股名为失望的情绪克制不住地攀了上来,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和儿子会闹到这一步,他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他和儿子相处得还不错。
“我是你爸,你为了他连你爸都不要了?”
云予默默牵住陈明夏的手,他看着云永华说:“不管我今天是走是留,你都是我爸,我们的血缘关系谁都切不断,但你仔细想想,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
云永华十分不能理解:“我怎么对你?我给了你钱,给你提供了富足的生长环境,我对你差了吗?这世上多少人连饭都吃不起,可你锦衣玉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人生中有大把的试错机会,我还要怎么对你?”
“是啊,你给了我钱,所以我这几年来任劳任怨地工作,不也回报你了更多的钱吗?”云予说,“钱才是我们的沟通工具,在钱之外,我不干涉你的感情生活,你也别来干涉我。”
云永华表情愣愣,张了张嘴,许久才说一句:“你在怨我。”
“我一直都在怨你。”云予很坦荡地承认了,勾着嘴角,对云永华笑了笑,“很神奇的是,你到现在才发现,爸,你的眼里只有自己,你的自私自利,我算是领会到了。”
说完,他看向陈媛:“我们就不进去坐了,你们吃饭去吧,不用管我们。”
“啊?”突然被cue的陈媛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云予拉着陈明夏走进雨幕。
云永华只是怔怔望着。
雨依然很大,一把廉价的伞挡不住两个人,陈明夏把伞偏到云予头顶,但摸到云予另一边的手臂,衣服还是被打湿了。
走到外面,他们遇到带了几个人匆匆赶来的保安。
保安眼尖地注意到了陈明夏,尖着嗓子喊:“就是他!”
几个人披着雨衣,唰唰围了过来。
云予吓了一跳:“怎么了?”
陈明夏说:“刚刚保安不让我进来,我翻门进来的。”
云予:“……”
憋了片刻,他又噗嗤一笑,捏了捏陈明夏的手臂。
陈明夏低头看他:“笑什么?”
“你做得很好。”
虽然得到了云予的认可,但是几个凶神恶煞的保安并不打算放过他,把他和云予一起带回保安亭,听完云予的解释,保安又打电话到二十一栋确认。
电话是陈媛接的,陈媛好声好气地讲了一下前因后果,说白了就是父子怄气,朋友担心才冲动之下做了这种事。
挂了电话,保安的无语全写在脸上,叹着气说:“哥们,我理解你担心朋友的心情,但人家父子吵架能吵出什么来?你去了又没啥用。”
陈明夏自知给人家添了乱,只是说着抱歉。
“唉,算了算了。”保安说,“你们兄弟情深,我担心我媳妇的时候都没像你这样疯。”
然后两人被放了。
他们站在保安亭门口避雨,陈明夏拿手机打车。
这里确实不好打车,等了两分钟还在呼唤车辆。
云予穿在里面的单衣打湿了大半,再穿上外套不舒服,便把外套捆在腰间,他没什么精神地靠在陈明夏身上,脸颊贴着陈明夏的肩膀。
陈明夏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的,本来不让云予碰他,可云予偏碰,加上这会儿云予也成了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他看了一眼云予的头顶,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里面的保安歪着脑袋,一脸奇怪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另外几个保安都走了,监控前只剩原来的保安一个,他挠着下巴,在心里嘶了一声。
这两人……
真是兄弟吗?
他和他媳妇都没这么黏糊。
好不容易,车来了,陈明夏一手撑伞、一手揽着云予的肩膀,两人在雨幕里快速奔走。
云予的裤腿和鞋都被打湿了,雨水浸到鞋子里面,估计袜子也是全湿。
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可感受到陈明夏贴在自己肩膀上的力度以及掌心传来的温热,他心里又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一般。
两人湿漉漉地上了车,司机有些嫌弃,陈明夏像来时一样给了司机两百块钱的清理费。
目的地是云予家,离这里有快一个小时的车程。
终于喘了口气,云予才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陈明夏把背包放在脚边,从里面翻出他洗澡用的毛巾,因为才用过不久,毛巾还是湿的,被塑料袋装着。
他把毛巾搭到云予脖子上:“擦擦头发。”
云予听话地拽着毛巾擦头发。
毛巾上有陈明夏身上的香皂味,很浓,云予觉得好闻,便把毛巾一端放到鼻前,用力嗅了两下。
陈明夏重新拿出穿过的训练服擦自己的头发,同时回答:“你在微信上给我发了定位,我打车来的。”
“你怎么找到栋数的?”
“保安说的。”陈明夏实话实说,“我从定位上看不出你在哪一栋,问了保安才知道,如果我知道你在哪一栋的话,我应该不会让保安给你们打电话,会直接翻墙进去。”
云予又笑,毛巾搭在他的头上,他歪头看着陈明夏,一双漂亮的凤眼里溢满笑意。
“陈明夏。”云予说,“你真好,我都想不到你会来找我。”
陈明夏心想,他原先也不打算来找云予。
后来为什么改变主意呢?
可能因为白云森。
他总得做点什么彻底和关于白云森的过去划清界限,以前的他还有选择,自从他为了父母向云予妥协后,他眼前的路就只有一条了。
云予就是他的路。
至于其他的,他会一点一点地将其拔出。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他说:“我觉得你应该会希望我来。”
等车停下, 雨也停了,夜色降临,路灯亮起昏黄的光。
这里也是一片别墅区, 但楼与楼之间的距离没有鹭岛别墅区那么远, 绿植比较少,光线也明亮很多。
“我从记事时候起就和奶奶一起生活了, 这里本来是我奶奶的家, 现在也是我的家。”云予带着陈明夏往一个方向走。
陈明夏问:“你奶奶现在在家吗?”
“当然在啊。”云予回头看了陈明夏一眼, 安慰他道, “没事,我奶奶很好说话的, 以前你哥……”
说到一半, 他猛地闭上了嘴巴。
陈明夏看云予表情慌乱, 便知道对方差点说漏嘴,估计想说他哥以前就住在这里, 和那个奶奶相处得不错。
不过现在云予明显不想提到他哥,他只好装傻。
“我哥怎么?”
“说错了,是我哥……”云予心虚地笑了笑, 才又说道,“以前我哥的一个朋友过来借住几个月, 我奶奶就挺喜欢他的。”
陈明夏嗯了一声,没说话了。
安静的空气像绳子一样在云予的脖子上勒了几秒, 云予迟钝地感觉到了什么,赶紧解释道:“我爷爷走得早,他和我奶奶就我爸一个儿子, 我爸是个自私鬼,只顾自己, 从不着家,我奶奶年纪大了觉得寂寞,很喜欢家里来人,不管是我的哪个朋友,她都会喜欢。”
说完,落后一步,在狭窄的小路上和陈明夏并肩而行。
他悄悄拉住陈明夏的手,指尖挠过陈明夏的手心。
石板小路两边都是绿植,土壤被雨水浸泡变得泥泞不堪,一不小心踩上去的话,本就湿透的鞋子会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陈明夏不得不伸手揽过云予的肩膀,两人尽量靠拢。
穿过小路来到一栋别墅前院门外。
云予输入电子密码打开门,来到楼下的门外时,又输一次密码,客厅里灯火通明,一个阿姨小跑过来,吃惊地问:“哎呀,你淋雨回来的吗?”
之前的事用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云予也没打算跟家里的人说,只道:“外面的雨太大了。”
“是啊。”阿姨看向陈明夏,“这是?”
“我朋友,今晚他住我们这里。”
陈明夏顺势喊了一声阿姨好。
“诶诶,你好。”阿姨说着给他们拿了拖鞋,然后匆匆往里走去,回来时臂弯里多了两条干的浴巾,她把浴巾递给两人。
云予问:“我奶奶呢?”
阿姨指了个方向:“睡了。”
云予哦了一声:“我们上去了,你随便做点饭菜端上来吧。”
“好。”
云予带着陈明夏上楼,进了二楼右边的卧室,旁边和对面分别是书房和健身房,另一边是阿姨住的客房和杂物间等。
卧室面积很大,有阳台、卫生间以及衣帽间,还被一面连接天花板和地板的书架分成里外两个空间,里面是床,外面是沙发、茶几和电视。
陈明夏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卧室,里面的家具比他家里的全部家具加起来都多。
不过仔细想来,他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云予的卧室,梦里他哥从未进过云予的卧室,他们呆的次数最多的地方是隔壁书房。
云予从衣帽间里拿出一套睡衣:“你洗完澡试试能不能穿。”
陈明夏拿着背包和伞,站在卧室门前,只看一眼就说:“小了。”
云予说:“这是我最大的睡衣了。”
陈明夏抬了抬手里的两样东西:“这些放哪儿?”
“随便放。”云予把睡衣扔到沙发上,“地板打湿了也不要紧,明天让阿姨打扫就行。”
陈明夏没有随便放,把背包和伞一起放到阳台,阳台的地板是瓷砖,边上摆着数个花架,养了一堆花花草草。
云予让陈明夏把阳台的窗帘拉上,他脱了打湿的衣裤扔到卫生间的脏衣篓里,只穿了一条三角裤忙来忙去。
陈明夏没事可干,跟木头似的杵在沙发前,视线追随云予的身影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