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乐晨是不会在意大街上手牵手这种事的,只挨着他问道:“那反噬也有可能被他抵消?”
“如果他真敢在我面前对你下手,那就是起码有能防身的自信。”薛锐道,“他活了这么久,可能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是他藏得好。”
“所以,我想就答应他,然后送给他一套咒法,甚至把其中一些看似必要的道具也给他。”熊乐晨缓缓道,“他藏得再好,最后也肯定要亲手拿到东西。借由这个东西,我们就能找到他。”
薛锐觉得有点不对劲,重点问道:“找到他……你想让我在道具上下个更强大的追踪术?”
“不用。”熊乐晨淡然回道,“我‘亲自’去。”
“什么?不行!”薛锐下意识就反对,“他虽然以前只是无甚天赋的外门,可毕竟已经钻研那些邪术多年。为了隐藏起来,周边必定布下重重机关……不、应该是重重阵法结界。你别以为去到他身边,和潜进云隐门一样简单。”
“分一小部分出去罢了,又不是我全过去。”熊乐晨看了一眼薛锐忽然攥紧的手,解释道,“我的大部分还是在你身边啊,就算分出去的部分被消灭了,也无法影响我在你身边的部分。而且目前来看,你们修者的方法是不能通过我的分身追踪到我的,许宁就算发现分身,也想不到是我。所以,问题不大。”
“你可真是……”薛锐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些。可相处的时间越长,薛锐越觉得不能让熊乐晨这么理所当然地“说拆就拆”下去了。诚然,黑雾是能这么分开,反正分身被消灭也没有“受伤之痛”。可熊乐晨现在已经在更高的境界了,也开始以人形修行了,应该要更珍惜自己的每一部分才对。
熊乐晨没有五感,不会痛,自然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薛锐就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慢慢教他懂,教他去珍惜。就像这个世界有些人会患上“无痛症”,监护人就要教这些人避开原本依靠“疼痛”就能趋避的危险。
不过,薛锐也知道这种教导急不来。熊乐晨的所有观念都是一个模拟的过程,有时候他就算能推出逻辑,他本性里也未必认同那种观点。薛锐只能利用自己被他重视的这点,慢慢去感化他,让他认同自己的观点,再形成习惯。
“这事,我们回去好好谈一下。”在大街上,薛锐也不打算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说教熊乐晨,只是捏了捏他的手指,低声提醒他暂放关于此事的讨论。
熊乐晨看他的表情认真严肃,猜到他大概有事要说,回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不急。”薛锐答应他今天久违地到街上观察人类,也不想因此又打断这个行程,只道,“先逛街,我要说的事不急于这一时。”
熊乐晨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想了想,点头应了。
然后这俩就真在外面待了一个下午,反正熊乐晨是不会有“心里有事,心不在焉”的状况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们到一个新开的餐厅吃饭,餐厅的主菜还是烤鳗鱼。这大热天的来吃这个,虽说有空调,但炭火的炙热还是叫人有些难耐。只有薛锐和熊乐晨,跟感觉不到扑面而来的烟火之气似的,就淡定地坐在那儿看服务员帮他们烤鳗鱼。薛锐吃第一块的时候,还要细细形容口感。当他面无表情地说出那一长串描述时,烤鱼的店员还以为遇上了严厉的美食家来探店,一直有意无意打量对面熊乐晨是不是拿什么机器在拍摄。
直到两人结账后相携出店,店员才暗暗松口气。
熊乐晨和薛锐还不知道自己在店里引发了小骚动,他们回家后,熊乐晨就主动问起了薛锐要谈的事。
“是要谈怎么应对许宁吗?”
“不是。他值得我说回家了再详谈?待会儿顺便说说就行了。”薛锐看熊乐晨在解腰带,就过去帮他解,“我主要想谈谈你。”
“谈我?”熊乐晨张开手给他解开自己的腰带,还让他脱那件华丽的外套,“谈我什么?”
“一些你需要纠正……不,最好是稍微改变的地方。”薛锐把外套收回自己的空间,又帮他下了黄金手环,“我想和你谈的事,并不是说觉得你以前都做错了。我只是认为,既然你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层次,那也应该注意一些以前没注意过的方面了。”
“你直接说吧,跟我不用做这么多铺垫。”熊乐晨如今已经很清楚人类说话的手段了,婉转起来前面一大堆都是前奏和铺垫,网上称之为“叠甲”。熊乐晨平时也不在意别人这么跟他说话,可换到薛锐身上,熊乐晨就觉得不需要这些。
他说:“我不会误解你的。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薛锐看他坦荡且直接,忽然觉得自己的犹豫有点可笑了。
——他都不在意按照我的意志来行动,我自己在这瞻前顾后的,倒是想太多。
——既然他愿意坦诚,我有什么不能坦诚的呢?在他面前有什么好端着、假装的?
顷刻间想通这些,薛锐便拉着熊乐晨到沙发上坐下,看着他径直道:“我确实对你有个希望。我希望——你能更珍惜自己。”
“……嗯?”熊乐晨理解了一下,“是因为下午我说要分一部分出去追踪许宁的下落,万一被消灭了也无所谓吗?”
“一半是这件事,或者说,这件事是我想跟你谈的起因。”薛锐垂下眼,抓过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我知道你的实体特殊,分出去一些不会对你造成很大伤害。你反正没有感官,被削了一部分,也觉得不痛不痒。你之前跟我说你第一次穿过时空缝隙,被削弱了非常多,可你说这事的口气,听着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都是你从没生成意识开始养成的习惯,不怪你。你的特性,使你注定要用断舍离的方式来逃脱危险;你没有五感,让你能够快速果断地做出决定。反正你就算被消耗得只剩一点,也可以慢慢重新恢复。”
说到这里,薛锐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抚过熊乐晨的食指:“而你这个人形,也会给你自己和其他人、包括我,造成一种错觉——放弃一部分分身也不要紧,反正人形是不会变的,哪里都不会缺斤少两。但我觉得,这样想就是不太对的。”
熊乐晨疑惑道:“不太对?但无论能量增加还是减少,我都要维持这个人形,不是你教我的修行方式之一吗?”
“确实。我教你这些的时候,是希望你掌控自身的水平有所提升。”薛锐道,“现在我又要教你一点了:不要轻易消耗自己的一部分。
“我知道你不会痛,但我想要你有类似‘趋利避害’的反应。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什么事,我希望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全须全尾地逃脱,而不是为了效率、有一部分抛弃就抛弃了。你该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把你的每一丝每一毫都保全下来。实在需要‘断尾求生’了,再舍弃掉那部分。”
熊乐晨一眨眼:“我一般都是会凝聚回自己的所有部分的,也不是轻易就舍弃……”
“我知道你一般还是会凝聚回来,但我希望你能更重视,把你每一点都当做重要的部分。”薛锐望着熊乐晨的眼睛,“就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你的第一反应是你要分自己的一部分出去,消耗就消耗了。好像你把你自己当做一个耗材,没了就没了。”
熊乐晨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想要我重视我的所有黑雾,不轻易分出去,更不轻易舍弃?”
“对,我希望你做得比之前更重视。”薛锐捏了一下熊乐晨的下巴,“就像人类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手脚那样,你可以不用到这么夸张的地步,但我们就从……不要总把分离自己作为第一方案开始,能做到吗?”
“……能。”熊乐晨知道薛锐是为了自己好,点点头,又道,“不过有一个分离我不能答应你收回来。”
薛锐如今已经知道他的套路了,低声一笑:“在我身上的是不是?允许你分这部分在我身上,我会帮你保住的。”
“我也会保护你。”熊乐晨望着他,“那不是我分离出去不要了的,是分出去做重要的事的。”
薛锐闻言,笑得更明显了一些,贴近他,吻过去的时候带了句低语。
“那谢谢你分了我一个保镖。”
第200章 ——他的审判书
被薛锐教育过“要珍惜自己”之后,熊乐晨就暂时搁置了派出分身追踪的方案。
薛锐也不想他失望,继续帮他出主意:“我记得这个世界能追踪信号的?”
“确实,这也是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许宁所在的地方有没有信号屏蔽。”熊乐晨说着,忽地想到一点,“好像比较高级的追踪系统可以绕开一般市面上的屏蔽,还能综合研判具体地点,张哥说这东西军用的最厉害……对了,他给你发信息,也可以查他IP!”
“IP?”
“就是一串数字地址,对应这个人在现实中的位置。以许宁的水平,应该不会谨慎到使用代理吧?”熊乐晨想到这里,又开始迟疑,“但这个权限,连‘特美办’都不能随便使用。如果要靠‘特美办’去查,那就要把许宁暴露出来,不然理由不够充分。”
暴露许宁其实没什么,主要许宁又关联着薛锐。等会儿一堆破事来找薛锐,许久不深入人类社会搅和的薛锐可能会很烦。
“所以,稳妥起见的话,要么‘特美办’要么‘军部’?”薛锐道,“军部,我可以联系。”
“嗯?”熊乐晨看着他,“但是军部更要有充足理由的吧?你真要把许宁暴露出来了吗?”
“可以。就和‘特美办’说,四相神背后还有一个存在,现在还藏着,所以要把他找出来。”薛锐回道,“找到他的机会只有一次,要是‘特美办’的技术不足,我就要去和军部合作了。”
熊乐晨道:“在这个国家,如果最后‘特美办’自己搞不定但又一定要搞定的话,会自己联系军部的。你不用自己去。”
薛锐很果断:“那就找‘特美办’。”
熊乐晨还是有点犹豫:“但这样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因为这事来烦你……”
“我只是不喜欢再随便参与到那些杂事里,又不是恨得完全不能沾。”薛锐捏了捏他的手,“如果让人来烦我,你就不用随意分出去一部分,那你就该狠狠压榨我,这么点事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许宁要是把他和你的关系抖搂出来,那些人研究的精神冲着你来,你真的愿意吗?”熊乐晨道,“我也不太清楚‘特美办’和军部会怎么研究你,但要是会总来骚扰你,那……不如就不要管许宁的事了。他生老病死,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他要用四相神来干什么,四相神又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说到底也和我们没关系。”
薛锐听了好笑。他知这就是熊乐晨的无情,也知这就是熊乐晨的纯粹。把多少人的性命抛之脑后,就因为不想让薛锐烦心,这对于熊乐晨来说才是正常的逻辑。
“你啊,要是我以前修行,肯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薛锐轻声嗤笑,也不知是在笑熊乐晨还是笑自己,“以前的我,还以为功德是及其难能可贵的东西。就算对那些普通人没什么感情,也会尽量考虑大义和苍生。好像救多了人于水火,上天就会给我与众不同的恩赐,让我一生顺遂、修行之途通达坦荡。”
熊乐晨反握住他的手:“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都知道了,我亲生父亲、同父同母的哥哥,只把我当做修行精进中的耗材。对于躺进阵法的我来说,根本没什么未来。”薛锐嘲弄一笑,“也就是这一躺,把我之前那些年享受过的、经历过的,全还回去了。我的人生就跟归零了一样,要从头再来,但重新开始的时候比上一次更困难。因为我出生的时候还是所谓的‘名门之子’,无数资源向我倾斜,逃出师门的时候,却身无长物。”
熊乐晨想了想:“就像我玩游戏二周目的时候,选择了困难模式开局。”
“……是。”薛锐被这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逗笑了,表情也松开了些,“总之,后来就不信什么‘上天’、什么‘功德’了。等开始穿越时空缝隙,发现所谓‘功德’这套彻底在我身上失效,我就更加懒得多管闲事。”
熊乐晨想了想,说道:“或许就是你之前那些年的功德,支撑你撑过了仪式,还逃过亲哥的灭口呢?当然,最主要还是你自己的努力,你意志的坚持,和你当年随手保存的丹药。可就算一切看起来进行得很顺畅,也需要冥冥之中的好运来保佑你一切没差错,不是吗?”
薛锐听得好笑:“怎么,帮上天说话?”
“只是想说,你以前做的所有事,都不会是白费。”熊乐晨抓住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脸侧,主动贴到他的手心里,“就算前面的都让你觉得不值,那还有我呢。就算我也不值,以后我会让你觉得值……唔。”
薛锐掐住他的下巴,径直吻了过去。
好一会儿后,两人才徐徐分开,薛锐心底那股隐隐的躁动也被安抚下去。他笑了笑:“你说得对,你是最值得的。现在值,以后更值。能赚到一个你,我以前遭的罪就没白受。”
“我也不想你以后还遭罪。”熊乐晨居然把话题接回了正题,“所以,许宁的事,就不管他了吧。”
“不。”
“嗯?”
“就决定跟‘特美办’说了。”薛锐的拇指稍稍用力摁了一下熊乐晨的下巴。熊乐晨越说不要,薛锐就越觉得要给。熊乐晨难得对一件“吃”以外的事这么感兴趣,居然到了试图主动推动的地步,薛锐觉得怎么说都得支持一下。
说到底,薛锐现在也没什么别的事要干,陪伴熊乐晨、教他、看着他进步就是薛锐最重要的事。如果这个过程中需要薛锐付出点什么,薛锐也是愿意的。那么多灵酒、矿石、玉符之类的材料,不也说喂就喂了?
这次只是让薛锐可能要应付一些麻烦,薛锐觉得没问题。他以前经历很多,对此并不觉得为难,不过是情绪上的一点不喜欢罢了。
“我来说。你反倒不需要搅和太深,跟着我听情况,有事和我说就行。”薛锐的手指摩挲着熊乐晨的皮肤,手感很真实,“不管那些人将来会怎么骚扰我,我至少还是个人。你陷进来,万一抓你去体检,有你模仿不出的项目怎么办?你还要不要在这个世界玩儿了?”
“噢,好吧。”熊乐晨乖乖点头,“那我负责什么?”
“负责当一个……吃醋的伴侣。”薛锐一笑,捏捏他的下巴,“还要当我去帮忙对付许宁的借口。我就说你不喜欢许宁总是缠着我,所以我要彻底解决他。吃醋,会演吗?”
“不用演,我本来就不喜欢他老要烦你。”熊乐晨咬了一下薛锐状似无意凑过来的拇指,回道,“你都不让他叫‘师兄’,他还老这么叫,还总用一副熟稔的口气说你。我不喜欢他觊觎你,不是很正常吗?”
薛锐眸色有些深沉,但整个人还定着,只是拇指尖顶进去摁住熊乐晨的舌尖:“我还以为你不在意他的挑拨离间。”
熊乐晨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了,可还是直接又坦荡地表达自我:“他说的话,好像他和你才是一类人,我注定是个局外人……我能听出来。”
“近千年的寿命,让他变得骄傲自大,以为自己能和我平起平坐了。”薛锐的声音也逐渐变低哑了一些,“我们才是密不可分的,他算什么东西?他要引诱你背叛我,却连最基本的尊重你的表面功夫都不做,愚蠢至极。”
熊乐晨似乎听出了些薛锐压着的火气:“那你最后,会把他怎样?”
“你说怎样,就怎样。”薛锐看他一点不反抗,甚至配合,终于忍不住将他往后推倒在沙发上,面上还要假装正经,“说吧,你想怎么处理这个情敌?你一句话,我就全力以赴达成你要的目标。”
熊乐晨想了想:“他……算邪物吗?”
“怎么,难道你想吃他?说了不许吃脏东西,他都和邪神同流合污了,还会是什么正经玩意儿吗?”薛锐已经近到随时能吻到的地步了,说着话还顺势咬了一下他的下唇,“看来我得把他处理得干净些,不然又被你吃掉的话,我可不想和吃了脏东西的嘴亲吻。”
熊乐晨很自然地抱住他的脖子:“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扔给‘特美办’,但是他又绝不可能逃出‘特美办’的手掌心?”
薛锐想起方糖一家在“特美办”的日子,说不上很惨无人道,但绝对是隔三差五就要痛彻心扉一次的。连这种“半放养”的实体附身者待遇都暂且如此,许宁这种和邪神一起不知吞噬了多少人命的家伙,落到一个有实验性质特殊部门,其下场可以想象。
只是许宁现在能量和手段似乎不少,“特美办”一时不察很可能着了他的道,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而且许宁毕竟还是万罡宗出来的,要是留着他从那时候带出来的力量,之后可能也会给薛锐带来麻烦。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薛锐一边吻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话。
“把他废了,再扔去给他们研究就是了。”
第201章 ——处理完就结婚
薛锐说是要把许宁的存在捅给告诉“特美办”,但也没急着马上就去说。
他先把孟巍叫出来了,还让孟巍带上一个能在“消灭邪神”事件里说得上话的人。孟巍一听这话,直接把亲爹拽出来了。
天知道孟掌门都潜心避世修行多久、多少年没出门派了,听到孟巍的传话,稍作犹豫后还是决定把门派规矩暂放脑后。毕竟薛锐主动约话事人谈正事,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孟掌门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要是错过铁定后悔。
约见的地方也在郊外,具体地点在一家建在山边的会所。说是“会所”,实际上这算得上一个规模不小的庄园,建筑虽然新,风格却典雅古朴。孟掌门坐车来这里的时候,还奇怪道:“他既然喜欢约在这种地方,怎么不直接来我们门里算了?云隐门不比这好多少倍?”
“父亲,这话你可别在薛先生面前说。”坐在旁边的孟巍一听,赶紧道,“我听说薛先生和熊先生有意要在这个会所举办婚礼,我可想来的,你别连累到我也来不了啊。”
“竟然选了这里?”孟掌门闻言,又仔细看了看窗外山庄的环境,说道,“那是真来不了多少人,怪不得云隐门也只能来四个。你大伯还一直纠缠我说想要个名额,可他上次那得罪薛先生的势头,谁敢将他带到薛先生的大婚现场?他一旦行差踏错,我云隐门举盘皆输。”
“云隐门已经是名额最多的了,其他门派只有一到两个,总共也就六个门派或者氏族能去。”孟巍道,“不过,要不是薛先生明说了跨年那天出现过的门派都可以去,而且熊乐晨还过目不忘,我可能还会把别的门派的名额拨给云隐门。反正薛先生把这部分的名单交给我定,他自己又不在意究竟是谁去。”
“他连云隐门都不在意,又岂会在意谁想结交他?我猜,若不是他想婚礼上有些宾客,他连我们这十几人都不会邀请。”孟掌门说到这,垂眼抬手一抖自己的长袍衣襟,长叹一声,“他这样的修行者,与熊先生这样的……结缘深厚,真是叫人感慨。”
前面还有司机,孟掌门就把对熊乐晨的形容自觉吞回去了。不过他也就从自己亲儿子嘴里知道,熊乐晨是个特殊的“非人类”罢了,也不可小觑。其真身为何,孟掌门并不清楚——说到底孟巍只也是看到了,但没看懂。
车辆停下后,云隐门父子俩不再闲聊,一路安静到了约定的包厢,更准确来说算一间“禅室”。这禅室的名称还挺有意思,正面挂着最大的一幅字帖,上书两个大字——“一间”。本来别的客人都说这个名字挺有禅意的,然而熊乐晨看了的评价只有“幽默”。
这话是当着业务负责人的面说出来的,说完后薛锐还真笑了。面色僵硬的业务负责人不知作何感想,是装X被戳穿了的尴尬,还是觉得这俩客人真是又土又不懂的暗嘲,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字帖前放着小几,上面放着一炉香,熏得室内有股幽幽之香。本来喝茶桌子也在这前面的,但会所按照客人要求搬到窗前去了。窗外是竹林景色,平时听风观竹品茶,倒也雅兴。然而现在正是气温高的时候,开窗在旁边坐着,与其说是来静心感悟的,不如说是来熬热汗的。
当然,这里不是没空调,只是薛锐说不用开。云隐门两人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薛锐一个人在窗边坐着。他面前摆着一整套的茶具,有两个茶杯摆在桌面,但他似乎并不喝。
孟掌门和孟巍还算自然地与薛锐打了招呼,然后问:“熊先生也来了吗?”
“来了,和白嘉礼一起在山庄别处参观。这事我一人处理足以,不用他在这一块枯坐。”薛锐示意对面,“坐。”
两人依言坐下,薛锐又道:“要喝茶自己倒,今天要说的事不适合别人在场煮茶。这是刚才小熊要喝,我们各喝了一杯,剩下的都没动。”
云隐门父子俩也不缺这口水喝,于是道:“薛先生客气,我们不渴。不知今天邀我们来,是要谈什么?”
“谈四相神。”薛锐短短几个字,就让对面父子俩神色一凛。而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他们震惊不已。
薛锐继续道:“——更谈它背后的人。”
“那邪神背后还有人?!”父子俩先是双眸略微瞪大,再是面面相觑。到底孟掌门见识多,忽地想到了什么:“薛先生的意思是,有人利用四相神作恶、只为自己攫取利益?”
薛锐淡淡回道:“可以这么说,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利用,也不是你们想的利益。”
“请薛先生赐教。”
“这个人,在四相神之上。”薛锐徐徐道,“他控制四相神,帮助四相神到处吸收人类的负面情绪、精神、乃至生命,然后又攫取四相神身上的力量充盈自己。简单点说,四相神于此人而言,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云隐门父子俩都听懵了:“四相神背后,竟然还有如此邪物?!”
他们最近对付四相神都够呛,整天要处理一大堆关于邪教的信息,不断分析四相神的来源和根除办法。现在居然说,四相神只是某人吸收力量的工具?!
薛锐并不在情感上和他们共感,只按照自己的计划,徐徐说起“背后之人”来。
半小时后,熊乐晨回到了“一间”。
薛锐朝他伸手,他就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薛锐身边。孟巍正想打招呼,就听薛锐问熊乐晨:“逛完了?好玩吗?”
“一般。”熊乐晨开始发表自己的“朴实”感想,边比划边描述道,“他们的锦鲤这么大一条,肥得像是肚皮要贴在池底了。他们的所谓古树是移植来的,旁边有几个喷头说是降温用的,但好像也在强行造出烟雾缭绕的感觉。哦,他们好几棵树都在打吊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