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被火化剩下的骨灰,其实就是一堆没有任何dna特征的无机盐,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根本无法查证这一堆东西生前到底是谁,更甚,别说死者身份,是人是狗都很难确定。
唯一能确认身份的机会就是火灾发生那天,尸体刚从大厦抬出的时候。
程严的心沉了下去。
正要说什么,就见戎缜抬起骨灰盒,随手一翻,白色的粉末便被飘飘洒洒倒进了下方的锦鲤池子。
“哐”的一声,骨灰盒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男人起身,嗓音阴冷低沉:“把验尸的主要负责人请来大宅。”
程严:“是,先生。”
从大宅出去,程严看到了楼下呆站着的林齐,脚步慢了下来。
提醒道:“谨言,慎行。”他扫了眼林齐手里的猫咪玩具和罐头:“再有一次,就给我滚出戎宅。”
林齐沉默着,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很越界了。
然而在程严要离开时,他还是没忍住低声问了一句:“夫人是不是有可能没死?”
“啪!”程严一个耳光便甩了过去,他脸色变得很差:“胡说八道。”
林齐的头被打得偏了过去,却没有什么表情。
程严前所未有的严厉:“你是给先生办事的人,别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否则不要怪我不念情分。”
“滚!”
林齐;“……是。”
大宅内所有人都对这件事避之不及,没人敢提丝毫,倒不是他们都像林齐一样觉得江寄厘可能没死,而是因为这件事实实在在让戎缜变成了一个碰不得的雷区。
实在诡异,许多人都觉得他们先生可能是疯了。
给江寄厘验尸的负责人从南区大宅离开的那天晚上,戎缜把整个大宅都砸了一遍,整整一夜,所有人都在外面噤若寒蝉。
第二天早上程严进去的时候,地上满是碎掉的各种瓷瓶玻璃,桌子椅子全部翻到在地上,戎缜手里燃着一根雪茄,闭着眼睛靠坐在沙发上。
“先生。”
戎缜的情绪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抽了口烟,许久才缓缓道:“验尸流程没有任何问题。”
他说:“但死的人一定不是他。”
戎缜睁开了眼,视线落在燃烧的烟丝上,突然想起之前江寄厘抱着他说过的一句话。
青年乖顺温柔,眉目低垂,他说:“先生,只要我活着,就不会离开您。”
当时的他并没有在意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戎缜深吸一口气,愈加阴沉:“江寄厘,你好大的胆子。”
程严垂着手立在一边,他知道先生一向敏锐,但在这件事上……他却觉得先生偏执的有些不正常。
一个玩具而已,死了便是死了,真的需要如此大动干戈来寻找任何他有可能活着的蛛丝马迹吗?
中海和惊棠湾的项目已经凝滞了很久,这实在不像先生的行事作风。
戎缜指间的烟已经燃到了根部,他吐出一句:“给我找。”
“找回来,我要亲自收拾他。”
江寄厘想和邵维请半天假去做个产检,结果被他堵在琴行刨根问底了二十分钟,没办法只能和他一五一十说了。
邵维当即就要关门:“我陪你去。”
江寄厘:“不用,我一个人也行。”
邵维满琴行翻找着钥匙,边找边说:“去产检没有人陪在身边怎么行,等我两分钟,马上就好了。”
江寄厘有些无奈,提醒道:“在第二个抽屉里。”
邵维一顿,转身扒拉了一会,果然翻出了钥匙。
“走吧,我开车送你。”
江寄厘:“你确定车钥匙带了吗?”
邵维:“……”
“打车带你去行了吧。”
江寄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慢慢收了笑容,认真道:“谢谢你。”
邵维“嘶”了一声,然后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的脸:“真谢我啊?”
江寄厘抬眼,有些不解。
“真谢我要不叫我声哥听听,老早就想了。”
邵维今年过了生日就整三十了,比江寄厘大七岁,平时处处照顾着他,叫声哥半点不为过,江寄厘不是知恩不报的人,谁对他好他都放在心里,所以并不拒绝。
他乖乖道:“谢谢哥。”
邵维被他叫得一个哆嗦,一时没说出话来。
过了会他抖了抖肩膀:“还是算了,以后别叫了,我怕我忍不住做出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江寄厘笑道:“你别贫了,我真得去医院了。”
“走走走,打车打车,东西给我,我拿着吧,你拿着水壶就行。”
桐桥镇的生活节奏很慢,也因为这里气候适宜温暖湿润,极少有人生病,所以医疗水平并不先进,只能维持最基本的需求。
而就是这么一件事,邵维叨叨了一路,说什么这里医院太小,设备太落后,早两天说就带他去市里了,江寄厘也不反驳,靠在车后座上抱着水壶喝水。
浅蓝色半透明的杯身里面有一根长长的吸管,下面泡着两片柠檬,这是江寄厘特意买来喝水的,容量很大,还有一根背带。
同色系的塑胶带子垂在洁白的T恤上,他咬着吸管听邵维训他。
邵维:“这么大人了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什么钱都能省就医院的钱省不得,道理你不懂吗?就算你想省,你肚子里那个……”
他的视线和旁边的青年对上,猛地就卡了壳,重话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什么……我这是关心你……”
江寄厘点头“嗯”了一声。
邵维没憋住感叹了一句:“……你这张脸也太占便宜了,我要是长你这样能少奋斗十年。”说着,他“啧”了一声:“别的不说,包养我的人就能饶桐桥八十圈……”
这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眼前的人脸色变得很苍白,低垂的睫毛颤抖着,半晌都不说一个字。
邵维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去了医院以后江寄厘也没怎么说过话,安静的做完检查后就和邵维请了全天的假,说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休息。
邵维心情复杂,还有些说不出来的自责,便也没说什么,把他送回家后嘱咐了两句就离开了。
下楼时碰到一个拎着小板凳择豆角的大妈,他礼貌的点点头,没想到大妈非常生猛的甩出一句。
“你是小江男朋友?”
邵维:“?”
大妈:“是不是嘛?”
邵维:“不是,我是松华路那家琴行的老板,江由在我那教小朋友们弹琴。”
大妈恍然大悟,手上择豆角的动作快了些,她随口问道:“小江这个人不错吧?追他的人是不是挺多?”
邵维蹭了下鼻尖:“还行。”
两人正聊着,从东边走来一个人,他穿着半点也不讲究的大短裤和拖鞋,上身是一件黑色的齐肩T恤。
他看着门口的人,对着大妈道:“妈,认识?”视线是盯着邵维的。
乔姨:“刚认识刚认识,这是小江琴行的老板。”
乔纵脚步顿住了,邵维个子很高,长得也不赖,大小是个老板,所以平时拾掇得人模狗样的,熨帖的白衬衫修饰出他健壮的身躯,看着还挺能唬人。
乔纵有些别扭,几乎生出些自惭形秽的感觉来,心里更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么好的人,于是匆匆点了个头就上楼了。
乔姨骂骂咧咧:“瞅你那点出息。”
邵维也有些尴尬,随便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回去时他一直在想今天在车上的事情,青年的表现很难不让他多想,再一结合之前的猜测,邵维觉得自己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不出意外,江由根本就不是谈了个狼心狗肺的渣男男朋友,而是被什么有钱的人包养了,不堪其折磨才偷偷跑出来自己生活。
在邵维的想法里,能让青年如此避讳嫌恶,怀了孩子还要逃跑的,肯定是个大腹便便又丑又秃顶的中年男人。
邵维想到这里心里就气得很,但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他想,那种满脑肥肠的王八蛋最好不要找来这里,不然他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再也不敢来为止。
而此时淮城南区大宅,男人又打碎了六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
淮城以及淮城周边几个城市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和踪影。
戎缜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转身走进棋室里,解开衬衫的扣子,把衣服扔在了地上。
他上身赤裸,结实的小臂肌肉和腹肌上蜿蜒着条条青筋,坐在座椅上,从棋罐里拿出几颗棋子,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
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暴怒的情绪更加无法掌控。
“轰”的一声,整个棋桌应声而倒。
因为邵维简简单单一句话,江寄厘又被噩梦折磨了好多天。
戎缜似乎成为了他永远都无法逃离的梦魇,那些痛苦和惊惧有如附骨之疽,密密麻麻的缠绕着他,好像永远都无法透过气来。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他现在是江由,不是江寄厘,不是什么戎夫人,更不是戎缜圈在牢笼里的玩具和情人,可那些话还是不停的在他耳边响起。
“一个玩具,什么时候有资格质疑主人的决定?”
“你最好能学会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情人。”
“不过是一个下贱的情人,在对谁提要求?”
男人阴冷讥讽的语气将他刺得千疮百孔,纵然过了这么久,再想起来还是心脏抽疼。
他怕极了戎缜,同样现在也恨极了戎缜,他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的瓜葛。
之后的几天,江寄厘又把家里的东西仔仔细细清理了一次,就连虫虫吃的猫粮和罐头都换了全新的牌子,抽屉里的新证件和新卡,新的备忘录和联系人,江寄厘都翻出来看了一次。
邵维给他打电话叫他江由,琴行的小朋友们叫他“江老师”,乔姨明大爷叫他“小江”,这一切都是新的。
江寄厘的生活又渐渐回到了刚来这里的安逸。
只是没想到,很快桐桥镇就来了一个人,那是除戎缜之外,江寄厘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
那天桐桥的天气久违的阴沉,像是要下雨,琴行下课后,江寄厘和邵维也准备早点关门回家,但是有一个小孩的家长有事暂时来不了,他们便多等了一会。
小朋友姓陈,小名叫小橙子,性格很腼腆,还有些内向,因为琴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所以一直都有些局促不安,看着快要哭出来了。
邵维不会哄人,越哄小橙子越害怕,坐在凳子上眼睛红红的,江寄厘就过去陪了他一会,教他弹了几首简单的儿歌曲子。
小橙子小小的手被江寄厘握住,一下一下按着黑白的琴键,悦耳轻快的琴音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没一会小橙子就咧开嘴笑了。
江寄厘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问道:“小橙子会弹了吗?”
“嗯!”小橙子认真点头,然后小声道:“谢谢江老师。”
江寄厘笑了笑,坐在旁边看着他弹。
这时,琴行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正在一边坐着看手机的邵维抬起了头,看着视线转向弹琴方向的男人,刚想问一句是不是小橙子的家长,就见江寄厘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凳子“喀拉”一声,发出刺耳的拖动声。
邵维也站了起来。
门口的男人戴着一副很斯文的金丝框眼镜,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和斯文不沾边,镜片后狭长的双眸微弯。
他翘着唇角,朝着江寄厘道:“江老师,好久不见啊。”
江寄厘脸色不太好,邵维偶然一瞥,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一直在颤,有一瞬间邵维差点以为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前男友或者金主。
他语气也不是很好:“这位先生,我们现在还没有下班,如果您有私事的话……”
男人慢腔慢调:“哦……不,是公事。”
“不知道江老师这里收不收我这么大的学生,以前见江老师弹过一次琴,就特别想跟着江老师学习。”
江寄厘脸色白了几分,他把小橙子送到邵维手边,转身就要出去。
邵维低低叫了一声:“江由。”
江寄厘没应声,反而是男人颇有兴味的盯了他一会,而后才跟着离开。
琴行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迈巴赫,是和桐桥完全格格不入的高调奢侈,男人很绅士的替江寄厘打开后座车门,等他上去才迈腿坐在他旁边。
江寄厘没有沉默,他直接说道:“秦医生,以后可以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秦琮姿势很懒散,背靠车窗侧面坐着,手肘撑在车门上。
他的视线扫过青年一身休闲宽松的T恤短裤,在他纤细白皙的小腿和胳膊上停留了一会,忍不住笑道:“看来我们江老师离开淮城后过得很自在啊,琴行那个是你新男朋友?”
江寄厘抬眼,抿唇道:“秦医生,你不要乱说。”
秦琮了然的“唔”了一声:“不是啊。”他托住了侧脸,笑眯眯问道:“那江老师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我也很喜欢你的,我都特意从淮城跑来找你了。”
江寄厘不说话了。
秦琮极有耐心,食指不紧不慢的点着侧脸,视线一直锁定着眼前的人,好像他不说话,他就能盯到地老天荒。
江寄厘转开了头:“您还是走吧,我想一个人生活,欠您的人情我都记得,等……等以后我会全部还给您的。”
秦琮约莫能猜出那个以后可能指的是他生下孩子以后。
“那如果我要你现在就还呢?”
秦琮动了下,突然朝江寄厘靠了过去。
“宝贝,要不你跟了我吧,我能保护你永远不被戎缜找到。”他嗓音很低:“你大概还不知道,戎缜现在正满淮城找你,他已经知道你没死了。”
江寄厘惊骇的睁大了眼。
秦琮慢悠悠笑道:“给戎缜的种当爹,想想还挺带感。”
他的手慢慢伸向江寄厘的腰间,刚一碰上,就见青年反应极大的将他甩开。
“你别碰我!”
然而和身高一八几的男人相比,他的力气还是太小了,秦琮几乎纹丝不动,抬手便将他圈在了两臂间。
江寄厘后背抵着坚硬的车门,退无可退,秦琮视线垂下,看着他惊慌的双眸,愈加觉得有意思。
“要不要试一下看看,我和戎缜谁比较厉害?”
江寄厘气极却不会骂人,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什么来,最后眼圈都红了,才憋出一句:“你不是脑科医生吗?怎么不给自己治治脑子。”
秦琮瞬间便笑了出来,道:“因为医者不自医啊。”说完后,他慢慢垂头,低声道:“江寄厘,你真可爱。”
“放心吧,我不会让戎缜找到你的,我还想看他多发两年疯呢。”
江寄厘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秦琮也不在意:“况且,现在只有我知道你在哪里,这么大的把柄落在我手上,我怎么能不好好利用呢。”
江寄厘:“你当初不是这么答应我的……”
“哦……我说什么了?我忘了。”
江寄厘:“我已经在攒钱了,我以后都会还给你的,但是现在我只想一个人生活,你不要逼我……”
秦琮:“我不逼你。”他暧昧又缱绻的说道:“宝贝,我有的是时间。”
江寄厘的手指抓紧了衣角,突然,车窗被重重敲了几下。
邵维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江由,小橙子的家长把他接走了,我们也该下班了,你事情解决完了吗?回来收拾一下吧。”
江寄厘忙眨了两下眼睛,把泪水都眨了回去,扬声道:“解决完了,马上来。”
秦琮知道眼前的青年现在可不是什么温吞柔软的小白兔,说不定随时就能变成一只咬人的小狗,所以也不把人欺负的太紧,慢慢起了身。
“其实戎缜只是怀疑,他根本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我会想办法,让他明知道你没死,但这辈子都找不到你。”
江寄厘准备下车的动作一顿,最终还是说了句:“谢谢。”
关上车门后,秦琮慢悠悠打开了车窗,他伸手敲了下,待江寄厘回头,他抬手咔嚓一声照了张照片。
江寄厘一懵,随后便要伸手:“你删掉……”
秦琮速度很快,笑道:“做个留念,宝贝,过段时间我得回美国了。”
江寄厘蹙着眉,秦琮隔空轻吻了他一下,摇上了车窗。
安静下来后,秦琮的神色逐渐淡了。
他这个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给人心窝子扎刀,中海和惊棠湾的项目戎缜吞下了,但秦琮现在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指尖轻轻抚摸着屏幕上的青年,秦琮笑了声,顶端的弹窗显示刚刚录音完毕。
程严在戎缜的示意下想尽了一切办法,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关系,但是依然没有任何关于江寄厘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所以的指向都是那天的大厦火灾。
但这个结果每次汇给戎缜,戎缜都要大发雷霆。
程严作为戎宅的管家,细细算了下,从江寄厘死后,戎缜手上已经砸出了近几个亿的古董,南区大宅的花瓶家具换了一批又一批,却都撑不过三天。
戎缜仿佛一只囚笼里的困兽,从最开始的漠不关心到日渐焦躁暴怒,程严看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先生确确实实是被困在了某座牢笼里。
而这座牢笼,曾经圈过那只已经死去的金丝雀。
江寄厘已经死了,这是除了戎缜以外所有人的共识,在大宅第无数次被戎缜砸得稀碎之后,他突然短暂的冷静了一段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的方闵又有了存在感。
戎缜让他住进了江寄厘的房间,会让他穿着江寄厘穿过的衣服,说江寄厘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他要求极为苛责,语气不对要重说,声音不对要重说,有时候方闵福至心灵也能难得哄戎缜开心一次。
这时戎缜便会捏着他的下巴细细端量,视线描摹着他的眉眼,那眼神中的情绪极其复杂,但方闵能看得出其中最浓烈的一种,他恨江寄厘。
方闵被吓得发抖,小声说:“先生,对不起……”戎缜之前便要求他喊“先生”,而不是“戎先生”,方闵不敢不听,逐渐便改了口。
戎缜极缓慢的在他唇上轻吻一下,嗓音低沉:“厘厘,别怕。”
方闵几乎要哭出来,他后悔极了当时主动提出来戎宅,把自己送进了这么一个深不见底的火坑里。
戎缜简直就是个神经病,他来这里别说中海湾的项目了,他自己都快要保不住了。于是心里便更恨江寄厘了。
这简直就是另一种方式的阴魂不散。
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戎缜的心情又无名变差了,楼下锦鲤池子里的锦鲤全被捕了出来扔在了书房的地板上,戎缜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那些鱼干渴濒死的挣扎。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有一天,程严突然查到了一点微末的消息。
有些不合时宜,又有些刻意的怪异。
但他没敢拖延太久,直接汇报给了戎缜。
程严站在一堆死掉的锦鲤中间,说道:“先生,夫人的那份死亡鉴定报告,似乎确实有问题……”
第25章 chapter25 枯萎玫瑰
从“江寄厘”的尸体被从大厦里搜救出来,到江家父母来签家属确认书,前后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差,在这一个小时里,法医迅速进行了尸检确认了受难者身份。
在戎缜赶来大厦现场的时候,殡仪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那时的戎缜对于这场火灾并不在意,于他而言,江寄厘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坏了的玩具,他完全可以再换一个新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江寄厘其实是假死这个可能。
这些年他对这个漂亮玩具绝对的控制让他无比自信且盲目,他不认为江寄厘会有胆子欺骗他,所以他走得很干脆,心底涌起的那些微末的复杂情绪在车子启动的一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他想,不过就是习惯了而已。
直到他无数次在梦里梦到那个乖顺漂亮的青年,直到他突然察觉到大宅里冷冷清清没了丁点人气,直到他几次归家都下意识推开那间卧室的房门。
直到他在棋室看到一身白衬衫,羞赧又纤细的方闵。
那天的记忆像是一把尖刀,锋利又突兀,猛然就扎开了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防,他其实是厌恶极了方家的人,但看着方闵和青年三分相似的眉眼,鬼使神差的,他说了句:“过来。”
当时他也是这样说的,空气里浮动着清新的小苍兰味,青年腼腆的红了脸,坐在他的腿上乖乖的吻了上来。
那一刻戎缜觉得自己疯了。
一个汹涌的念头直直撞进了脑海里:他还是想要江寄厘。
想要他像以前的每次一样,乖顺又温柔的喊他“先生”。
然而怀里的人说:“戎先生,还在下棋。”
就是这一声“戎先生”,将汹涌的念头瞬间打得七零八落,窗口清凉的微风吹了进来,没有小苍兰的味道,也没有江寄厘。
江寄厘已经死了。
他说:“叫我先生,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方闵叫了,但是不对。
他又说:“吻我。”
方闵贴了上来,也不对,味道不对。
他忽然无名的烦躁,掐住了方闵的脖子将他扔了下去。
他说:“去洗澡。”去沾上一样的味道,沾上他熟悉的喜欢的味道。
方闵走后,戎缜点了根烟,而后在棋室坐了很久很久。
他仍然觉得,不过就是习惯了而已。
昏暗的房间中,洗得干干净净的方闵蜷缩在被子里,有些紧张又羞涩的喊了声:“先生。”
小苍兰的味道慢慢缠上鼻息,他终于满意了,却无法控制的有些恍惚。
有一瞬间戎缜甚至分不清从前现在,他好像看到了刚来戎家时的江寄厘,刚过二十岁,像一棵郁郁葱葱挺拔又漂亮的小白杨,满是蓬勃的少年气。
他很容易害羞,每次都是这样缩在被窝里,眨着晶亮的眼睛细声细气喊他“先生”,那时的戎缜二十八,刚揽戎家大权没多久,也正是意气风发人人敬怕的时候,戎缜心情极好,抚着他滑嫩的侧脸,在他唇间轻吻,低声叫他“厘厘”。
他只是想着,却不知不觉叫出了声。
直到听到一声全然陌生的话才惊醒过来,“戎先生,我是方闵。”
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心脏,仿佛要撕开一样,戎缜恨极了这种感受。
而这种感受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淡,反而越来越有存在感,他似乎被那个他曾经从来都不屑一顾的玩具牵制住了,这是戎缜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
没有人能够牵制他,死去的人更不能。
于是戎缜更加难测阴沉。
他无数次对自己强调“不过就是一个死了的玩具”,可谁知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这个玩具可能没死,甚至还胆大妄为的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