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美人—— by夜雨行舟

作者:夜雨行舟  录入:09-17

理智来说,他应该把这则信息通知警方,追踪信号来源。
然而,在这则信息发来的十分钟之后,在他想回复信息却不成功的时候,对面的人却又发来了这样一则信息。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位置。包括我。】
又间隔十分钟,对方发来的最后一则消息。
【快逃。】
灵魂仿佛正在灼烧,现实和虚幻不断交错。巨大的声光爆炸重复出现,与此同时,是纷至沓来的模糊影像与巨大虚影。
他看到深邃无垠如同心脏般鼓动膨胀的深黑宇宙,看到蕴藏其中亿万塌缩旋转的黑洞,看到交错蔓延的触手和黑暗深处睁开的无数双眼睛……
“你发烧了。别睡过去,这里不安全。”
谁的声音?
他感觉到眼皮沉重,止不住地眩晕。周围的世界晃动变幻,渗入眼帘的光线怪诞扭曲。
直到一只手贴上自己的额头,带来渗入灵魂的温和力量。那力量仿佛一层薄膜,缓慢而坚定地将爆炸的声光隔绝开来。宇宙膨胀跳动的声音逐渐变成对方胸膛里有规律的心跳声,变幻不定的光影平复下来。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入目是一片苍冷的白色和浓墨的黑。呼出的气体变成雪白的雾气飘摇消散。
微微晃动中,他发觉自己正被人背在身后,对方的乌发擦过他眼睫。
他们正行走在冰天雪地里。
身上的衣服柔软,大概是已经被烘干了。
跳入漩涡之后的记忆回到脑海。
那个深红色漩涡,确实是连接时间循环与现实的节点,他们逃出循环的路。只不过,他错估了人类身体的坚韧程度还有那轮红月对他的影响。
海水没过口鼻,也把他们身上的衣服全部浸湿。剧烈的撕扯之中,监管者卡片飞速燃烧。他们被拽入海底,而红月隔着水面,与他们遥遥相望。
窒息的感觉漫入胸腔,那些烧灼的藤蔓被海水浸泡,上面那看不见的火焰却并未被浇熄,它们疯狂而凌乱本能地向上延展,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它们想抓住什么?他不知道。
他望着那轮遥远的月,被水淹没的窒息感越发加重,这具人类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属于怪物的本体却极渴望重回世间,沐浴在这如火灼的月光之下。
正在此时,身后的人却忽然揽住他脸颊。
他顺着对方手上的力道回头,而后望进一双灰黑色沉静的眼。
不知为何,那些躁动的渴望和喧嚣的声光都离他远去了。
褚言吻住了他,给他渡过来一口新鲜的空气。
窒息的感觉被压下。他嗅到苦涩的烟草味道和若有似无的夜息花香。
他闭上眼,感觉双方的身体在下坠。
直至一阵天旋地转的震荡,周围的海水蓦然褪去,他们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一望无垠的雪白将他们包围。
手机被漩涡的水流碾碎,湿冷的衣服粘在身上,很快被周围的温度影响,凝结成冰。
落地之前,褚言调整了位置,垫在他下方为他减缓了冲击。只不过,在下一秒,恣意使用力量的后遗症就彻底爆发。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吐血,而是直接眼前一黑,然后陷入了人濒死之时的走马灯。
直到此时,他恢复清醒。
他居然没有死。
这具脆弱易折的人类身体,在某些时候,却远比他想象之中坚韧。
“……我发烧了。”他枕在男人的肩头,声音嘶哑开口。
褚言“嗯”了一声,“在找到出口之前,别睡。”
谢眠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周围。
他们之前落地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冰窟,大小约莫有三个足球场。然而现在褚言背着他走过的地方,却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宽度大概只够并排走三两个人,洞顶垂落的冰锥几乎要与他们擦肩。
敏锐的感知延展出去,他们前进的方向,虽然并不明显,但坡度正在往下。
“这条路不对。”他开口,“放我下去。我来探路。”
褚言拒绝,“你生病了,别乱动。这条路是刚才冰洞里面唯一的出口,没有其他的路了。”
谢眠被他背着,双手搭着褚言脖颈。对方双手握着他的大腿根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谢眠沉默了一下,抬起手,冰冷的指尖划过褚言的喉结,在对方耳边轻轻道:“先生,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脆弱的人类。”
褚言脚步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道:“你在发烧。”
谢眠正想回答,大片惶惑的光影和混乱的影像却忽然冲破了限制,从眼前一闪而逝。
他闭了闭眼,止住突如其来的晕眩,才又开口道:“这点烧影响不了我什么。”
“就算没有路,我也可以自己破开一条。”
他打了个响指。
漆黑的藤蔓从他背后疾射而出,撞向头顶的冰层。冰的硬度比不得钢铁,而他的藤蔓就连世界上最坚固的合金都能够穿透。
然而预想之中的破冰声并没有传来。
就在藤蔓触及冰层的一瞬间,忽然诡异地停止下来,无法再前进分毫。
似乎有一层坚不可摧的力量将它阻挡。
他又尝试性往其他几个方向试探,毫无例外,全部都被阻挡。
谢眠眉目冷凝,慢慢握紧了拳。他收回了藤蔓,低咳了几声。
寒冷的空气进入肺部,连同嘴里的铁锈味。
墙壁上阻挡他的,是神明的力量。而且,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熟悉。
他们逃出了时间循环,却又被传送进另一个牢笼之中。
他弄出的动静不小。褚言忽然停住步伐,原地蹲下身。谢眠感觉到那双抓着自己大腿的手放松了力道,冷淡地勾了勾唇,从对方背上下来。
只不过脚刚一落地,身体就猝不及防地被大力地拉进了对方怀里。
谢眠微微睁大眼。
褚言吻住了他。
男人本是情绪极端内敛的存在,此刻手臂却大力压住他的后背,将他圈在怀中,不顾被他指缝间缠绕的荆棘刺伤,抓住了他的右手,而另一只手则大力钳住他下颚。
灰色的眼眸极深的注视,侵略性的唇舌强硬地探入进来,一点一点舔去里面的血腥味,渡来苦涩的烟草香气。
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个溺水中的吻。
那时他的意识惶惑不清,声光喧嚣,又在对方靠近过来的时候骤然安静。
犹如此刻。
褚言吻干净他口中的血,又去吻他的唇。阳气的注入稍微平复了体内的伤。他的左手攀着对方脖颈,本想要推开,指尖却不住摩挲着男人的喉结。似乎受到了撩拨,褚言的吻也在同时往下移动,迫他微微仰头,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对方唇齿之间。
密密麻麻的吻从下颚一直吻到他的喉结和颈侧,最后,褚言咬住他耳朵,沉沉道:“别再乱动加重伤势了,我带你出去。”
谢眠沉在烟草的香气里,高烧的热度依旧遍布全身,脑袋昏沉,不过那些循环往复的声光却在男人亲吻和怀抱里暂止了下来。他闻言低低笑了声,“你怎么带我出去?”
一个被神明力量封锁的囚笼,连他也无法强行突破封锁,褚言怎么带他出去?
又不是对方本体亲临。
褚言:“我知道出口在哪里。”
“你知道出口在哪里?”谢眠微微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全,却紧紧注视着对方的脸庞,想要找出哪怕一丝破绽。
褚言沉默了一下,道:“我似乎梦里来过这里。”
谢眠在他脸上寻找许久无果,慢慢吐出一口气,手抚摸上自己被吻i吮过的脖颈,“呵……梦里。”
他从未将自己脆弱的部位如此暴露在别人面前,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任由对方放肆。
谢眠晦暗不明的目光逡巡在褚言身上,忽然道:“那张卡片呢?”
他记得,两人穿过漩涡脱离循环之后,那张监管者卡片还剩下指甲盖大的一点。
褚言却道:“消耗完了。”
怎么消耗完的?谢眠皱眉。
只不过,他之前的担忧似乎多余,卡片的消失对褚言的存在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其实想想也是。倘若对方真是那一位的分i身,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陨灭。
……真的没有影响吗?
他正想问,褚言却揽住他肩,道:“走吧。”
通道漫长,在行走之间慢慢变得狭窄,看不到尽头。
褚言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不远处是一个拐角,有淡淡的血腥味从远处传来。
谢眠想将藤蔓悄无声息延展出去探路,然而一阵凌乱的光影和巨大的声光忽然在脑海之中横冲直撞,打断了他行动,絮絮的低语声和漆黑深处心脏的跳动如同咒语缭绕,敲击耳膜。
他的额角渗出细汗,狠狠闭了闭眼,把这些不属于现实的响动压回感知深处,直觉却忽然在此刻发出了警示。
远处传来的血腥味正在靠近,速度极快。
就在危险预感刚刚降临时,拐角处闪现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影。
他有着金色的长发和秀美脸庞,但裸露在外的苍白皮肤上面却遍布着数不清的漆黑腐烂的伤痕,每一道伤痕里面都翻涌出一只扭曲眼睛。
那些眼睛此刻大半都已经不再转动,泛出死气沉沉的麻木,只剩几只还在迟缓地转动着。
他肚腹的地方破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几乎能够看到里面蠕动的内脏。
是伊西斯。
几乎是一瞬间,伊西斯的身影就已经来到了他们眼前。
它背后如同蜡油融化、形状怪异的骨骼翅膀刮出凛冽风声,如同刀锋想要将他们的喉咙切下!
谢眠冷笑一声,抬起手。
然而比藤蔓更快挡在他身前的,是一把银色的刀。
那冰冷的金属色泽让谢眠想起Secure。甚至比Secure更冰冷。
而那把刀的刀柄正握在褚言的手中——不对,不应该说是握,而应该说“延展”。
褚言的手此刻也染上了无机质的金属色泽,仿佛与银色的刀融为一体。
刀刃挥出的速度超越了想象,如光似电,与伊西斯的翅膀碰撞!
甚至没有任何尖锐碰撞声,反如切豆腐般悄无声息,伊西斯翅膀已被一线银光断开两截。
与此同时,一道粗黑的藤蔓从伊西斯腹部被破开的伤口捅入,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的身体和脏器,将他整个人狠狠嵌入到了尽头拐角的墙壁上。
伊西斯发出尖嚎。大片的鲜血喷出。被刀斩下的翅膀掉在了一旁,断面平滑如镜,反射出如水的冷光。
难以想象那一刀究竟有多锋利,才能造成这样的缺口。
谢眠看了眼褚言手中的刀。他本该质问究竟何时拥有了这样的力量,又为何对他隐瞒。
他喉结忽然滚动了一下,听到絮絮的低语和漆黑的心脏跳动声音加快,让他眩晕,却又震耳欲聋。
一种不合时宜的疯狂渴望从未如此剧烈滋生而出。
谢眠握紧了拳头又松开。
他表情变得极冷,忽然将手进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怀表,打开表盖,朝前一掷。
怀表被准确地扔到了伊西斯身前。
“雅莉安娜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他道。
伊西斯正在尖嚎,只有手臂上一只眼珠缓缓转动,望向地面上的怀表。
怀表上那张沾血的照片,上面有着少年天真快乐的笑颜和母亲的温柔脸庞。
雅莉安娜要将怀表给伊西斯,无非是想要唤回对方的良知。
末日之际,方舟远行,他们孤注一掷背叛了蓝星,却被欺骗,自己的儿子甚至成为了一切灾厄之源的帮凶。
雅莉安娜最后期望的,大约是想对方回头。
伊西斯看着那个怀表只一瞬,下一刻,他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他伸手硬生生扯裂了自己的身体,让那根洞穿自己肺腑的藤蔓从血肉缺口处脱离,自己得以恢复行动。
疯狂至此,他却并没有逃走的打算,而是起身朝他们走来。因为血肉缺口,他的身体只能歪向一边,行走的时候摇晃无法控制地摇晃。地上的怀表被踩碎,断成两截,发出清脆的响。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血肉就往下坍塌一分,却又往外膨胀一分。
走到最后,他变成了一个浑身长满眼睛的巨大肉球,辨不出五官和身体,严丝合缝地堵住了整个通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谢眠冷冷地观测着眼前形态丑陋的怪物,忽然道:“雅莉安娜做了一件错事。”
“她让我将怀表交到你手上,却并不知道,你和她所真正想要交给的对象,并不是同一个人。”
“她想要伊西斯回头,但伊西斯早已经没有办法回头,而你更不可能回头。”
“我说的对吗?唐简。”
肉球身上无数的眼睛忽然爆裂凸出,蜿蜒出纠结污黑的血丝。
这个浑身已经彻底没有了人形的怪物,终于发出了第一句嘶哑不堪的话语。
“你、是、怎、么、发、现、的?”

烈火熊熊正燃烧着,炙热的浪潮在空气中涌动侵略,凌乱的火星飞散。
人流慌乱奔逃的尖叫声。书页被烧焦的脆响。蜘蛛从脚边走过的窸窸窣窣声音。无数声音交杂,唐简却已经无暇理会。
他直挺挺站立,注视着眼前熟悉的身影。
老人满头银发,一张历经风霜刀刻依然慈祥的脸庞,依如生前熟悉模样。
多少年了。他依旧忘不掉那个下着暴雨的日子。
每次午夜梦回,他都会一次又一次坠入其中,重复那一天的事情。
那是场很大的雨。街上的行人们匆匆往回家路上赶,高楼的住户也在纷纷收衣。而他任凭大粒的雨水敲击肩头,披着雨衣走过过泥泞的小路,去镇上的教堂祈祷。
风雨无阻,如同几十年来的每个周日一样。
高高在上的神像矗立前方。他跪拜下来双手合十,祈愿父亲能够顺利挺过年后的手术。
他已经虔诚至此,神明应当听到他的声音了吧?
当他在回家路上忽然接到手机警报提示,扔掉雨伞不顾一切跑回家中的时候,却发现脸色灰败的父亲躺在床上,体温尚存,手腕监测仪上的心跳已是一条平滑而死寂的直线。
此刻距离他的父亲心脏骤停刚过去十分钟。
抢救失败。
他拿着除颤仪站在床头,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落在地面。
他是镇上最知名的医生,却没能及时救回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他想。
如果今天他不去教堂祈祷。
如果他能够早回来五分钟。如果他能够早点结束祈祷,提前回来五分钟,他就不会错过最佳抢救时间。他的父亲就不会死。
都是他的错。
可是为什么?
信仰为何成为了错误?
虔诚缘何会被降罪?
为什么。
神明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唐简看着老人,眼眶通红,“之前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不过这一次,我成功了。我成功把你救回来了……”
他流着泪,又咧嘴露出笑容,喃喃道:“……我还能救世上很多很多的人。我会成为镇上最好的医生。像您一样。”
他张开双手走向老人。老人慈祥的面庞上的表情却变得扭曲无比。
唐简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亲露出过这样狰狞的表情。
就算面对最蛮不讲理的病人家属上门谩骂吵闹的时候,也没有。
充斥愤怒,失望,斥责。
还有仓皇……与恐惧。
蜘蛛窸窸窣窣的声音占据了耳膜。他感觉到混乱而疼痛。
他的灵魂漂浮了起来。他看到燃烧着烈火的庞大书架砸在自己的身体上。他想要提醒自己避开,却已经开不了口。
他看着自己被厚重的书架压在下方,身上衣服也被点燃,却依然在不停地蠕动、蠕动,每一次像是要挣脱出来,却又不断地重新缩回去。
直至烈火吞噬一切。
无序的画面在脑海晃动,最后变成一团漆黑。漫长的漆黑。
等到再度亮起时候,画面中心,是伊西斯最后仰头望着他时的脸。
唇角微翘,眼睛弯弯,仿佛不谙世事。
又天真,又邪恶。
一个美丽而过于聪慧的孩子。
……一只引颈待戮的黑色羔羊。
涎水混着眼泪划过下巴。
为何要引我向地狱?
画面扭曲扩大,又在眼前如镜子一样碎裂。而他过往的一切,也如镜子一样再也无法粘合成型。
轰然破碎。
唐简望着眼前苍白美貌的人类,声音嘶哑,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眠道:“你的日记。”
“你偷看了我房间里的日记?!”唐简身上爆裂的眼睛凸出来许多,“不,不对,那本日记里面并没有记录具体内容……你怎么不可能知道,你绝对不可能知道,绝对不可能知道……”
身体上的变异和疯狂,似乎也影响了唐简的神智。
他说出的话变得混乱没有条理,像个信号不良的老旧复读机。
“——绝对不可能知道你吞噬了你儿子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并以此复活?”谢眠道。
唐简的疯狂声音戛然而止。
“为什么……你会知道?”
谢眠薄唇勾起几分冰冷弧度,道:“如果一个人不嫌麻烦也要带着一本日记来旅行,那么这个人大概率有着记日记的习惯。可你带的那本日记却又厚又重,最后书写日期已经是很久之前,页边卷曲的幅度却仍很大,显然它不用做记录,却被人经常翻阅。而一本日记倘若不是为了记录,那就只能是为了怀念。”
“就因为这点,”唐简沙哑开口,“你就觉得那不是我的日记,进而猜到了我的身份,还知道了复活仪式上发生的一切?……不,这说不通!”
他似乎想到什么,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狰狞眼球上发射出殷殷焦灼的光。
“是不是他回来了?你和他见过面?都是他告诉你的,他现在在哪里?”
谢眠对唐简发出的一串疑问视而不见,只是语声平淡地说。
“日记只是怀疑的开始。”他道,“让我对你的身份起疑的,是日记最后的手印。”
日记最后的伊西斯的血手印,很小,书未成年人的样子。
伊西斯当年登上方舟的时候,大约也就是十多岁左右。
而这个手印,在翻开日记之前他就已经见过。
在船舱楼梯的转角,还有伊西斯房间浴室的玻璃上。
为什么年少时候伊西斯的手印会出现游轮上?
出现在人们面前成年的伊西斯又是谁?
从那时候,他就对唐简的身份起了疑心。
直至在那血红的月光直射之下,他陷入了一个凌乱不堪,强光与巨响充斥的世界里。
而就是如此扭曲的世界,那些被他强记了下来,古籍上歪歪扭扭的文字却反而在颠倒中有了正型。
他能够看懂那些字了。
还有所谓“复活仪式”的全部。
“你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谢眠道。
唐简发出尖叫,厉声否认:“不!!他没有死,他的灵魂只是在暂时沉睡休息!等到了时机,他还会再回来,就像我一样——”
他顿了顿,声调忽然一转,变得虔诚而飘忽,“只要母神归来,逝者重归,余烬复燃,一切灾厄都将过去。在此之前,我决不允许你们通过这里!”
随着他的话语,肉团发出诡异的声响,再度膨胀一圈,把整条通道堵得严丝合缝。
谢眠抬手想驱使藤蔓攻击,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旁边持刀而立的褚言。
银色美丽的刀刃反射出周围冰棱的冷光,美而圣洁。
“先生,”谢眠微微眯起眼睛,“要不要比一比,到底是你的刀快,还是我动手更快?”
他的话音还未落,就见到一线绚烂冷冽的光如同流星飒沓。
再下一瞬,褚言收刀,将他的手握住。
男人宽大的掌心有力而坚定,是让他不必行动的意思。
阳气从接触的地方流淌进来。
变质的阳气本该炙热难缠,不容抗拒。然而此刻,不知是否因为身体受寒后的高热,还是因为灵魂还在被那挥之不去的猩红月光的余晖烧灼,他竟从对方的传递来的气息里感觉到了沁润心脾的凉意。
谢眠的指尖慢慢伸展,又用力反扣入褚言的五指,攥紧。
“先生瞒了我很多事情,”他声音轻飘飘地辨不出情绪。
自从从secure机械身体脱离之后,褚言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很多,比如他手里那把忽然出现的刀,那张莫名其妙消耗完了的监管者卡片,还有连接刀柄处机械化的身体。
“出去之后,我想先生‘一定’会慢慢解释给我听。”他在“一定”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不过现在……”
谢眠看向眼前被刀光一份为二的肉球。
受了这样足以致死的重伤,唐简只是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叫,而下一刻,它的身体竟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粘连再生。
不一会儿,那道横贯身体的伤口就已经重新长好,只是肉团的气息微弱了一些。
那些狰狞的眼球有几只掉了出来,没有再长回去。
“绝对不允许你们……通过这里……”
肉团里传来的唐简声音模糊而扭曲。
他的神智已经丧失了大半,唯一的念头就是在这里堵住他们的去路。
又一刀。
肉团被割裂。
更多的眼球掉落下来,唐简的气息也进一步减弱。然而被刀光砍出的通道太过窄细,无法容纳他们通过,而唐简裂开的本体还在疯狂燃烧能量蠕动聚合,几个瞬间就已经重新把通道充斥。
看来,不把他彻底杀灭,是过不去这里了。
只不过。
谢眠心中产生一个疑惑,为什么唐简如此不惜代价也要阻止他们通过这里?
按照眼球掉落和气息消减的速度,如果非要继续堵在这里,唐简力量耗尽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种种蛛丝马迹忽然飞快从谢眠的脑海之中闪过。
游轮上的仪式,诡异的实验室,被欺骗的蓝星幸存者……
潜入游轮的怪物,游轮最底部的血池,落入血池之中的研究员和怪物们……
他莫名陷入循环空间,但找到出口脱离循环之后,却并没有回到游轮上面,而是来到这个巨大的地下冰窟。
而唐简竟也不在游轮上继续策划阴谋,反而在这里与他们狭路相逢,不惜代价阻拦他们的去路。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冰窟极为坚固,有着神明所落下无法打破的封禁,就像一座巨大的囚笼……
对了,囚笼。
谢眠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推书 20234-09-17 :带球跑后前夫火葬》:[近代现代] 《带球跑后前夫火葬场了》全集 作者:仗马【完结+番外】晋江VIP2022-11-24完结总书评数:13677当前被收藏数:65988营养液数:25307文章积分:995,990,208文案:1.人人都说戎缜的伴侣江寄厘清冷漂亮优秀贤惠,深得那位大人物的喜欢。只有江寄厘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