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犹如一个能够将人彻底吸入进去的黑洞,仿佛能够吞噬灵魂的力量。
与此同时,姬语观测到,兔子的眉心近乎脑域的地方,有一团诡异的血液正在散发着不详的光芒。
难道这就是污染源?
“真实之眼”化成的那点黑色慢慢靠近那滴诡异的血液,浸入进去——然后,两种力量碰撞到了一起!
明明都是很细小的东西,然而碰撞的这一瞬间,却好像有无数画面在他的眼前划过。强烈的光和声,巨大的爆炸和毁灭,扭曲的空间,混乱折叠的景象如海奔流。
他来不及分辨这些画面究竟是什么,只感觉到柳夜的手在这一瞬间放松了力度,容不及思考,他快速将操纵杆归位并且按动了机械制动按钮。
他看到柳夜眼眶里面涌动的白色海葵忽然之间狂乱地舞动着然后枯萎,猩红的目光慢慢恢复成粉红颜色。
与此同时,有液体从他自己的眼眶里面流淌而下,滑落到他的唇边,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道。
他的视野慢慢变得黯淡,好像有暗色的幕布从四面八方慢慢围拢而来。
【本体损毁程度,百分之百。】
“真实之眼”最后显现出一行淡淡的字迹,猝然消失。
姬语还来不及心疼,忽然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声,船长室狭窄的大门被什么东西破坏了!
他回过头——是伊西斯!
伊西斯怎么进来了?
是了,被感染的柳夜恢复了正常,他身上足以威慑伊西斯的东西似乎也消失了。
伊西斯再无顾忌。锋利的蜘蛛节肢如同利刃,将船舱内部切割,在轰然巨响之中露出狰狞面目。
姬语再回头去看柳夜,对方坐在座位上,呆呆地宛如人偶,对门外的动静并没有任何反应。
该死的!
难道阻挡了游轮撞冰山,但还是无法阻挡这一船人该死的命运吗?
他拖起兔子,想要往刚才砸出的玻璃窗外逃跑,然而伊西斯已经挤了进来,身上无数的眼睛盯着他,无数洁白的蜘蛛丝从它身上疾射而出,将整个船长室团团包裹起来——包括刚才被他打破的那一条逃生通道。
也只是在一瞬之间,姬语身上就被沾粘了不少的蜘丝。脚腕韧带甚至被直接割断,流淌出鲜血。
他忍痛还想挣扎,却发现这些蛛丝坚韧到不可思议。在他没有受伤的时候尚且无法挣脱,更何况是受了重伤的此时此刻。
柳夜还是跟具没有灵魂的人偶一样毫无反应。
姬语疯狂摇他,“你他妈给我醒醒!”
死兔子这是被感染成脑残了吗?
难道他们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洁白的蛛丝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前后左右皆无退路。
蜘蛛的节肢已高悬在他们的头顶,就要把他们戳个对穿!
就在这时候。
伊西斯忽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尖啸,那尖啸比之前在甲板上杰西毁坏了人油蜡烛时候更加凄厉和恐怖。
蜘蛛节肢僵硬地停止在了他们面前,而后从尖端处开始慢慢消失。
——就仿佛虚空之中有一个看不见的橡皮擦,正在将这个异变得可怕的怪物抹去一样。
一同抹去的,还有铺天盖地的蛛丝所构成的牢笼。
眼睛之中的鲜血还在不断往下流,视野在不断变暗,伊西斯的尖嚎声也越来越凄厉。
姬语感觉到耳膜震痛,一摸湿漉漉的,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门口。
伊西斯就在那里,节肢疯狂乱舞,仿佛和那看不见的抹除的力量在拉扯对抗。
然而随着节肢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显然已经回天乏力。
忽然,从伊西斯的肚腹之中,忽然被从内部撕开一道长长的伤口,从里面爬出来一个扭曲的,浑身上下全都是眼睛的蜘蛛。
不,或许不能够说那东西是蜘蛛,只能说是类似的东西,但模样却实在难以用言语具体描述。
真要说的话,它长得和伊西斯供奉的那一尊雕像有相似之处,但是并不完全相同。
蜘蛛爬出来之后,伊西斯就倒在了一边,身体流出大量鲜血,染红了金色的头发,似乎失去了声息。
蜘蛛脸上数只充满怨毒的目光正紧紧凝视着虚空不知名的存在,发出尖啸。
“休想将我抹除……”
“通道必须打开,祭品必须奉送,伟大的母神必将重临人世……”
“既然仪式被打断,那就以我的血肉作为最后的献祭……不惜一切代价!”
它举起节肢,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浓稠的黑色鲜血从它身体里面狂涌出来,飞速渗透了地板。
于此同时,一股极度不详的力量忽然从游轮底下爆发,蒸腾。
游轮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巨大血红色的法阵从轮船底部往上,剧烈红光甚至穿透层层船板。
发生了什么事情?
姬语想要站起身,但被割断韧带的脚腕却不是那么快就能恢复的。
该死的。他一拳锤在地面上。
摇晃的视线里,他忽然看见卫星通讯器上面的红光变绿。
卫星的信号恢复了。
他当机立断,将通讯器抓了过来,快速按动了呼叫救援的号码。
在他刚刚拨通的瞬间,血红色法阵的亮光也到达了最盛,刺目的血光将整艘游轮笼罩。
这刺眼的光芒足足持续了数十秒。蜘蛛的身体在强光中融化,尖利的哀嚎穿透夜色,它的肢体被看不见的力量一点点抹除,破碎。
一声清脆的响声。
卫星通讯器掉落在了地上,闪烁的绿光稳定下来,代表通讯已被接通。
然而偌大的船长室内,却已经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谢眠低眸观察。
写下名字后,手中解雇书发出一层红光,从边角处开始燃烧起火焰。
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燃烧后的纸灰余烬在他的掌心飘散。与此同时,视野之中铺天盖地爬动着的蜘蛛也骤然消散无踪。
驱逐成功了。
谢眠抬头去看房间墙壁上面的钟表。
表上的指针依然还在走动。
窗外是一轮洁白的月光,海啸如同凝固的高墙矗立在视野尽头。
循环并没有解除。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褚言身边。对方身上的监管者名牌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
褚言开口问:“找到你需要的东西了吗?”
谢眠并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血红的眼睛紧紧凝视着褚言。
褚言面色很平静,没有再问,只道:“走吧,回房间。时间快到了。”
谢眠忽然扬起手,铺天盖地的藤蔓忽然从他背后延伸而出,延伸到船舱之中的各个角落,不放过丝毫地方。
那些隐藏在天花板上面的蜘蛛已经全部不见踪影,整艘轮船也没有了其他任何怪异的地方。
毫无疑问,解雇书确实发挥了作用。
游轮上那只怪物已经被驱逐,可为什么他们还没有脱离循环?
谢眠想到一种可能。
从一开始,游轮上发生的处处怪异,就让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黑暗里那个“它”身上。
但是倘若将他们拉入时间循环的并不是“它”呢?
时间本就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要想从时间长河里面捞出一往水洼,将他们困在此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就算是神明,其中的能力也分高低。能够被解雇书轻易驱逐的“它”,真的能够做到这样的事吗?
还是说,在“它”之上,还存在什么东西。而那东西,才是将它们拉入循环的罪魁祸首。
伊西斯日记的内容快速掠过脑海。
已知伊西斯和云之明这些人来自同一个地方,蓝星。
根据日记的记录,他们在逃亡到这个世界之前,蓝星发生了一场末日灾难。
蓝星人原本以为这场灾祸的源头是陨石雨上带来的病毒,他们并不知道,一切的源头,其实是被人类召唤而来的邪神。
伊西斯作为最初的知情者,能够看到人类身上的“蜘蛛”。那只被人类召唤过来的邪神,应该就和古籍图片上的蜘蛛有关。
人类在末日之中想方设法抗争,但被感染者还是越来越多。最终,一些人背叛幸存者基地,踏上了逃离星球的方舟。
然而逃向星空却并不是一切的的终结。
因为母亲的意外死亡,伊西斯在人类逃生的方舟上再度召唤了古籍上面的邪神,想要复活父母。
日记的内容到此而终。
根据现有信息推测,在付出未知代价之后,伊西斯应该成功地复活了自己的父亲唐简和母亲雅丽安娜,并成为了邪神的附属,如今游轮上祭祀仪式的主持人。
而方舟上面的所有人,现在还存活下来的云之明等人,全部都变成了邪神的信徒。
但显然,他们被伊西斯蒙蔽了信息,认为自己所信仰的并不是给自己的星球带来末日的邪神,而是能够将光明带给世界的黎明之神。并且他们笃信,只要黎明之神降临到这个这个世界,所有曾经遭受的苦难都将会过去,死去的同伴都能够重生。
于是,他们开始筹备降临仪式,修建游轮,并且邀请各界知名人士参加游轮的启航仪式,在游轮上收集人油,想要以此为献祭,打开邪神降临到人间的通道。
但他们却被伊西斯所完全欺骗了。仪式的祭品并不是游轮上的无辜游客,而是这些蓝星的幸存者本身。也许还包括了被拉菲格尔派遣到船上的怪物。他们被船上的东西感染,身体爆炸之后,被吸入到游轮底部的“血池”之中,形成真正的献祭。
雅莉安娜发现了这一点,临死之前,将怀表交给了他,想要阻止伊西斯继续将仪式进行下去。
这是个非常讽刺的故事。
不过,整个故事中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其中之一,就是那轮贯穿故事始终的红月。
伊西斯能够看到红月,却无法与它交流,蓝星的其他人甚至无法观测到那轮红月。当然,那个神秘的X或许是例外,然而日记里面的内容并不能证实这点。
如果把伊西斯召唤的邪神命名为“蜘蛛”,那么红月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个更加高位的邪神?
“蜘蛛”不过是对方先遣而来制造灾祸的从属。而祂自始至终,高高在上,俯瞰世间。祂才是一切灾祸之源。
就如此刻。
谢眠望向窗外。
洁白的弯月高悬于天。
当时钟走过循环最后的那个点的时候,红月就会出现,一切回到原点。
——将他们拉入循环中的,不是游轮上的“它”,而是那轮红月。
就连伊西斯也不知道红月的名字。
而就算知道了名字,红月并不在游轮上面,也就谈不上用解雇书对其进行“驱逐”。他们没有办法凭此离开循环,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唯一能够让他短暂离开循环的手电筒已经遗失,此刻整艘游轮被他的藤蔓占据,没有放过任何死角,却并没有找出能够破除循环的节点。
一切似乎都已经陷入死局。
谢眠忽然开口。
“你觉得神是怎样的存在?”
恣意使用的力量的后果让他脸色如纸苍白,属于怪物的冶艳瞳色却如盛放的玫瑰,盛着褚言的影子。
褚言道:“我不信神。”
这个答案他之前就说过。但谢眠还是感觉到有一点好笑,相对于对方本身存在而言。
他弯了弯唇,眉眼间的冷漠锋利如刀。他问:“如果神明真的存在,你觉得人类怎样才能击败,乃至杀死它?”
褚言沉默了一下,道:“人类之于神明,或许就如同纸上的人物之于人类。如果人类用笔在纸上画出一面墙将纸两分,二维空间不存在高度,所以纸上的人永远也跨不过那面墙,所以也触碰不到在墙更高处的,画墙的人类。”
“同理,面对神明,我们也很难跨过那道墙。”
谢眠:“所以你的意思是,人类没有办法击败神明?”
“不。”褚言却平静道,“如果人类在触碰纸的一瞬间,纸却燃烧起来了的话。”
谢眠冷冷打断道:“那他最多被烫一下。”
褚言:“假如纸引燃了桌子,桌子又引燃了地毯和窗帘,而门窗正好都被从外面锁上,房子里的人类无路可逃呢?”
“……这未免太巧合。”
“当考量的尺度足够广阔,而排列组合足够多的时候,巧合与必然就不是反义词。”褚言道,“纸会腐朽成尘埃。人终有一死。熵增宇宙的尽头是沉寂。那么神也会死。”
谢眠紧盯着他,忽然问:“怎么让纸烧起来?”
还没等到褚言的回答。
滴答。滴答。指针突兀停止。
谢眠听到一声的钟声从遥远未可知的地方传来。
极度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四肢百骸升起。
时间已至。
洁白的月在一瞬间被猩红侵染,宛如一只闭合的眼眸,悬吊在夜幕尽头,将睁未睁模样。
褚言一把将他拉入到怀中。
那张留存有乐园之主力量的监管者卡片燃烧起来,形成的薄膜掩藏住他们气息。
谢眠的盯着还剩不到五分之一的卡片,在短短的时间中飞速消耗。
他抓着褚言的手臂,因为用力,紧绷的苍白手背凸显出蜿蜒如暗河的血管。
疯狂与焦躁同时萦绕在他胸腔。他很少会产生这样繁杂的情绪。
游轮内部已经被藤蔓完全探查过,并没有找到循环的出口。
那么,离开循环的关键节点会不会不在船舱里,而在外面?
就和那轮高高悬吊于高天,仿佛不沾尘埃的红月一样。
游轮里面忽然发出巨大而清脆的响。
疯涌的藤蔓将船舱中所有玻璃窗户同时破开!
无数只漆黑的眼瞳在藤蔓尖端睁开,冷冷望向船舱之外广阔无垠的大海。
海浪已经静止在循环终点的这一刻。
红月的光落在海面,反射出不详的光芒,而更多的地方,被深重而浓郁的黑暗包裹起来。想要找出其中的异常极为艰难。或者说,外面到处都是异常,极端的危险已将整个空间充斥。
暴露在监管者力量之外的藤蔓吸引了高空存在的注意,那悬吊的红月似乎动了一下,占地面积有所扩大。
就像是在……睁眼。
血红月光照耀下,极致的危险预感随之而来。谢眠感觉到藤蔓有种不正常的灼烧感,像是遭到了辐射。
那灼热从藤蔓的尖端往核心本体蔓延,试图卷起一场无边大火。
有什么东西在试图与他连接,絮絮的低语从遥远未知的宇宙另一端跨越而来,隔出漫长的时空和无数凌乱的幽暗画面。其中散出的一点碎片就能将普通人搅至疯狂,而今却数以亿倍如同雪崩铺天盖地天崩地裂,想要将他就此吞噬彻底埋葬。
然而,就在那诡异的灼热几乎要顺着藤蔓侵袭到他本体核心的时候,却堪堪被监管者卡片上的力量挡下。
而与此同时——
藤蔓最前端成百上千的眼睛同时直视诡秘。在循环终结而还没有来得及再度开始的此刻,他找到了——时间循环之中连接此世与彼岸的节点——那点神明从时间长河中捞出水洼时从指缝遗落的水痕。就如人类在纸上画线的时候,指腹与纸张的摩挲,停留其上的余温,纸上纤维的凹陷。
在红月于海面的无数粼粼倒影中,有一个深红色的不详漩涡。
因为颜色之间过于接近,才让他们一直忽略。
他握紧了褚言的手。
“走!”
季子初感觉胸口似乎被一块沉沉的大石头压住,几乎无法喘息。
在他濒临失去意识的时候,胸口的大石头忽然轻了一点,让他得以微弱呼吸,但却仍然无法移动。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昏迷过去,于是竭尽全力地挣扎,想要把胸口的石头震开。
一次,两次,三次。使尽全力的挣扎。
待石头终于脱离身体,他终于得以从浑噩的梦中惊醒。
季子初豁然睁眼,大口大口喘气,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甲板上,背靠着玻璃。
混乱的脚步声和喧嚣的吵闹声在耳旁响动。
一只千纸鹤从他掌心掉落下来,落在甲板的积水上面,漂浮了起来。
他感觉脑袋一片僵冷的浑噩。
之前发生了什么?
对了,他昏迷之前,海啸即将要到来,他正在甲板上面疏散群众。
在疏散快要完成的时候,他看到了船头还站着一位金发的游客,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呼喊。他怀疑对方患有听力障碍,于是快步走过去想要提醒——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
季子初抱住头,太阳穴不断跳动。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个金发的游客缓缓回过了头。
对方有着一张非常秀美的脸庞,然而不属于眼睛的地方,大片光滑白皙的皮肤上面,却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睛——包括对方的两侧脸颊,脖子中间,锁骨两侧,甚至手臂上,脚踝里。
惊悚的画面让他的世界产生一种诡异的颠倒,斑驳的光影和诡异笑声忽然在他四周闪烁呼啸,再之后,就是一片雪花模糊。他宛如一架像失去信号的老式电视机。
季子初浑身颤抖了一下,大口大口喘气。
那是一个噩梦吗?还是他在海啸将临时候产生的幻觉?
亦或者,是这艘充斥秘密的游轮上真实存在的怪物?
冷静。冷静。
季子初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口袋,却发现自己的卫星通讯器不见了。
掉了吗?
他踉跄支撑起身体,想要去找。
然而一站起来,眼前一幕却让他感觉惊讶。
甲板上为什么会站着这么多游客?
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游客们的脸上表情或是畏惧或是庆幸,正对着一个方向指指点点。
他转过身,倒吸了一口气。
游轮的前方赫然漂浮着一座巨大的冰山!
那座冰山仿佛一只恐怖的巨兽盘踞在夜幕之下,距离游轮已经不到百米。
如果游轮撞到了上面,到时候整船的人都将会落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幸好,幸好。
游轮及时制动,停在了原地。
季子初呼出一口气,旋即又深深皱起眉。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尽快和总部取得联系。他这次来到游轮的任务是为了进行秘密调查和目标监视。只不过,云之明行动很谨慎,他的调查刚有眉目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故。不过,万幸的是,谢眠之前给他发来的地下实验室照片和视频已经足以证实这艘游轮和那个庞大犯罪集团的大部分秘密。如果资料经过鉴定属实,总部马上就会将嫌疑人们逮捕。
他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而现在当务之急,是确认游轮上的游客状况,等待救援。
季子初思绪急转,拉住一个路过的游客手臂,“先生,打搅一下。为什么大家都聚集在甲板上?”
游客疑惑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服务员制服,不过很快,他似乎认得季子初就是刚才在甲板上疏散游客的人,露出关切的目光,道:“刚才,广播不是说要所有游客都上来领取应急物资吗?Fine,海啸已经顺利过去了,游轮很结实,没人受伤。相信救援也会很快到来。不必紧张,好好休息一下吧。”
季子初点点头,“好的。谢谢。”
他迅速从游客的话语中整合出信息。
海啸已经过去了,这很好。
游客们都被广播通知上来领取物资。也就是说,现在甲板上站着几乎所有的游客。这是一个确认监视目标和船上游客安全的绝好时机。
季子初快步走上船头,沿着楼梯爬上桅杆的俯瞰台。在这个绝对的高点,可以俯瞰甲板几乎所有的地方,几乎不存在视野盲区。
在上船之前,总部就已经拿到了三千多名游客的名单。此刻,在他视线中一一对照。
观察了一会,季子初皱起眉。
少了一些人。
首当其冲就是他的调查目标云之明。季子初仔细搜查了甲板各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还有平常跟在云之明身边的几个心腹,也都消失了身影。
倒是他的儿子云柏正坐在甲板上的一个角落里,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恐惧,别人碰一下好像就要失控打人。
还有谢眠。
季子初肯定,就算站在万人中间,谢眠也是最容易被注意到的一个。毫无疑问。
但是现在甲板上,他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一起消失的,还有《遥远回声》节目组的一些成员。就季子初粗略看过去,就发现不见了好几个。
伊西斯,姬语,柳夜,商融和,秦风谣,白昙……
季子初默念着这些人的名字。
一个人可以说是巧合没有上来。
可这么多人一起呢?
他们都去了哪里?
电视上传来记者的声音。
“现在播报的是12.5游轮失联事故。一个好消息,今日上午七点,警方已发现失踪游轮‘黎明号’所发出的信号,正在前往进行紧急救援。”
“让人惊讶的是,失踪之前正在A国南面航线上行驶的‘黎明号’游轮,截至信号被发现时,所处位置已经逼近南极洲。根据专家分析,以游轮本身的动力航行速度,根本无法在短短七个小时之间航行到该位置。专家推测,游轮极有可能遭受了突发巨大海流影响,导致航线偏离,在此期间,也许伴有暴风雨和雷电,导致卫星信号截断,游轮信号失联。”
“由于游轮位置偏离预计太远,紧急救援队伍最快还需两个小时才能抵达信号发出方位。而由于信号所在地点大雾,卫星并不能拍摄出游轮上现在具体情况……失联的这段时间,‘黎明号’究竟遭遇了什么?游轮的突然失联是否与船上通讯模块的设计缺陷有关?请不要走开,本台记者将持续为您展开有关跟踪报道。”
拿着两杯热水过来的Fire担心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队长。
从游轮失联的事情被报道之后,对方就一直守在电视机面前没有合过眼。
Fire把水杯放在凌俞面前,“喝点水吧,队长。游轮既然还能发出信号,就证明上面的人应该都安全,没有触礁啊翻船啊这些。救援队伍很快就会到达,眠眠他们不会有事的。”
凌俞手上握着手机,脸上面无表情,眼底却已经满是血丝。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看向手中的手机。
上面三十多通他打给谢眠的未接电话。
他打开信息页面。
那是一则凌晨十二点半被发送过来的信息,来自他最熟悉的置顶手机号码。
【我想你了。】
当他想要回复这一条信息的时候,得到的却只是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信息发送失败。
他看向电视报道,游轮失联的时间是十二点之前。
也就是说,这则信息是对方在游轮信号失联之后才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