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by商砚

作者:商砚  录入:09-20

以前好歹脑袋上面还有空气流通的缝隙,现在彻底捂在被褥里了,长时间呼吸沉浊空气对各个身体器官都不好。
林载川等信宿睡着,轻轻抱着他的腰,把人往上带了带。
信宿沉沉睡着,身体也软趴趴任人摆弄,脑袋半枕在林载川的身上,毫不防备靠在他的怀里,从被子里面露出半张白皙脸颊。
……像是长时间流浪在外、后来终于被人类养熟的猫。
星辉月皎,一夜无梦。
大年初五,市局的同事大都回来上班了,办公室里洋溢着新年刚过的喜庆,拜年的声音此起彼伏,穿着一身红羽绒服的章斐跟信宿一见面就是一个熊抱:“新年快乐小信宿!!”
信宿道:“姐姐新年快乐。”
章斐又扭头:“新年快乐林队!”
“嗯新年快乐。”
“咦?”章斐转了一圈,刚在位置上坐下,一眼就看到信宿办公桌上摆了一支娇艳妖娆的蓝色玫瑰花,插在青瓷花瓶里,“这个玫瑰花的颜色好漂亮。”
她好奇扭头看向信宿,“哪里买的?回头我也买回去一束放在家里养着。”
信宿道:“林队送给我的。”
章斐:“哦——哦?!”
她“嘎”了一声,脖子猛地一扭,脑袋差点360°转体,震惊又震撼道:“你说是谁送给你的?!”
信宿看到她的反应,突然后知后觉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神情严肃看向林载川:“办公室恋情是被允许的吗?”
林载川:“…………”
不允许的话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而且市局没有这么不人性的规定,甚至非常支持内部消化、不让任何一支警花插在别人家。
林载川道:“市局不干涉私人感情。”
信宿呼气:“那就好。”
章斐听着他们两个对话,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她早就怀疑这两个人之间暗戳戳肯定是互生情愫,不是林载川单方面的暗恋,这下可让她坐实了!
她看了看沉静秀美、年轻有为的林载川,又看了看精致昳丽、年少多金的信宿……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谁。
果然上层、优秀的人都互相消化了这句话是真的。
市局现在手头上没有新案子,基本都在处理以前旧案留下来的一些小尾巴,相当悠闲,一上午的工作时间都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度过。
信宿是个大“漏勺”。
一上午但凡注意到他桌子上那个花瓶的刑警,而且没忍住问了的,都被“无意”透露了“买家”是谁。
贺争作为林载川头号粉头,背地里听到这个八卦,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语气亢奋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俩人肯定有猫腻!当时信宿一来的时候林队对他的态度就不一样!看吧这才5个月!”
旁边缉毒支队的同事闻言神情惊讶,“什么?你们林队跟那个信宿在一起了?我还以为林队这辈子都不会恋爱结婚了,还真是挺让人意外的。”
半小时后,经侦的警察同款惊讶,“啊?林支队跟他们队里一个小朋友谈恋爱啦?”
一小时后,治安:“林队……”
两个小时后,整个人市局的警察都知道林载川跟他们队里一个叫信宿的年轻刑警在火热交往中了。
…………
晚上九点。
信宿刚洗完澡,穿着一套黑色真丝睡衣,吹完头发趴在床上捧着手机玩单机塔防游戏。
没过多久,林载川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到来电人的号码,神情有轻微的变化。
十四年前那件事,医院那边没有其他的线索,于是林载川又托人帮忙调查可能跟信宿父母有过接触的人、那场火灾发生后的其他幸存者。
现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可能是有什么消息了。
林载川无声看了信宿一眼,拿着手机转身走出卧室。
“咔哒”一声关门的轻响。
信宿从床上坐起来,神情古怪盯着林载川离开的卧室门。
——林载川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隐瞒过什么,就算当时魏平良要跟他单独谈话,林载川都没有要他“避嫌”,直接不由分说把他留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接电话还要特意走开,不让他听到。
……而且看林载川的反应应该也不是什么保密级别的任务。
隔着一道门,只能听到模糊不清的一点点说话声,根本判断不出内容。
“………”半晌信宿喃喃道,“所以在一起的第二天就要同床异梦了对吗。”

第九十一章
客厅里,林载川单手拿着手机,身体轻靠在墙上,低声询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我们当面谈一下吗。”
对面的女人回答道:“我明天就行,这两天过年一直在家里没啥事呢,现在我们住在浮安幸福里小区,3号楼b单元,警官要是过来的话,直接来找我就行。”
“好。”
跟林载川打电话的这个女人是十多年前信宿父母的邻居,两家人就住在对门,火灾发生的时候她恰巧出门去理发店做头发,四个多小时没在家,无比幸运地躲过了一截。
林载川跟她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挂断电话回到卧室。
信宿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安安静静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林载川无声凝视他片刻,俯身下去,在他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卧室里关了灯,环境昏暗幽微,过了十分钟,信宿听到林载川稍微起身的动作,轻声问他:“怎么了?睡不着吗?”
信宿:“………”
林载川可能在他身上多少有点玄学,他呼吸均匀闭着眼,林载川摸黑都能知道他睡没睡着。
什么生物学原理。
信宿本来想没心没肺地一觉睡到自然醒,但是闭上眼,又忍不住想起林载川刚才拿着手机走出门的画面。
如果是在以前,信宿会装作无事发生——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必须要分享的事。
但“恋人”的身份似乎多了一份探知的权限,让他第一次对某个人、某件事物感到“好奇”。
信宿睁开眼,伸手抱住林载川,稍微往他的身体附近靠了一下,小声地问:“你刚刚出去打电话,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吗。”
林载川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父母早逝对信宿来说应该是一种难以愈合的创伤,就算他表面上再风轻云淡,但内心一定不会轻易放下。
甚至信宿现在到市局工作的目的,都有可能跟他的父母有关。
黑暗中信宿看到他脸庞上隐约的犹豫思量,意识到那可能真的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于是非常善解人意说,“不能说的话就算了,我不介意我们之间有秘密。”
林载川道:“……刚刚打电话过来的人,可能跟你的父母有关。”
信宿微微一怔,然后很快明白了什么,低下头懒洋洋笑了一声:“那你继续调查好了,如果有什么不确定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林载川听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信宿不会主动告诉他什么,但如果他查到了部分实情找他确认,信宿也不会对他隐瞒。
林载川“嗯”一声,单手搭在他的腰间:“睡吧。”
“晚安。”
第二天中午下班,林载川开车到了浮安区,按照跟那个女人约定的时间登门拜访。
十四年前的中年妇女现在已经成功进化成中年大妈,浑身上下都点满了碎嘴子属性,从林载川一进她家门,还没来得及表明来意,那阿姨就开始喋喋不休道:“你想问信承书家的事啊,十多年之前的事怎么又突然调查起来了?不过你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我们做了十好几年的邻居,没人比我更了解老信一家人。”
信承书——信宿的父亲。
她在沙发上坐下,开始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信承书以前是开公司的,生意做的挺不错,家里经济条件很好的,他老婆谢榆是高中化学老师,我们那个年代少有的文化人,一家门当户对的,而且这两口子的性格都可好了,人性也好,跟我们左邻右舍的关系都相当不错。”
“信承书当初可是我们小区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他老婆谢榆也特别漂亮……只能说天嫉英才啊,年纪轻轻的,就都……唉,你说这些天灾人祸的,谁能想到呢。”
林载川问:“你对他们的孩子还有印象吗?”
阿姨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说小婵啊,我当时记得他,不过他那会儿还太小了。”
说到那个孩子,她的语气里满是遗憾:“那个孩子真的是可惜,从小就聪明可爱,长的白白净净跟小姑娘似的,随他妈妈,小脸可漂亮、可招人疼了,我们整栋楼的大人都喜欢他,而且这孩子还不怕生,谁都能亲亲抱抱的,性格可软。”
顿了顿,阿姨重重叹了口气,“那两口子出事以后,小婵好像也被福利院的人接走了,再也没听说他的消息了。”
林载川突然问了一个很不相干的问题,他轻声道:“是哪个婵字?”
阿姨道:“应该是女字旁那个——我记得好像是当时医院说,检查出来谢榆怀的是个女孩儿,他们家里连小名都起好了,就取‘婵娟’的婵,结果不知道怎么生下来是个男孩儿,最后名字也没改。”
林载川面色平静轻轻点点头,又问:“火灾发生的前几天,他们家发生过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过吗?”
听到这话,阿姨面色为难道:“……十多年前的事我现在真是记不住了,那时候我也天天在单位加班,没什么时间过来串门。”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没什么不一样的,那几天我好像都没见到他们两口子。”
如果3月26号信宿的父母就被杀害,那没有人见过他们两个是很正常的。
林载川又问:“那几天有人出入过他们家吗?”
阿姨不确定道:“没有吧,反正我是没看见。”
十几年前的事,想要重启调查太艰难了,当时远没有现在这样一步一个电子眼的监控设备,而人脑的记忆很难清晰储存那么长的时间。
林载川又问了她一些问题,得到的都是非常模糊的答案,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在这里跟您问了这么久,打扰您休息了。”这场对话结束,林载川起身颔首道,“如果您想到了什么,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阿姨立马说:“配合警察同志调查应该的!等我家那口子回来,我再问问他记不记得什么,有线索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林载川道了一声谢,准备离开。
阿姨把林载川送到门口,多多打量他几眼,开始忍不住中年妇女的统一爱好:——
“林警官有女朋友了吗?”
林载川迟疑一下,然后微微点了一下头。
阿姨一脸可惜道:“我认识很多不错的小姑娘,本来想着你要是还没找对象,就给你介绍几个呢!长的眉目清俊的,还是国家公务员,多好!”
林载川:“………”
他直言拒绝了阿姨的热心邀请,离开了小区。
从市局到浮安区来回将近四个小时的车程,林载川回到市局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半多了,他刚一上楼,还没进门,就听见办公室里面乱糟糟的,座机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响。
而刑警的脸上都有点生无可恋的表情。
林载川稍微一蹙眉:“怎么了?”
“林队你回来了,”章斐有气无力道:“救救孩子,被追星女孩轰炸了。”
“你知道邵慈吗……哦林队肯定不知道,就是国内一个还挺有名气的年轻男明星。”
林载川是个停留在2G信息时代的古董,除了工作必要从来不看手机,也没有现在年轻人热衷于网上冲浪的习惯,什么明星、流量的,他都完全不认识。
林载川平静问:“嗯,他怎么了?”
章斐道:“我稍微了解了一下,本来邵慈的经纪公司想趁着寒假这段时间学生们都在家,今天下午给他组织一场粉丝见面会,原定计划两点开始,但是现在都三点多了,邵慈本人一直没出现,经纪人那边也没有官方回应,好几百粉丝就在场地里面干等着。”
“本来这也没什么。结果里面不知道是谁说,‘邵慈不会是路上出车祸了吧’,弄的人心惶惶的,现场的粉丝都急了,甚至还有跟我们报警说他家哥哥被绑架、抢劫了的,什么说法都有,”章斐一脸非常无语的表情,“闹的报警跟小孩过家家一样。”
旁边的沙平哲不以为意道:“明星耍大牌迟到一两个小时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章斐稍微一皱眉:“但是以我纯路人的观感,邵慈平时采访的时候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挺礼貌谦逊的人,不太像那种人,他路人缘很高的。”
林载川问:“联系邵慈的经纪人了吗?”
邵慈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联,说不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就算整件事听起来非常荒唐,但是只要当事人有一丝遭遇危险的可能性,警方就必须重视起来。
“联系过了,”章斐也正色回答道,“他经纪人支支吾吾的,就说下飞机以后邵慈一个人出去了,打电话手机关机联系不上他。”
林载川:“邵慈是自己主动出去的吗?”
章斐一点头:“对,他经纪人说的,而且他最后几个联系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都是熟人。所以我个人觉得他可能是没注意手机电量,被困在什么地方回不来了……出意外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他们说话间短短的功夫电话又响了两遍,都是邵慈的粉丝打过来的,有说他失踪的、还有说他被私生绑架的,什么离谱言论都有,贺争喃喃道:“估计咱们这个电话得一直响到邵慈在见面会出现……让接线员全都转接过去算了。”
林载川想了想道:“每间隔十分钟给他的手机打一个电话。”
章斐点点头:“明白。”
目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市局不可能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就大张旗鼓地去找一个人。
林载川看了信宿一眼。
那人好像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从头到尾没插话,一只手托着下巴,两只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明显是在发呆。
察觉到有人注视他,信宿转过眼睛,发现领导过来“查岗”,于是很敷衍地坐直了身体。
想了想,信宿挑眉拿出手机,给林载川发了一条消息。
“有什么收获吗?”
半小时后他收到林载川的回复。
只有两个字。
“小婵。”

第九十二章
信宿收到林载川的消息,盯着手机屏幕明显怔了一下,而后他微微弯了下唇,一双眼里浮起碎光似的笑意,回复道:“载川,我更想听到你当面这样喊我。”
林载川没有再回复,信宿现在手头上没有什么工作,百无聊赖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上楼去找他了。
信宿站在门外,伸手敲了敲门。
“请进。”
信宿推门进去,没说话,林载川有些奇怪地抬起头,看到来人是他,直接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信宿探着脑袋问:“你在忙吗?”
林载川看他几秒,轻声道:“嗯。”
顿了顿,他又开口问:“何方还有其他那些孩子的事,是你联系的吗?”
由何方而起的那场特大刑事案件,年后检察院已经正式受理,但因为案情复杂、涉案人员众多,可能最早也要三个月后才能提起公诉,犯罪分子都被关在拘留所等候起诉,但是那些未成年的孩子不可能一直被扣在市局,他们由政府收容教养了一段时间,就送到了当地儿童福利院。
那些孩子现在的心理状态还远远不能适应社会,因为有过被长时间囚禁的经历,性格大都非常阴郁偏激,就把他们这么扔到社会上,要么被人伤害、要么伤害别人,只能暂时由福利院统一收养。
但不久前福利院那边传过来消息,当地的一个慈善家举办了一个“问题儿童扶助”公益项目,为福利院捐了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款项,并且还联系了十几位国内知名的心理医生,为那些孩子提供点对点的心理干预和心理治疗。
但这起案件的细节没有对外公开,很少有人知道这些孩子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也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就对他们施以援手——
有获取信息的渠道,而且有足够的财力,愿意对那些孩子提供帮助,除了信宿,林载川想不到第二个人。
信宿懒懒笑了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轻佻道:“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么善良无私的一个人吗?”
林载川望着他:“那你当初为什么又要帮助张秀妘呢。”
这下没法狡辩,信宿颇为无赖地往沙发上一坐,顺势没骨头似的躺了下来,“唔,你叫我一声,我就跟你坦白从宽。”
林载川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语气带着几分纵容和无奈,低声喊他:“小婵。”
这两个字本身就好听,因为本身的寓意,听起来就更柔软了。
信宿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这个名字,只有小时候他的家人喊过他,后来再也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
……家人。
多美好的形容词。
于是信宿坦然道:“是我。”
“本来我打算把他们收留在我的地方,但是政府把他们送到福利院,我就不太方便找人一起收养了,所以把矫正的场所换到了福利院内部,反正也没有太大区别。”
“经历过那些事,他们很难再找回曾经对生命的敬畏和正义感,缺乏最基本的同理心,放出去也难以融入社会,都是犯罪分子预备役,还不如放在我眼皮底下。”
信宿轻描淡写说完,又弯着眼睛跟林载川讨了个乖,“林队,我这么积极维护浮岫市治安环境,你是不是应该表扬我一下才对?”
他们现在的关系,再叫“林队”这个称呼,就多了一层难以言描的禁忌与暧昧。
即便林载川已经猜到是信宿在背后帮助那些孩子,但听到他自己亲口承认,内心还是浮起许多复杂的情绪。
直到现在,都很难用哪个词来形容信宿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像是一扇天生拥有两面的镜子,善良的真实、也冷漠的真实,好似有最低又最高的道德感。
他可以做到对绝大多数的不幸冷眼旁观、内心毫无波澜,但又会像一个悲天悯人的救世主那样,对沦落极致苦难的人伸出援手。
林载川定定看着他,轻声问道:“你做这件事,只是想要减少他们对社会的危害吗。”
信宿面不改色淡淡微笑:“不然呢?”
林载川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信宿的面前,抬起手,带着某种小心而珍视的意味,自下而上轻轻触摸他的脸颊。
“…………”信宿一动不动坐在原地,神情罕见的不自在,像蝴蝶被轻轻捏住了一片薄薄的蝶翼。
林载川低下头凝视他,轻声道:“其实你也想帮那些受害者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听到他们的遭遇,也会觉得同情不忍。”
信宿稍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你对我的滤镜已经无中生有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真的没有那么圣母,载川,”他反手把林载川的手握在手心里,语气中带着某种逼真的冷淡,“我很讨厌软弱的人,也很讨厌轻易就被外力彻底摧毁的人,那么心智麻痹的活着,对我来说跟他们死了其实没有区别。我不怜悯任何人。”
“对于一具缺失灵魂的行尸走肉来说,死才是解脱。而让他们活着并且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行……是在赎罪啊。”信宿垂眼轻声道。
这人不肯承认自己存在一丁点的善意,把“此人并非善类”的大牌子挂在脑袋上,尽管做了一个无偿帮助问题少年解决心理问题的冤大头,还要反扣个屎盆子到自己头上。
——好像生怕别人“误会”他是一个好人。
林载川看他一会儿,低声道:“如果你的这些话在入局心理考核的时候说,你不会通过市局的心理测验。”
一个心理正常的人,绝对不会认为“活着”这件事是“赎罪”。
信宿丝毫不以为意甚至懒懒伸手抱住他的腰,声音软绵绵道:“所以还要麻烦队长不要揭穿我,我可以出卖色相的。”
林载川:“………”
要“出卖色相”的某个人果然说到做到,在林载川的办公室里赖了一个下午都没走。
临近下班时间,办公室外有人敲门,章斐推开门走进来,神情分外严肃道:“林队,好像真的出事了,邵慈的粉丝见面会取消了。”
林载川稍一抬眼,示意她继续说。
章斐道:“邵慈的团队报销了粉丝的来回机票、酒店费用,还包了三顿伙食费,到场的粉丝都送了礼物,然后让所有人都回家了。”
“他的经纪人对外说的是邵慈落地突然水土不服,不适应浮岫当地的气候,身体原因不能出席这次的见面会,下次会免费再开展一次粉丝交流会作为补偿。”
信宿听了在一旁夸赞道:“别的不说,这个团队的公关手段是教科书级别的。”
章斐这才发现沙发上还有个没骨头的在窝着,不过她已经对“在林载川办公室发现信宿”这件事见怪不怪了。
林载川则轻轻一皱眉:“水土不服?”
章斐摇摇脑袋,“这就是让粉丝放心的借口,让小姑娘们能安心回家。他的经纪人跟警方的说法是,邵慈就是一整个下午都没有任何消息,这种情况见面会不可能开下去,只能找个理由让粉丝先回去,别让她们太担心了。”
这一下午的时间网络舆论发酵蒸腾,“邵慈缺席粉丝见面会”上了高位热搜,热度正在肉眼可见地飞速提高,各大社交平台都在讨论“国内男明星无故失踪”的事——即便团队给了“水土不服”的解释,但是因为没看到邵慈本人,网上什么煽动人心的言论都有,其中“邵慈被私生跟踪绑架”的洗脑程度最深,一堆营销号说的言之凿凿,好像有人在现场看到了似的。
一个成年人失联一两个小时还能理解,但是好端端一下午都完全找不到人,人间蒸发了似的,那就很可能是出什么事了。
意识到现在的情势,林载川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章斐叹气道:“这事儿出的,怎么就偏偏在咱们浮岫找不到人了。”
邵慈并不是浮岫本地人,平时工作跟浮岫八竿子打不着,只是这次见面会的地点刚好选在了这里。
如果邵慈真的在浮岫地界失踪或者出了其他意外,这起万众瞩目的案子不出意外要落到当地市局头上——简直是从天而降的舆论压力。
新年没能有一个好兆头,刚上班的第二天就被天降的失踪案砸了个当头。
章斐正色道:“他的经纪人刚刚跟我们联系,希望当地警方可以帮忙寻找邵慈的下落,他说邵慈以前工作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很可能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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