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钟言脚步一顿,又是檀香!可周围根本没有祭奠用的香炉。
眼下已经出棺了,这就不能再随意靠近,况且三口棺材都没有盖子,这俨然不对劲。脚下的地板开始摇摇欲坠,显然地下墓穴承受不住这样大规模的破坏,即将塌陷,而飞练之所以不出现就是在用全部身躯支撑结构。
留给钟言的时间不多了,他想也不想地冲向花盆,拔起枯木转身逃离。头顶的大理石开始成块成块地下坠,转瞬间压住了所有的棺材。水与土分崩离析,到处都在散架,钟言踩着弯曲的触手一路上行,很快就看到了出口。
结果就在这时候,水柱再次出现,像是下定决心要给钟言最后一击,直冲他而来。
所有的触手刹那间缩回本体,牢牢地裹住了钟言的身体。
冲击力过大,一时间震得钟言头脑发昏,好似被人击打了后脑勺。手里的枯木震颤起来,如同活过来一般,钟言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鬼火点燃,以火的力量压制它,然后果断地掏出了王大涛给蒋天赐的菱形盒子。
表面纯金,内里青铜,刻有铭文。
盒子打开的瞬间枯木就不动了,瞬间失去活力,在钟言的手中变成一把飞灰。紧接着他快速将盒盖上,里头显然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撞,撞得差点脱了手。
好险!钟言紧抓不放,不由感叹,不知傀行者高层是用什么东西做了这个盒子,竟然能收服蝟人这种等级的恶鬼。但收服的前提是破阵,并且断了滋养它的后路,否则哪怕盒子大开对准喷泉也没用。
还没轻松几秒,耳边的巨大响动提醒他地面塌陷了,触手再次将他裹紧,形成了一层富有韧性的保护茧,赶在最后一步冲出了地面,重重地落回十三中的操场上。
钟言被摔得眼花缭乱,再也没有精力坚持鬼场,鬼火和咳声同时消失了。等到他再次睁眼,菱形盒子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还在不停地震动,钟言将盒子重新收回衣袖,连忙转身去找飞练。
只见飞练的内脏散得到处都是。
脾脏、肺部、肝脏、胃、肠子……所有能想到的脏器都掉出来了,因为上升时的水柱过于凶猛,直接冲穿了飞练的上身。现在人躺在地上,整个肚子都是空的,只能看到一条脊椎骨。
胸腔里还有一颗跳动的心脏。
“师祖,给我一滴血好不好?一滴就好。”飞练躺在绿色的跑道上,眼睛仍旧闪亮无比,“你要是不给我血,我就只能要你别的了……”
“你别说话了!”钟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血不血的,弯下腰疯狂地捡着脏器。肠子滑溜溜的,他一路捡一路掉:“怎么会掉一地呢?别怕,师祖全给你捡回去,你别怕……”
话音未落,钟言只觉得脚下踩了什么东西,再手上一收。
直接把肠子给踩断了。
钟言花容失色。
飞练自然也用余光看到了,无所谓地一笑:“师祖别急,慢慢来。”
“你别说话!省点力气!”钟言继续捡,不管什么都往怀里揣,生怕他多说一句就用尽力气。等到差不多捡完了他赶紧跑回来,抱了个满怀,一股脑儿地塞回飞练的腹腔,而飞练后背的肉已经开始愈合。
所有内脏被丢了进去,像是各自认家,咕叽咕叽地滑向它们原本的位置上。
“躺着不舒服,师祖你拉我起来……”飞练朝他伸出双臂,语气十分依恋。钟言只好伸手去抱,结果因为他前胸前腹还是开放性的,一把握住了飞练的心脏。
“嗯?”飞练低头,“师祖,你这是要把我的心拿走了。”
“我不是有意的。”钟言赶快收手,帮他调整姿势,同时还要防着脏器外流,“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飞练缓慢地抬眼,疲惫的双眼拖着长长的眼睫毛,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他把手伸进胸腔,握住了强壮有力的心脏:“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能不能给我一滴血?”
说完,他朝钟言眨了眨眼,让师祖看到这阴生子能处,有心窝子他是真掏。
看到飞练说着物理意义上的“掏心窝子”的话,钟言气得眉梢抖了抖,直接把他的手掏出来,将他的身体放平:“没戏!躺下休息!”
“那你陪着我一起躺,这样我好得比较快。”飞练活动了一下腰,白森森的腰椎也跟着活动,又问,“师祖是怎么知道拿枯木而不动棺材的?”
钟言还在关注他的伤口,俊美的侧脸只剩下严肃和紧张的神色:“木在房中乃是‘困’,棺材只是一个布局,蝟人真正的冤魂是在枯木上的。况且棺材不能轻易动,特别是棺盖,也不知道是谁碰了那三口棺材的盖子……”
飞练的眼神原本定在钟言的脸上,这下缓慢地挪开了。
钟言捕捉到他的微表情,淡淡地问:“不会是你吧?”
飞练轻松一笑,并没有解释,而是揉着肋骨说:“师祖我这里好疼。”
“我看看。”钟言低头检查,看一眼就心凉了,完了,飞练的右肋骨怎么少了最后一根?莫非是自己没捡回来?正要再去寻找,周围未散的水雾忽然化作袅袅白烟,天亮了。
紧接着,白烟散尽,一队身穿特殊处理小组制服的配枪人员从远处飞速靠近,后面跟着的是王大涛。
王大涛的身后是白芷、萧薇和何问灵。
钟言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破煞了。
十三中学的鬼煞彻底破掉,接下来的两小时是营救时间。急救车一车一车地往外拉人,场地封锁,特殊处理小组进行了最后的清扫。王大涛带傀行者自备的救援队先把飞练抬了出来,钟言自然也跟着,十几分钟后,另外两个飞练也回来了。
“你们没受伤吧?”钟言立刻问。
两个人都只穿着制服短裙,估计是在学校里翻出来的,这会儿一头扎进钟言的怀抱里。
“图书楼的镜子我保住了,有阵子镜子震得厉害。”一个说。
“室内馆的刺人很难对付……”另外一个说。
“辛苦你们了,快躺着养伤去,师祖一会儿给做饭。”钟言将两人分开抱了抱,满是心疼。等到这个拥抱结束,这两个飞练也躺上了帐篷里的折叠床。
钟言一看,三个并排,都可以消消乐了。
帐篷里只有他们,是钟言特意吩咐的,绝对不可以有人进来。可没想到王大涛还是闯了进来:“伤怎么样了!”
“好了。”飞练面对别人就没有那么多笑容,“这个煞解决了,别忘了给师祖发薪水。对了,我是不是可以拿三份薪水?”
“你要薪水干什么?”王大涛一愣,“组织里包吃包住包医疗。”
“我自然有我花钱的地方。”飞练含混不清地说。王大涛看他们不急不忙这个劲儿就上火:“唉,还薪水呢,我这正着急。”
钟言诧异:“煞都破了,你着什么急?别告诉我这么快又有新活儿?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
王大涛快速摇头:“那倒不至于,咱们是傀行者,又不是拉磨的驴,驴还得歇一歇呢。唉,这不是煞里死了不少学生嘛,家长那边闹得不依不饶,要学校给说法,姓孙的那孙子直接把屎盆子扣咱们头上,准备对外公布是精神病闯入学校。”
飞练也惊讶了:“人类这么不要脸的么?师祖,我不要做人了。”
“别说你,我也不做人。”钟言冷冷一笑,“我就知道,煞外的事不一定比煞里少。正好我也要去找他,一起去见见这位孙校长。”
另外的一个大帐篷里,蒋天赐和宋晓雅刚刚进行完常规检查,身边全是熟面孔。白芷也检查过他们的伤,确定没有大碍才放心。
“外头怎么这么吵?”蒋天赐磕了磕烟盒,王大涛给他的那盒烟刚好抽完。
何问灵这会儿冲进帐篷:“不好了不好了,外头好像要打起来!”
“什么!”宋晓雅直接坐了起来,“谁打谁?”
“家长和学校的人打起来了,因为煞里死了好多学生,家长不依不饶。可学校不能对外公布这是鬼杀的啊,估计要找替罪羔羊呢!”何问灵看了屋里一圈,“不会是找你们当吧?”
蒋天赐想了想:“不是我们就是钟言……走,出去看看!”
一行人飞快地离开了帐篷,只剩下什么都看不见的宋听蓝。宋听蓝小心翼翼地摸着路往外走,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萧薇?”宋听蓝摸到她的兜帽,“你怎么没去?”
“啊?哦……我去。”萧薇慌忙地点了下头,冲了出去。
最大的帐篷里已经人满为患,挤得水泄不通。孙校长站在最前面,已经被十几个家长包围了,还有的家长已经哭瘫坐在了地上。
“学校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
“我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三代单传啊……”
“怎么会出这种事!我好好的孩子送进来就没了啊,我也不活了!”
“各位家长不要急,不要急,这件事学校一定会给出正式的答复,请大家冷静一点!”孙校长对着喇叭说,可是并没有多少用,反而激起了家长们的愤怒。
“怎么能不急!死的不是你家的孩子!”
面对如此愤怒的家长,孙校长并没有多么惊慌,相反,他早就想好了接下来应对的策略。“各位家长听我说,请听我说,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十分沉痛!我是校长,每个学生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心情和各位是一样的,在此,我先对各位家长表示深深的歉意。”
一个家长将矿泉水瓶子扔了过来:“我们他妈的不要歉意,要孩子!”
孙校长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躲开,反而一副任打任骂的神色。他后背微微弓着,面色凝重,眼底也泛起了泪光:“您打得对,是我没有照看好各位的孩子,如果可以,我宁愿用我的命换孩子们一命!”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那么多钱花进去了,孩子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母亲撕心裂肺地喊着。
孙校长擦了擦眼尾,先鞠了一躬:“首先我很抱歉,这事确实是有所隐瞒,但我也是迫于有关部门的要求,不能在一开始对外公开真相。咱们的学校里根本没有恶性传染病,是有一名貌似精神有问题的罪犯潜入进去,挟持了所有的孩子。这些天,有关部门一直在和罪犯交涉,也请了谈判专家,但是罪犯仍旧在室内馆内对孩子们进行了选择性的杀害,毫无人性!不仅如此,罪犯竟然鱼死网破启动了爆炸物,炸毁了学校的室内馆和正门喷泉。等到解救时已经……”
“孙校长,外头有人找您。”秘书这时撩开门帘,打断了他的话。
“不好意思,我去去就回,请各位放心,学校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孙校长又鞠了一躬,在秘书的带领下离开。大概步行十分钟左右,他再次进入一个帐篷,见到王大涛就是一通骂:“你们傀行者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死人了?”
王大涛见他也是不服:“要不是我们,所有的学生都会死在里头。”
“现在家长问我要人,我怎么说?”孙校长急着把责任往外推,“因为你们救援不利才死了学生,你们傀行者看着办!”
“我们能怎么看着办?你什么意思!”王大涛刚要动手,门帘再次掀开,这回进来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孙校长看过照片的那个钟言。
钟言的太阳穴有点疼,刚刚才知道煞外已经过去四天。“怎么回事?吵什么吵?”
蒋天赐重新将领带打好:“什么叫我们救援不利?你再重新说一遍。”
“不是你们救援不利,学生能死吗?”孙校长可算找到了可以顶包的人,“如果你们能把学生一个不死地带出来,我今天一句不说,还要对你们感恩戴德。现在你们把学校炸了,人死了七八个,家长全都是惹不起的身份,你们说怎么解决?”
“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们顶包?”钟言冷不丁地问,声音宛如冰窖里掉了一根针。
孙校长说:“难不成,这还是学校的责任?”
钟言走向他,眼底涌动着饿念,显然是闻出了什么。“如果鬼煞是因为风水变动而自然形成,我绝对不会找你算账。我现在问你,你真不知道喷泉地下压着什么?”
孙校长的眉梢显然一抽:“你说什么?”
“这个,你认识吗?”钟言从袖口取出盒子来,“蝟人啊,这种东西学校都敢养,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
菱形盒子相当精致,这会儿在钟言的手里适时地动了动。
“我不懂你说什么。”孙校长再次拒绝,“这件事我会和你们的上级反应。”
“你不懂?你不懂的话我现在就把盒子打开,放出它来,看看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钟言作势要打开盒子,蒋天赐和宋晓雅同时慌了,好不容易强行镇压的恶鬼绝对不能出来。而孙校长的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
显然,他懂里面那东西多可怕。
不过钟言肯定不会打开,收鬼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再收就难了。盒子就在两人面前,钟言用它敲了敲孙校长的脸,像赏他巴掌:“你别急着跟我算账,我还有事和你清算。施小明这孩子怎么死的?”
“死了?你怎么知道他死了?那孩子只是失踪。”孙校长不为所动,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真相,单看他的面孔实在看不出一丝破绽。
这老油条不好对付,王大涛直嘬牙床子。虽然他这次没有跟随入煞,可是凭借钟言的只言片语和反应就能推断出一些细节。施小明必定是死在学校里的学生,但这孙子上报了失踪。
“失踪?我真该把你拉到图书楼的四层开水房,让你见见什么叫真的失踪。”钟言指了指他的心口,“你敢发誓,施小明的死你真的不知情?”
听说傀行者和校方人员起了冲突,闻讯赶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一些没疏散的家长。有些人进了帐篷,没能挤进帐篷的人就在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等着给一个说法。孙校长在这种时候自然不会露了马脚:“钟言,你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施小明已经死了?”
蒋天赐听出话锋有变,这是给钟言下圈套。
“孩子只是失踪,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生死未卜。”孙校长言之切切,“你不要随意判断我学生的生死。”
“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说,是不是因为我参与了什么,才知道他已经死了?”钟言叹了口气,“原本我是想让你自己去自首,把埋尸点供出来,现在……看来用不着了。不用找到尸首我也能把那孩子送走。”
“埋尸点?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你真和施小明的失踪案件有关?”孙校长利用话术反将一军,“我现在就要报警。”
“报不报警随便你,我只问你,你敢不敢用你这条命起誓。”钟言在他心脏处点了一下,“你发誓,施小明的死你不知情,学校里有蝟人的事你不知情,你不用为学生和老师的死负责,也不用为特殊处理小组牺牲的那些救援人员负责,这么多条人命全部与你无关。如果有半句谎话,死无葬身之地。”
“我孙正刚,人正不怕影歪。”孙校长立刻起誓,发誓对他而言就和喝白开水一样简单,“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情,如果我有所隐瞒就死无葬身之地。”
钟言听完了只是笑了笑,转身走出了这片是非之地。王大涛显然还想再说什么,可眼下的情况对傀行者不利,更何况在场还有家长,他们不能暴露身份。一行人跟着钟言暂时退出了帐篷,孙校长再次被家长们围得走不动。
“唉,现在当个校长有多难,大家也看到了,现在还有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让我负责这个、负责那个。”孙校长边说边往外走,“各位请移步,咱们去外头商量,这件事我一定……”
话还没说完整,他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绊了一跤,再次倒向地面,和上回平地摔跤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头部先着地,刚好赶上了寸劲儿,只听脖子咔嚓一声。
刚刚才起过毒誓的人,摔倒后再也没能站起来。
“孙校长?孙校长!”旁边的小助手蹲下碰了碰他,又摸了摸他的鼻息,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变了调调,“快叫救护车!”
刚安静了一会儿的人群再次惊慌涌动,而萧薇就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这一次她没有逃走,而是真切地感受着通体的冰凉。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说完,她转身而去。
钟言急着回来,因为飞练还在帐篷里修养。谁知刚回帐篷就听到这个消息:“什么?摔死了?”
“就跌了一跤的事。”何问灵像个小灵通,到处打听回来。
“我还没动手,看来已经有人替我收拾他了。”钟言在屋里搜索一圈,唯独没瞧见萧薇。面前是三张折叠床,三个飞练躺在上头,眼睛一个比一个挣得大。
“收拾谁?”其中一个要坐起来。
“你躺下,没你们的事。”钟言将他按回去,谁料这个按倒了,另外两个坐起来了,他像打地鼠游戏一样按完这个按那个,最后不得不装出生气的样子,“都别闹,好好养伤!”
三个飞练看着钟言的脸色这才老老实实躺下,蒋天赐在旁边开嘲讽技能:“这下三个怎么叫名字?飞A,飞B,飞C?”
飞A在旁边反嘲讽:“你别笑了,刚才你们不在的时候,你弟来找你了。”
蒋天赐刚要点烟,打火机往桌上一放,抬腿走了出去:“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等蒋天赐离开,钟言意有所指地说:“你是不是又骗人呢?”
“这怎么能叫骗呢?”飞练摸着刚刚长好的心口,笑死,里头根本没有良心。而旁边的两个飞练纷纷朝他伸出大拇指:“还是你厉害。”
“一般吧,毕竟我是A,今晚我先抱师祖睡。”飞练和旁边的BC点点头,又看钟言,“对了,施小明也来了。”
“他?他应该在图书楼,怎么可能在这里。我一会儿还要去超度他呢。”钟言转身去拿无线电,结果一回头就和施小明的脸面对面,吓得他下意识一喊,“鬼啊!”
施小明一脸苦笑:“你怎么还怕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飞练:就差一滴血呜呜我就成年了。
钟言:这掏心窝子的话真可怕。
第67章 【阳】水鬼胎1
钟言这一嗓子喊的,屋里的人全部一震。可是除了他和飞练,其余的人都看不到他面前的施小明。
“说什么呢你?”白芷看了看他的眼前,“不会有清风吧?”
“是有一个。”飞练ABC同时指向一个方向,“鬼煞里出来的学生。”
“哪儿呢?”何问灵也好奇地走过去,“我怎么没看见?”
“你刚才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钟言说。
何问灵赶紧倒退一步:“失礼失礼,多有冒犯。”
“没事,反正大家都看不见我。”施小明摸了摸身体,“我是来谢谢你的。我现在终于能离开十三中了。”
“可是你不可能离开的啊。”钟言不解,尽管在别人的眼里他只是对着面前这团空气说话,“图书楼能镇魂,再加上我的符纸,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可能走得出来。”
“老实讲,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来的。”施小明那张脸上终于有了轻松的感觉,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不幸,“我刚才只是看着天亮了,有很多陌生人冲进了学校,他们打开了图书楼的大门进去搜查,我就出来了。”
钟言听到这些才算有点眉目:“可能是因为他们破坏了我的符纸吧。那镜子呢?他们有没有破坏镜子?”
施小明摇头:“这倒是没有。”
“那就好。”钟言说完还不放心,转头交代王大涛去传达信息,图书楼里的六面镜子绝对不能打破,楼最好封锁。王大涛马上去办,他再转过来看施小明。
施小明正扶着膝盖,弯腰观察双眼蒙布的宋听蓝:“他怎么了?”
“他看不到了。”钟言走了过去。
宋听蓝一直安安静静的,忽然听到说话,又有脚步声。敏感的他立马明白:“那个……鬼,他是不是正在看我?”
“对,他其实是十三中的学生。”钟言走到宋听蓝的身旁,“他在询问你的伤势。”
鬼询问自己的伤势?宋听蓝随意地摸了摸纱布,随便抬头找了个方向,说:“谢谢。”
“不客气。”施小明回应,尽管他知道宋听蓝听不到。他又问钟言:“是完全瞎掉了吗?不能再复明了吗?”
钟言怕这个事实说出来让宋听蓝伤心,便没吭声,只是点点头。“等一下,既然你已经离开鬼煞,为什么还留在人间?”
这话倒是提醒了大家伙,清风如果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那么是有可能留在人间的,并且长期徘徊于去世的地方。可是施小明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在他面前应该是通往往生的路,为什么他还停留于人间?
施小明被问住了,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好像……就这样走来走去,没有人来接我去投胎,也没有什么感觉。”
“这就奇怪了,不可能啊。”钟言从没见过这样的例子,施小明这算什么?人间不容他,阴司也不要他了?
施小明像犯了错误似的站在帐篷里,背上的书包格外醒目,胸口还挂着染血的学生证。
“你死前也没有怨气,不成恶鬼,更没有鬼煞,这是怎么回事?”钟言算不出来这里头的命数,“莫非……你是死在镇魂阵法里,所以不能往生?”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去哪里?”施小明完全没了主意,“我去寺庙吗?寺庙的和尚能感受到我,给我做一场法事吗?”
“我就怕你还没到,就被寺里的佛光照没了。”钟言用小勺给飞练ABC分别喂了水,“得找个人送你去。”
施小明看看帐篷里的人,一时间举目无亲,再次成了世难容的那个。“能不能……不去?我还不想那么快去投胎。”
钟言眼底闪过了疑问:“为什么?你今世受了太多的苦,下辈子投胎可能就转命了,极有可能去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一辈子衣食无忧。”
“因为……因为我活到十八岁,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马上再去投胎就又要从头开始了。”施小明紧张地抓着书包带,“虽然我知道投胎可能会很好,可我还是想以这具身躯好好地看看再走,也算是没白活这短短的十八年。我从来没离开过崇光,没见过各地的风景,没有过一次轻松的假期,每天都在看人脸色,我这一走,施小明就完完全全没有了,世界上也不会有人记得我。”
这些话只有钟言和飞练能听到,在其他人的眼里,钟言只是看着一团空气,时不时说上一句,然后静坐聆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白芷看到钟言又开始掏符纸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啊?”何问灵戳了戳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