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借着室内微弱的应急灯光,宋晓雅一筹莫展。但是一个很可怕的后果已经摆在眼前,逼着他们不得不做决定。
“你想截肢?”钟言将无线电后面的强光对准田振的伤。
一个非常明显的洞穿伤,大臂的肌肉直接被穿了一个洞,可以从这边看到那边。现在两边的创口都被刺覆盖了,哪怕那些刺还很短,可按照刚才他们对刺人的观察,迟早会变异。
“你可要想清楚。”钟言提醒她,“这是在煞里,只有在煞里这些东西才能影响他,一旦这个煞破掉,他的胳膊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洞穿伤。”
“那那些刺人能变回去吗?”宋晓雅也犹豫了。
“他们已经死了,破煞后他们只能是死尸。田振没死,他就只是受伤,现在就看他变异的速度了,如果变异得慢,咱们还可以拖着,如果速度很快……”钟言刚说完田振就醒了,整个人像水里泡过,汗水遍布全身,而伤口上的尖刺疯狂地生长起来。
不好,看来还是要走这一步!钟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掏袖口,却只是掏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斩命丝已经丢了很久,一时给忘记了。
“蒋天赐!”他即刻按住田振的上半身,“把他的左臂摘了!”
宋晓雅大惊失色,她只是有这个想法,但远远还没到实际操作的程度。而钟言刚才还劝告自己要想清楚,这会儿却直接动手。蒋天赐的风刃在下一秒抵达了田振的身侧,只听风声一过,他的身体朝右边歪倒,失去了左臂的身躯一刹那难以保持平衡。
眨眼之后,刚刚还在他身上的左臂这会儿已经到了地上。鲜血在两三秒后才喷涌而出,溅得老远,直接喷溅在旁边学生的脸上。田振一时没感觉到疼痛,只是发愣,等到察觉了剧痛还没来得及喊上一嗓子,直接被钟言一掌劈在后脑上,彻底晕了过去。
等人晕倒,钟言马上从袖里拿出白芷亲手调配的药粉,细细地撒在他伤口上,虽然不能完全止疼,但最起码能够止血。
“等一下!我们室内馆有急救箱!”施小明立刻喊道。
对,差点忘了这个,这是学校的标配。于是钟言立刻喊人:“拿过来!快!”
刘娟想帮忙却插不上手:“拿什么?”
“急救箱!”钟言一喊出来把所有学生喊醒,大家分散开来去墙上找急救箱,很快就拎回来两个。钟言只要纱布,密不透风地缠上了田振的伤口,刚准备擦一把汗……地上那条断了的手臂,竟然悄悄地立了起来。
它站起来了,仿佛是一个人。
五根手指就是它的腿,刚才还只是伤口带刺,这会儿全部皮肤都被刺长满。好在及时截肢,否则这会儿田振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站起来之后,手指忽然飞快地交替摆动,像五条腿的动物朝着其中一个学生冲去。就在它飞起来要往学生的脸上扑时,无数道风刃将它切割成小小的肉块,全部掉在了地上。
手臂血肉乱飞,满地都是骨头渣子。大臂的骨骼还能看到骨髓。
但是好在血肉碎末都不动了,大概是因为田振还没死,所以受鬼煞影响不深。蒋天赐擦了一把汗:“你就没有什么法器吗?每次都要我干活?”
“法器……”钟言喃喃,迷迷糊糊地回忆,“我记得我有,但是不记得丢在哪儿了。”
“骗人的吧?”蒋天赐保持怀疑。
“有咱们在,师祖必然不用法器。”飞练一直挡在钟言的前面,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竟然愣了一下,貌似很认同师祖的那句话。就好像他最清楚钟言的话是真是假,他说以前有就是有。
“现在怎么办?”宋晓雅脱下外套给田振披上,由于失血过多,田振的体温可能维持不住。钟言摸了摸田振的脉象:“暂时没事,好歹这条命保住了……”
说话时,蒋天赐的无线电震动起来,等到好不容易接通了画面,王大涛的影像就在正中间。
“情况怎么样了?”王大涛看上去非常着急。
“不太妙。”蒋天赐说完打了个手势,显然是叫钟言过来。钟言走到他旁边,他们一起看着王大涛,王大涛看到这两个人没事也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知道你俩没事就太好了。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马上就可以回来了。”
“为什么?”钟言问。
“这边会派人手过去,你们留在原地别动。”王大涛看向旁边,“会有增援。”
蒋天赐和钟言同时看向对方,目光交汇稍纵即逝。
“王副队,我问你一个事。”钟言在显示屏面前打了个响指,“你还记得我住处的门牌号吗?”
王大涛点了下头:“当然,不过这和咱们现在谈的事有什么关系,你们留在原地别动,等待增援。”
“我门牌号是多少?”钟言却问。
王大涛露出愤怒的神情:“现在没工夫和你玩儿游戏!”
“同样的把戏就别装了,这算是给我下马威吗?让我们留在原地,是不是怕我们离开室内馆,找出破绽?”钟言靠近了屏幕,鼻尖几乎快要顶在上面,“有本事就看着镜头和我说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你这样和领导说话的吗?钟言,我奉劝你,你不要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目中无人,咱们……千万……胡闹……学校……”王大涛语速很快地说了起来,说着说着就开始乱蹦词汇,胡言乱语,他的眼睛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始终不曾看向屏幕正中,忽然一下,瞳孔对准了镜头,但也就是这样一刹那。
紧接着,他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眼尾移动。整个眼眶里只剩下大面积的眼白,以及两颗分别处于眼尾的瞳孔。
“跑不掉!你们都跑不掉!”王大涛最后说了两句,脑袋从中间裂开了,白白的脑仁完整地呈现在他们的面前,黑色的尖刺顶破了他的大脑沟壑。
蒋天赐将屏幕关掉,对钟言摇摇头:“果然又是假的,和宋晓雅那次一样。鬼会骗人,甚至可以用虚假的影像进行诱惑。以前我从没遇到过,它们在与时俱进。”
“鬼可是最会骗人的,只要给它们机会。”钟言看了看正在收拾地上那堆碎肉的飞练,“飞练她娘亲就会,好在飞练还不会。”
解决完眼前的危机,钟言把所有学生集合在一起:“你们把宿舍里带出来的衣服和被褥放在篮球馆的正中心,作出有人在被子里睡觉的样子。然后脱掉鞋,把鞋尖对准被褥。”
大家都照办了,只是宋晓雅问:“鞋尖也有讲究?”
“鬼会跟着鞋的方向摸上床,会顺着鞋跟到鞋尖找人。古有‘睡时鞋对床,晚间把命丧’的说法。”钟言看着这些学生们摆放球鞋,清点着他们的人数。只是少了一个邵志明,其余的人都跟着自己回来了,王大涛说学生八十九人,那么为什么现在……还是八十九人?
又让鬼混进来了?
“宋晓雅你过来。”他连忙把正要去照顾田振的宋队长叫过来,“你把学生带到大礼堂集合的时候,点过人数吗?”
“点过。”这点事宋晓雅当然不错漏,“一共八十九人。”
“好,我明白了。”钟言点了点头,暂时没有打草惊蛇。飞练收拾完遍地鲜血的残局,静静地注视着钟言的侧脸,从他皱起的眉头看到微抿的嘴角。虽然他一个字都没说,可是自己却能懂他,这好奇妙。
“出什么事了?”飞练笑着问。
“出事了你还笑?”钟言反问。
飞练笑出自信:“我看得懂师祖的心,当然高兴。”
“哇,我们飞练真的好厉害呢。”钟言捧读了一下,谁知他竟然当真了,摸了摸发热的鼻尖,转过了身。
“也不用这样直白地夸我,师祖觉得我厉害,放在心里夸就好。”飞练腼腆地看着脚尖,偷偷看了钟言一眼之后飞快地跑开了。
“你跑什么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钟言话到嘴边了,但还是决定给高中生年龄的男生保留尊严,他可真青涩啊。等篮球场地里的学生布置好,他把刘娟叫了过来:“我问你,你们学校的图书楼是不是出过事?”
刘娟刚放轻松又紧张起来:“怎么了?”
“是不是吧?”钟言问。
刘娟点了点头:“是,是我们班的……”
“施小明。”钟言说出了这个名字,“出事那天,他穿着一身雪白色的运动款校服,戴着一条米色的围巾,身型较瘦,脸上有一颗泪痣。”
刘娟捂住了嘴,仿佛这是一个不能提的名字:“你怎么知道?”
“我要说,刚才他就在你旁边呢,你会不会相信?”钟言现在算是明白了,转而轻松一笑,“没事了,我和你开玩笑呢。对了,你一会儿给你的校友们做做心理工作,不要再排斥我们,特别是飞练。飞练他虽然说话比较直,可是他人是好的,他们不该那样说他。”
“说谁?”刘娟像是没听明白,“他们哪里敢说他啊,经历了九死一生,现在你们在我们眼里就是大救星,唯一的出路。他们刚才还问我飞练是不是很凶残,我说怎么了,他们说飞练刚刚在室内馆里面吓唬他们,就咱们刚走没多会儿。他说让他们老老实实躲在里面,谁也别给他找麻烦,他心情好了就救,心情不好就放在一边,还把室内馆的门锁上了……”
刚才还在为飞练抱屈的钟言:“……”
“他们都说飞练很无情,很冷漠。”刘娟继续说。
他不是冷漠,但是我已经沉默了。钟言缓了缓,是自己小看阴生子了,他不仅会骗人,还能把自己骗得团团转,真是天生下来的坏小子:“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刘娟刚离开,刚刚跑走去一旁腼腆的飞练就回来了,看上去已经彻底接受了钟言的捧夸,并且准备再来一次。钟言将他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起手重新清点人数,发现这回人数对了,变成了八十八个学生,他再次寻找,施小明已经不见了。
“果然是施小明。”钟言自言自语,神叨叨的。
“师祖是怀疑施小明是鬼?”飞练问。
“不是怀疑,是确定。”钟言一边说一边走向蒋天赐,“姓蒋的,我和飞练出去办事,你和宋晓雅能守得住这里吧?”
“去办什么?”蒋天赐没有拒绝。
“去图书楼,然后去找鬼主,你放心,我们会回来。”钟言对这个煞已经心里有数了,带飞练离开了室内馆。
走到室外,天还是黑着的,煞里冗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但他们却算不出煞外过了多久。等到他们再次回到图书楼的时候,发现一层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我记得咱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我特意把门关上了。”钟言二话不说带着飞练进去,“你觉得周围怎么样?”
飞练环视四周,六面镜子完好无损地挂在墙上,地上是自己扯断的字画。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看似四周有窗,进来的风全部对冲抵消了,当真是完全不动。
“我觉得……有点熟悉。”最后飞练说。
“哪里熟悉?”钟言倒不明白了。
“不清楚,但是……有熟悉的感觉。”飞练摇了摇头,“镜子没破,就说明陈家灭门惨案的六个冤魂还被镇压在下面。师祖是觉得他们出来作乱?”
“不,正相反,他们根本没出来,一开始是咱们被误导了。”钟言带飞练去走楼梯,“咱们都见到了施小明,可是其他的学生从未与他说过话,显然,他们根本看不见他,只有咱们看见了。”
走廊很长,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滴水声,甚至连楼外大喷泉的冲水声都可以完全隔绝。
“这里面好清静,莫非是心方寺的高人设置了音屏障?”钟言并不确定,“你还记不记得,施小明提醒过我拿急救包?我当时的注意力都在田振的伤势上面,忽略了他的话,等我直接让刘娟去拿的时候,刘娟反而问我拿什么。可见,施小明的话她根本没听到。”
“可施小明这么做是为什么呢?”飞练反而不明白了,“若身为鬼,想杀就杀,想放就放,死得就是一个痛痛快快,来回来去折腾算什么?”
“你是阴生子,自然觉得杀人容易,让你们收敛杀性才难。有些清风是不杀人的,就算无意间害人生病、惊惧,也是无心之失。”钟言带他走到了三层,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听到水声,可见,这里确实有做过法事的痕迹。
三层的图书馆入口处被拉了警戒线,可见自从发生过失踪案件之后,这一层就不让任何学生上来了。
钟言将警戒线拆开,伴随着警戒线弹力回收的响动,好像有一扇窗被风吹开了。
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飘浮晃动了十几下之后再骤然下落,原本应当立即回归原位,可是却没有马上摆回窗边。而是在窗台前停留了一下,好似站着个清瘦的人。
一晃之间,窗帘再次飘回窗台边上,清风拂过,不留踪影。
“唉。”钟言叹了一声,带飞练走了进来。十三中能下血本装修学校,图书馆自然也不例外。两侧规则码放着可以推拉活动的大书架,单边足足三十架。书架从中间往两边延伸,仿佛无穷无尽,钟言走过一架,余光里就有一个身影从另外一端走过去,仿佛和他们并行,但又不让他们看清楚。
钟言从袖口拿出一包小麦粉,撒在书架旁。古有五谷辟邪,单单其中没有小麦,只因为小麦属阳却气微寒,无法驱恶鬼,可是对清风而言就不同了,可让清风停留,所以古往今来闹鬼之说从未发生在麦地里,多为水田。
“师祖。”飞练这时说话了,“需要我动手吗?”
“先别轻举妄动。”钟言警告他,连自己都能发现,阴生子怎么会没感觉,“师祖今日再教你一法,清风送走即好,不必什么都杀。”
“是,我记住了。”飞练点了下头。
脚步声时缓时快,钟言偶尔停下来打量书架,也从上头拿一些书看看。若飞练是个正常孩子,他这个年龄也是该看这些书了,总不能一直看网文。等到他们离开了藏书区域就是自习区域,一方窄长的桌子上摊着一本笔记。
桌子上面还有高三的练习册,以及水杯和手机。椅子上放着书包。
这些东西应当早早被警方收走了,可现在又出现在这里,可谓是小小的障眼法了。钟言并不破法,反而走近去看,笔记本盖上,上头写着:高三A班,施小明。
书桌上有一片水,冒着缥缈的白气。
“走吧,去四楼的开水房看看。”钟言说着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又叹了一声。
通往四层的楼梯完全被封住了,堆满杂物。飞练三下五除二地清理出一条道来,两人踩着台阶上的灰尘步步往上,抵达四层的同时就看到了水汽。
大团大团白茫茫的水汽从开水房冒出来,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开锅,藏了个蒸汽式火车头似的。钟言走过去刚要推门,只听咣当一下。
眼前这扇门被飞练一脚踹飞了。
钟言抿了抿嘴:“……”
飞练揉了揉鼻子:“我怕有诈。”
“不会有的,有诈我自然会小心。”钟言摸了摸他的头发,飞练一副“果然还得是我”的小得意表情任他揉,两人再一起进入了开水房。
一进入开水房,钟言就看到了施小明。
施小明站在开水房的角落里,脸朝着开水机器的后方。
钟言一偏头:“把机器砸了。”
一声令下,飞练的巨大触手将高大的开水机器扫到了一旁,原本钟言还以为自己会瞧见施小明的尸体,结果不是,只有他本人的学生证件。
钟言将证件捡起来,上头的学生证件照应该是升高三时新拍的,头发比现在的短一些。但脸就是那张清秀的脸,微微地笑着,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证件的塑封套是干净的,可是挂绳上全部都是血迹。
钟言用指尖触碰了一下,瞬间被拉入一片障眼法当中。这法极为好破,他甚至都能察觉到自己的旁观,而不是深入其中。他看到施小明拿着手机进入了四层的开水房,对着一个人问:“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那人回过身来,将一块准备好的布快速盖在了施小明的口鼻上。施小明开始挣扎,可是他的体格没法和那人抗衡,几次剧烈呼吸之后就手软脚软地倒下了,而当时他的手就落在开水房的设备旁边,最后接触到的东西是上面滴出来的开水。
再然后,五六个男生从开水房的偏房冲了出来,似乎对已经陷入昏迷的施小明很感兴趣,脱掉了他的校服。他们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钟言看不太清楚,因为开水房的水汽太大了,直到他们把吸管一样粗长的东西插进施小明的喉咙他才明白。
“住手!”钟言喊了出来,哪怕知道这只是障眼法。
那是给轮胎打气的气泵,随着装置的开启,气体在高压的作用下进入了施小明的腹部。而他早早被剥掉了校服,眼瞧着肚子就这么一点点地鼓了起来。
肚子越来越大,有大半个篮球那么凸了,可是他们玩儿得太过高兴,还在拍摄视频留念,根本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逼近。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鲜血从施小明的口鼻喷出。周围还在拍摄的男生彻底慌了,这才放下手机,可是一切已经成为定局。
热气之下,施小明躺在流了一地的开水当中,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而那几个男生纷纷看向最高的那个,也就是最开始叫施小明来这里并且迷晕了他的那个人。
那个人一抬头,正是邵志明。
作者有话要说:
钟言:我记得我有好多好多法器呢……
飞练:我作证我作证!
明天就破煞啦!
第65章 【阴】蝟人刺10
障眼法破了,钟言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原来在宿舍里找到刘娟的那个鬼不是刺人,而是施小明,所以地上才会有开水:“你想要我们帮你洗冤?”
施小明点了点头,缓缓地走了出来,紧接着就被飞练的触手洞穿心脏。可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等到触手抽出,他还好好地站在那里。
钟言立马制止了飞练的攻击行为:“我们没有证据,没办法给你洗冤。你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我,等破煞后我自然会去寻找你的尸骨,让你入土为安,早日轮回。至于害你的人……我只能用我的办法解决。”
现代人办案讲究铁证,更不能随意动私刑,若真是报警,自己总不能和警察说是施小明弄了障眼法让自己看到的。
紧接着钟言就进入了下一个障眼法,他看到那几个高中男生手忙脚乱,但第一时间并没有救人,更没有拨打急救电话,而是着急忙慌地删除了刚刚拍摄的视频和照片,试图把他们的罪恶抹掉。邵志明则在角落里打电话,不知道在联系谁,没多会儿,好几个老师冲进开水房。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和钟言料想的一模一样了,帮凶和真凶们一起清理现场,擦地的擦地,关窗的关窗,最后大家一起给施小明穿校服,这时候又进来一个人,虽然看不出他什么模样,但能看出他是一个秃顶中年男人。
男人上来就给了邵志明一巴掌,邵志明狠狠地看向他,但什么都没说。
“你这是给学校找了多大麻烦!”男人再看向地上的施小明,衣服刚穿到一半,他催促着,“快点儿给穿上,运走!好在他家没人了……”
而就在这时,平躺在地上的尸体忽然坐了起来,仿佛身体里有一根弹簧,诈尸了一样。周围的学生原本就杀人心虚,见状纷纷坐在地上起不来,还有一个缩到了角落里。邵志明挨了一巴掌正没地方撒气,一巴掌又还在了已经死掉的施小明的脸上。
一掌过后,尸体倒了回去,再也没有起来。其他的学生这才安心,重新摸过来给尸体穿衣,然后一个老师模样的人拿来了行李箱,大家七手八脚将尸体塞了进去。
钟言知道这根本不是诈尸,而是施小明的肚子里有太多气了,搬动的时候气体上弹引起的直立。障眼法再次消失,施小明的魂魄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仍旧穿着最后出事时的那身运动校服,背着一个双肩背。
像一个放了学的学生,只是他再也无家可回。
钟言抬手将带血的学生证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原来你不是失踪。”
“我家里没人找我,校长一手遮天,那些学生家里也有背景,老师又串通口供。”施小明摸了摸学生证,“再有四个月就高考了,原本我想再忍忍就能离开了。后来我发现就算我死了也走不了,好像被困在学校里。”
“可能和图书楼的阵法有关,这整个建筑就是陈家六口的骨灰盒。”钟言猜那位老管理员当时看到的人影其实就是施小明,只不过当时的施小明已经是魂魄状态了,“现在这是在煞里,你更走不了了。”
施小明无奈地笑了笑:“我会不会被永远留在图书楼里?”
“不会,等煞破了,我送你走。”钟言摸了摸他的学生证,“现在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解决鬼主。”
飞练对施小明保持警惕,同时好奇地问:“师祖已经有法子了?”
“有,抽丝剥茧地想下来,这点事还难不住我。原本我以为这里面有陈家六口作乱,其实从始至终只是蝟人而已。”钟言说完便转过身,朝楼下走去,“想来陈家六口只是无意间发现了蝟人的事,被灭了口。他们的冤魂就在这栋楼的地基里,只要楼还在,楼下六面镜子不碎,他们便不会出来。”
飞练走在钟言的前头:“蝟人是什么?是人吗?”
“是人,但又不是人了。”钟言回忆,“蝟人是把活人做成刺猬的一种手段,从前我只听说过,但从未见过。先让人服下昏睡的草药,然后那人便会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时候便可动刺了。刺要两尺长,从手腕处刺入,穿透为止,然后再加。而每一次穿刺都要按照严格的穴道顺序,否则人还没扎满刺就咽了气,这蝟人便做不成了。脱去衣服的人会被穿满尖刺,从胸膛进,从后背出。从前腹进,从后腰处。从大腿外进,从大腿内侧出……种种下来几千根,最后那人还能活,只不过已经变成了人形的刺猬,称作‘蝟人’。”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图书楼的门口。
“蝟人一般有两种用处。”钟言继续说,“一种是用来卖钱,骗钱,给脖子上捆上枷锁,拉到集市上去,有些人因为猎奇会买来寻乐,拔刺时看他痛楚便大笑不止。有些人则是花钱行善,给贩卖者几个铜板,贩卖者便当场抽掉一根刺来,表示你的善意已经为他解决了一层苦楚。而给钱的人越多,刺便越少,以此敛财。”钟言看向大喷泉,“还有一种则不为钱财而来,只是为了利用蝟人杀生,夺人性命,换自己的时日。我猜我要找的鬼主,其实就藏在喷泉的下面,整个十三中就是为了给蝟人造局,靠蝟人夺取少年性命,得以延寿。这片地曾经是坟场,养尸地来养蝟人,可是天时地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