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喷泉下面?为什么?”施小明问,一走出图书楼他就觉得不舒服。
“我以前想岔了,我以为刺人身上的刺是金属的,其实不是,那些刺是木头做的,是木刺!”钟言话音一落,那喷泉好像也有所感应,喷得更高了,“在跳楼两人的家里我看到镜子长刺,当时我便怀疑,镜子为什么可以生刺?因为镜子有玻璃,玻璃五行属土,土纵木长,故而可以。再看十三中的风水,下沉乃是盆地,又造喷泉景观,我最开始以为这是转风水的东西,比如楼里有冤魂便要用大型景观给转出去,可是晚上再看,水变雾气沉在下凹之处内,这是‘聚水盆’。”
“整个十三中都离不开水和木,都在用这两样滋养,所以你们看。”钟言指向黑暗中的喷泉,“喷泉眼也是一棵大树。”
“可是教学楼里没有那么多水和木啊。”飞练不懂就问,问完还不忘夸奖一句,“师祖好学问。”
钟言摇了摇头:“我这点还差得远,班门弄斧罢了。可教学楼里的水和木不是没有,而是已经满盈了,你还记得咱们走过的地砖吧?”
飞练点头:“记得,是大理石和木雕,但木并不多。”
“错,地板上的木雕不代表木,而是代表水。它雕作雪花,雪花乃是融化之物,比直接给水还要厉害,是潺潺不断的象征,可滋润冬天的干土,这就说明十三中里有一样东西根本离不开水。而那些大理石地板……”钟言停了停,“连我都差点被骗过去,好在我入煞前做了调查。十三中的一层地砖全部都是化石料,化石不是石,它由土而成,五行属土,眼见成片则全是土,根本没有石头的五行。”
施小明则摸了摸胳膊:“怪不得,我从高一入校就总觉得学校里潮湿。要这么多水是滋养蝟人?”
“蝟人已经死了,死时身上扎满木刺,所以所成的恶鬼需要水的滋养,这也就是为什么总能听到水滴声。还有那奇怪的吱吱声,是木刺浸水发出来的声音,也就是咱们这里头没有木匠,否则早就辨别出来了。”钟言说,“若是崇光市的风水没有动乱,说不定蝟人还不会出来。”
“那跳楼两人也是蝟人指使?”飞练活动着手腕。
“是有人将刺人带了过去,而且那刺人,应该还藏在屋子里。你记不记得我说那房间漏水?天花板已经被水洇湿了一大块,可那屋已经是顶楼,无水可漏,我猜那刺人就躲在天花板的装潢里头,所以才叫王大涛封了屋子,暂时不要去查了。”钟言从袖口取出符纸,对施小明说,“这符纸我一会儿要贴在图书楼的门上,你万万不可碰,清风一碰便烟消云散,魂飞魄散。虽然楼里的镜子镇住了六口冤魂,可我怕一会儿动静过大再出什么乱子。”
“好,我不碰。”施小明往后倒退一步。
“你好好等我们。”钟言说完,一步迈出正门,飞练帮他将图书楼的门关上,隔着一道玻璃门,他和施小明互相对看。
两个人的年龄其实差不多大。
“你们小心啊。”施小明看着符纸贴在门上。
“我小心?”飞练狭长的双眼隐隐发红,眼里全是不尽兴的不满,“我可不需要小心。”
“可是刺人有许多个,在宿舍楼里我都见过了!”施小明还想提醒他们,只见飞练从衣兜里取出一把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左臂,面色如常地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震撼的不止是施小明,还有室内馆里的宋晓雅和蒋天赐。紧接着又一声枪响,蒋天赐知道钟言那边一定出了事,说不定他已经找到了鬼主!但马上他就发现周围也起了异象,很多个长了刺的黑影朝着室内馆过来了。
那些都是原本躲在宿舍楼里的刺人,它们一定受到了鬼主的影响,开始动手杀人了。
此时此刻,十三中学的外面已经是傍晚时分,只不过不是同一天,时间已经往前走了二十四个小时。
“还是没联系上吗?”萧薇问王大涛。
“没有,无线电完全没用了。”王大涛正在给他们拿盒饭,“像这种能量级别的鬼煞,刚刚进去的时候无线电还有反应,等到鬼主开始动手,能量持续上升,无线电就会变成石头一块。”
“对。这个我可以作证。”宋听蓝坐在折叠床上,怕萧薇误会王副队没有尽力。王大涛将一罐八宝粥塞给他,也为他的事情感到惋惜,但是让宋听蓝入煞这个事不是他干的,他至今也没调查出究竟是哪个人在操纵。
白芷正在给何问灵的锁骨敷药:“别动。”
“这药有点儿烫。”何问灵又动一下。
“这药是我调配的,肯定烫不死你。”白芷操着全队奶妈的心,时不时就得注意一下,给这几位队友加个血,“连续敷药七日,七日之后你的裂缝就长好了。”
“这么神啊?这是什么药?”何问灵问。
“你不会想知道我用什么配药,再说,我的药都是有代价的,一物换一物。虽然现在这个药膏能让你的骨头加速愈合,可代价是吃素三个月,不能见荤腥,否则骨烂。”白芷又给她上了一点。
刚才还庆幸着,这会儿何问灵苦不堪言:“这什么药啊……真的假的?骨头都能烂了?”
“我以前是药人,就是干这种活儿的。”白芷重新给她打上了绷带。萧薇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有些落寞,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能在团队里起一个医疗护士的作用,结果白芷比她厉害得多。但是她更担心的是钟言的安危。
忽然,陌生的冰凉感卷土重来,又一次侵袭了她的四肢。这是她之前没有过的体验,可是自从离开了红煞,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耳边总是能听到“嘶嘶嘶”的声音,伴随着声音的响起,发凉的触觉自脚下升腾,好似半身都进了冰水当中。
有时候,她腰部以下都是冰的。
不止是发凉,还有挥之不去的寒气吹着她的后颈,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在脑后吐气。萧薇也想过,会不会是自己刚刚离开红煞又虚弱导致的,可是她问过何问灵,何问灵并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
现在,嘶嘶嘶的吐气声又来了,而冰凉当中另外一种感触也越来越明显。是鳞片,带有棱角的鳞片在双腿蹭动,刮得皮肤起粒,浑身生寒。
“你没事吧?”王大涛发现她脸色很不好。
“没事,我没事。”萧薇赶紧摇头,她不想再给任何人找麻烦,“可能是帐篷里面有点闷,我出去走走就好。”
说着她快速跑出了小帐篷,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随着血液里血氧浓度的上升,刚刚奇异的感觉已经好多了,萧薇再次大口呼吸,沿着帐篷外铺出来的小路随意地走一走,试图缓解这段时间的压力。冷风袭来,她并不在意,只是抱着单薄的双臂一遍一遍回忆煞里发生过的细节。
她得承认,自己其实从小就怕鬼,而且总是能遇到奇怪的事情。就是因为害怕,她每日每夜给自己洗脑,力图当一个标准的唯物主义者、无神主义者,可那只是意识里的事,潜意识里的认知谁也改变不了。
在潜意识的层面里,自己一直相信世界上是有鬼的。所以才会在慌了神的刹那不停地问‘是不是有鬼’,做出和自身认知相反的行为。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这样分析自身。萧薇揉着额头笑了笑,不管什么事,面对之后就缓解了一半以上的恐惧。现在心里好受多了,萧薇在原地站了站,转了身,准备回到帐篷中去,却不想一不小心听到了谁在说话,而谈话的内容当中,就有“钟言”这个名字。
“二级傀行者钟言?”一个男人说,“谁送进去的?”
“是王大涛,这回他们傀行者很重视,特意调动了一个四级傀行者过来。”另外一个年轻的男人说。
“四级傀行者?四级还能保持清醒的人不多啊,不过这个钟言我怎么没听过?”那个男人又说话了,“现在还联系不上吗?”
年轻男人说:“联系不上。”
中年的男人立刻啧了一声:“怎么还联系不上?傀行者的效率是越来越慢。”
“校长,不能再拖了,现在家长们都在要一个说法,甚至有人动用了更上层的关系,说不管是什么传染病,都申请密封舱运送,单独治疗,要先把孩子接出来。”年轻的男人非常犯难,“万一……人救不出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说是疯子歹徒闯入学校,挟持学生,报复社会。傀行者和特殊处理小组不都在里头呢嘛,这都是现成的替罪羔羊。”中年男人说起来不急不慌,显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萧薇听完了,又一股寒冷从心头而起,但这不是刚才的体感寒冷,而是发自内心的寒心和愤怒。她看向旁边的帐篷,只是稍稍这样看了一眼,只见帐篷的边缘地带瘪了下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上面缓缓地滑过。
鬼煞里,所有的刺人都已经抵达了室内馆的门外,锁上的玻璃门根本没有任何效力,拦不住任何一个。很快,透亮的玻璃门就变成了一地碎渣,刺人们相互拥挤走了进来,时不时还发生一次踩踏。
摔倒的那个会立刻被后面的踩一脚,又因为有刺,直接将踩到自己的脚扎穿。它们死了有一段时间,有些肌肉组织已经出现了腐烂,一扯即断,所以等地上躺着的再站起来,他背后的刺上就多了一只扎断的脚掌。
脚掌扭动着,试图从尖刺滑落,然后再一次和本体合为一体。
这一次,长刺的地方不仅仅是刺人的身体,还有它们走过的木地板。室内馆内部是篮球馆,它们走过的足印也都长出了尖刺。
而宋晓雅和蒋天赐并没有轻举妄动,反而带领学生们躲在看台的三层。有过一次短兵相接,蒋天赐已经知晓了这些东西的行动规律,自己的风刃在它们身上不是很起作用。既然如此,那么能多拖延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走入室内馆的刺人并没有乱找乱跑,反而暂时在原地寻找,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找了半分钟后它们发出低哑的吼声,好似彼此呼唤。
这样一张嘴,宋晓雅从连发枪的夜视镜里看到了骇人的一幕,原来这些家伙的口中也都是尖刺,高高扎在刺尖上的是舌头和牙床。夜视镜中的视线发绿,在一片绿的景象当中,刺人们朝着地上的衣服和被褥围了过去,把这些贴身用的东西当作了人,在上面踩来踩去。
蒋天赐已经做足了准备,这只是缓兵之计,真正要解决它们,还得看钟言那边。
钟言这边也不容乐观,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来者不善,喷泉的喷发比刚才猛烈得多,水柱直冲上了三十米。
如此之高的水柱必定引起水雾,水雾变成了它的保护罩,让人无法顺利靠近。隔着这层水雾再看,中间那棵树是多么的讽刺,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学校对自身和学生们的美好期盼,希望每个学生都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硕果累累。然而它真正代表的意义确实“木”的意象,时时刻刻接受着水的滋养。
普通人过不去,但好在钟言不做人。
鬼场的浓烟率先和湿气相互接触,水火本不容,刹那将小水珠蒸发,变成了白色的水蒸气。钟言能感觉到恶鬼的涌动,煞虽然难破,但是只要找到关窍就好办许多,比如知道鬼主想干什么,再比如知道鬼主的弱点。
现在只要去掉了喷泉的水,蝟人的魂魄就少了大半的助力。
随着鬼场的扩大,他步步逼近喷泉,如果没有鬼场的帮助绝对没有这么轻易。脚下的地面燃起一层微微发绿的鬼火,一直蔓延到喷泉的边缘。鬼场里的火继续燃烧,火舌卷到了喷泉池的石料上,烧掉了最上面的那一层才露出里面的真迹。
全部都是铭文,根本不是什么古代诗词。
这些铭文钟言看不明白,他不修正道,自然也有不精通的东西,可再不精通也知道这必然和辟邪、邪物有关。随着他的移动,火舌席卷了整个喷泉池,所有的水分瞬间蒸发,整个十三中上空的黑夜被水蒸气覆盖。
水蒸气又变成了另外一种施压,分分秒秒地压迫钟言鬼场的能量,仿佛要用无穷无尽的湿寒将钟言的鬼火压回去。
喷泉的水柱更高了,整个地面开始震动,好像里面有个凶物正要出笼。
原本钟言以为一只鬼的能量就足够自己靠近,看来还是低估了蝟人,王大涛说得没错,这东西的能量级别已经超过了S,但只要没到飞练娘亲那么厉害,自己对它就不是无计可施。
咳声降临,饿鬼道场迎来了第二只鬼。
就在同一瞬间,喷泉的水柱上升至百米,飘落的水滴宛如一场瓢泼大雨,将钟言连同他的鬼场吞没。但坚硬无比的石雕树木出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裂缝,钟言像是感知到了这道裂缝的出现,尖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嫣然一笑。
飞练看到了这个笑容,不禁脱口而出:“原来师祖动杀气的时候这么漂亮……”
室内活动场馆里,刺人们已经把地上的衣物和被子扎成了碎片,木质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可以让人类落脚的地方,整个篮球场就是一个大针板。忽然间它们全部都不动了,好似察觉到周围的生气。
原本它们的头都深深低垂,慢慢地转动起来,身子的方向没变,可是脑袋后仰到后背上,整个头倒了过来。
而它们后仰寻找的方向就是东看台的三层。
也就是在这时候,不知道哪个学生发出声音,没能忍住那一声抽泣。
蒋天赐和宋晓雅同时眉心紧蹙,拖延时间战术失败,准备正面迎战!
野兽般的嘶吼尖叫在室内馆内回荡,所有的刺人都捕捉到了看台上的声音,抬腿朝这边奔来。它们速度极快,转眼就爬上了二层,弹跳能力也远超过常人,甚至可以从一层看台轻松起跳,直跃三层!
一声枪响,飞起来的那个刺人被宋晓雅一枪爆头,那刺人就是邵志明!
腐烂味、血浆味、腐木味……全部混在一起,将室内馆搅成了令人作呕的腐肉池子。整个三层看台都在晃动,情况危机之下宋晓雅临危不乱,百发百中,将飞跃的刺人一个一个打了下去。
尽管打下去之后它们会再次愈合,卷土重来。
所有的学生都躲在他们身后,宋晓雅心里已经做好了因公殉职的准备。打空了倒数第二个弹匣时,她回过头:“我子弹不多了!该你了!”
“多谢。”蒋天赐看向屋顶的通风天花板,走到了宋晓雅的正前方,“交给我吧。”
话音一落,宋晓雅的枪口一抬,打碎了天花板上的大片玻璃,以及南北的对窗。自然风的进入让蒋天赐如置如鱼得水之境,虽然钟言并未交代,可他决意要找通风的场所,摆明就是给自己准备了决战的场地。
又有几个刺人飞扑上来,高度已经超过了三层看台的护栏。在学生们绝望的哭喊声中宋晓雅打空了最后一个弹匣。
但她仍旧没打算束手就擒,飞快抽出匕首作出了格斗的姿势,准备好近身袭击。
忽然间,朝她头顶来的刺人被削成三段。头、腹部、双腿各飞各的,齐刷刷地往下掉,可是还没等到落地,这三段又一次被细细切割,好似被扔进了搅拌机。
不仅仅是这一个,所有试图靠近的刺人都被精准切割了,这一次是蒋天赐将风刃的速度最大化,用快速流动的风给周围吹起了一层密封的保护罩。
“风,御我所用。”蒋天赐面对着整个体育场馆,发梢被风撩动,黑色的领带也晃了起来。
不断有刺人试图冲破他的防御,可是一旦触碰到这层风墙就会被削掉肢体,黑刺也被削成了木屑,好似风中吹着数不清的黑色尘埃。宋晓雅和学生们安全地躲在这层保护罩里,这是她未曾遇到过的能量,傀行者驾驭了恶鬼的能量,四级傀行者果然不同凡响。
鬼把能力借给了人类,短暂的时间内抵达了共生。
一只一只的鬼影飘了出去,蒋天赐同时放出身体里所有的鬼魂,重新愈合的刺人被五马分尸,被碾压成纸,被扒皮去骨。一滩一滩的血肉掉下去,地面铺了厚厚的一层肉泥。
可宋晓雅并未觉得胜券在握:“不好,它们要变成一个!”
蒋天赐也已经发现了,刺人发现单体冲锋没有作用之后就开始动脑子,想要试试集合所有的力量。地上的肉泥开始朝一个地方聚拢,快速往人形发展,蒋天赐自然不会给它后路,可眼瞧着风刃一层一层将其削掉,但由于它体积过大,还是没能阻止它的聚合。
一个身高高出三层看台的刺人形成了。
“宋队长,你带学生们先撤。”蒋天赐将领带摘了下来,好似解除了身上的封印,“这里有我顶着。”
“你一个人行吗?”宋晓雅下意识地问。
“我没有可失去的东西了,就算死也没有遗憾。你们不一样,快走!”蒋天赐开始释放全部的能量,风刃卷起一阵龙卷风,将巨大的刺人切割两半。忽然,所有人的面前一亮,并不是灯开了,是整个室内馆的屋顶被人掀了!
像开罐头一样,金属结构朝后弯曲,打成了卷。在不断掉落的钢筋和玻璃之中,一根巨大的触手从天而降,精准地拍击在刺人的身上。成百上亿根的尖刺刺入了触手,触手立马像被腐蚀了,也长出了黑色的尖刺。
紧接着整个触手朝下滑落,明显是被割断了,它重重地压在刺人的身上,逐渐开始腐烂融化。
而刺人在这个时间内重新调整,跃跃欲试。
风暂时停了,一个断了一臂的少年从天花板的破口一跃而下,落在了蒋天赐的前头。左臂的伤口喷着鲜血,身上不着片缕。
这肯定是飞练分出来的个体!蒋天赐猛咳了两声:“钟言呢?”
“师祖有他的事办,还交代了我要办的事。”少年回身,血红双眸再也藏不住嗜血的疯狂,对眼前的困境付之一笑。蒋天赐还没想明白,只见眼前的飞练伸出右臂,小臂肌肉绷起的瞬间化为触手,打着弯朝人群中的学生去了。
噗嗤,噗嗤,噗嗤!
鲜血飞溅,蒋天赐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触手将几个男生的腹部捅穿。
触手收回,几具尸体倒在了地上。
“你杀他们做什么!”蒋天赐嘶吼。
飞练看着手掌的鲜血,刚刚断掉的左臂已经重新长成。面对着惊恐的学生和愤怒的蒋天赐,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孩子般的笑容:“啊?他们不是被刺人杀的吗?大家不要怕,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安全,请相信我吧。”
相信你个屁啊!蒋天赐咬紧了牙关。
作者有话要说:
飞练:我只是一个可可爱爱的男孩子。
也是飞练:都杀了!都杀了!
喷泉的正前方有一个不断逼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钟言。
他回过身,室内馆的楼顶都被拆了,看来那个飞练已经到了。
另外还有一个留在图书楼,防备陈家六口的冤魂借乱而逃。
现在自己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这个穿着衣服。
“师祖,我现在可以动手了么?”飞练迫不及待,红透了的瞳仁里映着钟言的身影。他出世的时间太短,很多人情世故都没搞清楚,比方说,为什么每个人提起自己都退避三分,好像阴生子是什么不能沾染的邪物。
只有眼前这个人,给了自己唯一的温暖,还有柔软的胃袋。
钟言笑着点头,任由脚边的鬼火燃烧。“去吧,让你一直忍着,现在好好玩儿一场。”
“那我要是办成了,师祖准备拿什么奖励我?我可不想玩儿那个鬼……”飞练快速地拉起他一只手来,将脸温驯地埋在这冰透了的掌心当中。钟言像是被他的脸烫到了,以前不曾觉得,现在觉出了太岁肉非比寻常的地方。
这体温……都快要烫着自己了。钟言不确定飞练的体温有多高,但肯定超过了40度,不会是正常人的37度。他还以为飞练只是蹭蹭脸,没想到这回这小子竟然微微张开了嘴,两片嘴唇间虎牙显现,明显地硌在皮肤上,将拇指根部压出四个小坑来。
“再给我一滴血吧,一滴就够了。”飞练笑着咬住他指尖,红色的唇与苍白的手对比鲜明,“我想试试。”
“试什么?”钟言想要抽回手。
“试试……从比师祖高的角度说话,想看你抬头看我的样子。”飞练说完就放开了,和钟言一样高的少年身躯朝前跑去,只身跃上喷泉池的边缘。骤然回身,他面向钟言,以平躺的姿势后仰入水,留给钟言一个有点显摆的笑。
钟言:“……嘚瑟小狗。”
水花飞溅,飞练的身影一晃而过,消失在水池的中央。整面的水顿时沸腾起来,仿佛两鬼不能相容。百米高的水柱如蛇蟒晃动,整个十三中的地基都要被晃散了。头顶宛如瓢泼大雨披打,水声已经不是落玉盘的稀碎,更像惊雷。
钟言有鬼场的保护,半点水珠都落不到他的头上,他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看来水池的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看似一米多深的池子必定有水穴通往别处,而那别处一定就是蝟人恶魂的所在。
整个学校都是为它而建,看来十三中学的事远比自己想得复杂。破煞后若想把一切都搞清楚,肯定还要去“拜访”校长。钟言正思索着,忽然间,耳边听见了一声悠远哑沉的吼叫。
不像是人的声音,也不像动物,和他梦里的声音一模一样。宛如宇宙间星体的流逝,又似悲悯人间的钟,但如果这声音发生在海上,说是万米深海下藏匿的海怪也不为过。
在这让人身心震颤的声响中,一条血红色的触角出现了。庞大,坚不可摧,令人生畏。
它从喷泉池中央而出,像一条巨人手臂将泉眼抛向空中。大理石完全碎裂,水柱在它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钟言快步向前,鬼场的边缘被蝟人的怨气所伤,鬼火全部熄灭。他站在喷泉的边缘往下看,底下竟然有五六层楼那么深。
而飞练就在那里!
他携带鬼场果断跃下,现在喷泉已毁,阵法已破,为了镇压蝟人,钟言扬手甩出了一叠符纸,符纸触水竟然燃烧起来。
双脚踩在触手的前段,钟言飞速往下跑去,而此时此刻他能看到触手表面在渗血,说明恶魂并不好对付,怨气把飞练伤着了。一层、两层、三层……一口气跑到了最底端,钟言错误估计了俯视的高度,足足有七层。
喷泉下面是个隐藏的墓穴!恐怕守墓人陈氏一家就是不小心发现了这个秘密,正准备上报,然后惨遭灭口!
找不到飞练的原身,眼前全部都是触手,钟言打开罗盘手表,显示的是悬针,可见下方的磁场有问题,风水已经受到干扰。他屏息再往里走,眼前出现了三口巨大的金属棺材。而角落里放着一个青铜色的花盆,种着一棵枯木。
周围弥漫着绝对不该存在的檀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