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之玬小姐……”
“请叫我瑞瑞安。”
“……”
“好吧瑞瑞安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但对一个人的感情,从来都是很多种感情混杂在一起,没有办法说清楚的。就像你和少爷他之间,你们两个是兄妹……哦虽然对外宣称是姐弟……但是你对他的感情会是只有兄弟姐妹那样,只属于家人的感情吗?”
“少爷他救了你的妈妈居望椿,不是吗?那除了家人之外,你对他还抱有感恩、感激的感情,这几乎要把你与他是家人的这一份感情给压下去了,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
“不用说什么不是之类的话,你要是真的不是,也没必要给少爷打白工了。你连少爷、星和,给你开出的基本工资都不愿意收下,愿意给他工作一辈子使唤一辈子,在这一层面上你就没有把他放在和你一样的平等位置上。”
“那怎么能平等,他救了妈妈!”
瑞瑞安顿时站了起来,可又瞬间意识到自己这是被边易绕进去了,于是有些咬牙切齿。
“……我和你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那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边易又反问回来了。虽然他的颈椎还是被保护着不能乱动,可眼神却蓦地变得锋利了许多起来,甚至有着些许让人不敢直视的锐利。
“瑞瑞安小姐,不,我还是更习惯于喊你居之玬小姐。居之玬小姐,如果你和我所说的不是同一件事,那你又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我讨厌他?”
“我感恩他?”
“又或者是……我喜欢他?”
瑞瑞安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起来。
而边易,则是神态冷冷地躺在病床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慌乱到站起身来了的瑞瑞安,心底缓缓冒出了一丁点儿、连他自己都可能没能察觉的小欣喜。但更明显的情绪,是意识到了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而有些无措与震愕。
——居棋诺,居然真的对他有那样的情感吗?
这种事情放在以前,边易可能会觉得唏嘘。毕竟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与自己也没有关系,更别说自己的性取向,到目前都是个谜。
从小到大,他见过很多优秀的女性,她们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与强大的一面,这也让他意识到了就算是看似柔弱的女孩子,也可能有令他意想不到的强大之处。但就算是崇敬强大的对手如他,在这么多年与各类女性的交往中,除了欣赏与赞许,就没有过更多的情感了。
就像这么一段时间内,他在居氏庄园当女仆长的这段时间,通过居棋诺,他见识了许多不一样的、性格迥异的女性,但她们都各有各的优秀之处,也有许多过人之处。可自己都从未对谁,有过一丝动心。
上高中的时候,班级里那群整日没个正性的同龄男生们,总是会趴在走廊的栏杆边,趴在那里看着对面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叽叽喳喳地商讨着哪个女生更好看,哪个女生身材走样,哪个女生最懂得男生们的心思,甚至是私底下造谣、诽谤。
没有最基本的尊重女性的心思,他们表面上成绩漂亮穿得光鲜亮丽,可实际上也还是道貌岸然的小人面孔。
他们曾“邀请”过边易,来一起评价哪一位女生应当是“王后”,而边易的做法很简单,就是直接撂下一句话——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评价他人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高中时期就被一群男生造谣,说他喜欢男人。
可是“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的感觉?
边易对于这种造谣的行为只觉得可笑。自己连“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都不清楚,还被造谣说喜欢男生,真是……
后续是他以造谣诽谤名义报了警,迅速解决了这件事。
优等生?成绩好人品不好有个鬼用。
每每想起这件事,边易就会忍不住想翻白眼。自然,现在也翻了。
而看到了他翻白眼,却以为边易在瞧不起自己的瑞瑞安,则是天灵盖都要被气翻了:“边易你翻白眼这是什么意思,你……”
”哎哎我不是给你翻白眼!“求生欲瞬间爆棚的边易迅速反应过来道歉。”我只是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情所以翻了个白眼,真不是因为你!居之玬小姐,我可对你没有一点儿的不尊重哈,你别这样糟蹋我小命……“
“但是这个答案……我是真的给不出来,实在抱歉。”
边易的双眼微微垂了下来,被微微遮盖起来的双眼,眼底是无措,以及与情绪完全一致的复杂。
上大学的时候,阿尧经常笑话他,说就他这样的体质,对什么人都不动心,说不准以后真得孤独终老,到时候那可咋办。
而当时,自己是那样回答他的:“那有什么关系啊?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可是他一个人经历过了与家人的生离死别,经历过了边家本家的众叛亲离,又经历过了南家的经济衰亡家破人亡,当初说过的话一语成谶,在许多事情过后,他终于变成了一个人。可那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一个人过也挺好”。
其实,他也确实不奢望有谁能陪他继续过下去,毕竟孤独的日子过久了还是能够习惯的。但当翻找公章的时候,看到了居铭染和云萍留下来的两个日记本,他仿佛能够在居氏庄园里看到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有关居棋诺曾经拥有过的那份美好,并没有在时光中随着时光流逝,而是经由居棋诺重建居氏庄园别墅的手,再度活在了那个空间里。
而待在居棋诺身边,这差不多三个月的时光,他好像什么都没得到,除了弄明白了这栋庄园的历史,以及其被摧毁的过往,了解了居氏夫妇到底有多么恩爱,知道了居棋诺会画画、会雕塑、会做赝品、自己白手起家找外祖母借了钱成立了星和集团后连本带利地归还债务,以及不喜欢喝牛奶早餐喜欢喝果汁,吃早餐喜欢把面包鸡蛋叠起来做成三明治的模样,喜欢三角形的稳固形态,喜欢正弦函数数轴图,喜欢穿短裤是因为长裤太热了短裤凉快,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宝石与细致的面料,还喜欢切科尔家的皮鞋因为他们家会做三扣……
边易蓦地,停下了自己的思索。
仔细想下来,他似乎并没有多了解居氏庄园,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似乎也变得模糊了起来,可是他还是能够记得居棋诺的每一个喜好,甚至是居棋诺对猫毛过敏却喜欢在纸巾上印上毛绒小猫的习惯,都记得一清二楚。
而瑞瑞安站在一旁正对着边易的脸,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看得彻底
她最终还是笑了一下。
“边易,你真的觉得自己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吗?”
另一边的病房外,居棋诺和朱莉站在外面等着病房里齐胡鸿的消息。
齐胡鸿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虽说这种保险治疗存在一定风险,但齐胡鸿不是没做过。先前,居望椿突然犯病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一方法,也是齐胡鸿进行的治疗。
当时速度很快,齐胡鸿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处理好了这件事。
想来,也许这次更为棘手。
居棋诺站在门外等得有些焦急,他差点儿就想自己去敲门了,却见眼前的病房门被打开了,齐胡鸿从里面露出来一张脸:“居少爷?已经结束了,数据趋于稳定,不过因先生有些事希望能与您私底下进行交流,我们医护人员会从里面出来,要是有什么新的突发事情,请及时叫我们。”
“谢谢,谢谢你齐叔叔。”
居棋诺点头鞠躬连着来,眼看着病房里的医护人员都离开了病房,才转身走进病房。而朱莉在后脚打算跟着一起进去,却被居棋诺一把拦住了。
“留在外面看守,小心隔墙有耳。接下来这件事,我自己一个人和因来说,可能会更好一点。朱莉,门口的情况就辛苦你了。”
虽然不能跟进去有些失落,但朱莉还是乖乖地回到了门口的位置。
“哦……少爷和因要有共同秘密了。”
说完,蹲在病房门口,嘴撅得老高,满脸委屈又可怜的样子。
居棋诺哭笑不得,却也还是揉了揉朱莉的小脑袋瓜,跨步走进了病房里,反手关上了房门,甚至还上了锁。
“听齐叔叔说,你有些话想私底下和我聊聊,因。”
居棋诺来到因的病床前,看着因四肢有三肢被吊了起来,剩下一肢手背上吊着水,而脖子上还戴着个颈椎定位器,一副动又不能动,只能干瞪着眼张着嘴说话的狼狈模样,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看你这模样,这一趟不太舒服吧?”
居棋诺开门见山却把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体的情况上,因一时间不知道,眼前这个自己跟随了这么多年的堂哥兼远房表哥,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为了给自己一点台阶,方便自己找到下台的路。
“少爷,我……”
“说了没有外人的时候喊我六哥。”
见因一副极其不自然的模样,居棋诺也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头。
“知道自己心里过不去、知道这样做对不起我,你小子还敢站在我对立面给居项栋那家伙通风报信?你小子,我对你太好了是吧?”
说着,就装腔作势地上前去,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但拳头还是停在了因的脸前五厘米处。
看着眼前被居棋诺渐渐收了回去的拳头,因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搬了张椅子来,坐在他病床旁边开始削苹果的居棋诺,有些困惑:“少爷,我……背叛了您,您不对我做些什么出个气吗?”
“都说了喊六哥!”
居棋诺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翻白眼:“出气?最好的出气方式就是等你这小子病好了出院了就给你安排永远都做不完的工作,让你知道我居扒皮在压榨员工这方面到底有多厉害!”
他像是想要骂骂咧咧,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安分守己地削着苹果,削好了就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刀子戳了一块,放到因面前。
“愣着干嘛?还要我帮你吃了不成?!”
因有些呆呆愣愣的,小心翼翼地把苹果吃掉了,不敢吱声。
“你小子……都说了多少次了,出事了就直接找我直接找我,都近水楼台了还不懂得这个道理,能让别人帮上忙的话,为什么不去请求帮助?”
但居棋诺说完这句就硬气不起来了:“不过我也有问题……我应该早点发现你的不对劲的。那次在医院,你受伤了之后,就已经患上萨里科斯了吧?如果我能早点发现的话,你也不用被居项栋那家伙拿着这一把柄控制了吧。”
“控制?不不,我没有被控制,我从他手里把’原初之种‘骗来了,我就放在少爷你房间里的密室桌面上,一根试管,很明显的,你没有看到吗?“
“……”
居棋诺沉默着,沉默得可怕。
“都说了!要说多少遍啊!叫我六哥!!”
他扶着额头,最终还是气不来,把事情真相告诉了因:“居项栋手里的’原初之种‘不是真的,你原本是打算用来干什么?我们根本不需要原初之种……”
因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埋了许久的话。
“可是六哥……”
“你需要啊。”
居棋诺被因的这一答案弄得有些疑惑了。
“我为什么需要原初之种?我的体质对萨里科斯有着几乎绝对的免疫抵抗,萨里科斯根本没办法在我的身体里做些什么。”
他缓缓靠近因,严肃地皱起眉头,意识到了这件事的过分严重性。
“因,你都知道些什么?既然你让齐叔叔给我们留私人空间,那肯定是有话想要对我说吧?我暂且不计较你出卖我、把居瑞还活着的消息暴露给居项栋的事情,但你所知道的,请务必告诉我。”
他的神情肃穆,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他相信因不会对这件事有所隐瞒。
毕竟这件事的发生,建立在因是为了他去做的基础上。
而因当然也的确不会隐瞒他:“我从居项栋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说居瑞当年并没有感染萨里科斯。和少爷……六哥你一样,居瑞的体质就是对萨里科斯完全免疫的体质。”
“这不可能。五姨说五哥从出生开始就一直都十分病弱,她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作假,毕竟我长到九岁才离开了这里,对五哥的印象还是存在的。”
“……六哥,居瑞是早产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因的话就像猛地倒灌的海水冲进了沙滩莫名被挖出来的沙坑,在用海水填满了沙坑的同时,也令居棋诺意识到了这一个被他遗忘了多年的重点。
是了——居瑞是八个月的早产儿!
所以他从出生开始就病弱是实属正常的事情,而他们却一直都以为,居瑞是从娘胎就被感染了的萨里科斯患者!
那就是说,居芸心一直都在……骗他们?
“不、不是吧……五姨没必要骗我们……啊!”
他往这方面想着想着,突然就明白了。
居芸心当然有必要隐瞒自己的儿子没有感染萨里科斯的事情。因为居家上下都因为大人感染了萨里科斯,而小孩儿也连带着从娘胎里成为了感染者的实例,如果居瑞是唯一一个没有从娘胎里带病出来的孩子,那他的下场绝不会是被保护。
而是被居老爷子带走去研究。
正是因为从小长到大,见识过了大哥居铭染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带走去做活体实验,那样的经历一直深深刻在她的心里,所以居芸心才要隐瞒!
她亲眼见证着完好无损的大哥离开,又见证着憔悴无力的大哥回来,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保护他们,为了完成父亲的愿望……
如果是自己的儿子,要是从小就离开了她,一个连在母胎里都没待够日子的早产儿,又怎么可能在那样的实验中活下来!
居棋诺想到这一点,被震愕到往后仰坐下来。
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都被串连起来了。
这就是藏在居芸心身上这么多年的秘密,也是居家藏匿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她本就是从外面带进家里的孩子,没有自己的势力,没有真正的母亲,居夫人再如何将她视若己出,也依旧不是自己真正的母亲。
她没有依靠,几岁大就到了这样严肃的、自己不受待见的、陌生的环境,就算大哥二姐为她争取到了名分与部分尊严,却也还是会被人从背后指手画脚指指点点。
居隐山作为三哥,从未包容过她,从来都只会变本加厉地嘲讽她、打压她,而自己的亲生父亲则是并不打算承认她。
如果不是迫于大哥二姐与居夫人的压力,居老爷子根本不可能当众承认她。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
在得到自己“居家五小姐”的身份的那一刻,她应该真的很高兴,她一定真的认为自己被接纳进了这个家庭,可是居项栋的出现破坏了她的一切。
居项栋设计了她,在她十九岁生日那天,她被人弄昏侮辱,再次成为了居家的“家丑”。
于是她决定搬出居家,搬到与居家几乎没有什么联系的西郊之外,大哥和二姐还有居夫人掏钱为她修葺了一幢别墅一个院子,后来她靠自己把这个地方逐渐往外扩大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庄园。
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在自己孕期宣布公章继承权争夺赛,彻底明白自己在父亲的心里根本没有存在,也认命了想要放弃自己的存在,直到大哥和二姐的实验遇到了困难,她才鼓起勇气选择参与。
可是,她早产了。
没有预料,她在实验室里刚抽完血就开始妊娠开始发痛破羊水,一切都像是算计好了一样,众人手忙脚乱地把她送进医院,又手忙脚乱地在手术室门前乱走。
她生下了居瑞,在距离她过二十岁生日还有四个月的日子里,她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孩子因为早产而过分脆弱,但在产后恢复之后,居芸心并没有忘记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测验自己的孩子有没有感染萨里科斯。
但结果是没有。
她当然异常惊喜也异常意外,甚至是异常担忧。
她很清楚不感染萨里科斯的体质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后果,于是她决定把事情隐瞒,彻底隐瞒,连大哥二姐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只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
那个帮她检测的医生,本就是居项栋的人。
在居瑞十岁的时候,居项栋找上门来了。那天也许是个大雨天,因为居芸心不喜欢下雨天。他踢踏着微微打湿的皮鞋走进西郊的这幢别墅,四周环顾许久,把居芸心藏匿了十年的秘密当着她与艾丽薇的面说了出来。
他说——
“如果瑞瑞还只是个孩子的话,父亲也许会小小地放任一下。可现在瑞瑞已经长成十岁了,嗯……看起来似乎也很有精神,你说,这个时候,把他作为礼物送给父亲的话,父亲会不会让我破格参与下一轮的公章继承权争夺赛呢?”
他从始至终都是个只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的商人,只要买卖之间利益得当,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那天,居芸心抛下了曾拥有过的、强撑着的自我的尊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最终换来了居项栋的一针萨里科斯。
“如果你活了下来的话,也许瑞瑞还有救。”
她没有想过活多久,在没有居瑞之前,就没有想过要活得多么长久。而能够一直活下去的愿望,是从拥有了居瑞开始的。
可是居项栋再一次击沉了她。
“……而正是这个时候,她开始使用原初之种。”
居棋诺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但他很清楚,这个关于居芸心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就是因为她成功活了下来,所以居项栋才生了疑心吧?毕竟萨里科斯患者在再度植入萨里科斯病毒之后还能存活,这确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可以称之为奇迹了。”
“是……”因点了点头。“所以居项栋查了居芸心很多年,却一直没有得到答案。但他留在居瑞身上的萨里科斯却突然爆发了——六哥,就在你失踪的那年。”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居棋诺喃喃着。
“但是……不应该啊,居项栋要是真的有这种能操控对萨里科斯免疫的人的东西,他应该早早地就开始用了,又怎么可能笨拙地对我下不少于二十次的萨里科斯?”
这下轮到因头痛了:“因为……当年他给居瑞注射植入的萨里科斯,是最初原病体。”
“……原病体?!”
居棋诺的脸色开始变得越发不好看起来。
而因则是顺应着他,点了点头:“是的……居瑞体内的萨里科斯并不是现在大家体内流传最多的萨里科斯最终版本,而是一开始没有变异进化的萨里科斯原病体,那种几乎没有传播速度,就算是把人的血液喝下,也有大概率不会被感染的萨里科斯原病体……”
“而萨里科斯原病体……有潜伏期。”
因噤声了。
他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而能够处理原病体的就只有原初之种,是吗?因为原初之种也是从原病体中研发出来的东西。”
居棋诺喃喃着,像是有些着魔。
他已经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真相,而他的脑子里却没有过多的惊慌。他觉得自己现在无比清醒,比刚洗完澡的时候还要清醒。
他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一句话都不说就放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切好了的苹果在桌上,就径直往外走。
他打开病房门的那一瞬间,因才猛地意识到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大喊:“朱莉!快拦住少爷!”
看见居棋诺从病房里出来的朱莉正打算往病房里进去探望一下没事了的因,却被猛猛冲出来的居棋诺撞了一下肩膀,下一秒就听到了因的呼喊。
只是可惜,还没反应过来,扭过头去,居棋诺就转身进了电梯。
她冲上前去想要阻止电梯,但太迟了,电梯已经开始运行,而这里是十二层,车库在地下二层,也就是说按照普通人的爬楼下楼速度,几乎没办法赶上。
她看看病房门,又看看关闭的电梯口,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终只好冲回病房门口,探头盯着因:“因,你觉得少爷会去哪里?”
“不用猜!他肯定是去找五姨了!”
第060章 交易,隐瞒,真相(七)
天气算不上坏,但这般密布着乌云的情况,对于居棋诺现在的心情来说,绝对不是好的。
和居芸心一样,他也极度不喜欢下雨天。
这并不是因为下雨天极度影响心情,而是因为在几乎二十年之前,居氏庄园发生大火的时候,老天爷没有流下伤感的泪水,没有出手给予拯救。
除了《了不起的盖茨比》,他讨厌一切悲惨结局的故事,尽管那其实是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一面。
所以他上了高速,往最高的速度去踩油门。
他想要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否能够有所更改,一如现在的他自己正在努力更改着故事的结局,他也想要更改居芸心和居瑞的结局。
他们都不应该死。
他,居棋诺,他也是。
但代表着故事悲剧高潮开展的倾盆大雨在高速到一半的路上开始瓢泼而下,居棋诺逐渐放缓了行车速度,却也还是提着一颗心,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抵达西郊之外的那幢别墅。
对他来说,那只是居芸心的家。
对居芸心来说,那是她仅有的安眠处。
对居瑞来说,那是多年来的秘密最终得以解开的地方。
而居棋诺在心里挣扎了许久之后,终于也抵达了西郊的,这一属于居芸心的庄园的门口。
“……林叔,开个门吧,我只是进去找一下五姨。这次只有我一个人来,车里没有藏人。”居棋诺顶着倾盆大雨从驾驶座上下来,站在大门面前,盯着门后撑着伞的该处管家林叔。
“这么多年……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五姨一直不喜欢有人上门拜访了。”
“……我也说句不好听的,六少爷。既然六少爷您已经清楚了,为什么小姐不喜欢别人登门拜访,您也应当尊重小姐的选择才是。”
“要不,您还是请回吧。”
“不行。”
居棋诺回答得斩钉截铁。
“今天我必须要见到五姨。对不起了林叔……还请你进去给五姨说一声,侄儿有些事情弄不明白,希望能从五姨这里得到一些答案。”
他就这么站在大雨里,信念坚定地一直看着管家林叔。而林叔则只是叹了口气:“……六少爷,您又为什么要如此执着?”
很明显,这个庄园里的所有人,估计都是知道当年的事情的。
而从头到尾除了被蒙在鼓里的居家人,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