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镇上可以买把铲子,你该早点说的。”詹子延捋起毛衣和外套的袖子,也蹲下一起扒土。
河边的泥土潮湿黏软,洁白的手指插进去,立马就染得污黑,指甲缝里都填满了脏兮兮的泥土。
詹前锦连忙拦住他:“哥,我自己来,你不用帮忙。”
“这样效率高,可以让阿花早点拿到你带的零食和玩具。”詹子延笑了笑,低头继续挖的时候,眼镜从鼻梁上滑下了一小段。
手上都是土,他只好抬起胳膊肘去推,但冬季衣服臃肿,抬手不方便。正为难着,眼镜忽然被人推回了原位。
骆恺南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身旁,收回手,说:“头一回发现你弟还不赖。”
詹前锦听见了,气得挥拳头:“什么叫头一回发现?你会不会说话?我可是你的小舅子!”
骆恺南:“?”
詹子延烧红了脸:“别乱说话,前锦。”
乔怀清大笑,也加入挖坑队伍:“说得好!弟弟!狠狠骂他!”
吴迪也无奈蹲下:“我说你们赶紧的吧,万一被人发现了,还以为我们在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呢……”
五个人十只手,很快就把小土堆挖成了小土坑。
詹前锦很有仪式感地去河边洗了手,然后将猫条、罐头和玩具整齐地放入坑里,虔诚地双手合十拜了拜。
“阿花,以后我就不能常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的啊,下辈子不要投胎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城里,那里人多,好心人也多,我哥家的小猫就是他捡的,生活可滋润了,每天除了大吃大喝就是睡懒觉……”
四个大人安安静静地听他念叨,谁也没打扰,直到他说完后,重新把土填了回去,垒成原样。
乍一看,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土堆。
或许会在学校改造时被推平,或许会在风吹日晒下杂草丛生,但里面埋下的那颗柔软的心,会永远留在此地,陪伴着它的小猫咪。
詹前锦又去河边洗手,骆恺南趁机碰了碰詹子延的手臂,悄声说:“等我们回去了,我在Mirage里给他的角色绑定一只专属小猫,先别告诉他。”
詹子延的眼睛倏地亮起:“真的?那他一定很高兴。”
骆恺南:“小事。”
毕竟的确是小舅子。
乔怀清和吴迪也洗干净了手,吴迪哆嗦着抖去冰冷的河水,往身上擦:“冻死我了这水,手都僵了,咱们快回车里吧。”
乔怀清掏出手机看时间:“也是,时候不早了,该买回程票了,到裕城还得开两小时车呢……卧槽!”
吴迪被他最后一嗓子吓得一趔趄,差点摔进泥地里:“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乔怀清猛地攥住他外套,使劲儿摇晃,狂喜乱舞:“五百万了!达成目标了!我要发财了!!”
吴迪也跟着“卧槽!”,立刻低头瞅他手机页面,看清了上面的数字后,激动得眼冒泪花,高喊:“骆哥!咱们五百万了!!!”
骆恺南正在给詹子延擦拭弄脏的袖子,闻言回头:“鬼叫什么?这不是意料之中的吗。”
吴迪:“呜呜呜骆哥我忍不住啊,咱们辛苦那么多年终于熬到这一天了!”
乔怀清更疯,抱起个子小小的詹前锦飞转:“弟弟!哥哥要发财咯!可以为所欲为咯!”
詹前锦腾空飞旋,头晕眼花,破口大骂:“你他妈现在也为所欲为!放我下来!!”
骆恺南摇了摇头,转过来,继续给詹子延擦袖子:“我早就跟他们说了,没问题的,现在才信。”
詹子延笑了笑,手指按上他的嘴角:“你比他们都高兴,我知道的,想笑就笑,干嘛装酷。”
骆恺南终于翘起唇角,眉宇间神采飞扬:“还不是怕你觉得我不够稳重。”
“怎么会呢,高兴就该笑啊。这么大的喜事,你想怎么庆祝?”
他说话时呵出的白雾弥漫于他们之间,朦胧飘渺,显得他张合的嘴唇色泽特别柔和。
骆恺南忍不住低头,穿过迷雾,亲了他一下:“和我的生日一起庆祝吧,反正也没几天了,回去再说。”
詹子延有些害羞地瞄向詹前锦的方向,幸好,孩子被乔怀清转晕了,正靠着吴迪缓气儿呢,没看他们这边。
于是他也仰头,回了一个轻轻的吻:“好,我会准备惊喜的。”
骆恺南想起之前他所谓的“惊喜”,就是把自己从本科生的班级调到了研究生班级,这回估计也差不多,于是挑眉问:“再让我听一学期的课吗?”
詹子延没领会他的揶揄,惊讶道:“你想要听课?可以啊,随时欢迎。说实话,你不来听课,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
骆恺南感觉自己似乎挖了个坑,而且不得不跳了。
“……嗯,下学期我也来听课。”他蹭了蹭近在咫尺的鼻尖,“给我留个离你最近的位置,詹教授。”
最近的位置?
詹子延琢磨片刻,拿定了主意。
那就坐讲台边上吧。
作者有话说:
愿天下小猫咪都能遇到柔软的心
第112章 走出过往(双更)
乔怀清发完了疯,搂着吴迪和詹前锦,说要赶紧回晋城大吃大喝一顿去,得到了一致同意。
骆恺南接了一通来自虞度秋的电话,挂断时,三个人已经勾肩搭背地回车上了,半个人影都不见了。
詹子延留下陪他,问:“虞总是来祝贺你的吗?”
骆恺南:“他哪有那么好心,打电话来是为了提醒我别飘,也别忘了追加协议。”
詹子延头回听说这事:“什么追加协议?”
骆恺南团起纸巾:“一会儿说,这袖子擦不干净,得用水洗。”
詹子延低头看,刚才挖土的时候,外套袖口沾上了湿润的污泥,染脏了一小片,光用纸巾擦不掉。
“去河边洗吧。”他说。
骆恺南拦住了:“河水太冷了,也不干净,去教学楼里洗吧。”
詹子延愣了愣,然后说:“好。”
正值寒假的教学楼内冷冷清清,贯通走廊的寒风刀子似地刮过脸颊,能把人冻傻。
詹子延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教学楼内的卫生间,赶紧拉着骆恺南躲进去避风,接着脱下羽绒外套,把袖口伸到洗手台的水龙头下清洗。
骆恺南也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披到他身上:“这儿好冷,怎么连热水都没有?”
詹子延搓着袖子上的泥印,回:“小县城的学校哪儿有这么好的条件,能每层楼设一个卫生间就不错……”
他说到一半,话音突然断了。
骆恺南循着他定格的视线看过去——石质的洗手台灰沉如铁,边缘毛糙,其中一个角的颜色偏深,似乎染上了某种擦不掉的液体。
詹子延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的疤,什么也没说。
骆恺南看见他的动作,问:“就是在这儿撞的吗,你额头的伤?”
“嗯,我忘了是这间……嗯?你怎么知道?”
他从未提过受伤的地点,按理说不可能联想到。
骆恺南:“我调出了晋大账号拉黑的名单,一一核查,确实是你的初中同学,通过他们,我找到了那些欺负过你的人。”
詹子延诧异:“你还能通过网络账号找到本人?”
“虞总帮了忙,这就是我与他达成的追加协议。”骆恺南收拢外套,裹紧了他,“你想听我怎么收拾他们的吗?不想听就不说了。”
詹子延袖子也顾不上洗了,从外套里探出头,像只钻出洞来的兔子,头发被静电烫得绒绒的,鼻头冻得红红的:“你什么时候收拾他们了?前阵子不都在晋城吗?”
“有帮手。”骆恺南简短略过,轻轻抚摸那道旧疤,“给你留下这道疤的那几个,我让人教训了,都破相了,疤留在更显眼的位置,没个十几二十年别想恢复如初,你想看照片吗?”
“算了吧,我不想再看见他们的脸……”詹子延眼中浮现了难得一见的嫌恶,紧接着就变成了担心:“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不会,他们估计都没看清谁揍他们。”骆恺接过外套,帮他洗袖子,“不止如此,你那些同学小时候恶劣,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一个出轨,一个受贿,一个漏税……总之多少都有点问题,我全让人揭发了,有的丢了老婆孩子,有的丢了工作,有的快进去了……谁也别想好过。”
詹子延难掩崇拜:“你好厉害啊,恺南。”
骆恺南翘起唇角:“是你说的,想让他们付出应得的代价,但不能太过。我只是按照你的意愿去做而已。”
他搓干净了袖子,拧掉余水,然后把外套搭在小臂上:“袖子暂时干不了,你先穿我的外套。”
“嗯。”詹子延被揽着往外走,想最后看一眼身后的洗手台,骆恺南却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强行扭转向自己。
“子延,别再看过去了,看当下,看我们的未来。”
詹子延心跳扑通扑通,剧烈地顶撞着心口。
忽然觉得,他们误打误撞来到这个地方,并非巧合。
老天似乎终于开始忏悔曾经对他的不公,引导他重回此地,洗清他身上、心里郁结的淤泥。
从此,过往不忆,但问前景。
走出卫生间的霎那,仿佛破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似乎离开了一个困住他多年的牢笼,又似乎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平行时空。
楼道、走廊、教室……都是往昔的模样,骆恺南就站在这熟悉的环境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时空感恍惚错乱,误以为他们回到了初中的年纪,而骆恺南是他刚认识的新同学。
如果真有这样的平行世界,他们会如何发展?
或许会成为同桌,或许不会同班,但像骆恺南这样的男同学,无论在哪里,都会像太阳一样发光的。
假如他曾经暗恋的人是骆恺南,之后的人生轨迹,应当会很不一样。
“在想什么?”骆恺南牵着他下楼,见他出神,提醒道,“注意楼梯。”
“嗯。”詹子延低头看阶梯,冷不丁地说,“恺南,你做的Mirage真的很有意义。”
骆恺南回头:“怎么突然说这个?”
詹子延:“因为我突然觉得,在这样一个充满缺陷和遗憾的世界里,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哪怕只是在虚幻的游戏里,对很多人来说,也是一次宝贵的机会。”
骆恺南停下,松手转身:“只是个游戏而已,没那么重要的意义。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意义,在游戏外,在现实里,在我身边。”
詹子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亏他满腹经纶,却想不到一句足以媲美的情话。
不知从哪儿忽然起了一阵凉风,绕着他们打转,他被风推着,不由自主地往前,靠向熟悉的胸膛。
“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又一次投怀送抱。
骆恺南心满意足地想。
Kent这身份确实好用,趁自曝之前,应该多提建议。
他习惯性地想抬手回抱,忽然间,余光先一步察觉了两道探头探脑的身影。
相当眼熟。
“……”
果然跟过来了。
两位跟踪者离得不近不远,能看见他们的动作,听不清他们的声音。
骆恺南放下手,迅速隐去脸上所有表情,略一思忖,扶着詹子延的肩膀,将人轻轻推开,说:“子延,亲我一下。”
詹子延眼中露出些许迷茫,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仰起头,亲了他左边的脸颊。
骆恺南又推开,扭过脸:“右边也要。”
于是詹子延又莫名其妙地亲了他右脸一下。
骆恺南再次推开,这回正对着说:“亲我的嘴。”
詹子延有点不好意思:“不能回去再亲吗?万一有人过来……”
“没人会过来。”骆恺南的表情不知为何特别严肃,“在这儿亲的意义不一样,快点,你弟他们还等着呢。”
詹子延云里雾里,哦了一声,往双手的手心哈了口气,烘暖了手,然后捧住他的脸,准确无误地亲上了他泛凉的嘴唇。
教学楼的拐角阴影处,两颗脑袋同时猛地倒吸一大口凉气。
“詹老师……这么有勇气啊?”余莉的两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不得挨你儿子揍啊?刚才两次亲脸都推开了。”
骆永昌扒着墙,也捏了一把冷汗:“这我有什么办法?他不听劝啊,挨揍也是自找的,咱们总不可能冲出去拦,那不就暴露了。”
余莉惋惜道:“真要挨揍了,詹老师估计也就清醒了吧……哎,其实挺好一孩子。”
骆永昌也叹息:“我刚问老章了,原来这儿是他老家,估计是他请咱儿子过来的,不知道图啥。”
余莉:“肯定是想和咱儿子增进感情啊,可是以咱儿子那脾气,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再多事也没——”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下一秒突然拔高,短促地“啊!”了一声。
骆永昌连忙捂住她的嘴:“嘘!你叫什么?当心他俩发现。”
然而紧接着,他就瞧见了引起余莉尖叫的原因——
詹子延仰着头,伸出双臂,勾住了他们家儿子的脖子。
关键是,骆恺南这回没有推开。
而是缓缓抬起手,握成拳,又松开,反复几遍,仿佛心中正在激烈交战。
许久后,他终于妥协,轻轻地、温柔地,搂住了面前人的腰。
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不出十秒钟,场面就越发热烈。
詹子延被压得后仰,折成一个令人担忧的弧度,宽大的羽绒外套被有力的手臂紧紧勒住,在腰间收束成细窄的一圈。
骆恺南吻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他按入自己的身体里。
不像演的。
“……”
“……”
阴影处的二老瞠目结舌,呆怔无言,这辈子的沉默都用在了此时此地。
直到两人接完吻,牵手离开,汽车的发动机声远去、消失,他们才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彼此对视。
“这……这?”余莉打结的舌头捋了半天,终于能说出顺畅的话,“詹老师这算是修成正果了?咱们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骆永昌此刻亟需一个氧气瓶,拯救喘不上气的自己:“他、他怎么就接受了??闹着玩儿呢?到底在想啥??”
虽说他不介意詹子延的性取向,但事情摊到自己儿子头上,没几个家长能毫无障碍地接受儿子和一个男人交往。
毕竟儿子从未表露过这方面的取向,他也一直盼着抱孙子孙女,从没想过,儿子居然会被一个男人打动。
从今天起,从此刻起,他不得不开始思考儿子的另一种人生轨迹了。
“其实詹老师……真的挺喜欢咱儿子的。”余莉吸了几口冷空气,稍稍冷静了,捂紧大衣说,“人家这么执着,又这么热情,也难怪儿子改变心意。是咱给的机会,不能怪人”
骆永昌不是不讲道理,就是觉得离奇,这两人的发展走向与他想象中大相径庭,完全不符合他向来准确的预判,倒像是……尽由儿子在主导。
“我知道不能怪他,可我是觉得他俩不可能才给的机会,怎么突然就可能了?”
余莉冻得打了个喷嚏,被风吹得头疼,没脑力纠结太多,已经差不多接受现实了,反过来劝他:“詹老师学历高,脾气好,除了不能生,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年轻人有几个想生孩子的?找个女朋友也不一定生,没多大区别。”
骆永昌给她拢了拢围巾,揽着她往避风的地方走:“你倒是想得开,就算我们能接受,别人怎么想?我也是不想让儿子受委屈啊。”
余莉嗔道:“你儿子受的委屈还少吗?他被冤枉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受不住别人眼光?你别小瞧他。”
骆永昌紧皱眉头:“你的意思是……就让他俩这么发展下去?”
余莉:“顺其自然呗。就跟早恋的小情侣似的,你越想拆散,人家越不听。你越让他们亲近,或许过两天自个儿就散了。你儿子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我瞅着不大像真心的,可能就是一时兴起。”
骆永昌带着她回到来时的车上,钻进了暖气里,冻僵的脑子一热,思路也打开了:“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也不劝小詹了,随他去吧,只要他被甩了别来找我哭……诶,不对,要是他俩分了,南南归谁?”
余莉也立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表情不由地凝重起来:“诶哟,你不说我都没想到,那肯定归詹老师吧?本来就是他养的。”
“……”
两人同时陷入了一阵沉默。
前座的司机等了半天,没听见他们报上目的地,回头问:“二位接下来去哪儿啊?还跟着前面那辆车吗?跟的话得快点儿啊,他们已经快没影了。”
骆永昌深思熟虑后,肃然摇头:“不了,回裕城,咱们赶高铁。”
余莉点头:“对,趁他俩还没分手,赶紧回去想想办法,争取把南南留下来。”
“你说得轻巧,他俩又没结婚,这抚养权怎么争啊?法律上有规定宠物跟谁吗?”
“总要试试呗,不能指望咱儿子永远不分手啊,那多不靠谱。”
“也对,以咱儿子的调性,今天亲了人家,明天说不定就分了,得抓紧了……”
作者有话说:
老骆的心路历程:交往也行反正很快就分……接吻也行反正一时兴起……结婚也行反正早晚离婚……这辈子白头偕老也行反正下辈子就说不准了……
抵达晋城时,一行五人都犯困了。
两小时的车程加上两小时的高铁,再从偏远的高铁站打车,坐一小时回家,整整五小时的长途跋涉,是个人都精神不振。
何况他们一天内往返。
下了高铁,詹子延先送詹前锦去了晋大宿舍,为避免小孩子丢三落四,拿回来的重要证件和资料都暂时由自己保管。
然后再同骆恺南一起走回新
路上他打了好几个哈欠,每次吸入一口冷空气,就短暂地清醒一小会儿,接着又昏昏欲睡。
步行十来分钟的路途,打车觉得浪费,走路又没那么轻松,整个人都迷迷懵懵的。
骆恺南原本把詹前锦的书包搭在一边肩上,见此情形,把书包背到了胸前,然后抓住詹子延的胳膊,趁他没反应过来,弯腰将他背起。
詹子延一惊,瞬间清醒了,两条悬空的腿晃了晃,小声拒绝:“不用背我,马上就到家了,你今天一天也很累了。”
“嗯,是有点儿累。”骆恺南背着他往前走,“那你给我按按肩。”
詹子延的手立刻搭了上来,顺着他的肩颈线条按下去:“是这里吗?你放我下来,我好好给你按。”
骆恺南:“这样挺方便的,你按着,我走着,互相搭配,干活不累。”
詹子延笑出声,知道他是不肯放手了,多说无益,便顺从地伏下去,贴着他宽厚的脊背,轻轻按摩。
“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困……还没到我睡觉的点呢。”
“说明你心里的担子卸下了,放松了,所以犯困。”
詹子延思考两秒:“嗯,你说的有道理。”
骆恺南将他往上托了托:“也有可能是你身体素质差,抗不了压,看看自己多轻?以后跟着我锻炼。”
詹子延嘀咕:“我有一百多斤呢……是你太强壮了。”
骆恺南:“强壮不好吗?我看你挺喜欢,上床的时候总摸我肌肉。”
詹子延不说话了,把发烫的脸埋入他的颈窝里。
晋城靠海,冬风湿润,羽绒服也难挡寒气的魔法攻击,但两个人背贴胸地紧挨在一起,体温传递,迎风走了十分钟,到家时手都是热乎的。
骆恺南关上家门也没放下人,随手丢了书包,背着詹子延上楼,走进浴室。
哗哗水柱直冲而下,很快便一室氤氲。
浴缸注满热水时,接吻声暂停,两个人踩着满地的衣服跨了进去。
“累吗?”骆恺南开启了浴缸的按摩模式,水流滚滚,如浪翻涌,“累就躺会儿,睡着了我抱你出去。”
詹子延是有些累,但又觉得这么睡着太可惜了。
夜还很长,他们还可以做很多事,给这圆满的一天画上更圆满的句号。
于是他伸出双臂,搂住了面前人。
“做一次吧。”他轻声说,“上回你说想在这儿做,结果被我弟的事耽误了……现在可以了。”
骆恺南抚着他后背,低声问:“你想补偿我啊?我不要,我要你真心想。”
詹子延只好说:“我也想的。”
骆恺南:“不信,你刚才还说困呢。”
詹子延:“现在不困了,可以做的。”
骆恺南:“做什么啊?”
这就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詹子延一想到某位“知心好友”这大半年都是如此对他,便也有样学样,扭头道:“不知道,那不做了。”
骆恺南一愣,然后眸色渐沉,身体也沉沉地压过来:“詹老师,你变坏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詹子延心想。
但他只学到了皮毛,论使坏手段,还是骆恺南技高一筹。
浴缸里的热水翻涌得愈来愈激烈,最后溢了出去,溅在地砖上,流入排水口。
詹子延被捞出浴缸的时候,腿仍在微微颤抖,泡得浑身皮肤泛红,某些难以启齿的地方更红。
但身体从内到外都热乎了,被骆恺南擦干净抱到床上后,陷入温度适宜的被褥间,几乎立刻犯困了。
骆恺南拿来吹风机,搂他起来:“等会儿睡,头发还没干呢。”
热风吹得头发飞扬,詹子延睁开眼,目光穿过乱舞的发丝,对上骆恺南温柔的视线。
忽然就酸了鼻子。
他似乎在而立之年,获得了一个迟到的童年。
骆恺南顺便吹干了自己的头发,直到两个人都干干爽爽了,才搂着詹子延钻进被窝。
“明天我有点忙。”他汇报自己的行程,“销量到了,也就意味着我和虞总的合同正式生效了,接下去要维护和更新,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得招人了,还得开个工作室,办公地点我尽量选在晋大附近。”
詹子延点头:“你去忙就好,忙多久都没事,不用管我。”
骆恺南轻蹭着他松软的额发:“再忙也就白天忙,晚上肯定回来,虞总也不是爱应酬的人,我不会夜不归宿的。”
“嗯。”詹子延在心里默默接了句:那就好。
骆恺南接着说:“后天我生日,既然要和庆功一起办,那就多喊几个人去外边吃吧,早点吃完早点回来,晚上还是和你单独过。”
詹子延:“好啊。”
他也想两个人单独过,就是不好意思说。
骆恺南现在已经很懂他担心什么,想要什么了。
根本不需要再借助Kent来揣摩他的心思。
或许……可以摊牌了。
詹子延斟酌片刻,小心开口:“我可以带我的一个朋友来吗?他帮了我很多忙,这阵子刚好也在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