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癫狂又专注地啃自己的手指、手掌和手腕,“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蔓延在死寂的405号房内。
众人看着眼前荒诞疯狂的一幕上演,几乎忘了呼吸。
刚才抢夺所谓幸运饺子的几个旅人彻底愣住了,待他们摆脱愉悦值降低的负面影响,稍稍回过神来后,一边交换视线一边后退,都在庆幸自己刚才的失利。
“帮帮我、救救我!”
“救救我!阻止它!它要吃了我、它正在吃我!”微秃中年男人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吞咽自己的皮肉,一边用颤抖的哭声疯狂求救,他似乎没意识到正是自己在吃自己的手。
“救救我!杀了它!杀了它!”愉悦值跌破临界的男人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毫无征兆地将一只瓷碗摔在地上,而后捡起最锋利的碎片,直直捅向自己的舌头和喉咙!
紧接着是瓷片切割舌头的刺耳声响,他划开了自己的嘴角,伤口直切到耳根,鲜血像瀑布一样从他口腔喷射而出,他绝望的哭声变成狰狞癫狂的笑,整个人沐浴在血液的狂欢里。
这场血腥的闹剧,终于在他用瓷片割开自己脖子的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脖子断了一半的微秃男子倒在血液和呕吐物里,彻底没有了声息。
众人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合适的反应和表情,即使是经历过好几个副本的玩家,也没见过如此疯狂血腥的一幕。
许太太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闹剧,而后从电视柜下拿出一块抹布,湿了水,她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擦拭合照上沾染的血污。
因为这张彩色无头合照上覆盖着玻璃罩,被溅上去的鲜血很容易擦干净。
“年轻的孩子们,你们不要害怕,过年是这样的,虽然长辈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有负面情绪,但总免不了鸡飞狗跳的事在除夕这夜上演,总是有人憋不住,也是啊,憋了一年了,是该憋不住了…”
许太太一边小心翼翼擦拭相框一边念叨不停,“这样的小事不会影响这个团聚的夜晚,相反,小摩擦还能让分离解析的家庭重新团聚,该回家了,孩子们该回家了。”
祁究和祁小年迅速交换视线,果然如祁究所料,许太太口中的“回家团聚”对于玩家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他突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但还需等待事情的发展去印证。
擦好了相框,许太太将抹布冲洗干净,她神色平静地重新回到餐桌上,为客人们换了一副干净的碗筷:“还好,饺子没被那些脏东西溅到,干净的,能吃,不浪费,不影响的。”
此时重新回到餐桌旁的玩家们神色各异。
祁究选择暂时按兵不动,他听到身边两个负责准备年夜饭的玩家暗自嘀咕:“怎么会这样…包进去的明明是许太太给的古董钱币…为什么会…”
祁小年同样疑惑地看向祁究,祁究若有所思道:“古钱币的形状很像眼睛,不是吗?”
祁小年微愣,恍然,接着问道:“难道刚才许太太在撒谎吗?骗我们饺子里包的是幸运,又或者说…她没撒谎,所谓的幸运并不针对玩家?”
祁究点头表示赞同:“我猜,那大概是只属于许太太的幸运,但许太太的「幸运」是玩家的噩梦,刚才她也提到了,每个人对「幸运」的理解不同,玩家和许太太的立场不同,「幸运」的含义自然大相径庭。”
毕竟副本最喜欢玩这样的文字游戏了。
祁究微微一顿,继续说:“至于具体为什么…待会估计就会有答案了。”
许太太重新坐在主座上,忙招呼惊疑未定的众客入座:“除夕没好好吃团圆饭的客人,可是会招致不幸的。”
就在众人不得不重新坐回餐桌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
“咚咚咚。”
很斯文的敲门声,甚至有点微弱。
惊魂未定的众人猛然一愣,许太太重新裂开唇角:“看来,有孩子回家了。”
年夜来历不明的敲门声在死寂里回响,频率不及众人心跳呼吸声急促。
但持续的敲门声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咚咚咚的声响虚弱且钝拙,不像是用手指敲击门扉可以发出的声音,而且节奏越来越快。
门外的“家伙”似乎开始不耐烦了。
“怎么回事?难道有迟到的玩家吗…?”有玩家沙哑着声音,小心翼翼发问。
“按理说,应该不会有玩家在这个时间点被拉进副本了吧?这都过去一个下午了…”
“谁知道呢?既然我们都是被副本bug拉进来的,那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毕竟bug可不讲规矩。”
祁小年不安地看向祁究:“哥,这难道是…?”
祁究面色微沉:“许太太已经明确说了,是有孩子回家了。”
许太太用手撑着餐桌,从主座上站了起来,但她并未打算从座位上离开,而是将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扫向众人:“亲爱的客人们,请问谁愿意去帮我开一下门呢?”
许太太的提问如同石沉大海,现在局势尚未明朗,没有任何人愿意当出头鸟。
看无人应答,许太太叹气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积极了,要是没人自愿去开门,那我只能亲自指定人选了。”
与此同时,原本不紧不慢的敲门声越发急促了起来,声响也越来越大。
“毕竟,让门外的孩子久等可不是什么好事呢,看,孩子已经不耐烦了。”
许太太轻声笑了笑,苍老又尖锐的笑声有点违和,她眼珠子骨碌碌转动,最后将目光锁定准备年夜饭时不甚摔坏碗的玩家:“就你吧。”
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明显一愣,瞳孔因为恐惧迅速缩小:“我、我吗?”
许太太肯定地点头,脸上笑容扩大:“得劳烦你去开门了。”
少年人明显不愿意,但他更不敢公然违抗副本唯一的npc的要求,只得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咚咚咚”响的门走去,尽管他已经试图把脚步放到最慢了,但仍旧拖延不了多长时间。
“谁、谁啊?”站在门边的少年人颤抖着声音试图问道,他甚至已经打开系统界面,打算准备好攻击性道具以防万一,但系统的提示音打消了他的念头——
【请注意,该场景使用攻击性道具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请您谨慎使用】
少年人只得压下蓄势待发的道具,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拉开被敲个不停的房门。
老旧公寓的走廊被雪光照亮,下一瞬,他被眼前骤然出现的景象惊得暂时忘记了呼吸——
此刻,一具纸人正以古怪的姿态背对着门,不停摇晃肩膀用后脑勺砸门。
纸人本该是轻飘飘的,但它后脑勺敲门的声音却像是有头盖骨一样硬沉。
门被拉开后,纸人的肩膀依旧以原来的弧度摇晃,只不过它的后脑勺再也砸不到门,此刻像一尊诡异的不倒翁。
纸人不倒翁的身体一半沐浴在走道晦暗的灯光下,一半被雪光照亮,泾渭分明。
少年人僵立在门边,一时间被吓得汗毛直立无法动弹。
这是人类面对类人物体时本能的恐惧。
许太太这才缓缓挪动步子,朝门的方向走来:“看来刚才那位吃到幸运币的客人,已经把幸运传递给这个家了。”
说着,她来到门边,动作亲昵地将机械晃动的纸人头部转过来,面朝屋内,笑盈盈道:“念念,你终于回家啦,一路上累着了吧?我等你好久啦,我知道你一定会回家的…”
许太太将纸人搀扶进屋,放置在微秃中年男原先的座位上。
众玩家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一幕,他们清楚地看到,许太太用手沾了沾溅在桌边的血,用余温尚存的血液点了点纸人的眼睛。
「纸人画眼不点睛」是古训,但许太太今晚就用玩家的血破了这个例。
众人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我们继续吃年饭吧,孩子回家了,更应该热热闹闹吃顿热乎的饺子。”许太太将原本已经冷掉的饺子撤下,上了新一锅的饺子,“虽然饺子里的‘幸运’已经分享掉了,但饺子的味道还是非常好的。”
“吃了饺子,这个冬天才不会被冻掉耳朵。”
最先动筷的是那位负责年饭的挽发髻女玩家,只见她端起干净的碗又用热水烫了烫,随后淡定地将热腾腾的饺子夹入碗里。
祁究几乎同时用公筷夹了一枚饺子入碗。
祁小年小声问他:“这份饺子真的没问题吗?”
祁究:“既然刚才许太太已经强调过只有一位幸运客人,那么这位客人出现了,饺子应该就没问题了,反而不吃可能会导致不好的事情发生,毕竟副本强调的是‘年夜’。”
刚才那位愉悦值严重下滑的微秃中年男,对别的玩家而言,简直就是负责扫雷的倒霉蛋。
虽然年饭里的“雷”已经扫除干净了,那位突然来访的纸人也暂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但祁究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副本的恐怖之处——
许太太口中所谓的“幸运”降临,其实是通过杀死一个玩家的做法,来换取一位象征家人的纸人回家。
许太太要想家人团聚,就必须有玩家做出“牺牲”。
但令人不寒而栗的矛盾之处就在于,副本的主线任务是帮助许太太实现愿望,帮助其家人赶在年十五之前回家团聚。
而团聚的代价就是玩家的死亡。
现在还不知道许太太具体有多少位家人,他们又要通过“牺牲”多少个玩家换取副本主线的达成……
祁究很在意十五这个数字。
假设一天死一位玩家,他们一共十六人,而从除夕到年十五相隔了十五天,这难道只是巧合吗?假如不是巧合,是不是就意味着最后只能留一位玩家活下来?顺利完成这个副本主线任务的玩家必须“杀死”另外十五人?
……这难道是个相杀副本吗?
最令祁究感到担忧的是,他相信此刻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推测到了「玩家死亡」和「纸人回家」之间的关联,这会让原本相安无事的玩家们变成相残相杀的关系。
对祁究而言,玩家永远是比规则与npc更恐怖的存在,因为规则和npc是稳定的,但玩家象征着无数变量。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七下,时间来到了晚七点。
“啊呀,时间过得真快,该看晚会了。”许太太掀开旧窗帘改造的电视罩子,打开了这台年代久远的电视机。
“滋、滋滋…”电流不稳定的声音在碗筷碰撞和咀嚼声中回响。
灰色的屏幕渐渐变亮,黑白雪花噪点填充了整个屏幕。
所有人都停下手头动作,目不转睛盯着噪点跳动的电视屏幕——
只见雪花噪点渐渐聚拢、电视机的呈像变得清晰,屏幕上出现了一男一女两具纸人,这两具点了睛的纸人站在颜色饱和度极高的纸扎舞台上,脸上裂开僵硬得渗人的笑。
很显然,这两具看起来十分阴间的纸扎人是电视晚会的主持人。
电视里传来的声音尖锐得令人头皮发麻,主持人的声音像是故意被调成引发人类不适的音调——
“在这美好的夜晚,我们相聚在一起,回顾一年的生活,我们无不感叹时间的飞逝,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们可以忘却烦恼,忘却离别和死…死亡…死亡…”
电视屏幕突然闪了闪,噪点在主持人脸上闪烁、蔓延,又在转瞬之间恢复了平静。
纸扎人主持人继续说道:“本次晚会将为大家带来精彩的节目和表演,让我们在欢乐中迎接新年的到来!”
“在观看晚会之前,请您务必确认家中环境是否适合观看晚会!!!”
“第一,为了保证晚会的观赏质量,请您必须切断电视以外的所有光源,必须在黑暗环境下观赏晚会;
第二,必须保证观看晚会的人数为偶数,否则将招致(哔哔哔——”
电视里突然传来不和谐的消音声,屏幕同样也卡顿了两秒,雪花噪点密密麻麻聚集在纸扎人主持脸上,形成一个斑斓怪诞的笑容。
卡顿数秒后,纸扎人苍白僵硬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上,这次镜头拉得更近,这张五官模糊的纸人脸被成倍放大。
“第三,观影过程中请务必避免负面情绪出现,您的情绪将极大程度影响晚会的信号,信号不良将导致晚会播放中断;
第四,无论任何情况出现,请记住,千万不能中断晚会的演出,否则将会引来‘夕’的诅咒;
第五,观演过程中请配合晚会节目表演,适时发出笑声和鼓掌声,晚会表演人员期待观众的反馈与互动,即使您不在现场,我们依旧能感受到您的情绪与行动;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观看今晚的晚会,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幸福!”
雪花噪点再次浮在屏幕上,坐在餐桌前的玩家们瞬间懵了,由纸人主持晚会的场景过于诡谲,色彩浮夸僵硬的纸扎舞台背景,让人联想到风格怪诞的赛博喜丧。
而且这些观演规则令人细思恐极,它给人带来的恐惧感是难以名状且密不透风的,来自于对现实认知的失序感和错乱感,这比未知更能唤醒人类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无助。
不过比起恐惧,众玩家此刻已经开始慌忙对照规则与现实的符合度——
“等等,刚才主持人提到过必须保证观看晚会的人数为偶数,对吧?现在我们有十五个客人,加上许太太是十六人,可那位…它到底算不算是观众呢?”有位玩家指了指坐在席上名叫念念的纸扎人,小心翼翼问道。
他这问题抛出来后,所有玩家都不约而同看向那位静默不动的纸人。
第187章 年(6)
就在这时,原本一动不动的纸人突然“咯吱咯吱”扭过头来,朝提问者裂开嘴笑了笑。
提问者陡然一哆嗦,登时浑身发毛。
挽发髻的女玩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拢了拢耳边碎发,轻描淡写道:“纸人画眼不点睛,你若不记阎王请。”
“纸人一旦画了眼睛,就不能称之为‘纸’了,开了眼,它便具备了人的形,甚至附着了人的魂。”说着,她转向许太太优哉游哉道:“我说得对吗?许太太。”
许太太没有直接回答她的提问,只赞许地笑笑表示默认。
祁究用余光看了眼这位挽着发髻、穿着一袭素净黑衣的女性,初步判断对方储备了不少关于风水纸扎人方面的知识或技能。
获取晚会观演规则后,众玩家开始坐立不安——
所有人都在思考怎么办。
如果把纸人算作“人”的话,全屋子人数加起来刚好是奇数,而基数无法拆成两个偶数,无论怎么拆分,似乎都避免不了触犯了晚会的禁忌。
“以现在的局面来看,如果要打破奇数,人数往多了加是不可能了,拆分也不实际,只能采用减法,”粉白毛男生警惕地转动眼珠子,沉默半秒后试探道,“比如,减掉一个人。”
电视机前的玩家们神色各异,有目光游移观察众人反应的、有眉头紧锁陷入思考的、有眼睛不停转动在想歪心思的、还有一脸焦灼坐立不安的……
当下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不可能冒然采用干掉npc许太太的暴力方式,也不可能毁掉象征着他们任务目标的纸人,那么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直接牺牲掉一位玩家,让屋里观看表演的人数维持在偶数。
此时许太太还在一旁不断念叨:“过年的晚会就要全家整整齐齐一起看,这才是守岁的意义,只有流浪的亡魂才独自度过今晚,这样的客人多可怜啊……”
许太太琐碎的念叨声让众人脸色越来越沉,电视屏幕上的雪花噪点“滋滋”作响,众人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陷入沉默。
“看来,只能牺牲一位客人了,我想应该没有客人自愿做出牺牲吧?”那位粉白毛男生打破了沉默。
祁小年低声吐槽了一句:“又来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一群人以维护自身利益为借口,逼着其中一位势单力薄的队友选择被迫“牺牲”。
但在奉行丛林法则的「规则图鉴」里,弱者总是被牺牲的对象。
不过祁小年也明白,此时此刻众玩家不会拿他和祁究开刀,因为稍微有点眼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进副本前肯定是熟人,“组队”的旅人从来就不好惹,众人倾向于找落单的弱者开刀,这样能最大程度把控风险,避免后患。
一直沉默的祁究不动声色开口道:“倒也不必采用这么激烈的方式。”
粉白毛男生转过来看他,一脸质疑:“什么意思?”
祁究:“只要保证观看晚会的人数是偶数就行,不观看晚会并不等于‘牺牲’。”
这种以暴力为主要手段解决问题的惯性思维,祁究并不欣赏。
粉白毛问道:“许太太反复强调所有客人要聚在一起看晚会,谁也不愿意承担不看晚会的风险,不是吗?”
祁究:“是这样,对于我们玩家而言,谁也不愿意触犯规则禁忌,但别忘了,算人数的时候,我们把npc和纸人都算上了。”
对方还想反驳什么,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粉白毛微微一愣,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双眼睛因为震惊微微睁大。
祁小年忙问:“你的意思是,想办法将npc或纸人剔除在晚会观众之外,以此保证观演人数维持在偶数,对吗?”
祁究耸耸肩道:“毕竟只有玩家们惧怕规则,他们npc可不害怕,所以独自看晚会想必也没什么大问题不是吗?”
根据思维定式,想要削减人数一般会从玩家入手,很难立刻想到发布任务和推动剧情的npc。
有时候就算考虑到了这一层,也不敢付诸行动。
粉白毛理所当然地以为祁究想要从纸人上下手,皱眉道:“可听许太太那个意思,她绝对不会允许旁人动她那具刚回家的纸人。”
就算许太太没说什么,众人对这具用血点睛的纸人颇有忌惮,也不敢轻易对它做什么。
祁究点头:“纸人确实不好动,我们还不明确它有什么危害触发机制,相比起来‘活人’要安全得多。”
身侧几位玩家朝他投来不解的目光,祁究继续道:“比如我们的房东许太太。”
并不知道这几位客人在密谋移除自己的许太太心情愉悦地收拾餐桌,随后摆上猫耳朵、冬瓜糖、陈皮话梅和瓜子花生等古早年货,都是众人熟悉的过年味道。
但仔细看去,会发现这些充满怀旧意味的食物爬满了可疑的霉斑,有些甚至还有暗沉的红色痕迹,像是陈年的血溅在上边。
许太太开始坐下嗑瓜子,津津有味地看着被雪花噪点爬满的屏幕,牙齿咬开瓜子壳的声音此刻变得突兀:“晚会很快就要开始啦,大家围坐在一起看晚会,吃点花生瓜子守岁,等待新的一年来临,新的一年,孩子们就要回家啦……”
“我的家人就要团聚啦,一起嗑瓜子,一起剥花生……”
不知为何,此刻弥漫在房间里的嗑瓜子声,让祁小年想到小时候老人吓唬他的恐怖故事:晚上小孩子如果不早点上床睡觉,就会听到隔壁老太太咀嚼骨头一般的“咯吱、咯吱”声,隔着墙还能听到疯狂的吞咽声,津津有味啃到天亮,如果你要敲敲墙壁问她在吃什么,老太太会告诉你她在啃黄豆,但第二天会发现,隔壁家的小孩子不见啦,老太太拿着一床湿透的红被单在天井晾晒,猜猜隔壁的小孩去哪啦?
每次祁小年听到这个故事都会展开恐怖联系,此时许太太嗑瓜子的声音和模样,和祁小年儿时想象中的恐惧重合了。
“真不错啊,瓜子新炒的,没受潮,真脆啊…”
就在这时,祁究再次拿出他的手机进行回拨,不到三秒后,位于401的许太太房间又传来了急促的电话声——
“叮铃铃、叮铃铃。”
在电话铃声的催促下,将瓜子咬在嘴里的许太太瞬间愣住,随后她将瓜子壳和仁一起咽下了肚,什么话也没来得及留下,迅速站起来夺门而出,快步朝电话铃声的方向跑去。
打电话调虎离山的办法百试百灵,看来许太太非常在意从外界打过来的电话,毕竟她是一位被困在过去老楼里的“旧人”。
众玩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祁究迅速重新合上405的门,并将房门从内部反锁。
这样即使有钥匙,从外边也开不了房门。
接下来,他又以最快速度将所有窗帘都拉下来,把405号房遮得严严实实,生怕待会守在门外的许太太透过窗帘缝隙偷看电视里的晚会。
祁小年赶过来帮忙,小心翼翼问道:“哥,把许太太就这样关在门外真的没问题吗?”
祁究:“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暂时是解决人数基偶最方便的办法。”
把许太太排除在外,保证屋里的人数为十六人,正好是偶数。
祁小年点头:“许太太是进不来了,可我们屋里还有一个纸人,不知道它会不会对此有意见…”
祁小年一句话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咚、咚、咚”响动。
他缓缓回过头,纸扎人正脸面向众人,用后脑勺不停敲击房门的诡异场景落入视野。
“妈、妈妈…你在哪里…”它的声音尖细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
祁小年:“……”怕什么来什么,这下纸人真的不安分了,也不知道待会它会做出什么来。
“妈、妈妈…你最爱的晚会要开始啦…你去哪儿啦…”纸人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敲门的频率越来越高,声音也在变大。
就在这时,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系统给每一位玩家发来警告——
「警告!当前检测到观看晚会的观众‘纸人念念’发出负面情绪,请立刻平息其负面情绪,否则将影响今晚晚会的观赏效果」
“靠,差点忘记了,这倒霉纸人也是观众之一,它的负面情绪同样会影响晚会效果!”
不巧的是,就在这时,原本被雪花噪点填满的屏幕闪了闪,两位纸扎主持人再次出现在屏幕上:“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晚会正式开始,请保证您所处的环境适合观看本次晚会……”
「严重警告!请在60s内平息该观众的负面情绪!」
“啊这可怎么办啊?纸人的负面情绪要怎么清除?对它使用道具不知道有没有用…”
“靠,系统禁止了对纸人使用道具!”
“要不先把门口那个许太太放进来让他们团聚一下,平息纸人的负面情绪吧?”
“不可以!晚会开始了!把许太太放进来我们就明确违规了啊…”
“…除非在放许太太进来的瞬间,立刻把一位玩家给踹出去然后锁门。”
这么一说,更没人愿意去开门了……
「严重警告!请在50s内平息该观众的负面情绪!」
纸扎人敲门的声音越发激烈,祁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反复思考那句话——
“纸人一旦画了眼睛,就不能称之为‘纸’了,开了眼,它便具备了人的形,甚至附着了人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