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佑闭上了眼睛,自暴自弃地来了一句:“没有。”
男人被他逗笑了,捏了捏他的下巴,掐了一小块的软:“一醒过来就胡乱折腾,真以为朕军营是白待了?”
赵懿其实早在苏佑初初醒过来还没有完全清醒时,就已经意识清明,他本来想看看昨天折腾了他一整天的人是否有良心,结果看见这个人蹑手蹑脚往外爬地时候,顿时就被这个没心没肺的蠢货蠢服了。
半点也学不会精明算计,深思熟虑,脑子一冲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无论是侍奉御前,还是对待照顾了自己一整天的恩人,有直接苟着腰就跑的吗?
还直接破罐破摔,脸都不要了。
“行,你别醒了吧,本月的例银扣光,让你好好醒一醒。”赵懿起身,掀开床帐,大片的光亮透进来,床帐外是清晨。
苏佑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拿本月的全勤,顿时弹起来,挣扎着要起床:“我昨天没上早朝也没处理公务.......完了完了。”
大齐的考勤制度向来抓得严,苏佑喃喃了几句,顿时心如死灰,自己又自暴自弃地躺了回去:“完了完了,我全勤没了,这一整个月的人生都没有意义了,我又升不了官,我也拿不了提成,哎。”
大齐的中心官员例银换算成现代小钱钱,少说一两万,哗啦一下全没了。
赵懿看他一副没出息的模样,摇了摇头,随即又勾唇笑了。
出不了政绩,就只能守着一份全勤例银,还挺知足也有自知之明。
他叫了宫人来,一直守在殿外的一丛人迅速鱼贯而入,端茶递水,洗脸早漱,看着苏佑脸色灰沉,自暴自弃的模样都忍俊不禁,目光禁不住地看床上躺着的美人,却被赵懿一眼扫过,纷纷都收了视线,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低头。
“全勤例银没了,这条不值钱的小命还要不要?”赵懿脸上沾了一点水,手里拿着锦帕,斜视而来,带着帝王威严:“还不过来?”
“来了,臣来了。”苏佑还是很惜命的,他连忙起身,连滚带爬地跑到赵懿面前,殷勤地等待差遣,赤着脚,踩在绒毛软毯上,饱满光滑的脚踝在雪白色的绒毛里露出了一点粉:“需要微臣干什么?”
“穿好鞋。”赵懿却开口就是这一句而且目光灼灼,盯着他的脚,而且挥了挥手势,让宫人都转了身。
一大早上就光着脚乱跑,而且,居然还敢长这么好看。
而除了他,还有旁人看到,这种想法让他很是恼火。
苏佑极其乖顺地穿好难穿的长靴,藏住了漂亮的脚踝,自己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他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皇上需要微臣做什么?”苏佑十分积极地问顶头上司。
“给朕穿衣。”赵懿意指旁边被两个宫人支撑的朝服,玄黄扣朱红,威严大气,十二珠帘的华冠也被人小心翼翼地端着:“穿坏了唯你是问。”
“微臣遵旨。”苏佑连忙走上去,从几个宫人手里接过朝服,赵懿却听着他的话,轻微皱了眉,随即眉间深蹙散开,情绪收敛住。
朝服分量沉重,苏佑给赵懿套好两只手后,作势就要跪下,然而膝盖还没有弯,就被赵懿捉住手腕:“干什么?”
“古往今来,给皇上穿衣,束腰时都要下跪服侍,怎么了?”苏佑虽然公务功课都一般,但是他好歹也是修习了一些的,尤其是赵懿喜欢隔三岔五把他喊去议政殿,他怕自己出乱子,生生把皇帝有关的典籍都看了一遍。
“不必跪。”赵懿却开口道。
“是要跪的,从来只有皇后才可以和站立而侍。”苏佑认真地说,自己还细心地科普。
现在还没民主,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只要把身负皇权的人就当是大熊猫就好了。
反正不仅战战兢兢,而且还得捧着敬着,挨一下十年牢狱就落到头上了。
“皇后做得,你为何做不得?”赵懿烦躁,突然袭出这一句,顿时自己都愣住了,他撇开视线,再次说道:“朕不让你跪,你是遵旧礼还是听朕的新旨?”
“......”苏佑立刻就不跪了:“都遵皇上圣旨。”
皇上最大,皇上说什么都算,而且还不用跪。
他又不是傻子。
苏佑拿了金玉掐丝腰带比划了两下,不知道怎么束上去,赵懿看他犹豫,刚要开口说自己来,然而下一刻就有人扑进了自己怀里,手臂环着他,整个人埋进了他的胸膛前,脸颊乱动着,一直在蹭。
香气萦绕,软乎乎的。
赵懿直接不知所措,耳根发红。
这,这么主动?
居然直接撞进来一个拥抱。
虽然这么荒谬,但是赵懿隐隐想把例银还给苏佑。
他渐渐收拢双手,想把怀里的人更加收揽。
他腰带被人束缚上,结实的肌肉还被使劲地勒了两下,苏佑使出了捆猪一样的架势,确保腰带束的死紧,才满意地抬起头,立刻就脱离了赵懿;“皇上你只管乱蹦乱跳,这腰带要是掉下来,算我的!”
“......”赵懿双手差点被自己捏出了青筋,冷冷地睥睨了一眼苏佑:“例银你还是别想要了。”
“???”苏佑不明所以,很是疑惑赵懿怎么突然出了这一句。
赵懿穿好朝服后,就上了早朝,苏佑连忙换了宫人给他准备的官服跟上,被宫人引导着从小道溜到了前朝,进了官潮人/流上早朝。
其实早朝也没什么事,他在礼部,领的又是个闲差小职,只要不是逢年过节,祭祀祈福之类的大事,也轮不到他说话,就是进来凑个人头,点个卯混全勤。
早朝一般开一个多时辰,苏佑就站了一个多时辰,在台下看赵懿尊贵荣华,天资威严,纵使是少年帝王也早已经有了明君雏态。
而那把龙椅的阶梯之下,最近,也是最位极人臣的摄政王站得笔直,长身如松,长久以来的经历心计像是一把铁锤,在岁月里把他塑造成了上位者的架势,也尊贵威严,却始终少了那么一份矜贵。
苏佑看得入迷,却好几次总觉得自己被人盯着,灼灼烈烈,难以忽略。
然而视线一转,想要去找,却始终没有头绪。
如此往复了许多次,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早朝要散时,苏佑身边忽然钻出个宫人,小声耳语地让他留下。
那宫人是昭华殿的人,苏佑想跑也没胆子抗旨。
等到太监高声传完退朝,一众官员退下后,他还留在原地,低头鞠身。
议政殿内部高大宽阔,平日里早朝要站一百多人,现在人烟散去后只剩下两个人,空旷安静地压抑感扑面而来,苏佑紧张得自己不敢乱动。
华服束身,盘龙嵌金玉的帝王神情散漫,好整以暇地由上至下地看着空旷正殿里的小小官员,开口道:“上来。”
声音传到墙边又撞回来,回音在空间里缭绕。
苏佑心头一紧,害怕惊恐地抬头看了一眼赵懿,不敢乱动。
“是要朕说第二遍是吗?”声音如同珠玉互碰,却吓得苏佑浑身一抖,自己蹑手蹑脚地就走了上去,每走一步,心头就发紧一下,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帝王高台,臣子触碰一下都是杀头大罪,饶是他磨蹭,最后也还是不得不走到了赵懿面前,他低着头,手足无措。
“站那么远做什么,朕是会吃了你是吗?”赵懿垂眸看他,开口:“再不过来,你下个月的例银也直接扣了。”
啊这,真是仗着官大就压死小民,苏佑就盯着奖金了,根本不敢不听话,自己急忙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赵懿面前,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人收揽住了腰拽了过去,他跌进宽阔的怀里,顿时被人扣住,他茫然无措地撑在男人肩头,捏了一手的见结实肌肉,自己低着头对上赵懿含笑的脸,反而成了从上而下。
皇帝坐在龙椅上,怀里却抱着人臣。
这何止是于礼不合,简直荒谬至极,苏佑连忙想要动弹,拒绝这样荒唐的行径。
然而赵懿却先说:“你自己看看,你服侍得是什么模样,这点事都做不好。”
“......”苏佑顿时惊恐,心头敲击警钟,连脊椎都下意识飘寒意,然而男人却趁他不备,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带,戏谑说道:“这腰带最是坚韧,却都能让你崩坏了。”
苏佑疑惑,满脸不信,这皇帝穿得衣服都是精挑细选最是舒适耐穿,让他绑一下还能坏了?
他伸手摸索过一圈,掌心也胡乱动弹,自己毫无意识,却有大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掐了掐他的后颈脖,喘息了一声。
苏佑检查完后,发现侧身处还真有一处崩坏了,但是没崩完全,全靠赵懿身形挺拔笔直,才没有直接绷断,在众目睽睽中做出宽衣解带的丢人事。
苏佑想到早上赵懿说过的话,顿时自己心头更加发紧,连话都说不出了,愣愣地对上赵懿的眼睛,一脸茫然,脸色都因为害怕而微微发红,自己指尖滑下来,落到了纯金打造的龙椅上,沾了一点凉意。
“说吧,怎么办?”赵懿问。
苏佑一脸视死如归,心如死灰。
好吧,他就知道,早来晚来都要来,伴君如伴虎,他还没有活到自己任务结束就要被老虎咬死了。
“......”赵懿一看苏佑露出这副表情就知道人不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掐他的力气下重了一些,苏佑顿时觉得自己脖子一凉。
完了完了,惦记他脑袋了。
皇天后土,他爱人间。
苏佑闭上了眼睛,绝望悲愤。
然而忽然有炽热呼吸传过来,男人声音低沉,说道:“把你的腰带换给朕。”
苏佑顿时睁开了眼,视线里闪过疑惑,但随即被狂喜覆盖。
可以!不用死了,都可以!
赵懿被他喜形于色的样子沾染,自己也带了点笑意,催促:“那还不快点?”
”好嘞,好嘞。“苏佑连忙豪迈地换腰带,自己毫无顾忌,直男又蠢笨,外衣耷拉下来也丝毫不在意,自己外衣披落着,就着一层里衣就弯腰抱上赵懿的腰,给他环上自己的腰带。
还是如同早上的环身曲绕,却要亲密,更加紧一些。
赵懿看那一截雪白的颈脖,上面还有自己用力留下的红,他神色加深,轻慢随便地点了上去,抚过上面的红印子后,却又按了上去,但是这次却没用力,而是手指收力细细碾磨。
苏佑像只埋头工作的仓鼠,哼哧哼哧换完腰带后,才起身,刚刚眼神晦暗的男人已然收敛了眼神,冷静自持,淡淡道:“换好了吗?”
“换好了,保证这次不会掉,也不会崩。”苏佑点头,自己全然看不见自己松垮耷拉下来的外衣,一脸欣慰地问:“皇上,微臣可以回去了吗?”
“可以。”赵懿扫视苏佑衣衫凌乱,肩颈单薄,连发丝也因为刚才埋头整理而散乱着,自己视线粘稠也未察觉。
“那,微臣告退。”苏佑行了礼,急匆匆地就要转身往下走,却被男人掐着手腕捉了回来,又被人扣住了腰:“去哪?”
“微臣,微臣自然是回家。”苏佑一脸懵心头隐隐觉得不妙。
“哦,那朕不准。”赵懿说:“朕以为你要随朕回昭华殿。”
“昭华殿......它终究不是微臣所能居住的地方,况且微臣尚有八十老母,下有几岁小妹,已然两三日未见,他们只怕是会担心。”
“哦?那按照苏爱卿所说,便是家事比朕的命令还要重要了?”赵懿语气加重,似乎暗含薄怒。
你说呢?一份扣了全勤奖的工作怎么可能会有温暖舒适的家重要?
苏佑腹诽,面上却极其狗腿:“自然不是!微臣愿意为了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赵懿一看苏佑表忠心的模样就觉得这个笨蛋口是心非得简直一点遮掩都没有,滑稽得很。
又.......可爱得紧。
“行吧,随朕回昭华殿。”不过苏佑不情不愿地伸了尾巴,他自然就顺着他的意思捉住尾巴,本来就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臣遵旨。”苏佑转身想走,然而一双手还是扣着他,他诧异,抬头对上赵懿戏谑轻佻的眼神:“苏爱卿身为礼部的人,确定要衣衫褴褛,如此荒唐过宫廊?何况你体弱,确定如此对上春寒?”
苏佑这才看了看自己松垮的外衣,自己后知后觉地点头,古代不是现代,保守又严苛,自己又把随便扔了的腰带抓在手上,准备绑两下,自己继续束好。
然而还没打好结,突然一股力就顺着他的膝盖抄上来,把他抱起。
苏佑吓得下意识就抱住了使坏的人的颈脖,目光晃了一阵,在就近的距离里看清楚赵懿的脸,深邃落拓,线条勾着冷冽,连呼吸声都可以清晰听见:“皇上,你放微臣下来!”
“为何?难道是苏爱卿嫌弃朕?”赵懿颠了颠怀里的人,让怀抱更加紧,自己抬腿走了。
“这.......这于礼不合。”苏佑使劲挣动,纤细小腿悬在赵懿臂弯外,被衣料遮掩住,因为姿势的原因却也根本没有太大影响。
“字字句句于礼不合,怎么让朕给你揉肚子的时候就没想到于礼不合?”
“......”苏佑顿时哑了声,烧红了脸。
满脑子都是小人嚎叫。
死去的新鲜记忆跑出来攻击他!
“微臣,微臣不是故意的。”苏佑放弃抵抗了。
抱吧,抱吧。
他是个男的,反正不吃亏,就是很丢人。
“皇上......会有人。”苏佑一想到宫门宫廊里的宫人,就觉得满心绝望社死,脸红心跳着,小声怯怯:“被看见了,就好丢人。”
“那苏爱卿可以自己衣衫不整到处跑,如今倒想起了丢人,莫不是还是觉得和朕在一起才丢人?”
苏佑再次被怼的没话说,自己收了话,哑口无言。
行,就欺负他笨。
他自暴自弃地埋首进赵懿的臂弯颈脖里,不让旁人看见自己的脸,坚决而彻底地运用掩耳盗铃的原理,自己坚信,自己看不到别人就看不到。
赵懿任由怀里的人作乱,唇角勾起,心情愉悦,一路抱着人脚步沉稳,也不告诉他回昭华殿的路上没有其他宫人,就使坏让他往自己怀里钻。
一路到了昭华殿,在昭华殿伺候的人看见连忙转了身,佯装自己不存在,却眼神流转,彼此心知肚明。
昭华殿里烘暖非常,燃着香甜,苏佑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是否是昭华殿,就被人扔上了柔软的床铺。
床足够软,他没有受痛,对上站在床边的赵懿,眨了眨眼。
赵懿却隐隐后悔,自己唐突粗蛮了。
苏佑衣衫微敞,神情微怔,漂亮如同妖惑的面容上还带着一点红,却弯着膝弯坐在他的床上。
算不得不是一场邀请,就像是妖蛊之术。
他看得清清楚楚,也完全知道其中意味。
然而他却触动得难以克制,口干舌燥,往日从容恶劣都有些隐隐失控,他迅速收敛眼神,理智回归,皱了眉,又分外懊恼。
居然又成了如此田地,不该如此的。
苏佑只是一个金玉纨绔,仅此而已。
绝对,肯定,就是可有可无,不占据分量。
却又怎会弄得他心烦意乱,无数次耐心细心,连他人名姓都顶用了。
丝毫没有骨气,皇室的骄傲被他抛掷脑后。
理智和情绪割裂,他清醒得意识到总是会被迷惑,往日引以为傲的自控冷淡全都消失殆尽,等到自己理智脱身时,才发现已泥足深陷。
一时半刻他也难以计较究竟是苏佑皮囊过于优越,还是自己愚钝无能,次次中招,情难自禁。
偏偏苏佑还无知无觉,他心情烦躁,把被子扔在了苏佑脸上,盖住了苏佑分明没有任何裸/露的周身,扔下一句:“不知检点。”
“......”苏佑委屈:“什么才叫检点,什么又不检点。真是.....迂腐。”
简直就和不允许女孩子穿短裙的那群人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却乖顺地用被子拥好自己,露出一双眼睛,问:“皇上,那微臣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赵懿心情烦躁,想也没想直接驳回去:“回去,你为什么要回去?昭华殿伺候得你不舒服?”
“居然还想回去,不识好歹。”
作者有话说:
赵懿:我抱他,让他给我穿衣服,但其实我只是玩玩他,我很有理智的,我有他没他都一样的,就是个花瓶。
苏佑: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赵懿:什么???朕都没同意你就想回家?想都不要想。朕里里外外打点好,瞒过摄政王的眼睛,是给你说回去就回去的?
就......口是心非呗。
赵懿就是属于那种一靠近诱诱就会迷得二五八道还死活不承认,但是过几天就会承认了。
求评论,别开车,可以吐槽,么么么哒?
第38章 、朝堂上的附和者(6)
苏佑愣是被赵懿绑着没能真正回家, 家是可以回的,但是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有人来传,最后直接索性对外宣称苏佑周游采风, 采点民间书籍去了, 然后留了苏佑在昭华殿处理自己平时本来就不多的公务事,而且还有全勤例银,毕竟在外人眼里, 他可是勤勉苦艰, 亲力亲为。
实际上的苏佑成天觉得自己游手好闲,简称上司命令他带薪摆烂。
昭华殿里的东西照着他的需求各种添置,宫女太监凑在他手底下让他用, 活生生地给他弄成了他自己的房间似的,昭华殿主人赵懿的东西都没他多, 都住得没他舒坦。
甚至因为苏佑实在不喜欢这样颓唐奢靡的日子,每天还是处理自己的公务, 整理典籍, 于是皇帝偶尔使用的书房也成了苏佑的书房,笔墨纸砚皆是上乘贡品,种种摆设具是按照苏佑喜好来布置。
苏佑完全摸不透皇帝的心思究竟是什么, 也不敢忤逆皇帝意思,只能自己无数次欲言又止,憋得难受, 偶尔提起他也说得分外委婉, 在昭华殿用午膳时,他面对着一晚绿豆汤, 佯装忧思过度, 有些低落。
赵懿还没见过苏佑这样情绪失落, 给他加了一勺糖,问:“怎么这么不高兴?”
苏佑嗫嚅了几下,小声地说:“臣家里小妹最喜欢绿豆汤,微臣看见这碗绿豆汤便想起来微臣家里小妹的活泼模样,现下已经两月多未见,甚是想念,也不知道小妹现在可好。”
“不是有家信通传吗?”赵懿皱眉,很是不解:“日日进来,没间断过。”
“可虽说书信文字见字如面,却也总不如亲眼所见解人忧思,不是吗?”苏佑难得反驳得有理有据,还抱怨了一声:“而且微臣已经两月有余不曾见过了,微臣总害怕他们担心,两月的时间,又临近端午,饶是采诗记录风俗,也该回京述职了。”
“如此亲人分别,当真是十分伤身伤心的事,微臣……连饭都吃不好了。”这当然是借口,苏佑吃不下饭纯属是因为热的,上个世界有空调,这个世界就纯是原始社会用皮肉和老天作对,基本上他每年夏天进食都很少,苏府在外搜罗了不少厨艺好手,老祖宗哄着老父亲责骂着,他才勉强吃几口。
年年如此。
今年入夏却是在皇宫,就算宫中厨子厨艺再高,吃食编出花来,也耐不住热气惊扰胃口。
往日赵懿不在,他都是要任性地把吃食留给宫人们的,反正他吃不下,宫人平日里吃不到。
直到赵懿前几天中午回来,看到了平时最守规矩的宫人围成一圈吃得个个都是油,苏佑缩在书房死活不肯吃,赵懿这才定下了每日都要看着他进食的规矩。
苏佑不能忤逆皇上命令,在他眼光中不情不愿地进食,但他从不吃,到勉强地吃,赵懿脸色都不太好。
赵懿似乎听了他的话,修长手指放下碗筷,目光微深,在苏佑脸上扫视而过,将他憔悴可怜模样收揽进眼底,似乎当真动容,缓缓开口说:“你说的对。”
苏佑心头一喜,这是同意了?
他可以出宫了?那可太好了。
“是该传唤小妹进来看看你了。”
苏佑嘴角顿时愣住,自己沉默着又低下头喝绿豆汤,。
理解能力劈了叉,原来还能这么解决问题呢……
而且小妹指的是他家的小妹,又不是名字,皇上喊小妹倒是喊得热切,丝毫没触到他说的意思。
他想出宫!想回家!他一点都不想和老板住在一起,虽然好吃好喝,还可以划水摆烂,可是老板就是老板!
官大一级压死人,按照他和皇帝的等级差异,他简直就可以被压成粉末了。
被嘲笑,被讽刺,还被戏弄,他都没法说嘴,只能干巴巴受着。
还要接受奇怪的命令,给自己老板换衣服,穿衣服,还要伺候洗澡,天天围着自己老板转,而且转得丝毫没有个人锻炼价值。
入夏后,很多皇帝的要求实在是难受,苏佑越来越不情愿做这些,一大早上就起床给皇帝更衣,皇帝清清爽爽地上了早朝,他自己热乎乎地睡不回去,晚上睡觉也十分的难受,即使床铺换了凉玉席,清凉耐热,但是却防不住体温相贴的热度,而且还是一个身形大他一圈,把他完全包裹住的大男人。
春春寒料峭时男人在棉被里拥上来,算是个舒适的巨大暖炉,他被拥着揽着也算高兴,但是养成习惯了,到夏天还要抱着他就很没必要。
苏佑有一次在赵懿怀里被热醒了,自己轻轻地脱开了他的桎梏,然而谁知道下一刻赵懿地手就下意识地摸了边上,直到找到苏佑才停止胡乱动弹,又把人抓了回去,臂膀环上腰身,下巴抵上苏佑的头顶,才心满意足地继续睡。
苏佑一晚上没睡,盯着黑夜怀疑人生。
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大夏天还要被自己老板烘着温度抱,又热又闷,大早上还黏糊糊的。
立夏之后,起初暑气没有真正上来的那几天,他还可以忍受,后来外面日头一日比一日烈,高温炙烤,晚上暑气就跟存了白日里的太阳一样,他就忍不了了。
晚上再睡觉的时候,他死活不让赵懿抱,赵懿的臂膀来一次他就推一次,手脚并用,抗拒得剧烈,把赵懿都弄懵了,隐隐生气,和苏佑纠缠了一番,冷声质问,才问清楚了缘由,也没太执着,挪了一寸给苏佑喘息散热。
第二天昭华殿里就有人送了冰,而且是切块豪迈,犹如山峦一般凌驾而来,几乎晃了苏佑的眼,暑气被冰块驱散,整个昭华殿相比外界就像是开了空调,低了好几度,任由外面暑气如何强烈难耐,内里就是清凉如秋。
如此一来,苏佑日子过舒坦了,终于十分乖顺地给赵懿抱了,保证晚上不闹腾,晚上有时候凉狠了还会自己往赵懿怀里钻。
夜深人静时,只有床外枝桠敲打纸窗,蝉鸣声掠过耳边,赵懿眼睛在军营里练过,夜晚也能视物,他看着起初死活不让抱,用了冰后就哼哼唧唧地缠上来的人,万分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