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还没醒?”赵懿脱口问。
“回禀陛下,其一是因为苏大人内里空虚,精神不济,其二则是惊悸过度,成恐成怖,心神粉碎,如果想要苏醒既需要内里空虚大足,也需要他心神养足,惊悸退散。”
“需要多久?”赵懿几乎问一句,心口都在疼。
内里不足,寒暑气如入体,甚至惊悸过度,每一条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内里虚空只需半月即可补齐,只是这惊悸过度,就是微臣所无从拿捏的了,微臣游历民间时有人三两日便好,有人长达十几年,其中缘由,微臣也分辨不清,只希望苏大人吉人天相,自有神明庇佑。”
“......”赵懿几乎艰难地叹了口气,才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太医们退下。
一众太医行礼退下,只有几个宫人在给苏佑端水擦拭,整理照料,赵懿一阵恍惚,却像是回到了每日早朝时分,他和苏佑磋磨,苏佑被他折磨起来给他换衣,自己又发懒地睡回去,他向来都是要闹一闹苏佑的。
非得把人弄得烦躁难耐,推开他的手或者脸,才心满意足地上早朝。
那时的苏佑鲜活而骄矜,总让人魂牵梦绕,情不自禁,哪里像今天这样衰败而安静,无声悄然着,成为沉眠的美人。
他凝视良久,唤了一声:“空月。”
空月坐在床边给苏佑擦脸,闻见赵懿传唤自己,脸上心疼垂泪还未褪去,随即一闪而过埋怨不满,交了锦帕给一旁的宫娥,自己提了沾了血汗的衣裙在赵懿面前跪下。
“朕问你,他是不是深夜难眠,冷汗疼痛?”
“是,而且时时喘息,甚至还会含泪啜泣,细细如蚊,可怜得很。”空月弯腰低头,不看赵懿。
赵懿停顿良久,无从言语,一时间两人分外安静。
窗外天光大亮,日头升出整圆,金黄火热,昭华殿外已有宫人等候服侍,通传内里,早朝已然降至。
赵懿却又开口问:“他,为何,不找太医,也不找朕?又为何,自己固执地完成,不懂来求朕呢?”
他问这话时,语气散了所有威压桀骜,自己只有茫然探查,因为自己在局面里难以走出,所以不得不询问局外的清醒人。
“苏大人心思粗钝从来不曾想过这些,他只觉得是身心劳累,向来不劳烦他人,陛下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不是吗?”
赵懿喉咙发紧,苏佑向来为人随和毫无世家子弟的毛病,事事身体力行,自己觉得无碍的从来不会麻烦别人,风寒小病向来自己烘在被子里。
他知道的。
“倘若他去了议政殿,同皇上倾诉,皇上又是否肯听?奴婢听闻,他进议政殿无人通传便被严惩,而后连进议政殿都需三道门通传,这传与见尽是皇上的旨意,您都已经惩罚他去凿冰,您觉得依他的脾气秉性可会再去?”
赵懿心痛更甚,呼吸都在牵扯心间的尖锐疼痛,心疼又悔恨。
空月自然察觉赵懿已然呼吸紊乱,情绪异常,但她却还是说得尖锐:“至于这求与不求,奴婢想问,他有什么求的立场和资格?”
“皇上又是为何笃定只要苏大人服软,自己便会心软放过?”
赵懿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而空月却已经脱口:“因为,陛下对苏大人从来都是不同的。”
“但是,苏大人待陛下却没有不同,是君臣,便只是君臣,只要陛下下令,他不敢不从。”
这话像是迎头痛击,一把重锤直面赵懿心头,敲得他心神皆震,思绪断碎。
是这样吗?
赵懿几乎艰涩才挤出一句:“不可能,朕......”这么会待他不同,他只是......想要将苏佑把玩在手心。
仅此而已。
是这样吗?
赵懿眼底茫然更甚,昭华殿外,已然有宫人焦急催促,晨钟已响,必须要上朝了。然而他却分寸而不能动弹,自己生生地听完空月弯腰说话。
“这当真是不可能吗?”
“苏大人无心,可皇上,需得扪心自问,你自己是否无意。”
“倘若真的无意,又为何要将人将养在昭华殿,奢靡铺张,共浴同眠,形同夫妻?”
“苏大人思念家人,长夜难安,屡屡提起,皇上从未点头过。衣食住行供应无缺,皆是上乘,甚至泼天富贵也随口而恩赏,却就是不放人分毫。这究竟是苏大人蓄意勾/引,还是陛下您自己难以自持,滥用权柄?”
原来在他人眼中,竟是如此田地作为吗?
“......”赵懿愣了许久,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宫人再次通传,他才将僵硬着身体,起身走了出去,空月跪在地上,看着赵懿走得踉跄狼狈,全然没有分毫往日的恣意优越。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迷者太迷,却遭外人戳破这一场大梦,竟是荒谬难言,错失许久,难以消化,悔恨难当。
一连半个月,赵懿都过的恍惚,不知年岁,不辨日月,上朝,处理政务,再回昭华殿后陪侍床边,被阂眸沉睡的人揉腿捏肩,擦拭洗漱,更换衣物,没有睡眠也没有休息,他时刻精神紧绷着,情绪低沉。
被深刻的切肤悔恨腐蚀,心痛难忍,自己忧思过度,不消三两天这位恣意桀骜的皇帝就形销骨立,衣带宽松,疲惫憔悴,再无矜贵可言。
十五日已过,昭华殿日日名贵的汤药不断,床上的人阂眸沉睡也面色红润,只是过分安静了,太医还是按照往常一样来诊断,他却凝视床上毫无动静的人良久,逼问:“十五日已过,他为何不醒?”
“回禀陛下,这十五日只是补足虚空,苏大人心中惊悸,还需他自己心智坚定,微臣,微臣真的无从下手啊。”太医惊慌,自己苍白的胡须都在颤抖,发了一头的冷汗。
“......”赵懿想起那日血染锦衣,刺客人头落地,苏佑惊吓颓软,径直昏迷过去的画面,自己抿了抿唇,挥手让太医下去了。
又是重复而无望的一日,他照旧给苏佑解衣擦身,自己折腾出一身汗后,才洗漱更衣,自己站在床边良久,看深夜灯火如豆里,暖光温柔,连带着床上闭眼睡着的人也温和安静,长睫毛落下的阴影几乎如同蝶翅欲飞,嘴唇微红,鼻尖柔和挺翘。
就是这样漂亮的人,世间再难寻得。
分明是他自己情难自已,愚钝可笑。
其实早已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自己无知无觉,还烦躁郁闷,试图摆脱。
摆脱什么,还能怎么摆脱。
摆脱他破天荒的头一遭欢喜,又能怎么摆脱。
不过庸人自扰,蠢而不自知。
他脱了衣物,褪下长靴,自己俯身上床,像过去一样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然而却多了许多小心翼翼,隐忍克制,却又在抱上纤细腰身的那一刻,自己忍不住将另一只手也环了上去,埋首在苏佑的侧边长发处,深深地嗅了一口暗香。
数日以来所有的克制崩溃,全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他心间甚至升起诡异的安稳平和。
他额头靠上苏佑的脸颊,蹭了蹭上面的软肉,最后叹了一口气,哽咽了:“我知道错了。”
别这样惩罚他了。
让他挑水劈柴,烧火凿冰,种种粗活,他都可以,只要苏佑鲜活和乐,他什么都愿意。
可是,这样的日子他真的,真的受不了了。
从希望到期待,从期待到失望 ,从失望到绝望。
十五日难熬得像十五年。
太医说或许三五天便醒,或许十几年才可以,只能祈求他吉人天相,神明庇佑......
赵懿闭了闭眼,思绪加深,神明两个字却在脑海中回想许久,他立刻起身穿衣,唤人起驾去了赵氏祖宗家祠。
赵氏家祠并非皇室宗祠,皇室宗祠谥号封位要昭告天下,而赵氏家祠只是赵氏家族绵延千年自己所有的祠堂。
供奉在皇宫一角,无人可以靠近,只有赵氏子孙才可以进入跪拜,点燃香火。
赵懿跪在陈旧的蒲团上,面对满目的牌位香烛,诚心诚意地磕了三下头:“赵氏列祖列宗,今日不肖子孙意欲请出婆娑神器,救我,救我未过门的妻子,还请诸位列祖列宗见谅。”
“倘若气愤雷霆,只罚我一人便好,不肖子孙赵懿,心智愚钝,情深而不知,乃至于如今两人相隔,虽近在咫尺,却在天涯。”
“我不能没有他,所以......诸位列祖列宗,多有得罪了。”
赵懿又继续磕头,生生将自己额头磕出鲜血,才起身进入机关暗道。
再出来时,手里已然拿了尖刀。
外界忽然狂风呼啸,暗沉汹涌,正是昏暗深夜,星辰遍布,突然间却雷霆大作,晃亮一片,陈旧腐朽的家祠里光线闪过,灯火摇曳,香火星点。
铁器刺入肌理声音乍响,男人闷哼一声,鲜红色液体垂落,淅淅沥沥地落进历尽数年而不沾灰尘的神器里。
赵懿准备完毕后,自己脸色苍白,却双眼兴奋,情绪激动,捧着器皿对列祖列宗再次参拜了几下,衣料外渗出鲜血,沾染衣料,他却浑然不觉,自己又再次一路颠簸,回到昭华殿。
将苏佑抱着翻过身,自己倾身而上,附身将苏佑的里衣拉下,露出那一层白而纤薄,手里笔尖沾染了神器中的血红朱色,一点错落在那样惑人的肌理上。
床外雨意已然浓郁,乌云密布,天气忽凉,狂风大作生生闯开昭华殿大门,灌风而入,一排烛火被强行吹灭,暗色笼罩而来,床幔轻纱撩动,雷光大作,照亮光景。
高大健壮的男子跨坐着,低头垂目落下阴影,伸手拿笔,点在其上。
娇而纤薄的男子衣衫凌乱,骨骼微微凸起,线条绝美,却是殷红落下,笔笔成触。
一笔一划被握在男人手中,红色在笔尖被勾勒,错落在婉转优美的线条上。
苏佑做了一个深沉的梦,他在梦里沉溺良久,却不忍脱离,里面似乎有神袛圣明,耀光灼华,英俊的,高大的,盛大的,他知为何,只觉得满心激动愉悦,快乐非常。
然而忽然一股蛮力侵袭入梦,将他拽出,他还迷糊着,却觉得背部生凉,凉意过去又灼热非常,如同火烧。
似乎有人在写字,压着他,而他也肌肉僵硬生涩,分毫难以动弹。
一笔过去,犹如拨弄湖面,留下触痕传到神经上,引起战栗,苏佑被凉被烫得呼吸都乱了,忍不住想要掐紧手里的柔软棉絮。
别写了。
苏佑意识难以真正回归,身体却是下意识紧绷,蝴蝶骨转了轻微角度更加突出婉转,似乎笔墨润泽多过,顺着山峦而下,缓缓流动,凉意不再发烫,却凉烫交替,很是难受。
眼前忽然一阵光电闪过,恍惚白光发作,男人就着天色雷霆,触笔成错,虔诚写下家中秘语。
一字一句写得满头大汗,吃力艰涩,殿外雷声乍响,轰然而至,树木枝桠拍打窗户,阴影落下,风还在作乱,床纱舞动,朱红印记被风干印上,最后一笔落成在最后端,赵懿写上自己的蛮族名。
最后弯折落成,瞬间成印,床外暗色破光,清晨大亮而狂风忽止,雨意清明,日头微升,正是天色大好时候。
轻纱停止浮动而披落,被笔触折磨的人缓缓睁开眼,被窗外大亮光幻刺了眼,开口便是:“唔,天亮了。”
男人拿着笔,笔尖还点滴着朱红笔墨,神情呆木了,随即狂喜。
苏佑想要动弹一下身体,却觉得身体僵硬,有些乏力,还没弄清楚事情缘由,就有一股蛮力袭来,几乎粗鲁而强横的将他抱住,苏佑直接贴上衣料,难受得紧,动了动,想要出声拒绝,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男人气息靠近过来,似乎下巴放在了他颈脖上,深深呼吸了一口,终是欣慰而沙哑地说了一声:“醒了,醒了,真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得晚……因为我又调睡眠了……我不睡就浑身难受,不想写,而且我好短小啊……啊啊啊啊!
求评论,么么么么哒?
第42章 、朝堂上的附和者(10)
苏佑被死死抱着, 还不明白状况,眨了眨眼,鼻尖全是熟悉的味道, 自己清明了许多后才疑惑问:“陛下, 怎么了?”
“我,我高兴。”赵懿声音都在颤抖,哽咽难言, 额头贴着苏佑的后颈脖, 亲昵地蹭了蹭:“你终于醒了。”
“???”苏佑不明所以:“什么叫我终于醒了?”
“你睡了十五天。”赵懿开口,呼吸炽热,落在雪白上烫出了红:“这十五天......”每一天都难熬得度日如年。
“十五天......”苏佑皱眉, 随即眉头散开,反应过来, 惊恐着问:“那么说,我已有十五日没有和家人通信了?我这十五天还是不是带薪, 不会全扣了吧?”
赵懿一腔欣慰兴奋全被他这么一言语给冲散了, 人就不能指望苏佑会说什么应景的话,日后只怕说情话也是三分气人七分恼人,赵懿却勾着唇角轻笑, 贴着人,说:“朕准许你出宫回家。”
“还有,如果你准时回宫, 那你的例银就不扣, 如果不回宫,朕就没收你的钱匣子, 连带着本月的例银全扣了。”
钱匣子是苏佑藏私房钱的地方, 每次发了例银或者赏赐他都是要放进钱匣子里, 好好端详欣赏许久的,就是一个活脱脱又没出息的财迷。
赵懿每次看到都觉得好笑又可爱,现在,便只有可爱了。
“真的?”苏佑开心了,一连好几下狗腿地回道:“我保证准时回宫!绝对不会晚一分一秒!只要陛下别扣我例银,什么都好说。”
“没出息。”赵懿笑出了声,抱着苏佑缓缓把他往下放说:“你现在别动,我去上早朝了,稍后我会让林端来给你驱邪定福,如果你动弹了,这个月例银还是没有的。”
赵懿写下的朱红字迹虽然已经印上苏佑后背,但是这距离完整的仪式还差最后一步,虽然年代久远,但是代代相传,是婆娑信仰的不灭传说。
“哦。”苏佑应了一声,听说要扣工资后就马上不动了,乖巧地像是个木偶人,赵懿心情愉悦,替苏佑整理好衣物,捏了捏他的后颈脖,随即叫人传唤林端,自己起身更衣上早朝。
林端来得稍晚,苏佑在清凉微风里,几乎吹的昏昏欲睡,轻纱撩起,漫风飘舞,有白衣白发的人踏步而来,却站定良久,在不远处凝视轻纱笼罩中的人,轻纱朦胧里映出一点身影轮廓,皎洁纯白,如同月神降世。
苏佑阂眸呼吸逐渐均匀,来人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拨开轻纱,在清晰而又清明的视线光线里,看清缓缓又进入睡眠的人,却是月神也难以比较,林端垂下眼眸,想要开始吟诵净身咒,却目光看见苏佑后颈脖处露出来的一点鲜红,他瞬间目光僵直,浑身都僵硬了。
几乎如同掀开噩耗,他缓缓伸出手,修长的手在晨光中照了一片的光线,却微微发抖,难以克制,手一旦接触他人寝衣,这就再难算清白,但手指还是触碰到边缘,缓慢地拨开寝衣,雪白上朱红字迹完整露了出来,已然成印,如同刺青般深入肌理,衬在娇白上,鲜艳刺目。
林端却是连呼吸都忘了。
蛮语中最温柔真诚的话铺满整个后背,繁杂语言却被人写得极其认真,所有话翻译成汉语,既是:
神女姆妈,请赐予我的爱人平安康健,
我愿用我的身体,财富,名誉来交换,
他是我的妻子,我的挚爱,我所难以割舍的肋骨,
没有他,思念会将我贯穿,情蛊会将我侵蚀殆尽,
我分明不是英雄,也不愿过情关,
神女姆妈,请像我爱着他一般,也爱着我的爱人吧。
蛮族相传无数年的婆娑祈福谣。
也是赵氏皇族的传家秘辛,相传此祈福谣可达婆娑神女耳边,获神女庇佑。
但是,但是却是夫妻之间才可用的情爱密语,赵氏所在的蛮夷部落里向来是女子为男子吟诵婆娑祈福谣,恳求自己丈夫平安归来,又或者女子或者男子吟诵婆娑祈福谣,用于表白情爱。
苏佑后背的婆娑祈福谣,早有先例。
大齐开国皇帝在皇后大病半年濒临死亡时,就用这一自己心头血联合家传神器,一笔一划写在皇后背部,这才挽救了皇后于生死边缘。
苏佑背部的婆娑祈福谣,也只能是赵懿挖了自己心头血,生生忍着彻骨疼痛,用神器笔笔写下的,苏佑寝衣后还有血迹晕开。
但是林端却不在意这个,而是,婆娑祈福谣在蛮族习俗里如同这凡间的定亲婚宴,两人新婚。
是一生的缔约,而且更甚,只要朱红字迹印下,这祈福谣所缔结的两个人便是神女点头的夫妻,受神明准许庇佑。
也即是苏佑或许不会是大齐的皇后,但是他一定是赵懿的妻子。
林端皱了眉,心头大惊,随即刺痛,手指贴上纤薄的肌理上,用力的搓揉,似乎想要犹如搓洗墨迹一般将这大片的红搓除,然而却丝毫没有作用,朱色仍然是朱色,丝毫不见晕散。
反而手里力气过于粗野,生生将苏佑搓得刺痛,他眼睫轻微晃动,呢喃抱怨了一声,林端才如梦初醒,顿时心头大惊,手急切地收回来,脸红心跳,视线发乱。
懊悔弥漫上心头,他比往日所有更加厌恶自己,他皱了眉,急忙默念净心咒,苏佑却眼皮颤动,似乎要醒了过来,林端额头冒出冷汗,直接转身落荒而逃。
苏佑却只是,转了身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睡。
林端直接一路进了议政殿,早朝已经结束,赵懿换了便衣坐在案桌上处理奏折。
虽然已然更衣,浑身弥漫药物味道,脸色苍白,显然心头血伤了身,但是往日所有憔悴疲惫显然已经随着苏佑苏醒而烟消云散,眉眼愉悦,仍然恣意风流。
“皇上。”林端开口,然而话里的微怒控诉,自己也未曾察觉。
赵懿皱眉,心知来者不善,问:“国师前来,所谓何事。”
“你该知道,苏佑是个贪生怕死,唯利是图的小人。”林端说:“而且,他还是摄政王一派的人。”
“小人吗?朕怎么却觉得他可爱至极。”赵懿却不恼,面容线条柔和下来,随即抬头对上林端,开口说:“纵使他是小人,但我爱他,何况他从来不是。”
“他于摄政王并无大用,算不得什么摄政王的心腹。”赵懿说:“他笨,站摄政王也不足为奇,朕会让他回心转意。”
“......”林端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无从有话可说。
帝王心意已决,如此柔肠缱绻模样根本难以动弹分毫。
最主要的是,他究竟想要说什么,他自己也分毫未曾明白过。
言不达意,词不对头。
他躬身弯腰,转身退下。
......
苏佑自从睡了十五天后,发现日子好过过了,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日常,好吃好喝供应着,冰块西瓜多得可以打架,最主要的是例银不缺,自己还可以出宫回家,这比什么都好。
他第二天就回了苏府,一家子人想他想得紧,热热闹闹地闹了好一阵,直到宫里人来催他才不得不离开。
苏佑一回宫,就看见了等在昭华殿的赵懿,他看见苏佑,就伸手抱了上来,像只粘人的大猫,苏佑不明所以,但是他也不敢对皇帝咋样,任由他抱着,只觉得赵懿越来越离不开人,但凡他离开过长时间都是要问,要他补偿的。
要么牵手,要么拥抱,又或者一起洗澡,还有给皇帝上药。
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搞得,居然心口有很大一块伤,死活要苏佑上药,脱衣服脱得欢快,药上着上着就抱了苏佑。
身体出了问题,精神好像也出了问题。
之前分明没有这种症状,怎么他睡了些日子,这样的症状就严重成重症了呢?
苏佑不解,晚上一起洗完澡,苏佑躺在床铺上,赵懿拿了锦帕低头细致温柔地给他擦头发,他躺在赵懿的大腿上,兀自出神。
系统忽然出声:[小AI,你需要诬陷国师林端,并且在国师林端下达大狱后放过他。]
[哦。]
已经到了关键剧情点,这个剧情点是国师林端和皇帝赵懿绊倒摄政王的重要转折点,林端为探查摄政王谋逆罪证,豢养私兵勾结江湖,而入了最有名的欢喜楼。
欢喜楼自然是摄政王秘密建造,是他种种罪证的一层遮掩布料而已。
苏佑作为摄政王党派边缘人士,自然不得而知,反而在剧情里他逛欢喜楼撞见林端进入这样烟花巷柳,第二天带了人证物证,就参了林端一本,而且林端从不说谎,更是百口莫辩,祈国圣子名声遭到玷污,林端直接被下放了大狱。
而正是因为苏佑和林端这一闹,惊了摄政王,摄政王的反心才达到极点,林端本该被摄政王弄死,但是苏佑却买通了人将林端放走。
因为小说里苏佑人设贪生怕死,虽然愚笨又在闲职,但是仍然不是残忍肃杀的人,万事给自己留一线。
苏佑抬头望着轻纱床帘地吊顶,上面龙凤呈祥的刺绣成团成圆,相互嬉戏追逐,是成双成对,花好月圆的美意。
居然出现在他和皇上暂时共眠的床帐上,真是过分,礼制僭越了。
他看得认真,赵懿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头顶的龙凤呈祥,笑道:“这图案好不好看?”是他亲自挑的花样,日后大婚,他连同红绸喜绫都想自己挑选。
“唔,是好看。”苏佑欲言又止,但是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现在说帐子于礼不合,估计会惹老板不高兴,所以为了自己的就职愉快,还是不要忤逆老板的好。
“喝药,睡觉。”赵懿唤了人,苏佑立刻就皱了眉:“不喝,太苦了。”
这药从苏佑醒后就一直让他喝着,这是养身的药,种种药材皆是名贵珍品,煎了一两个时辰,用来补他身体的虚空不足,还有安神静心的效果。
林柔雨等候已久,闻见传唤,低头躬身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了一碗黑黢黢的汤药,还有勺子,苏佑隔着距离就闻到了苦味。
“喝了它。”赵懿接过汤药,作势要给苏佑喂,苏佑连忙自己抢了过去,捏着鼻子一仰头就喝下了了。
但是药灌进去容易,舌尖的味觉泛开却是个难熬的,赵懿无奈地往他嘴中塞果脯糖果:“还哭吗?”
“苦的。”苦得苏佑忍不住流眼泪,赵懿吩咐林柔雨:“再去拿点果脯还有水果点心来。”
“是。”林柔雨躬身行礼离开,苏佑含着果脯皱眉。
林柔雨是赵懿未来的皇后,已经成为了赵懿的贴身宫女,然而却不知为何又被赵懿分到了昭华殿,虽然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苏佑和未来皇后打好关系也容易,但是林柔雨名义上是宫娥,伺候照顾他怎么都无法拒绝,赵懿吩咐拆迁林柔雨也是不带喘的。
他就很难懂现在的情况了。
难懂或者不懂,他都不会深究,反正他俩的事也没和他路人甲的戏份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