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非泽注意到姜也审视的目光,笑问:“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呢?”
“……”姜也别开脸,“我在思考怎么办。”
“看着我能思考得更快么?”
“……”
“就放我家吧,我家有冰柜。”靳非泽说。
李妙妙崩溃得快哭了,“我们明明是受害者,现在怎么像杀人犯?”
姜也对靳非泽说:“谢谢,我们有地方可以去。”
靳非泽微微一笑,“你们还能去哪儿?拖着这么一大袋东西,哪里会收留你们呢?”
姜也没回答,把李妙妙按进车,蛇皮袋扔进后备箱。工地不能待了,得换个没人的地方处理尸块。他进了驾驶位,发动车辆,缓缓开出工地。后视镜里,靳非泽站在原地,白色衣襟上血迹斑斑。那单薄的身影在冷冷夜风中,像一树寒梅。
“咱们还能去哪儿啊?”李妙妙小声说,“要不然就去靳学长家凑合一下吧。”
姜也冷冷问:“你没觉得他不对劲么?”
李妙妙素来神经大条,察觉不到端倪。她说:“你是说他肢解尸体很恐怖?可是他也没办法啊,无头尸一直动。”
姜也转动方向盘,驶入另一条小巷,“他肢解人体的手法很干脆,骨头很硬,肢解没那么容易。他肢解无头尸的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太熟练了,他以前一定杀过人。”
李妙妙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哥,你太多疑了吧,他和我们一样,只是个高中生!”
姜也摇头,“他说他家有冰柜,我们那栋楼的公寓全都是老破小,最大不超过50平米。这么小的房子,为什么要买冰柜?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妙妙打死不相信靳非泽杀过人,他的手那么白净修长,笑容又那么温暖,怎么可能杀人?
“可是他是你同桌,他啥人你不清楚吗?”
“我们不熟。”姜也熄火,道,“我去买瓶水和面包。”
李妙妙心里郁闷,下车跟在姜也后头。她还是觉得姜也想多了,如果说奇怪,她哥也挺奇怪的。亲眼目睹一个人被肢解,最正常的反应不是应该像她一样恶心呕吐吗?她哥竟然还能镇定地打扫现场。
要她说,他俩一样怪。
其实她想去学长家,更重要的原因是外头无遮无挡,她怕他们又碰上脏东西。在黑漆漆的大街上走,总觉得哪里要冒出鬼来。她手臂冒起鸡皮疙瘩,一边走一边疑神疑鬼地东张西望,没发现她哥停在了巷口,一头撞在他背上。
“怎……”
她还没把话问出口,就被姜也捂住了嘴。姜也贴着墙,蹙眉望着斜对面。一队深色衣服的人正围在便利店前面,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围了围巾。大夏天围围巾,街道上还蔓延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儿,正是无头尸的味道。
姜也拉着李妙妙立即返程,进另一条街,刚刚探出脑袋,便见街口出现几个围着围巾的人影。姜也缩回头,心沉入了谷底。到处都是无头尸,四面楚歌,他们没地方去了。
一瞧见那些诡异的东西,李妙妙又怕得打起哆嗦来。她更害怕那些无头尸里有她爸爸,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流眼泪。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抹了把脸,努力保持镇定,就像她哥一样,问:“怎么办?”
姜也叹了口气,说:“没办法了。”
疑似杀人犯的高中生,总比无头鬼好对付吧?
他回后备箱取了蛇皮袋,十分钟后,他们出现在靳非泽的家门口。
李妙妙敲响靳非泽的门,奇怪的是,过了许久靳非泽都没有应门。他们几乎以为靳非泽还没有回家,可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时间过得越久,李妙妙越发焦躁。那些东西跟到了附近,不免要来公寓查一查。她不住往后看黑洞洞的楼道,生怕有没有头的怪物出现。
李妙妙急得像火燎的蚂蚱,“我总觉得他们要来了。”
她话音刚落,楼下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姜也:“……”
这姑娘乌鸦嘴。
那脚步声急促纷乱,如同催命的鼓点,李妙妙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姜也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二楼……三楼……四楼……
正在这时,“喀哒”一声,门开了。靳非泽微微一笑,“抱歉,刚刚在洗……”
他话还没说完,姜也直接按着他的胸口把他推进玄关,李妙妙迅速跟上反手关门,顺便上锁。
“怎么了?”靳非泽问。
姜也捂住他的嘴。三人挤在玄关里,靳非泽和姜也面对面,近在咫尺。声控灯熄了,黑暗里,靳非泽眨了眨眼。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越来越近。三人仿佛怕惊扰了猛兽一般,一动不动,默默听着那脚步声逼近。
上楼、上楼。李妙妙在心中默念。只要他上楼,就说明他只是普通的住户,不是无头尸。
然而天不遂人愿,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有人吗?”防盗门被敲响了,“你点的外卖到了。”
靳非泽被捂着嘴,没法说话,只能举起手机给姜也看,是美团外卖的界面,靳非泽点了个筒骨粉,地图上显示骑手距离他们只有五米。
外面的确是送外卖的骑手小哥。
李妙妙抚抚胸口,松了一口气。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有人吗?有人吗?”骑手小哥还在门口喊。
姜也松了手。
靳非泽道:“您放在门口吧,谢谢。”
李妙妙说:“行了,开门拿外卖吧。”
“等等。”姜也掏出手机,开了机,“上一个租我那公寓的装了智能猫眼,可以在app上实时监控楼道,先看一眼再说。”
他打开app,靳非泽和李妙妙都凑过脑袋来看。监控页面出现楼道的画面,声控灯没开,楼道里一片漆黑。姜也切换成夜视画面,监控屏幕上罩上一层幽幽的绿光,别有一种诡异的氛围。姜也调整猫眼摄像头的角度,左右——上下——画面定格,三人都沉默了。
他们看到,天花板上趴着个蜘蛛似的人影。
那人影一动不动,脑袋贴着靳非泽的家门。他们若是开门,会直接对上那东西倒挂的脸。
那东西似乎察觉了智能猫眼亮起来的灯,慢吞吞回过头来。他转头的角度十分夸张,正常人如果转到这种程度,脖子早就断了。手机画面倏地一闪,那东西的怪脸N倍放大在镜头前。他的两粒眼睛在夜视画面中闪着阴森的绿光,有种说不出的恶意。
“开开门,让我进去呀。”
“开开门,让我进去呀。”
“开开门,让我进去呀。”
姜也说:“想要我开门,可以。告诉我,我妈妈在哪儿?”
他感觉这些东西的智商好像不是很高,说不定能骗到他们。
外头寂静无声,他们等了一会儿,那东西没有回复。
他们查看监控视频,画面里已经空无一人。那东西好像走了,但是靳非泽的门口放了个东西。那东西方方正正,像个快递盒子,看形状不像是靳非泽点的筒骨粉。
姜也蹙着眉心,关掉了APP。顺手点开微信,魔女没有回复他的信息。他又打开和他妈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前天的,他妈让他尽快回她电话。
姜也感到不安,他妈到底去哪了?她还活着么?
靳非泽微笑着说:“刚刚真可怕,吓到我了呢。”
他说这话时笑眯眯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被吓到的样子。
李妙妙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啊学长,我们不是故意要麻烦你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靳非泽摇头,“没关系,我很喜欢帮姜也的忙。”他又问,“外面的东西要拿吗?”
“明早再拿吧。”姜也关了机,说。
总觉得鬼怪什么的不敢在大白天作恶。
姜也和李妙妙进了屋,五十平米的小房子,收拾得很干净。垃圾桶里装着靳非泽被血染红的白短袖,他没洗,直接扔了。这白T是Prada的夏季新款,起码要上千块。靳非泽说扔就扔,可见他并不缺钱。既然不缺钱,为什么要住这么破的地方?
家里没有餐桌,靠墙摆了个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放了许多人体解剖的医学书。比较引人注目的是客厅里的大冰柜,里面放满了各种口味的冰棒。姜也扫了眼,最多的是山楂棒冰。
靳非泽看姜也盯着那些冰棍看,说:“我喜欢甜的东西,小时候爸爸不让我吃,所以现在想一次性过个瘾。你们想吃吗?随便拿。”
姜也不动声色地翻了翻冰柜底层,确实装的都是冰棍,而且冻得都很硬,说明它们一直待在这个冰柜里。这样一来,这个冰柜就没有空间放尸体了。或许李妙妙说得没错,真的是他太多疑,靳非泽只是个普通的爱吃冰棍的又热爱医学的高中生。
靳非泽把一些冰棍取出来,腾出空间放蛇皮袋。
“给你添麻烦了,剩下的冰棍还能吃吗?”姜也问。
靳非泽笑着摇头,“没关系,等处理好了尸体,我把冰柜丢了,重新买一个。”
姜也说:“冰柜钱我出。”
这尸块后续该怎么处理仍是个问题,姜也感到头疼。他又打开智能猫眼APP,猫眼抓拍到了刚才那个骑手小哥趴在天花板上的诡异画面,或许能成为他报案的证据。
靳非泽似乎猜到他的思虑,道:“明天我陪你去警局报案,我也算是目击证人吧?即使警察不相信无头尸,你妈妈失踪是事实,总可以报个失踪案。”
姜也点点头,低垂着眼眸看那蛇皮袋,心里很沉重。他考虑事情一向做最坏的打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的妈妈还有多少生还的可能?他一心要离开妈妈的家,却从未设想过,有一天竟然是她先离开他。
该睡觉了,李妙妙是女生,睡卧室。她爬上床,姜也在门口帮她关灯,她捂着被子,忽然问:“哥,咱妈会回来的对不对?”
“……”姜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僵硬地点了点头,“嗯,她会回来的。”
李妙妙望着他,也不知道信没信他说的话。她沉默了半晌,说:“哥,晚安。”
“晚安。”
姜也阖上门,隔着薄薄的木门,他听见李妙妙压抑的啜泣声。她肯定想要嚎啕大哭,但又怕他听见。今晚发生的事太恐怖,尤其继父成了没有头的行尸,突然丧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皱着眉心站了会儿,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靳非泽已经把被褥铺在地板上了。
姜也和靳非泽在客厅席地而睡,开空调,凉气儿往脑袋顶上吹。姜也第一次和别人同床共枕,实在是很难受。姜也背向他,脸朝玄关。靳非泽睡在他后头,他似乎能感受到靳非泽清浅的鼻息,咻咻如羽毛,一下一下挠着他的后脖颈子。
靠得太近了,姜也想让他睡远一点。还没说出口,靳非泽却先说:“好冷啊,我能靠你近一点么?”
“不能。”他说。
“好吧。”
薄被在轻微地抖动,姜也注意到靳非泽冷得簌簌发抖。
姜也把空调温度调高,可不管调多高,靳非泽都在抖。最后姜也干脆把空调关了,深市的六月热得令人发指,客厅像个蒸笼似的,姜也浑身冒汗,像笼里的馒头。姜也受不了了,又开了空调。
“没关系,”靳非泽轻声说,“我扛得住,虽然我从小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以前还在山上疗养,但是吹一晚上空调也没什么,我不会感冒。”
姜也暗暗叹了口气,是他和李妙妙麻烦人家,如果还害得人家感冒生病,那就是真的说不过去了。姜也妥协了,“你靠我近一点吧。”
“真的可以吗?”
“嗯。”
靳非泽凑近了一些。
“可以再近一些吗?”
“……可以。”
他又凑近了一些。现在他贴着姜也的后背,两人之间一张纸都挤不下。他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清清冷冷,像冬日的雪松。被子上也全是靳非泽的气息,姜也被靳非泽的气息包裹住了。姜也身体僵硬,像木偶娃娃,强迫自己一动不动。
靳非泽在他身后轻轻地笑,“姜也同学,你真可爱。”
姜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干脆报以沉默。总觉得靳非泽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黑暗像子宫一样包裹着他们,他们像个连体婴儿似的挨在一起入睡。房间里安安静静,一片沉寂。姜也睡不着,后脑勺刺麻麻的,总觉得背后的人注视着他。他静悄悄回过头看了看,靳非泽已经睡熟了,侧脸笼在黯淡的光线里。他轮廓的线条柔和,没有锋棱,像一株沉睡的美人蒿。
姜也想,又是他想太多。他缓缓回过身,进入梦乡。他没看见,他的身后,靳非泽又睁开了眼。
睡了不知道多久,姜也在睡梦中被人摇醒。他以为出事了,迅速坐起身,发现是李妙妙赤着脚丫子蹲在他旁边。靳非泽也坐了起来,这家伙神色清明,好像根本没睡。
“我刚刚起夜,好像听见门外有声音。”李妙妙低声说。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蹑手蹑脚挪到防盗门边,侧耳倾听。门口有个人在吹口哨,阴冷的楼道里飘荡着这空灵的口哨声,格外诡异。
姜也打开手机,切回监控页面。楼道里是空的,天花板上也没人,然而三人都听见了外面的确有人在吹口哨。
“会不会在猫眼摄像头的死角?”李妙妙握着发抖的手,问。
“不太可能,”姜也摇头,“死角藏不下一个人,而且这个声音很小,他一定是贴着门发出的,要不然我们听不见。”
“那哪来的这声儿?”李妙妙下意识攥住姜也的衣襟,她的手在发抖,惹得姜也的衣襟也在抖。
姜也盯着画面,道:“是那个快递盒,骑手留在门口的盒子。”
大家的目光都移到了屏幕里的快递盒上。
“难道那里面装了人头?”靳非泽似笑非笑,“看这盒子的尺寸,确实能装下一颗成年人的人头。”
“人头能吹口哨吗?”李妙妙不可置信。
靳非泽曼声道:“没有头的人都能走路,一颗人头为什么不能吹口哨呢?”
第8章 妈妈在哪
李妙妙似乎想到了什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哥,这个快递盒里会不会是咱妈的人头。”
姜也也有这个猜测,但他摇了摇头,道:“不,更可能是引诱我们出去的陷阱。”
姜也打定了主意不出去,一切等天亮再说。外头那低沉的口哨声持续不断,三人都睡不着了,披着棉被坐在客厅。姜也觉得这个调子很熟悉,他从前一定在哪听到过。他闭上眼,用力回忆。正当一个模糊的念头电光火石般闪现在眼前,外头传来重重的敲门声,猛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失去了这条重要的线索。
“姜也同学在吗?”门外传来一个男声,“我是深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张阳,冒昧这么晚上门打扰,有个案子请你配合调查。”
五个小时前,深市公安分局。
沈铎在深市公安分局刑侦支队长张阳的带领下往法医室去,他身后跟了条浩浩荡荡的尾巴,个个身穿一丝不苟的西装,表情严肃像块铁板。他们穿过刑警办公室,引得熬夜查案的警察纷纷注目。沈铎目不斜视,进入走廊,直奔法医室。
“法医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张阳把材料递给沈铎,“除了颈部没有别的伤痕,凶器是斧头。四天前一个钓鱼的老人发现了这具尸体,老人当场犯了心脏病,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加上今天,这孩子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一个礼拜,在土里至少埋了五天。”
他们进了法医室,一具腐烂的无头尸躺在陈尸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臭味,沈铎身后的调查员看见无头尸,露出如临大敌的模样,好几个人手都摸向了腰后。
沈铎没带口罩,抢了一个下属的戴上,继续和张阳对话:“死者身份。”
“育阳中学高一A班的学生,叫刘蓓。”
“脑袋呢?”
“至今没有找到。”
张阳把死者的资料递给沈铎,上面贴着她生前的证件照,是个长相甜美的姑娘。
沈铎端详了一下照片,点头道:“是她没错。”
看他表情,好像从前见过她似的。张阳好奇地问:“沈老师,您认识这孩子?”
沈铎温和地一笑,“这具尸体由我们全权接管了。”他对身后的下属做了个手势,“小刘,跟张哥做个交接。所有材料封存,尸体打包,挪到我们那儿。”
得了命令,几个调查员迅速掏出裹尸袋把无头尸装起来,还用束缚带牢牢缠了许多圈。张阳觉得奇怪,这缠法简直要把这具尸体裹成粽子。他们这副严谨的模样,似乎觉得这具尸体可能诈尸。眼前这个叫沈铎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文弱弱,却有股强硬的铁腕气质。
“不是,这不符合程序,你们不能把尸体带走。你们搞生物研究的,只能协助我们查案!”张阳说道。
“刘蓓的尸体在局里几天了?”沈铎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两天。”张阳说。
“尸体冷冻库晚上是不是会锁门?”沈铎又问。
“当然!”张阳说。
“那你们这儿办公室隔音不错啊,不像我那儿,领导中午午休打呼,我隔着两面墙都能听见。”沈铎笑道。
张阳摸不着头脑,“沈老师,我听不懂您的话。”
“相信我,这个案子你们办不了。手续明天就会下来,你们局长还在睡觉,等他醒了有人会给他打电话,然后他会立刻告诉你这案子立刻封存,证物全部移交给我们研究。虽然流程要明天才能走,但是这具尸体绝不能留在这里。对了,我这里有个两天前拍摄的视频,给你看一下,你看完就不会和我争了。”
沈铎掏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给张阳看。这是从抖手平台下载的,里头是个漂亮的美食博主小姐姐,正在直播探店。
张阳铁面无私,“我不会因为你给我看靓女就通融你,而且这个靓女我早就关注了。”
“……”沈铎道,“我让你看的不是她。”
张阳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继续仔细看视频。小姐姐在的这条街他认识,就是育阳中学前面那条街,每逢上下学就堵得水泄不通,他每天送女儿上学都十分痛苦。
沈铎为什么要给他看这条街?很快他发现了答案。小姐姐自拍的视频正好拍下了大马路,也拍下了马路对面公交站台的两个人。一个是背着黑色帆布包的男生,男生身材高挑,神色冷漠,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另一个是女孩儿,穿着蓝白校服裙,有些腼腆的模样。他眯起眼睛仔细看,悚然发现,这女孩儿是刘蓓。
这怎么可能?刘蓓分明已经死了。视频拍摄的时候,她的尸体正躺在法医中心的尸体冷冻库。
沈铎扶了扶眼镜,说:“刚刚你告诉我,刘蓓的死亡时间超过了一个礼拜。”
“没错……”张阳非常恍惚,他又看了一遍,才承认自己的确没有看错,“这视频是不是被处理过?AI换头?”
“我可以把视频传给你,你给技术部门做个鉴定,就知道是不是AI换头了。”沈铎拍拍张阳的肩膀,“这个和刘蓓说话的男生,帮我查一下他的身份,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不用查了,我知道,”张阳说,“他是我囡囡的同学,育阳中学高三B班的学生姜也。学生仔长得靓,不读书尽想着早恋,交了个外校的女朋友。囡囡知道他交了女友,哭了一夜。”
“高三B班,我好像有个没见过的小朋友在那儿。”沈铎笑了笑,问,“最近局里有没有接到什么奇怪的报案?”
“上个礼拜有个旅游团去马峦山爬山,莫名其妙不见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沈铎继续问:“还有没有其他的?有没有那种一听就匪夷所思的,超自然的、不科学的,像报假警的。”
张阳摇了摇头,说:“我帮你去问问110报警服务台的同志。”
他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转过头来说:“没什么特别的报案,就是今晚收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打过来一直没声儿,打回去也打不通,也追踪不到手机讯号。”
沈铎说:“查查电话是谁的。”
张阳转达他的问题,听了服务台的回答,张阳露出了个吃惊的表情。
“是姜也。”
现在,旧公寓楼。
昏昏欲睡的李妙妙登时清醒了。
“鬼又来了!”
姜也走到门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张阳说:“姜也,四个小时前你拨打了报警电话,却没有出声。我们怀疑你被挟持,无法报警。我们追踪你的手机信号,可你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们非常担忧你的安全,一直尝试回拨电话。直到半个小时前,你的手机开机了,信号显示你在这里。”
“你们怎么证明你们是公安局的?”李妙妙大声问。
张阳道:“你开门,我给你看证件。”
李妙妙学乖了,小声对姜也说:“不能信,又是骗我们开门的。”
另一个陌生男声道:“姜同学,门口这个快递一直发出奇怪的声音。我们怀疑这是恐怖分子放的炸弹,抱歉了,我们必须拆开检查一下。”
不等姜也回复,他已经听见外面拆包裹的声音。
姜也打开手机的监控页面,楼道里有七个人,其中只有一个穿着警服,估计是之前说话的警察。有两个戴着透明面罩,手上还戴着皮手套。这两个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剪开包裹,他们后面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个高瘦的男人,戴着金边眼镜,一副高级知识分子的模样。这男人显然是这群人里面的头儿,剩下三个西装男站在他左右两侧,呈保护的姿态。
他们知道盒子里有危险的东西,但绝不是炸弹。
如果他们认为里面是炸弹,拆炸弹的不应该是他们,而是排爆组。
“警官,在你们之前,曾经有东西冒充送外卖的骑手骗我们开门。”姜也深吸一口气,道,“你要给我一个信服你的理由。”
沈铎笑了笑,拍了拍张阳的肩膀,道:“我来跟他说。”
张阳让开身,沈铎走到门前,道:“姜也同学,我是协助警察调查的生物研究专家,我叫沈铎,隶属于首都大学特殊生物研究学院,专门研究特殊生物。”
“特殊生物……”姜也眉头拧成了锁。
沈铎缓缓道:“这么说吧,姜也,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
“从时间的角度看,地球的历史有四十亿年,而我们人类所认知并掌握的历史只有五千余年。我们所认知的时空只是完整时空冰山一角,我们所掌握的知识结构是个极具缺陷的不完整系统。多年以来,人们把无法用其现存认知结构和科学理论解释的东西称为灵异现象,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特殊生物称作‘鬼’。这些异常现象和异常生物隐藏在我们的历史背后,与我们共存,同时干扰我们的正常世界。我们特殊生物研究学院的工作就是研究、解释、消灭它们,包括……”沈铎悠悠道,“会走路的无头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