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飞快闭嘴。
而伊文海勒,在冒险走近雷廷身后十米左右之后,就站定在了原地。
这对大部分超能者而言是个安全距离……心理上的。
“‘阳星’大驾光临,有何见教?”伊文海勒面色冷硬的发言,语气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寒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但是,在他的感知中,雷廷早已超出一切的界限,包括‘人’的界限。
如果说,曾经的那颗太阳还让人觉得里头会飞出一道人影来,现在的‘阳星’,就让人很难不以注视一颗庞然天体的眼光去注视它。
而在这种情况下,普通超能者或许会打从基因深处泛起严重的创伤与恐惧反应,但伊文海勒——他可是劈开过一颗太阳的人。
虽然不如雷廷,但身为银河有名的强者,他自然不可能畏惧于人!
“……”
说句认真的,雷廷有些想动动嘴角,但这不是为了嘲笑或其它什么,而是因为,他很喜欢伊文海勒这样沉稳、自信且成熟的姿态。
这让他偶尔会回忆起曾经,回忆起那些两人都还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的时候。
他的爱人……如此美丽,如此耀眼。
银色的星光,那是他的太阳。
“晚上好……伊文。”雷廷微微偏头,却没有回过身去,而是有些旁若无人的道:“你站的太远了。可以靠近一点吗?我想听清你的每一声心跳。”
——在他眼中,这种剑拔弩张的场合下,旁边那些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毕竟,虽然那儿大概有几十个A级,其中还有一个身上泛着‘爱人’气息的家伙,但无论是意志还是实战中能发挥出的可能性,不出意外都有点聊胜于无。
“……”
——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场合!而且这距离不够你听心跳吗?我就算是在那颗卫星上,你指不定都能‘听’到我血流的声音!
伊文海勒嘴角猛地一抽,清晰的感觉到了背后众人的眼光。
他脸色发黑:“……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再出口时,他已经不对它能否得到答案这件事怀抱希望了。
但谁都没想到,雷廷真的给出了回答:“带你们回去。”他说,“我是说,‘你们’。”
不出意外的,这话出口的下一秒就有不同的超能力量如箭雨般抵达,当然,如此粗糙的能量应用,只是为了掩饰在那之后更大的危机而已。
但雷廷……他并不在意。
他甚至都没有什么动作,光雨与欲动众人,就悄然凝固于不知何时开始充斥此地的金光之中。
随后,他从容的回过身来,轻飘飘的屈指,一手接住那薄锐如冰的银光利刃,轻声叹息:“你好像很惊讶……
“我早说过,我的想法变了。”
想法变了……是啊……
伊文海勒猛地咬牙。
——是啊!想法变了!这家伙……早就变了!
他知道的!他当然知道的!只是在那之后,这一切比预期中更加平和的假象,让伊文海勒本能的忽略了那些话,把它当作一个噩梦似的忘却了……
多么软弱。
无可救药的软弱。
银色星光炸散,伊文海勒手中利刃破碎作漫天飞刀般的星尘,与此同时,他身形一闪就去到了雷廷侧后方,躬身拔刀就是一斩:“我和你……无话可说!”
现实不是文艺作品。在真实的世界里,没有什么真正的强者,会为了一己私情而放弃理想与战斗——因为会放弃的那种人,他们根本成不了‘强者’。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这才是属于他们的现实。
“……”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雷廷也还是为这一刻袭身的利刃,而心中微微一动。
那是怎样的感情呢?他想。
是怅然吗?还是更高一层的其它什么?亦或者其实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只是有那么短暂的一个呼吸间,没再维持‘不动’?
可‘不动’是个被动技能,他需要主动撤除它,才能让它消失。
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雷廷抿了抿唇,带着他一生中或许是唯一一次的天真,轻声道:“至少现在,我不想和你刀剑相向,伊……”
‘铮!!!’
‘乓!’
半句话没说完,雷廷猛地抬臂挡在自己脸旁,臂甲上擦出一道刺眼火星。
常人甚至连那炸出火星的刃光都看不清,但他却只是弹指为将凝固于半空中的能量增加动能尽数返还于前方敌阵,同时猛地反手一抓,将那光刃扣在手里,‘咔!’一声捏碎了它的拟物能量结构。
细碎星光散逸,从断处开始,裂纹蓬出光雾,刀刃悄然碎散。而直到这时,才有没来得及显现于人类视界的波动悄然浮现——
——破碎光影摇晃,那漆黑恐怖的空间裂隙乍现,腰间、胸口、手臂、腿部……保守估计近三百六十道纤细刃伤,落在了‘阳星’这一身从未留下过伤痕的战甲上。
伊文海勒已经回到了他的战友身前,用他开始泛起可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雷廷,大口喘息着一刀劈开结构不知何时已然融合起来的气密门,勒令众人尽快撤离。
而雷廷的眼罩上,一道深斜裂痕,泛着冷冽的光。
猩红血液从他另一侧脸颊边的伤痕里溢出,顺脸侧流下,汇聚在保护下颌的装甲边缘,又循那锐利边线滑落至胸前,在胸甲的徽章上,还有那徽章的伤痕里,落上了一丝黯淡血痕。
雷廷孤身立于光影交界之处,低头看着自己手指间流逝的星尘。
他猛地握拳,星光爆散。
星光中,高大男人拉平了嘴角,慢慢转头看向伊文海勒,神色晦暗不明。
——事实证明,因为过多的隐瞒和变化过大的生命形态,‘被理解’这件事本身,对他而言,已经是个伪命题。
真悲哀,时至今日,即使是在这个人身上……
……他也找不到这东西的存在了。
第200章
“真无情啊……‘星流’。”
涌血的伤痕飞快愈合,在一个呼吸后就只剩下了一道白痕。
但血液,猩红刺眼的血液,比常人更加灼热、乃至于连流动都像是要点燃什么的滚烫血液……它依然留在那里,黏湿的渗进战甲与下颌边缘的夹缝间,带给人一种和心情一般复杂的感觉。
雷廷缓步走向伊文海勒。这一次,甲靴带着他沉重的身形踏上地面时,不再如往常一样奇异的不留痕迹,而是使得燃烧金光的航空合金地板都微微下陷,表层有细微银光向外溢流如环浪。
就像臣子正在退避,为它们唯一的君主出行。
而在那金属质的君王正前方,一道看似混乱的庞大裂缝被身形矫健的金发男人撕开了。
雷廷并未阻止伊文海勒将众人送过裂缝、让他们即刻带附近承载民众的飞船逃离,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注视那些人,飞向远方第一军团布下的天罗地网。
而在他身边,金色光辉涌现,如火,如海,如逼近的太阳与死亡。
他的行进依然如往常那样从容,却不再如往常那样平和。
反之,随着恒星日冕般的光焰开始腾燃于他身边,一种使人胆寒的威严,也不再被他拘束。
伊文海勒只是短暂的看了他一眼,就差点被那裹燃金辉的气势刺痛双眼。
——危险!
从感性到理性,从意志到本能,一切的一切都在对他叫嚣着警示着此刻逼近的危险。他感觉自己正在与一颗恒星互相靠近……是的,相互靠近——他已经被捕获了,他不可能离开——如此可怕,他在坠入那气化万物的日冕。
伊文海勒头脑发昏,强烈的幻象涌入他的脑海,无尽金辉翻腾着燃烧在他的精神中。如此灼烫……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灼烫。
而那个释放出毁灭性的精神热量的人……即使是足以斩断星舰的星光利刃,在他手中,也像是廉价的玻璃玩具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伊文海勒在想——那真的还是‘人’吗?
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如果那道身影还是个人类……
那为什么,从当初回到首都星系起,面对那道身影,伊文海勒心中都会升起一种如同恐怖谷效应般的恐惧感?
令人恐惧的,令人失常的,令人难以违抗却又打从心底里拒畏的。
表面好像是人,其实似人非人,在视觉中是‘雷廷’、是‘阳星’,但只要微微闭上眼就会发现,那个存在绝非人类,它或祂甚至不是正常生物……
……那是一颗熊熊燃烧的太阳,光辉到刺眼,炽烈到恐怖。
当他看向那个人,本能总会在第一时间跳出来提醒他:别被他表面的模样骗了,那是你这一生中见过最危险的敌人!
因此,即便以理性控制自我,在关键时刻,感性中的恶意也还是会蔓延出来,不由自主的针对这个敌人。
亲身挡在快速弥合的空间裂缝之前,伊文海勒反手掣出他的光刃。
他眯眼注视着那道身影,却不由得目光闪烁,因为那感觉不像是看到一个人,更像是在直视恒星。
——我会被灼瞎眼目吗?他问自己。
雷廷向他踏出一步。
答案是……不知道。
伊文海勒大口喘息。冷汗已经浸透了他内衬的衣服,在黑金色装甲里带出湿黏凉意。
他的眼神难以从那道光上移开,高阶超能者对周边‘灵思’的吸引性在这一刻变得庞大到恐怖,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触让他反复在挪开视线的前一秒失败——
他知道,自己未战即败了。
因为这一刻,他失去了自己的速度、力量与警戒行为,只要雷廷打开他的眼罩,这世上,就将再也不存在伊文海勒·康这么一个人。
这就是雷廷给伊文海勒的感觉,也是其他‘S级’眼中的形象。
一名未知的恐怖敌人,一个只要靠近就可能摧毁一切的‘东西’……
一位行走在众人之中,看似善意却充满掌控与毁灭欲,好像温和却狂妄到要与世界角力的……
……神。
伊文海勒低下头,猛地呕出一口猩红鲜血,眼中红光闪烁。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在造反。不止是因为那点老毛病,也是因为刚才的过度发力,还有……雷廷的光。
那些金属元素的移动,它们完全无法被他本人所控制……他几乎要踉跄着跪倒下去,但毅力与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他本能的一手拄起手中星尘光刃,艰难地斜倚,从自己昏沉恍惚的视界中,注视着沉重甲靴落至自己眼前。
想来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切行为,其实都在这个人的注视之中吧。
自由只是个假象而已。
他从来都没能真正逃离过……这颗太阳的引力网。
伊文海勒笑了,那笑声艰难而嘶哑,带着从未如此清晰的、濒死的衰落感。
在不知从何而来的玻璃破碎声中,他低声呢喃,声音小到连他自己都难以听清:“‘阳星’……不…雷廷……”
如果我拥有你这样的力量,如果我像你一样能决定眼前一切,该多好。
眉睫低垂,碧眼涣散,金发根根覆上枯萎的银白。
在那深沉而静默的俯视中,伊文海勒艰难的动了动嘴角。
令人绝望的无力,令人无力的绝望……这样的感觉已经咬蚀了他的心灵足有十几年时间。
他知道,反抗军的存在是‘爱人’的意思,而‘爱人’……祂代表着‘人类的某一部分’。
无论是联邦,还是反抗军,亦或者两者之间的斗争……
本质上,都只是‘人类’这个大集体自己的选择。
可是……另有重任的反抗军,如今仍未得到猎户人主流集体的承认。
而那个主流集体,现在又掌控在一个人手里……
……一个他生命中最大的错误,一个只要他想,就可以忽视所有人意愿的人。
一个……时至今日,依然能在每个层面吸引他的年轻人。
“看看,”他听见那年轻人轻声道,“你把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星流’叔叔。”
“……”
伊文海勒艰难的动了动嘴角。他几乎维持不住站姿了,却还是低笑一声,猛地提起一口气,拔刀向面前人砍去!
‘嘣——!!’
精纯的高浓度能量刃被雷廷一指弹断时,恐怖的反震力传至伊文海勒的手与臂上。他虚弱的手也理所当然的没能抓住那弹飞的光刀,整个人更是失去了最后的支点,只能无力而昏沉的往后踉跄几步,穿过已然弥合的空间,重重靠上墙壁。
即使能量依然丰沛,他破碎混乱的精神也已经开始无法维持他的思维能力了。
这导致他那一身战甲开始浮现伤痕,浮现它曾经遭受过的创伤,然后沿那些创伤迎来了它斑驳的破碎坠落,消散在半空中,化作片片柔冷的细碎星光。
伊文海勒微微闭眼,没有试图与雷廷交谈。
也或许应该说,他已经失去了交谈的能力。
——他快死了。
雷廷披风下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但他没有急于出手,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到了现在,伊文海勒……也一定还保有某种底牌。某种真正让‘星流’成为那个‘对外威慑力’的底牌。
他当然不怕被攻击——他怕这整个灵魂都破碎不堪的、从来都满怀自毁欲的男人自杀。
“……伊文海勒·康,”高大男人死死盯着那道身影念出这个名字,哑声问道:“宁愿死,你也要摆脱我?”
伊文海勒沉默的靠墙垂首,慢慢滑坐下去,一声不吭。
“……”
雷廷微微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出声:“我……”
“……我从未伤害过你。”他的话语听上去依然缓慢而平稳,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颤抖:“为什么?”
伊文海勒依然一言不发——如果他还有多余的力气说些什么,那一定会说:“因为你的控制欲太可怕。你要人类走你划定的路,但‘爱人’不赞成你的路——人的感性不赞成你的路”和“你知道你是在和数以万亿计的猎户人感性一面作对吗?”。
一片冰冷混乱的黑暗中,伊文海勒静静沉默。
他能听到那黑暗深处逐渐传来了狂热尖锐的嘶吼,那是某位高阶异魔的嘶吼……
……那是他自己的嘶吼。
虚弱,无力,畏手畏脚。
绝望,悲哀,欲求不满。
伊文海勒·康的人生搞砸了一切,而现在,他即将被纠缠于他的黑暗淹没……
他即将在一颗炽烈太阳那毁灭性的照耀之下,成为……给世界带来那一切痛苦的怪物了。
伊文海勒沉入黑暗。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平静过——思维在异化,感官在扭曲,空间感、距离感与‘位置’的规则正在对他失效。‘帝刃’当初也是这样的吗?他想,大约如此。
他感觉自己在海中下降,如此冰冷的重压啊……它即将碾碎他,让他融入那翻腾的海里,被深海之下冲上水面的怪物,彻底取代。
那么,自此以后,不会再有他的存在了。
而‘星流’的名号,也将这样平淡而荒谬的,消散于群星注视之下。
第201章 【第二卷-完】
深海中潜藏的异魔化意识发出恐怖呼啸,强大的恶意滚滚上涌,而伊文海勒本就被迫迟钝了十几年的表层意识彻底停止运行,整个人往前一栽,倒了下去。
但在真正沉入黑暗之前……有温暖的金色光辉透过海面,洒落至他身边。
对精神而言本应负担极大的热力,在深入冰冷的精神深处时,竟也被柔化到只剩善意的温暖。
乍一看这或许也能算得上一种‘距离产生美’,但实际只是一种精妙的相互抵消罢了。
在外界,雷廷躬身探手一捞,就把伊文海勒几乎砸在地板上的身躯捞起来。
他将那具身体抱进怀里。这会儿,之前那样脆弱且复杂的情感表现,又奇异的从他身上消失了。好像那本就是个幻象……一个看似真诚的幻象。
那份情感是真实存在的吗?
没人知道。
只是这一刻,雷廷低下头,把伊文海勒抱的很紧,前所未有的紧。
在这样的拥抱中,那黑暗中的存在感应到了自身领域遭受的侵犯,这次它没有发出那可怖的呼啸,而是沉默片刻,轻笑起来。
下一秒,一道星光逸散的锐刃擦过雷廷腰间护甲,轻而易举将漆黑装甲切出一道锋利刻痕!
雷廷屏息凝神,面无表情低头,一手捏住那只流淌星尘的手,与一双猩红如血的眼睛对视。
“异魔……”
他的声音沉缓而冷硬,与此同时,周边空气几乎沸腾,星舰的金属结构泼流下来,逐渐将这‘室内’扩大,同时下了一场银光闪烁的雨。
“你同样可以叫我‘伊文’,亲爱的。”
即使手骨都几乎碎裂,那高挑俊美的金发男人也毫无吃痛反应,而是在一股源自黑暗深处的力量支撑之下直起身来,仰头靠近雷廷。
“你看看,你僵硬的像一座剑山……”他轻声呢喃,声音依然是属于伊文海勒的声音,语气却与之截然不同:“这是因为什么呢?是你意识到我变了,还是你开始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残忍?”
“……”
星舰已彻底‘融化’,在强烈的金光中化作一颗巨大的球形囚笼,在远方正在撤离的舰队观测中,犹如一颗熊熊燃烧的太阳。
在这光辉燃烧之前,真正的伊文海勒气息已然清晰的从衰落到消失,而光焰遮蔽一切之后,他很可能已经死亡这件事,赤裸裸的摆在了众人眼前。
“……走吧,再不跑就走不掉了。”有人哑声道,“‘星流’……我们不能让他的牺牲白费。”
“‘阳星’果然还是疯了!我就不该信‘星流’的话!”‘谈何’怒吼着,“这家伙连对象都杀?!在这儿斩尘缘呢?!!”
一旁的摩根脸色苍白到近乎扭曲,他硬撑着对‘万年’下发了紧急启航指令,随后就垂头摆手让众人各自离开去履行他们的职责,并把自己砸进了身后的椅子里,让AI把自己固定好。
半晌之后,星舰进入深度航行状态,摩根的个人通讯中却忽然收到了一个通讯申请,正是在医务部主持工作的阿妮。
接通通讯之后,阿妮平静的脸出现在摩根的视野中。
“你还好吗?”她问道。
“……还行。”摩根深呼吸,“‘爱人’反馈了我的询问,祂说他很安全。”
他们都知道,摩根说的‘他’是指伊文海勒。
“……那看起来不怎么像是‘安全’的样子。”阿妮面色有些古怪,她刚才没有去到面对来犯之敌的一线,但也清楚看到了那刺眼光辉。
“但‘爱人’的确是这么说的。”摩根叹息道,“当然,关于祂怎样看待‘安全’这个词汇这件事,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中也仍有疑虑。”
在猎户人的超能实体中,‘爱人’是绝对感性的存在,祂胸怀广博,那爱甚至囊括了那些游离在星空之中的猎户人叛徒。
即使那些背叛者被人联通缉、被‘光辉典范’拒绝,祂也一视同仁的爱着他们。
即使过往也曾有人作死去攻击祂,只要对方还算是‘猎户人’,那攻击都会被祂视作礼物,一视同仁的收下。
但与此同时,祂也会温柔的控制住攻击者,将其融入祂的力量之中。
这个融合的过程,也可以被认为是一种……‘吞噬’。
人要有感性才能思考,有理性才能判断。而理性让思考不再盲目,感性让判断不再冷酷。
而‘爱人’所代表的力量,会让祂‘永远思考,从不判断’,并盲目的行动与回应,释放祂盲目的爱。
“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和你建立联系的不是‘光辉典范’。”阿妮叹息道,“如果是它的话,我们大概就能直接越过人联了。”
作为几乎所有猎户人走完生命历程之后必然去到的‘终点’,‘光辉典范’就是猎户人至高的正确。
如果反抗军的幕后力量是它,那他们……大概算得上是取得了猎户人的强宣称吧。
但是……
“……别这么说,阿妮。”摩根轻声道,“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在小时候曾被一些异魔的爪牙控制,而当还是个孩子的我被迫自杀性的向祂发起攻击时,祂救下了我,并且宽恕了我的罪孽。”
阿妮愣了一下。
摩根很少提起他早过学生时代的从前,因此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某种意义上,我和‘阳星’很相似。”摩根说,“我们都曾是被邪恶控制的孩子,但后来,我靠‘爱’的力量,他靠‘记录’的力量,都挣脱了自己灾难性的人生……”
“他和‘记录者’……?”
“那位的化身培养了他,‘爱人’告诉我的,祂不会撒谎。”摩根说,他抬头注视着面前屏幕上的参数监控,“其实他不是个坏人。我能理解他,他只是选择了他要走的道路。”
“即使代价是失去生活中的一切?”阿妮反问道。
“如果不这么做,会有更多人失去生活,甚至生命。”摩根轻声道,“你知道的,我能与任何一个人共情……”
……而那就是他最大的痛苦来源。
“他的力量超越了我们太多,以至于我们竭尽一生都看不到上限。”
远方的光辉之中,雷廷一手扼住‘伊文海勒’的脖子,举起另一只手。
“他知道的信息与要做的事,也超越了我们的理解范围。”
那几乎被雷廷的光辉点燃的异魔化意识,在他手中用伊文海勒的脸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抬手劈向他的眼罩。
狂暴能量阻滞了声音的传递,但即便如此,雷廷也能清晰看到那双嘴唇,看到它们在说些什么——
【‘因为其它目的,你放任了我的生长。’】
“……经验无法生效,知识储备中也没有面对这种情况的范式,只能感觉到令人无措的未知。”
摩根叹息道。
“一直以来,你,我,还有更多人,我们眼中自有一个已知的‘雷廷’,一个已知的‘阳星’。
“而当他脱离这个框架时,这一切就变成了令人不安的‘未知’。”
雷廷面无表情,锐利手甲劈手下落!
“……所以我们害怕,我们恐惧,我们不能理解且难以接受,”摩根的声音回荡在他的控制台前,回荡在星空的黑暗中:“因为我们准则、人性与过往经验,都无法解释如今他的存在、变化与这一切的内核。”
星光飞散,眼罩的装甲碎片纷飞。
金光耀目,猩红鲜血喷涌如温泉。
在伊文海勒的异魔化意识瞪大的眼中,雷廷紧咬牙关,一双堪称恐怖的金眼睛放射辉光,近距离摧毁了它的精神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