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躲藏在她的墓碑后,感谢她对尼诺的魔法能力并没有清晰的认知,不然她要是藏进自己的棺材里,给尼诺留下的选项就只剩了当场掘墓这一条。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毁约?”她警惕地打量尼诺。
尼诺嗤笑道:“契约会同时约束双方,我和你不一样,海伍德,我从来不承诺我做不到的事。”
女人犹豫了很久,到天空中已经升起点点繁星的时候,她颤抖地向尼诺伸出一只手。
尼诺毫不犹豫地握上。
康斯坦丁曾对尼诺说过,虽然上帝焊死了尼诺在预言等常规性魔法上的门,也锁死了尼诺近身搏斗这方面的技能树,但作为补偿,还是象征性地给尼诺开了一扇窗。
“你在灵魂魔法方面的天赋可以算得上优秀,但是,小鬼,听好了,”男人叼着烟告诫尼诺,“这是天赋,也是诅咒,不要去契约你不能承受的灵魂。”
尼诺自认为承受力还算不错,这些年他好歹也是在犯罪巷跌跌撞撞长大了,见证的死亡与背叛不在少数,直到他触碰到了希拉的灵魂。
尼诺才真正明白康斯坦丁告诫的含义。
他用着希拉的视角瞧见杰森,十五岁的男孩,即使身形已经挺拔,可脸上还带着没有长开的稚嫩。
男孩来到埃塞俄比亚的时候正值雨季,空气温暖而潮湿,希拉在狭小的帐篷里忙碌,她咬着牙思考下一批货什么时候来,她还要待够多久才能挣到足够的钱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时候有人叫她的名字,女人回头,看见了长着他父亲轮廓的男孩在帐篷口迟疑地叫出她的名字。
只用一眼,希拉就认出来杰森·陶德。
她微笑着,可心里全是烦闷,为什么自己永远摆脱不了过去的阴影?她看杰森根本不是在看一个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她是在看自己失败的人生。
杰森是哥谭市灰暗的天空,是怀孕时恶心的反胃,是威利斯·陶德的拳脚和大嗓门,是她丢掉的工作,是一切的成因。
都怪他,都怪他,没有这个孩子,她的人生就不会是这样!
接着,是谎言 、爆炸、鲜血和大笑充斥了她的视野。
她叼着烟把奄奄一息的孩子抛在脑后,心里只有畅快的解脱感。终于,他终于要去死了,她失败的人生将会拥有崭新的开始。
这些想法在她发现锁死的仓库门和不断跳动的定时炸弹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最后的印象,是那孩子拖着残破的身体,他大喊着,让她快跑。
尼诺扶着女人的墓碑,呕吐的冲动根本止不住,他的胃里空空荡荡而脑袋如同针扎一样疼。
希拉飘在他的上方,冷眼望着尼诺,尼诺额角的青筋因为呕吐带来的缺氧凸了起来,如同爬虫一样蔓延。
他缓了一会,只感觉要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尽了。
“你怎么,你怎么能,”尼诺哑声道,“你怎么能把这一切怪到他头上!”
“他甚至没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希拉却奇怪地望着尼诺,她的神情看不出愤恨或者嘲讽,仿佛尼诺所说的话她根本无法理解一样。
“因为他的出生的只给我带来了痛苦,”她问道,“而你呢?佩蒂特?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又凭什么替他问出这句话?”
“我为什么不能——”尼诺厉声道,话一出口,他突然哑火了。
没有意义了。
希拉·海伍德从来不曾爱过杰森·陶德,而尼诺真正想询问的那个是否爱过亲生孩子的女人,早已不在人间,她甚至没有给尼诺留下询问她灵魂的机会。
她对人世间毫无留恋。
“准备一下,海伍德。”尼诺撑着女人的墓碑爬起来,掏出那根天使的羽毛。
“天使的羽毛,虔诚的灵魂,还有,”尼诺拿出银质小刀划破指尖,“充满灵性的血液。”
血液从他指尖滴落,在羽毛上却变成光一样的纹路,一扇门凭空出现在半空,柔和的光门展开,从中走出的男人有着希腊雕塑一般英俊的脸庞,希拉这样的亡灵光是看一眼都觉得灵魂无法承受。
加百列,康斯坦丁的老熟人,尼诺不清楚康斯坦丁是如何薅掉天使的羽毛,他只清楚事情肯定不会如希拉所愿一样发展。
而女人跪在地上,身体颤抖着却不是因为崇敬,是因为狂喜。
“请把我带往天堂。”她试图触碰天使的衣角。
加百列躲开了。
“希拉·海伍德,”他说出的话让希拉僵在了原地,“你是有罪之人。”
“请求您——”
天使完全不理会女人的辩解,他挥手道:“下地狱去吧。”
话音刚落,希拉身下的土地开始溶解,尼诺急忙向后退去,从那里传来了灵魂的哀嚎和黑暗的气息,一双双手从溶解的土地里伸出来抓住女人的灵魂向下拖去,女人惊慌失措,因为她发现自己无论怎样挣扎也摆脱不了这些黑色的手。
希拉向尼诺嘶吼:“你违背了契约!你的灵魂也该下地狱——”
女人正在向地狱坠落,尼诺盯着希拉坠落的地方,就只短短一秒,他眼前仿佛就出现了千百种恐惧的化身,硫磺的气息从里面飘出来,附近的气温直线上升,希拉在里面翻滚着,发出极度痛苦的尖叫。
加百列嫌弃地别开了脸。
尼诺淡定地扯平刚刚因为呕吐弄皱的西装下摆,“海伍德,搞清楚,我只答应了帮你逃脱地狱的审判,”他怜悯地看着希拉挣扎的身影,“下辈子签订合同时可别忘了逐字阅读。”
作者有话说:
这篇没有综好兆头哦,康斯坦丁在天堂地狱都有老熟人的,嗯,各种意义上的熟人感谢在2022-03-23 18:17:31~2022-03-25 23:2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梅花一直很白 16瓶;俞音、天晴,你便安好 10瓶;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希拉对杰森·陶德最后的印象,是男孩在某个夜晚徒手挖出了自己的棺材。
他在惊叫,高声叫着他父亲的名字,看上去神志恍惚,死亡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这样看来,如果不出意外,杰森应该还在哥谭某处游荡,寻找回家的路。
墓地的表面变得焦黑,恶魔的到来在土地上留下了永久的痕迹,空气中还残留着硫磺的气味,某位天使一直皱着眉头,显然是很不喜欢。
“她会在里面待多久?”尼诺看向加百列。
“直到赎清她的罪孽。”天使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可能人类的灵魂对于他而言,也的确只是一粒尘埃,随后金发的天使上下打量着尼诺,这种仿佛要把人剖开的眼神令尼诺极度不适。
“尼诺·佩蒂特,”他一字一顿开口,把想要转身离开的尼诺定在原地,“你还存在去往天堂的可能性。”
尼诺轻笑了一下,“我倒是不好奇这个。”
出乎意料的,加百列没有生气,这可不像康斯坦丁形容的那样混蛋,不过尼诺根据自己多年来和康斯坦丁的相处经验,的确,大部分人或者类人生物都没法在魔法骗子面前保持风度。
如果加百列是因为康斯坦丁的嘴给他了点教训,尼诺甚至还想拍手叫好。
“那你有什么想要寻求我的解惑?”天使问道。
尼诺盯着希拉灵魂刚刚消失了地方,他用脚底碾了一圈地面上的焦痕。
“地狱看起来很可怕。”尼诺低着头,哪怕希拉消失有一会了,残留的温度还是烧坏了尼诺脚上的皮鞋。
“那里有常年不灭的火焰,有荒芜的黑暗,那是给罪人赎罪的地方。”加百列的语调没有变化,还是温和中暗藏着傲慢。
尼诺深吸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天使,“那我妈妈呢?”尼诺哑声问道,“她在天堂吗?”
加百列只是悲悯地看着尼诺。
“孩子,”他说,“她不能上天堂。”
尼诺猛一下咬紧了牙,他快步向天使奔去,想要抓住天使的衣摆,“等等,她什么也没有做,”尼诺死死拉住加百列的衣袖,“那不是她的错!”
天使低头望着他:“你会知道的。”
尼诺几乎要被气笑了,他厉声道:“哥谭只能有一个谜语人,把话说清楚!”
衣摆和天使的身影一起化作光尘,尼诺的掌中只留下了空气。
康斯坦丁说的没错,加百列真的挺混蛋的。
尼诺大口喘气,空有一腔愤怒却无处发泄,周边的鬼魂都躲得远远的,他在原地站到浑身被冻僵,最后只能踩着坏皮鞋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出墓园,怒火被冰冷的夜风一吹,只留下茫然与疲惫。
此刻尼诺觉得他也像是哥谭公墓里的一只亡灵。
走出墓园时尼诺又碰上了巡查的保安,精疲力竭的他没有搭理保安的念头,但看着保安的神情,尼诺苦笑着对自己的精神状态有了充分的了解。于是他勉强加快脚步,在保安播通哥谭警局电话前到达了车内。
尼诺机械地启动车辆。
回家的路上尼诺的脑子一片空白,有关希拉、杰森或者凡妮莎的事全被尼诺强制性抛向脑后,因为他觉得只要自己再多思考一秒,就会窒息在回忆里。
康妮会生气的,还有女孩们,尼诺想到,因为抛下他们独自前往哥谭公墓。反而是谢利老好人的性格不会多嘴。
好在这些天和鬼魂同居的生活已经让尼诺对他们的性格有了初步的了解。他独自前往哥谭公墓是害怕天堂或者地狱的气息影响到他的室友们,相信只要诚心道歉,鬼魂们没有理由不原谅他。
他得给康妮带一束女人最爱的鲜花,给女孩们买点新玩具,帮谢利在网上抢一下他喜欢乐队的黑胶唱片。
尼诺全都计划好了,他在回程的路上打开车窗,冷风吹进来,远远的能看见他那栋小房子的轮廓。尼诺从未像此刻这样真情实感地感谢康妮他们的存在,他现在最不想做的事就是独自一人面对空空荡荡的房屋。
哪怕等待他的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人”,可在尼诺看来,孤独远比鬼魂可怕。
就在他即将驶向林荫道时,身后传来的一声巨响。
尼诺猛踩刹车,安全带勒痛了他的肋骨,而尼诺顾不上疼痛,急忙回头看去——
好消息,爆炸的地方离尼诺很远。
坏消息,伴随着爆炸,空气中有绿色气体弥漫开来,尼诺所处的位置恰好是下风向。
哪怕已经离开哥谭多年了,一些在哥谭中学安全演练的肌肉记忆还在。
尼诺几乎是下意识升起车窗,点开车载收音机,调到哥谭电台,同时他一脚油门踩上去,车如同闪电一般驶向他的房子。
“紧急通报,紧急通报,在第三大道与第五大道交汇处发生稻草人恐惧毒气的泄露事件!请各位市民尽快封闭门窗,用湿毛巾堵住门缝——”
尼诺掏出手帕捂住口鼻下车,门口的康妮急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爆炸?”
尼诺来不及解释,只简单说了一句:“恐惧毒气。”
康妮愣了一秒不到,随即当机立断:“去二楼!一楼的窗户已经来不及关了!”
尼诺直奔二楼,用最快的速度奔上楼梯,全屋唯一紧闭的,他从来没有打开过,也是现在唯一安全的地方——二楼主卧。
就这短短的几秒钟,尼诺已经觉出自己的心率快到了一个不正常的地步,他大口吸气,猛得拉开主卧的门。
房间经历几任屋主,已经和凡妮莎住的时候相去甚远,但基本格局没有变动。
尼诺一个晃神,屋内满是灰尘的遮光窗帘和盖上防尘布的床,在他眼中有片刻变成了白色的轻纱和法式田园风格装修。
“尼诺!”谢利喊道,“去浴室。”
尼诺闻言,迅速脱掉已经沾上恐惧毒气的外套和西装,他浑身上下只剩内衣,跌跌撞撞走进了主卧的浴室,拧开喷头和浴缸的龙头,突然他止住了手。惊恐地缩了回去。
“快冲掉你身上残留的毒气,尼诺?孩子!”
谢利在他身边急得团团转。
尼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脊背上起了一溜鸡皮疙瘩,因为在他的视野中,浴缸里装满的不是清水。
尼诺突然明白过来,他最恐惧的事是什么了。
十三年前。
哥谭夏天最燥热的时候。
暑假的哥谭中学空空荡荡,按理说这应该是青少年到处撒欢的时刻,十几岁的年纪让家长无比头疼,但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人一生中最珍贵的时光。
尼诺申请了留校。
尽管哥谭中学对他而言并不是值得留念的地方,要知道,孩子的话从来最伤人心,十几岁的青少年更是还不懂怎么掩饰恶意和鄙夷。
尼诺生父不祥,母亲又是做别人情人的,这些就算了,关键是他还拥有有一张好看到引人注目的脸。
总总因素叠加,他在哥谭中学算不上度日如年,但也几乎没有朋友。
“你不回家吗?”老师确定留校名单时专程同尼诺确认了好几遍。
“我妈妈决心出去旅游。”尼诺仰着脸笑道,他不怎么讨同龄人喜欢,但哥谭中学的老师倒都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态度不错。
“去哥谭以外的地方转转也很好。”老师这么劝他。
“那可不行,”尼诺叹气,“海边对我这种紫外线过敏的人来说太不友好了。”
女教师没有多说,尼诺·佩蒂特是否紫外线过敏她最清楚不过,这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从不任性,叛逆期在他身上也毫无存在感。联想一下最近的传言,她对尼诺不回家的事有了一些不好的推测。
“那好吧,”她只好签字,“尼诺,注意安全。”
“当然,感谢您。”尼诺笑着看着女教师关上了宿舍的门。
门一合上,尼诺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起来。
他不回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凡妮莎三天前带他去参加的那场宴会。在宴会前,尼诺爆发了十三年来和凡妮莎最大的争执。
“我讨厌这身蠢衣服,”尼诺拖着脚步,而凡妮莎铁了心一样带着尼诺往前走,她长长的指甲刺痛了尼诺的手臂,尼诺猛得甩开,他向凡妮莎大吼:“我不明白,妈妈!”
女人停下脚步,她眼睛里带着的泪水让尼诺低下声去。
“为什么要再去找那个男人?”尼诺扯着他精致礼服的衣摆,“你觉得他还会回来吗?”
凡妮莎替他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尼诺,要听话。”
尼诺挥开女人的手。
“没有用的。”尼诺瞪着女人像一只愤怒的小兽,他在听见那个男人愿意放凡妮莎离开时有多欣喜若狂,被拖去在男人面前卖乖的时候就有多沮丧。
“你还不够听话吗?”女人受伤的神情同时也刺痛了尼诺的心,但他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他抛弃你的时候有犹豫过吗?你真的觉得他会爱你?靠一个乖巧的孩子就能挽回他的心?妈妈,我得提醒你!我可不是他亲生的!”
女人扇了尼诺一个耳光。
尼诺捂住红肿的脸,不敢置信,而凡妮莎下一秒突然抱住尼诺失声痛哭。
她无疑是一个美人,哪怕如今年纪渐长,失态痛哭的时候也还是美的,尼诺僵硬的身体在女人温暖的怀抱下也渐渐放松了。
“妈妈,”他低声问道,“我们逃吧,我们离开哥谭吧,能不能——”
尼诺的声音也带着哭腔,“能不能不要继续骗自己了!他根本不爱你!”
凡妮莎松开了尼诺,尼诺茫然地看着女人,只见凡妮莎擦干自己的眼泪,她冷淡地推了一下尼诺,“你走吧。”
“妈妈?”尼诺不解。
“走,”女人说,“你既然不愿意,那就走。”
“你为什么不能活得像个人!你不是个玩偶!”尼诺尖叫。
凡妮莎冷淡地看着尼诺,她在原地站了几秒,随后转身走向宴会场地。
愤怒如同气球一般在尼诺胸膛里吹胀起来,他赌气一般,头也不回离开了住处,第二天就递交了暑假留校申请。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凡妮莎。
这也是在暑假,整个校园空无一人的情况下,尼诺捧着书带着耳机在宿舍消磨时光的原因。
脚步声传来,尼诺摘下耳机,原来是老师去而复返。
尼诺疑惑道:“女士?还有事吗?”
老师面色苍白,她眼底藏着同情,“尼诺,”她艰难道,“刚刚接到消息。”
“你妈妈去世了。”
这不可能。
尼诺听见的第一时间就这么想,直到他被人送回家,从小长大的熟悉房屋外被人拉了警戒线,尼诺仗着人小钻进警戒线直奔向二楼主卧。
那是凡妮莎的卧室。
“嘿!拦住那个小鬼!”有人叫道。
尼诺不听不问,他还是向前奔去,仿佛在和时间赛跑,仿佛只要他跑得够快,凡妮莎死亡的消息就追不上他。
这不可能。
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有误解,死的不会是凡妮莎,只要他推开这扇门,凡妮莎肯定还坐在卧室里。这么大阵仗她一定吓到了,不过不要紧,尼诺已经十三岁了,他已经可以站在他母亲身前——尼诺推开了主卧浴室的门。
他看见了凡妮莎的尸体。
女人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浴缸,她面色如同纸张一样惨白,浴缸里的清水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一同染成红色的还有凡妮莎身上的睡裙。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耳边的警笛与人声在一瞬间离他很远,世界上只存在他和他母亲的尸体一起。
“妈妈,妈妈——”尼诺叫道。
这时警察终于追了上来,一群人拽着尼诺试图将他带离现场,而尼诺叫着凡妮莎的名字直到嗓音嘶哑,他死死抓住门框直到有人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什么都好,是谁都好,尼诺想,只要能让他再见到凡妮莎一面,他愿意付出所有代价。
他还没有同凡妮莎道歉,他还没有来得及带凡妮莎离开哥谭,他还没能让凡妮莎看看他长大的样子。
仿佛是上帝听见了尼诺的祈祷,也可能是恶魔听见了尼诺的心愿,尼诺在被彻底拉出浴室时,他听见有人在呼唤他。
尼诺抬头,他惊讶地发现浴缸中母亲尸体上有半透明的人影,那是凡妮莎!
凡妮莎垂着头,漂亮的眼睛毫无神采,含着眼泪,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和尼诺隔着人群对视。
“妈妈?”尼诺喃喃道。
女人扭开了头,“我恨你,”她说,“一切都是因为你。”
女人的灵魂就此消失不见,好像她留下只是为了表达对尼诺的怨恨。
而此刻拉住尼诺的警察发现,这个孩子总算是愿意松开他死死抵住门框的双手了。
作者有话说:
马律师下章出场,这章四千多字呢,难道不值得一些评论嘛! #感谢在2022-03-25 23:23:44~2022-03-27 19:1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鸭子头 80瓶;埋骨于此 20瓶;薇、天晴,你便安好 10瓶;楠木茶几 5瓶;爱吃萝卜的阿狸 3瓶;漓辞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尼诺?”康妮飞快穿过墙壁,来到了这间她生前喜欢的浴室,而房子的现主人已经倒在浴缸里昏迷不醒。
“怎么回事?他应该没有吸入很多毒气?”康妮扭头看向谢利。
“我不清楚,但快把他拖出来!”谢利急道。
他们每天能接触到实体的时间极其有限,女孩们往往会把时间用在玩耍上,谢利则会用在阅读和欣赏音乐上,康妮咬着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她扶起尼诺,却被男人重重挥开,尼诺猛得睁开眼睛,看着康妮却惊慌失措地后退,胳膊肘打在浴缸沿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的胳膊明天肯定会青紫一片,但这不是计较伤痕的时候,康妮又一次试图扶起尼诺。可男人看着她的接近,却愈发害怕,尼诺那双蓝眼睛湿漉漉的,似乎随时都要流下泪来。
“妈……妈妈,不。”他含糊不清地说,胡乱挥舞双手,在浴缸里滑了一下,整个人沉下了水面。
“尼诺!尼诺·佩蒂特!”康妮厉声道,她伸出手,却只短暂地触碰到了尼诺的胳膊一下,随后她的右手穿过了尼诺的身体,她又变成透明的了。
尼诺整个人沉在水面之下,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但他神态安详,若非他呼出的气泡越来越少,康妮几乎以为他要睡着了。
“起来!快起来!”康妮尖叫出来,女孩们在门口害怕地缩成一团,谢利一次次试图扶起尼诺,又一次次徒劳无功。
她浑身颤抖了起来,在浴室四处张望,试图找到点能用到的东西。
她看见尼诺脱下的那堆衣服,这才想起尼诺总有将手机放在大衣口袋的习惯,她飞扑过去,从大衣里掏出尼诺的手机。
即使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也做得很不顺畅,中途手机摔下好几次,如果尼诺第二天还能醒来,他要操心的不止是他的胳膊,还有他的手机屏幕。
“打给医院?”谢利问道。
在全城都充满毒气的情况下,哥谭市有限的医疗资源会变得更加匮乏,而尼诺现在的状态绝对等不到救护车的到来。
“不,来不及。”气泡越来越小,康妮咬着牙,她用最后力气拨通了尼诺的紧急联系人。
手机开了外放,在纽约那端的人过了一会才接通,接着熟悉的声音从那头出来,“尼诺?”
浴缸里原本静静躺着的男人挣扎了一下,溅起一点水花。
“你喝酒了?”马特又问道,“我为什么听见有水声?”
尼诺在水面下睁开眼,他脸上还是露着害怕的神情,但本能已经开始恢复,求生欲让他在水面下试图坐直身体。尼诺试着伸出手,努力了好几次才终于抓住浴缸边缘。
他将自己拉出水面,空气涌进他的肺里,尼诺张大嘴发出窒息的声音,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扒住浴缸,废力地把脑袋探出去,几乎要把自己的肺和气管里的水一道咳出来。
马特彻底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刚刚把金并塞回逃跑的囚车,同弗吉报了平安。夜很深了,所以他只是独自一人回到公寓里包扎伤口。
虽然伤口还是很疼,但马特心情算得上还不错。
金并案件暂时告一段落,审判也能继续推进,纽约的司法系统得到了勉强彻底的清洗,弗吉佩吉一切平安,甚至帮佩吉报道金并的记者也在黑寡妇的帮助下成功躲出纽约避风头。
之后这位记者无论是等风波平息重回纽约,或是在新的城市开启人生,都会是很好的选择。
现在就只有某个声称还没有原谅他的前下属让他头疼。
考虑到尼诺愿意花费人情拉下脸面去请求斯塔克企业的CEO给予帮助,马特相信只要自己挑个周末,和佩吉还有弗吉一起,带上甜甜圈和啤酒上门,尼诺一定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