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监护人是布鲁斯·韦恩。”
就这样,濒临爆发的火山被这个穿着高级西装的男人轻描淡写地扑灭,人群散尽,马特和他的当事人交代几句,站在原地不动。不一会,那个熟悉的脚步跟上他,薄荷味让马特能缓上一口气。
“默多克?”尼诺问道。
“你在撒谎。”马特说。
“哪部分?拿出证据来,亲爱的。”尼诺拿出烟盒,在掌心敲了敲,磕出一根香烟来。
“你已经找到了巴克西——别抽烟,”马特皱眉,“但你故意含糊过去,他死了,对吗?你只找到了他的尸体。”
尼诺不敢置信地笑出声来:“你远比我想象的敏锐,默多克。”
“他的钱呢?”马特追问。
他们本来是躲在树荫下,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最先退步是尼诺,他娇气地嚷嚷没法忍受没空调的场所——所以他们一道钻进了尼诺的车里,在开庭前和对方律师的这种接触已经足够造成不好的影响了。只是这个鬼天气,足以让马特也放下警惕,再者,尼诺·佩蒂特有一副没受过训练的大少爷模样,假如他有什么坏心思,马特有办法让他后悔。
可尼诺只是拧开空调,满足地呼了口气,“三天前,蝙蝠侠发现他的尸体正躺在哥谭湾,他身上装着的筹码,来自科波特的冰山赌场。在哥谭,我们管那里叫企鹅人的地盘。”
“你知道的太清楚了。”马特侧过身,这下他正对上了尼诺,他对面年轻律师的呼吸短暂一滞,“哥谭人都这样吗?”
尼诺的心跳猛跳两下,然后归于平静,他刻意地用一种没有起伏的语调:“不……这只是我,我天赋异禀。”
马特笑了,他能听见自己胸膛里轻微的震动:“这很好,我想这已经不简单是法律问题了,那为了我们双方当事人的利益,我想我们或许可以……”
“我们可以合作。”尼诺点点头。
或许他们都感觉车内的温度上升了些,这让尼诺敲敲自己的大腿,缄默不言。他们各自撇开头,尼诺低头摆弄手机,马特静静地听着车外风吹过树叶的摩擦声和车内身边人如同雷鸣般的心跳。
这不符合律师的职业规范,而且尼诺·佩蒂特一定藏有秘密,即使哥谭是个人均武力值极高的城市,对企鹅人和蝙蝠侠动静了如指掌也不是普通市民能做到的。
马特得再谨慎些,他刚刚开启律师职业生涯,不能就这么被搞砸了案子。
“你晚上想喝一杯吗?”尼诺转头,他有点紧张,“我知道有家酒吧,酒调得相当不错,还会有爵士乐演出。”
“好,”马特恨自己答应得太快了,于是他稍微矜持了一下,“我下午还有个预约,可能还有些文书工作需要完成。”
“七点?”
“可以。”
于是尼诺微笑起来,马特瞧不见他的模样,但也能从旁人见到尼诺的反应来判断他有张相当漂亮的脸,男女都为之着迷的那种。哥谭人稍微朝马特贴近了一些,“我喜欢你的墨镜。”
“请不要把我的残疾当作你的爱好。”马特皱眉。
“不,这当然不是,”尼诺笑眯眯地启动汽车,“只是你很英俊,亲爱的——我把你送到律所?”
他们都是有职业道德的律师。
所以他们俩没有立马滚上床,起码在这个案子结束前没有——他们一道吃了七顿晚饭和两顿中餐,喝了三次酒,一起散步过两次,尼诺在凌晨一点打电话吵醒过马特一次,马特在第二天的清早报复了回去。
总之,案件顺利和解掉,双方当事人握手言和的当天,尼诺塞给了马特一张酒店房卡。
马特欣然赴约。
紧接着,马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事情渐渐变得……更私人化了。
他们在一起睡了很多次,一开始总是在酒店里,后来两人都嫌有些太麻烦。于是战地转移到了马特的小破公寓里,这是尼诺坚持不乐意使用他监护人送给他的豪华公寓的妥协。马特家里尼诺的个人用品越来越多,尼诺有个专用的牙杯,他喜欢用细毛的牙刷,橱柜里放满了他带来的咖啡胶囊,厨房里多了一台新的咖啡机。
他们的领带和皮带已经彻底混用了,这就是和同行发生关系的后果,他们俩谁都懒得去分清各自的用品。甚至有些时候,他们都太过于疲惫,回到公寓后也不急于发生激烈地身体触碰,只是点上一份中餐外卖,在咀嚼之余交谈几句。
尼诺头一次开庭输掉,他喝光半瓶威士忌后,倒在马特的沙发上痛哭了半小时,马特哄着他去洗澡换上睡衣。
蝙蝠侠睡衣。
但他们没有恋爱,绝对没有。
马特不曾和尼诺说过他童年的苦痛,不曾告诉过尼诺他的超能力和夜间身份,他从来没把尼诺带去他父亲的拳击场——艾丽卡的事已经给过马特教训了,他没法就这么打开心扉。
尼诺也从来不向他谈及哥谭,他对那座阴雨连绵的城市避之不及,有一次马特无意间问及尼诺拼命工作的原因,“为什么来纽约?”他有点好奇,“你的监护人是布鲁斯·韦恩,在哥谭获取人脉资源难道不应该更容易些?”
“他只是我的监护人,我拿不到他的遗产,”尼诺低头敲打电脑,“嗯……你以前做过有关于交通事故的案件吗?”
“弗吉做过不少,我明天帮你找找案例,”马特顿了一下,“抱歉。”
“什么?”尼诺抬眼。
“你不太乐意提到哥谭。”
“不……就只是,”尼诺皱眉,“没什么好说的,布鲁斯是我的监护人,但我基本上……在外读书,他资助我,我很感激这点。可他又不是我爸爸,他只比我大十来岁,马特。”
这有点古怪,马特直觉不太对劲,他在地狱厨房的教堂长大,他见过不少坏事,他不想擅自揣测尼诺的监护人,但这真的不太对劲。
“听说他又收养了一个男孩,”马特拉开一罐啤酒的同时试探道,“也是个黑头发的孤儿?弗吉说他和你有点像。”
“有段时间了,理查德是个好孩子。”尼诺淡淡说。
“有个兄弟应该感觉不错,我过去一直想要个弟弟,”马特自嘲道,他难得的坦白打消了尼诺被刺探隐私的不满,“只可惜……不过后来我遇见了弗吉。”
“我们不亲密,他被收养的时候,我已经去读寄宿学院了,”尼诺叹了口气,“还有啤酒吗?谢谢——”
他晃荡着啤酒罐回忆道:“他的确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布鲁斯很喜欢他,你知道,布鲁斯一直喜欢孩子。”
马特沉默了一会,他用了极大的控制力才抑制住自己的不满,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喜欢小孩。”
“是吧?看看他平时约会的模特,谁能想到?布鲁斯·韦恩是个乐意养孩子的人,”尼诺语气没什么波澜,“迪克和我不太一样,他比我更好。”
也就是说有另外一个孩子接替了尼诺,马特几乎要在尼诺面前皱起眉了——这不是尼诺的错,肯定不是,尼诺是受害者,马特从不要求旁人成为完美受害者。尼诺读法律是否有这个原因?为了得到正义?但哥谭的法制腐败,即使马特身在纽约也有所察觉——是因为这个尼诺才不愿意回哥谭的吗?
“或许你平时可以多联系他,”马特谨慎地建议道,“让他来纽约玩玩?”
“不要再揣测我的家庭情况了,默多克。”电脑被合上。
“我不是……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马特叫道,他看见尼诺已经起身收拾东西,“尼诺!”
“我要走了。”尼诺宣布。
“我只是想帮你。”马特摊手。
“这不是……这很复杂,”尼诺深吸一口气,“这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就告诉我事实。”马特软下声调来,他恳求道。
尼诺死死咬住牙,马特都能听见他牙齿间摩擦的声音,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我以前有没有和你说起过哥谭的事?”
马特的心沉下来,他闷声说:“没有。”
“那就不要逼我,马特,”尼诺轻声说,“不要怜悯我。”
他关上门。
马特颓丧地坐回沙发,他搞砸了,他搞砸了他们愉快的周五夜晚。这时候他只有一个人能求助,于是他打给了他最好的朋友,弗吉甚至在大学时候就认识尼诺了,他一定知道点什么。
电话通了。
“嘿!马特!”弗吉那边背景噪音很大,他醉醺醺的,“想出来喝酒吗?你最近都不出来聚会了——”
“弗吉,”马特打断他,“你对尼诺·佩蒂特了解多少?”
弗吉沉默了大概有一首歌的时间,接着他好像酒都醒了,快步走到酒吧外面,“请不要告诉我你和佩蒂特搞上了。”
“弗吉。”
“尼诺·佩蒂特?布鲁斯·韦恩的被监护人?马特,你真是……我以为你不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了。”
“别这么说他!”马特厉声道。
“哇哦,哇哦,别冲我来这套,”弗吉不满道,“我很欣赏他,好吗?他是我见过最适合当律师的人,但,天啊,马特,你难道从来没听过他的传闻吗?”
“什么传闻?”
“……我不能说。”
“弗吉,”马特叹气,“我不会对他有偏见。”
“我了解你,哥们,我当然相信你!但他告诉你了吗?没有吧?那他就是不想让你知道,那我有什么资格告诉你?”弗吉愁眉苦脸,“而且……那些事,也真不该由我说。”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最好和他谈谈,”弗吉建议,“假如你是认真的话。”
弗吉挂断了电话。
马特在公寓里茫然无措了好一阵,这才想起来,或许他可以谷歌试试,一般人的具体信息难以通过常规互联网手段寻找到。可布鲁斯·韦恩是个名人,每个地方都有他的八卦新闻。
他先输入“布鲁斯·韦恩”和“尼诺·佩蒂特”。
跳出来的关键词是“凡妮莎·佩蒂特”。
尼诺的母亲,曾是小有名气的模特,怀孕后退出了职业生涯,和哥谭的一名富豪同居多年,在尼诺十三岁时于浴缸中自杀。那名同居的富豪不久后被人检举揭发,从而以恋童和非法买卖军火的罪名入狱。
马特逼迫自己深呼吸了一次,才能忍住怒火继续往下看去。
这桩在哥谭平平无奇的新闻之所以多年后还能被轻易检索到,是因为凡妮莎·佩蒂特的独子,在哥谭的寄养系统辗转多时,最后归于布鲁斯资助的孤儿院,接着被布鲁斯·韦恩本人收养。而尼诺被收养后的生涯也并非一帆风顺,流言蜚语始终萦绕着他,不久后,尼诺就去了全封闭的寄宿学院接受教育——媒体曾经多次拍到尼诺带病上课。
在哥谭,这都归于布鲁斯·韦恩本人对于极限运动的热爱传染给了被监护人。
在尼诺被收养的第四年,已经成为青少年的他前往纽约继续读书,于此同时,布鲁斯·韦恩收养了第二个黑发蓝眼的孤儿。
这名孤儿同样也被媒体称赞过容貌出色,并且几乎每一家哥谭媒体,都会在文章中暧昧地提上一句——“理查德·格雷森就像是多年前的尼诺·佩蒂特一样,来到了那座神秘的庄园。”
他得做点什么。
马特想,他必须做点什么。
这不光是出于他对尼诺未宣之于口的感情,还是因为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
尼诺是一名出色优秀的律师,可法律依旧有令人唏嘘的局限性。可这都不要紧,倘若法律没法实现正义——
那夜魔侠可以。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没有想到蝙蝠家if番外是这个走向吧?这个番外尼诺的年龄不做变动哈!所以是家里的屑大哥!但既然都写蝙蝠崽了,怎么能不写这家人的胃痛风味!!不过大体走向还是甜的,大概吧(心虚) *感谢在2022-11-02 00:18:03~2022-11-05 20:2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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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番外一(蝙蝠崽子if线) 02
自从上次他们不欢而散以后,尼诺已经中断和马特的性(爱关系……或者说是法律探讨加上一点点约会关系,很久了。
很久,他指的是两周时间。
他和马特在不同的律所,住在不同的街区,这意味着倘若他们俩没有特意联系,唯一能碰面的地方就是法院。
尼诺在周三的时候遇见过马特一次。
那天他有整整三场开庭,一场借贷纠纷,一场合同诈骗案件,他已经和检方谈好了协议。最让人头疼的是下午的离婚案件,他拥有这世界上最不理智,最冲动的当事人,而他当事人未来的前夫也足以让尼诺想把那人沉进哥谭湾。
一天三场开庭基本意味着同正经的午饭告别,于是尼诺只好勉为其难地在法院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个冷冰冰的牛肉三明治,躲在法院楼梯的拐角处,争分夺秒地在当事人到来之前填满肠胃。
马特就是在那时出现。
盲人律师和他的当事人一道从楼梯走下,穿着件灰色的条纹西装,拿着咖啡,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可尼诺还是敏锐地发现马特后脑勺的一缕乱发挣脱了发胶的束缚——他知道马特怎么也梳不好那处的头发。
反观他自己,尼诺靠在墙角,累得公文包都随手丢在地上,嘴里还塞满了三明治的肉饼。干燥的,寡淡无味的,没有阿尔弗雷德美食万分之一美好的肉饼塞满了他的口腔,也堵死了尼诺看见马特后即将出口的嘲讽。
“尼诺,呃……嘿!”马特靠近他的步伐有点不自信,他捏住盲杖的手紧了紧,“今天的开庭怎么样?”
尼诺几乎是一瞬间就把那张沾满酱汁的包装纸收起来,他死命伸着脖子,可肉饼变成肉团,堵在他的胸口那里不上不下。
“我……”尼诺涨红了脸,很难说这是因为窘迫还是因为食道的堵塞,“我……咳咳。”
这一定是他目前人生最想删除的一段,尼诺绝望地想,他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就像是个穿着西装的傻子。马特的手指动了动,然后抚上尼诺的脊背替他顺气,盲人律师捏捏手上的咖啡,迟疑地朝尼诺的方向递了递。
“我这有咖啡,但我……喝过一口,”他掉转了杯口方向,“如果你不介意。”
尼诺咳得昏天黑地,眼前都冒出点点星光来,他被迫拿起咖啡一饮而尽,现在即使他面前放着是稻草人的毒药,为了避免窒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尼诺喝下了这杯酸苦的咖啡——法院旁边那家店,尼诺一直疑心这家店没有倒闭的唯一原因就是律师对咖啡)因的需求实在过大。
这杯猫尿似的咖啡口味和尼诺现在的心情一模一样,他恨不得把脸埋进杯底残留的液体就此淹死,狭小的楼梯间里谁也没开口讲话。马特欲言又止,尼诺死死攥住纸杯低头不言,马特当事人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打转,片刻后事先提出告辞。
“谢谢,”尼诺闷声把咖啡杯塞回马特手里,“不错的咖啡。”
盲人律师怀疑地挑高眉毛,毕竟任何一个没有失去味觉的人都清楚那有多难喝,好在马特什么也没说,而尼诺的手机及时响起。
这让他如释重负,头一次抱着欢欣鼓舞的心态去迎接那位女士。
“我得先走了,马特。”尼诺示意手机。
“周天晚上有时间吗?”马特几乎是同时开口。
尼诺愣在原地足足好几秒,他和马特一齐在手机铃声的背景下把他俩的案子都短暂地抛在脑后,尼诺反应很快,“你谷歌过了——关于我过去的事。”
“是的,”马特承认道,他飞快解释,“我不是想侵犯你的隐私……”
“这些事整个哥谭都谈论了好些年。”尼诺摆摆手,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可以不去解释,但他不希望给马特留下什么坏印象。
一部分是因为马特真的是个难得的好情人。男人,尤其是年轻英俊的男人往往都有一种自负。这让这些人在床上总爱说些蠢话,试图让对方赞美他本就已经过剩的男子气概——而马特,即使他帅气到尼诺见他第一眼就决心把他拉上床,但他从没干过那些蠢事,和尼诺一起度过的时光一直都愉快又温馨。
再者,尼诺绝不会说出口,但他的确享受那些在马特破旧公寓的沙发上放空发呆的状态。他们有时候会一起分享一张披萨卷饼,有时候会激烈地争论案件的不同辩护思路,有时候只是什么也不做,眯着眼,肢体挨在一起,等待落地窗外的太阳渐渐下沉,橙色的余晖洒在马特脸上。
“我来纽约……是想摆脱那些过去,布鲁斯对我很好,他慷慨大方,可我不能就这么拿着他的钱过日子,”尼诺自嘲地笑笑,“要是那样,我和我妈妈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凡妮莎·佩蒂特。”尼诺再次强调。
“你当然不是,你是我目前遇见过最适合当律师的人之一,”马特斩钉截铁,“你还在大学时候,就有这么多律所朝你伸出橄榄枝,这绝不是单纯因为你是布鲁斯·韦恩的被监护人——你之前给斯塔克申诉的那个案子,那太漂亮了,尼诺。”
“哦。”尼诺脸上的热度又回来了,他没想到马特对他是这样的评价。
“你值得更好的,”马特似乎意有所指,“你绝对值得。”
“我希望你这不是为了我周天跳上你的床才说的。”尼诺笑道。
“嗯,其实我知道地狱厨房有一家新开的巴西烤肉,我是为了那个,”马特盲杖点点地面,他厚颜无耻道,“当然,我对你的提议也没有意见——我换了新的丝绸床单。”
“这么贴心,亲爱的,”尼诺阴阳怪气,“我都要爱上你了——”
马特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奇怪。
尼诺没空多想,他的手机再一次响起,催促他走向法庭。
“周天见。”他用气音这么说道。
马特僵硬地朝他摆摆手。
尼诺没能成功在周天和马特见上面,意外总是在他心情最好的时刻发生。
他加了班,这没事,繁忙意味着律师费变多。可他喝了很棒的咖啡,睡眠也算得上充足,新来的同时和善好相处,他们在午休的时间一道吃饭,讨论布鲁德海文新来的义警有个多么棒的屁股。
“……不好意思,”尼诺抱着沙拉,他死死咬住下唇,这才诚恳道,“你们说新义警叫什么名字?”
“夜翼!”有姑娘转头赞叹,“看看他的身材,佩蒂特,怪不得布鲁德海文把他当作招牌。”
“就是衣品有点……怀旧。”另外一人中肯地评价道。
——克拉克叔叔一定会很开心,而某位哥谭的都市怪谈一定会心有不甘。
尼诺幸灾乐祸起来,想想他离开哥谭前同布鲁斯的争吵,以他对迪克·格雷森的了解,罗宾和蝙蝠侠的分歧只会比他要更大。尼诺一整天的好心情从现在开始,谁能想到呢,迪克·格雷森有比尼诺更像蝙蝠的灵魂,最后却还是和布鲁斯闹成了这样。
他随口附和几句,离开了赞美他弟弟屁股的场合,直到坐进办公室,看见他上司刚刚替他分配的案件的那刻,尼诺知道——
他的好心情该结束了。
“我希望你能接下这个案件,佩蒂特。”
尼诺低头快速翻阅资料,感谢蝙蝠侠的训练,虽然他挺让布鲁斯失望的,但应付上司还是绰绰有余。
尼诺手在某一页顿住,“这不对劲,先生,这份合同上的所标注的房产和之前菲斯克名下企业所侵占的——”
他住了口。
合伙人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听着,佩蒂特,你是个聪明人,这很好,你有野心,我同样也欣赏你——现在我们律所的合伙人位置有个空缺,我可以给你一个两年的计划,两年,合伙人。你这么年轻,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哥谭来的年轻人低下头沉思了很久,手指在那几处房产信息的位置反复摩挲,来自哥谭让他比同龄人更早地接触到了这些事,也更善于处理没法见光的脏东西。
片刻后,尼诺抬头,蓝眼睛里盛满笑意:“当然。”
尼诺·佩蒂特不是英雄。
他当不了英雄。
靠近蝙蝠侠没能让他成为英雄,他沾沾自喜于自己的聪明才智在蝙蝠侠面前迅速败下阵来。尼诺害怕很多东西,他惧怕疼痛,惧怕死亡,惧怕贫穷,惧怕他随时可能失去得之不易的生活。
韦恩庄园是尼诺过去难以想象的巨物,没去过的人可能没法理解那里对一个孩子而言有多么庞大。那里空空荡荡,尼诺的脚步回声是庄园下午唯一能有的声音,错综复杂的楼梯和巨幅的油画曾让尼诺一度以为自己是游荡在古堡里的幽灵。
在每个夜晚,蝙蝠灯印在翻滚的云层里,庄园的主人,尼诺生疏的监护人,舍弃他豪华又舒适的家,穿上那一身冷硬的铠甲——哥谭就再次拥有了她的守护者。
蝙蝠侠救过很多孩子。
每一天,每一夜,苦痛从没在这座城市里消失过,那些孩子,有的比尼诺要更凄惨,有的比尼诺要更讨人喜欢。尼诺有自知之明,他善于揣测旁人的内心,但他本性的懦弱与狡猾是一件在布鲁斯眼中很难隐藏的东西——那么布鲁斯为什么偏偏把他带回家?
这个疑问伴随着尼诺青少年时期的每一次失眠,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光,最后终于在迪克·格雷森的到来后得到了解答。
蝙蝠侠拥有了罗宾,空空荡荡的庄园里多出了笑容,罪犯们交头接耳,说有了罗宾的蝙蝠侠要和善得多,那些本萦绕在哥谭骑士身旁的黑暗被知更鸟驱散。
这些都不是尼诺能带给布鲁斯的东西。
他与蝙蝠的初遇起源于一场谋杀案,蝙蝠镖擦着他的发丝刺入身后仇人的身体,鲜血染红了地下的蝙蝠倒影和尼诺的双手。哥谭的都市传说,看着那个迷茫的,满怀仇恨的孩子,孩子的蓝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泪水混杂着仇恨夺眶而出,眼睛里盛满祈求和怒火。
这个孩子在哥谭骑士面前嚎啕大哭,像是为不用杀人而如释重负,又像是为没能及时杀掉身后的男人后悔莫及。
他如此矛盾又如此脆弱,纤细的四肢上还留着男人恶心的指印,可阴冷的亡灵却还环绕在四周。
刚刚担负起整个哥谭的男人,尚且还没筑起厚重的心防,蝙蝠侠冷静沉默的外表下同样有一颗不知所措的内心。蝙蝠侠直觉他那时的选择很重要,可能会把这颗矛盾的灵魂推向不知名的方向,只是孩子的哭声实在令人心碎,硬生生地穿透了蝙蝠侠的盔甲,直击多年前跪在犯罪巷滚落的珍珠项链前的另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