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迟疑了片刻,问道:“王爷,那明日春猎,真的要割断陛下御马的缰绳吗?万一陛下出了什么事……”
秦见祀盯着纸上的小楷看了会儿,声音微微冷了。“下去。”
“是。”
他撑手揉上眉心,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轩窗半开,倏然风吹烛灭。幽幽黑暗里一旁盔甲散着银寒,秦见祀不知为何想起第一晚入宫守夜时,床幔里的那两道交流声。
除了秦家从前的旧人,已经很少人知道当年的秦家大公子有通鬼神的本事,不仅能见鬼魂,还能闻鬼声,对于他来讲皇位上坐着的是何人并不打紧,但是他的权势半分也动不得。
如果贺子裕当真有夺权亲政的心思,先前种种亲密尽是假象……秦见祀抓着宣纸攥紧,眼神逐渐沉冷,最好这一切不过只是误会。
龙床上,贺子裕猛然惊醒过来。
“怎么了?”小皇帝没进玉珏温养,飘荡在桌边,瞧见他又惊醒了转头看来。
贺子裕打了个哆嗦。“梦到秦见祀瞪我了,问我为什么不上他的床榻,真可怕。”
“……”
贺子裕看了看桌上的玉珏,“你怎么不进里边待着去?”
“这家伙快醒了。”小皇帝手指了指,玉珏上正散发着一阵阵灰色的光。贺子裕才想起他前几天把秦见安的残魂带了回来。
他下地来,到桌子旁喝了几口凉水,明天就是春猎,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觉得不安。贺子裕在旁边坐下,那一股灰气就越发明显起来。
倏然间,那气化作一道半透明的人身,淡淡地显露在半空,一柄血色利刃自身后穿过,他飘飘荡荡茫然四顾。
“兄长……”
“你哥不在此处,此地是皇宫。”贺子裕放下水杯,仔细打量,这模糊长相依稀可辨与秦见祀几分相像。
而秦见安仍然像是未曾睡醒一般,在寝殿中四处飘荡着,到处喊着兄长。所到之处尽是血色的脚印,在地上绒毯间踩得到处都是,而后又斑驳褪去。
贺子裕微眯起眼,这一点残魂像是凭借怨气,用外力强留在这世上,像这等魂魄若无依傍,一般勉强几年就会消亡。
他似乎从秦见安的残魂上看到了楚江王的念力,也就是秦见祀的执念。
“你是说,这家伙是因为秦见祀的执念留了下来?”小皇帝挑眉看着,一边招呼鬼,“喂,朕的寝殿都被你弄脏了。”
秦见安茫然回头看他一眼。“兄长……不怪你,兄长……”
“他前几天好像还没这么痴呆。”贺子裕摸着下巴,“难道是快到了消散之日,才有口难言借托梦境,又在王府那日急不可耐地想我收留?”
“秦见安,”贺子裕试探问道,“我和你兄长熟,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
秦见安一愣,口中喃喃着兄长,恍然间虚闪了几下,下一刻就张大血嘴出现在贺子裕眼前,伸手猛地抓向他。
“小心!”小皇帝拦在贺子裕身前。
倏然间,贺子裕一下感觉自己被冰冷刺透,接连倒退几步坐在地上,他闷哼一声并不好受,一瞬间就感觉像是被浸在水里。
而等睁开眼,而秦见安已然不见了身影,小皇帝正一脸担忧地看向他。
“秦见安呢?”
“好像……进你身体去了。”
第23章 狠厉如他
猎猎东风焰赤旗,画神金甲葱龙网。天一亮,宫中的仪仗队就自东门而出,浩浩荡荡往围猎场而去。
这一去少说三五天,贺子裕坐在轿辇里,看着前边的秦见祀一身英武盔甲,骑在高头骏马之上,身后的卫军尽都跟随,气势恢宏。难怪武朝百姓只知摄政王,不知君主为何人。
“陛下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千岁——”
百官行礼,不少王公贵族都是一身骑装,仆婢成群。道两旁百姓早已被驱逐,只剩下禁卫军镇守着。贺子裕还在看前面的秦见祀,思忖昨夜秦见安的举动。
“他本来就快要消散了,如今还入我身,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贺子裕捉摸不透。
小皇帝啧了一声。“或许是想借你身,再见秦见祀一面。”
贺子裕半撑着头,懒散打了个哈欠。他因为秦见安又是一晚没有睡好,现下困倦疲乏还要强打精神,而这秦见祀也真是怪,前几日还对他那样,今天却又疏离淡漠起来。
难不成,是这厮发现了自己动的手脚?
“王爷,陛下一直在看您呢。”前边,暗卫骑马上去悄悄说道。
秦见祀闻言眉头一动,微偏过头果然就对上贺子裕的视线,瞧见贺子裕忙不迭收回目光又假装无事的样子,低嗤了一声。
行进了小半日,一众人才到这围猎场。
风吹旷野草低,贺子裕屁股都坐麻了,正要搭着王总管的手从轿辇上下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伸到了他的面前。
贺子裕一愣,抬起头,对上秦见祀淡漠俊美的面庞。这双眼只是盯着就叫人心慌,王总管只好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这厮能有这么好心?
贺子裕搭上秦见祀的手,从军过的人,掌心糙粝,指腹带着薄茧,搭起来一点也不舒服。可是连笔都没提过几次的帝王的手,却柔软地好像用力一捏就会泛红。
秦见祀正要握住,这样的触感一下就淡去了,某皇帝已经从轿辇上下来,大步往扎营处走。
贺子裕一边走,心里念叨着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四围的宦官宫婢正在收拾从马车上搬下的箱子,看见他走来都俯身跪拜。
“陛下万岁万万岁。”
“平身。”他挥挥手。
众人正要起来,瞧见轿辇旁的摄政王也跟了上来,连忙跪着不敢动了。
贺子裕脚踩过野草往营帐走去,背后的目光却如有实质,让他如芒在背,他逐渐越走越快。
直到他飞快地走进明黄色帐篷中,帘子下一刻又被人掀开,贺子裕还没来得及转身看,就被压到了角落。
他正要惊呼,宽阔胸膛就贴上了脊背,臂膀自后拢住了他身子,耳边传来秦见祀压低了的声音。“陛下跑什么?”
贺子裕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鼻尖浮动着瑞龙脑的香气。“皇叔,朕只是到处走走。”
“还走吗?”
“不走了。”
秦见祀这才抓起他的手来,似乎只是为了补回刚才没有做成的事情。
糙实的指腹摩挲过手心,捻过指根,让贺子裕一抖,他缩在秦见祀怀里,任秦见祀亵玩着他的手,一动也不敢动,就让掌心十指交缠裹覆,不轻不重捏弄着,痒痒麻麻。
直到秦见祀玩尽兴了,才松开他。
“陛下要骑马么?”
贺子裕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对上秦见祀目光,又很快低下了头。“骑。”
再出帐时,守在四围的宦官禁军都默契地低下了头,贺子裕跟在秦见祀身边,往草场走去。风劲角弓鸣,他隐隐觉着秦见祀今日有些不太寻常,眼底像是藏着让人不安的情绪。
管马的宦官牵来了一众好马,请贺子裕挨个挑选。
“皇叔,朕不会骑马。”贺子裕垂眸道。
“无妨,臣会教陛下。”
秦见祀替他选了马,套上的辔头与缰绳用得都是最好的,那宦官不敢抬眼看秦见祀,只将选定的棕黄大马牵了出来。
贺子裕走到这个高到他肩膀的马身边,虽然有不愿,还是在秦见祀的注视下踩上了马鞍,秦见祀掌掐着他腰给他借力,搭扶了一把。
草场边上,禁卫军副统领守在边上,楚非也在一旁看着。他想到贺子裕的嘱托,目光搜寻间,就在不远处瞧见了右将军贾光。
楚非缓缓攥紧了拳头。
“皇叔,朕要怎么来?”贺子裕骑在马背上,望向四围宽广的马场,这些天在皇宫中待惯了,如今乍然见到这一望无际的景象,忽然有种得脱樊笼的感觉。
“握住缰绳,夹紧马肚,”秦见祀淡淡道,“陛下聪慧,一学便知。”
秦见祀牵着缰绳,带着贺子裕在马场中转悠起来。
没过多久,贺子裕就能驱策马在马场上小跑,秦见祀远远站开了,贺子裕骑得越来越快。马蹄嘚嘚的,踩草跑踏而过,带起风吹鬓毛,连着贺子裕衣袂扬起,凉意习习。
贺子裕欢呼起来,身子随着马跑的节奏站坐着,在马场疾驰。
他扭头看向秦见祀笑着招手,直至倏然间,缰绳断裂。
贺子裕的笑意在倏然凝固,遏制不住的马不知为何开始肆意狂奔着,贺子裕没有了缰绳控制,立马俯下身子攥紧了鬓毛去抓辔头,辔头却也掉了下去。
失去了马具的他一下被马颠得跌了半个身子,骏马疾驰间随时都有可能将他甩出去。
“快来人救朕——”贺子裕撕心裂肺大吼着,场外的禁军们瞳孔一缩都冲了上去,早有准备的右将军贾光从近路飞奔而来。
马蹄乱踏间,贺子裕却看见秦见祀负手站着,面无表情。
他心头咯噔一下,顿时明白过来。
有左相阻拦,秦见祀的人肯定不能顺利坐上禁军统领的位置,可是有护驾之功,就不一样了。
其实打从秦见祀耐心教他骑马的时候,贺子裕就开始起疑。这位摄政王果真从始至终,行事都是如此狠历。
贾光快要冲到了。
贺子裕咬着牙闭紧眼,忽然一把松开拽马鬓毛的手,狠狠推了一把,他绝不可能让秦见祀借着自己如愿以偿。
远处,秦见祀瞳孔猛然一缩。
訇然,一声沉闷的呻吟声响起,楚非抱紧贺子裕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疾驰的骏马马蹄从他耳边险险踩过。
贺子裕只感觉身子一震却落入柔软间,天翻地覆间有手紧紧护住了他的头,随即一停,那手仍然死死地护住他,耳边传来咳血的声音。
贺子裕挣脱开去,瞧见是楚非一愣。
“你——”
“陛下没事吧……”楚非弓身咳出一大摊血,手指怪异地向后斜着,像是折了,他尽力抬眼扫视一圈贺子裕,还要起身来看他,血迹蜿蜒从嘴边垂下,“陛下让卑职…咳咳……盯着右将军……还好卑职及时……”
贺子裕不知为何这一瞬心绪复杂,他虽然吩咐了楚非,可刚才那样的危急情境,他并没有指望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哨卫会来豁出性命救他。
他连忙按住楚非,“朕都知道,你先别说话。”
“陛下您没事吧?”副统领急急跑了上来,“卑职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请陛下降罪!”右将军贾光与一干禁军一同跪了下来。
乌压压一片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请罪的话,却看不见一个受伤垂危的人。坠马的心悸感已经淡去,贺子裕抬起头,冷冷看向众人,“你们是该死。”
“还不快寻太医!”他怒斥道。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冲上前,抬起楚非,副统领要来扶贺子裕,却被他一把推开,直到秦见祀走上前,吩咐他们退下。
贺子裕仍然坐在地上,看着草上那摊血迹。
秦见祀伸手拉向他,被他一把甩开,“别碰朕!”
那只手不容置喙地拽住了他的手腕,难以被甩开,贺子裕抬起眼来,一瞬间流露过寒意又垂眸遮盖,徒然攥紧指尖。
这些日子的伏低做小与步步妥协,最终都像是个笑话。他只会被秦见祀拿来反复利用,达成目的。
“陛下为什么松手?”秦见祀淡淡问他。
“既然知道皇叔不会来救,”贺子裕阖眼,“朕也没有坚持的必要。”
攥着手腕的力道,一瞬间变大,贺子裕闷哼一声,闭紧眼忍耐着痛意。
但秦见祀冷着脸,终究还是打横抱起他,在暮色四合间往营帐方向走去。
贺子裕也不反抗,手无力垂下。他该去哪里找出路,又该仰仗谁去保住这个岌岌可危的皇位。
秦见祀喉结一动,没有出声。
塞进户部的那两个人不干净,他也是怀疑贺子裕的用心,想借此敲打,原本算着有贾光在,不会有事,却没有想到贺子裕竟然会松手。
那一刻众人涌向贺子裕,没有人看见站在远处的摄政王忽然间面色微变,直至看到楚非护住贺子裕的那刻,才缓缓停下脚步,负手继续沉冷站着。
西边霞光漫天,染得马场萋萋野草金红一片,秦见祀横抱着贺子裕,朝着黯淡的夕阳而行,人影不断拉长去。
“你要带朕去哪?”
“找御医。”
“不用去,”贺子裕闭着眼低低道,“只是一点擦伤,没有折了手断了腿,也没有被马蹄踩到身子。”
秦见祀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去。
“臣不会再这样对待陛下了。”
贺子裕睁开眼,看着夕阳的光打在秦见祀的下颔线上,只这样淡淡一句,像是后悔如此对待了。
可狠厉如秦见祀,又为何会后悔。
贺子裕划开嘲讽的唇角,总不会是在那瞬间害怕他死了。
第24章 有陛下就够了
御医为贺子裕处理了身上的擦伤,楚非护得很及时,没有让他伤筋动骨,但是楚非自己伤得很重,恐怕要在床上休养不少时日。
“禁军统领一职现如今还是暂代,朕有意等副统领升任后,让楚非继任副统领一职。”榻上,贺子裕垂眼看着御医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烈酒浇过了手心伤口,火辣的刺痛感让他手指一蜷。
秦见祀淡淡看着,“他原先是王府伶人。”
“可他有护驾之功。”
“舞与武不同,楚非比不过朝上武将。”
“可皇叔原本也是武将,”御医扎上纱布,贺子裕痛得眉头直皱,抬起眼看秦见祀,“先前在马场上,是楚非护住的朕,朕就是要拿副统领的位置赏他。”
“陛下还是在怨臣。”
贺子裕别过头。“……那就等楚非伤好之后,让他与副统领比试一场吧。他耍剑舞的时候,皇叔不也夸他功夫底子好吗?”
秦见祀沉吟良久,最终道一声好。
这事下来,管马的人难逃一死,刑部还要再接着往下查幕后者,被秦见祀介入停了手。礼部侍郎来问贺子裕是否要就此回宫,贺子裕拒绝了,只管让他们接着狩猎。
来往出去了几批人,等到御医跪着处理完了伤口,又战兢问道,“陛下还有哪里伤到了没有,让微臣再看看?”
贺子裕闻言嘴唇一抿,不大自然地看了眼站在旁边就没有走开过的秦见祀,“没有了。”
御医还要再问,秦见祀忽然眼神一瞥,让他退下。
御医留下药走了,几个暗卫默契对视一眼,在帐子外头守住,书案前灯火摇曳着,贺子裕挪动腿去要翻身,秦见祀抬手摁住了他。
“伤哪了?”
“没有了。”
“撒谎。”
贺子裕别过头,不想秦见祀看见他狼狈模样,那双大手已然往下去,摁住他的脚踝,脱下长袜,一双足被强硬地捏在掌心中,脚踝微微有些红肿,但应当是没有扭到。
可是贺子裕走路却有些艰难。
秦见祀瞥了他一眼,明白过来。
贺子裕缩回脚,心虚地拉了拉因为擦伤被撩起的裤腿,扯来一旁锦被,又被人扯了回去。
“脱掉。”
“什么?”贺子裕惊讶地看着他。
秦见祀抬眸,“陛下自己脱,还是臣帮陛下脱?”
“……皇叔出去,御医会进来处理伤势的。”
秦见祀紧紧盯着他,眼睛微微眯起。
半饷后,帐中传来一声压抑的呻吟,守门的暗卫大气也不敢出,默默让看守的人离帐子三尺远。而帐中,秦见祀桎梏着贺子裕的两手手腕,强硬地扒掉了他的裳裤。
大腿内侧,伤口有些严重的地方本来已经和布料粘在了一起,贺子裕因为这一下疼得面色发白,攥紧了指尖痛叫一声,随即咬紧了牙关。
秦见祀没有再硬拽了,拿来剪刀剪下伤口处的布料,随即一点点清洗取出异物,动作比御医还要熟练几分。“陛下的伤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说?”
裳裤半褪到膝盖间,磨破的皮肤沾着半干涸的血迹,贺子裕沉沉呼吸着,“皇叔在军中的时候,比这还惨烈的伤都受过千百次吧,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
“陛下与臣不同。”
“如何不同?”
“臣受惯了这些,陛下不曾受过。”
“既然如此,皇叔当时为什么只是冷眼旁观呢?”贺子裕的目光平静地望着帐顶,“皇叔让朕受了许多不曾受过的事,想必多添一桩,也不介意。”
秦见祀处理伤口的手一停。
“陛下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这些。”
“那是朕话多了。”贺子裕又闭上眼。
唇上忽然传来热意与刺痛。
贺子裕眉头一皱,睁开眼又是秦见祀在恶狠狠地咬他,他张开唇,任秦见祀来肆意妄为,湿热意在腔中传递,连着下颔被抬起,唇齿狠狠地碾上,他迎合回应着秦见祀的吻。
秦见祀又吻得越来越深,逐渐掠夺尽一切的空气,唇间漏出暧昧吻声,贺子裕闷哼了下承受住一切,眼尾又开始泛红。
直到他攥紧褥子,意识逐渐迷离去。
不知多久后,秦见祀尽兴后松开了他,挑去勾连银丝。贺子裕在朦胧中粗喘着,裸露的双腿还没处理完伤口,微微有些冷。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子算什么,如此这般也不会换回秦见祀的恩待或是帮助,连秦见祀少见的包容他时,看待他的眼神都像是一个闹脾气的男宠。
可他不是。
他躺在榻上,目光悸动。“皇叔喜欢这样吗?”
“喜欢。”秦见祀擦去贺子裕唇角水渍,指腹摩挲过面庞,神情确实愉悦。若不是贺子裕此刻有伤在身,他所做的绝不止步于此。
贺子裕对上他野心勃勃的眼,看得出他想要更多。
但他想要的,应该谁都可以给吧。
贺子裕躺在榻上,又默默看着秦见祀将他的脚放在自己腿上,隔着袍身能感觉到某些不同寻常,然而他看秦见祀的神情却没有丝毫不对。
秦见祀拈了抹药膏撑手上药。他故意装疼轻嘶了一声,手下动作就轻了几分。
“需要朕帮皇叔吗?”贺子裕的脚摩挲过袍身,随即被大手紧紧摁住。
“不用。”
“看来皇叔是要回去找男宠疏解。”贺子裕哂笑了下,果然如此。
秦见祀却抬眼深深看向他,“不用。”
“皇叔,强忍着对身体不好,朕可以寻人给你送几个。”他手枕着头看秦见祀替他缠上纱布,就像一个大度的正宫娘娘,他自然是无所谓这一切的。
而纱布系紧,秦见祀的眼神却愈发幽暗,贺子裕正要抽脚回榻间,猛然被拽着脚踝一把拉回,俯身压下。
“皇叔?”
“白日的事,臣说过臣已经后悔,陛下不用再如此阴阳怪气。”身形压下遮住了烛火的光,耳边,秦见祀的嗓音愈发沙哑。“陛下若想送,不如把自己送来。”
“朕不是任人亵玩的男宠。”
“但陛下可以是臣的禁脔。”秦见祀舔咬上他的耳垂,湿热触感袭来,让贺子裕一个激灵,“有陛下在,臣就够了。”
夜色寂寥,帐中暖热,贺子裕攀手想要挣扎间又一次被桎梏住,衣裳尽被丢在地上。
伤口还在阵阵泛着刺痛,贺子裕起先不懂他要做什么,随即喑哑里他瞳孔收缩,肤色如同春色覆雪,热意弥散开去。
火光一下噗嗤熄灭,阴暗中他屈腿侧躺着,秦见祀从后边抱紧了他蹭。贺子裕攥紧褥子压抑声响,能感受到紧贴着他的秦见祀胸膛泛着火热,一下下咬弄着他的耳垂。
秦见祀抱他抱得更紧了,仿佛要揉进骨血里,比在温泉那次贴得还要紧密,明明没有做,可是贺子裕的身子却瘫软下来,抱着他的手又逐渐往下去,他仰起头,无声地张开了唇。
沙哑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禁脔……
喘息声埋颈交错着,贺子裕绷紧了足弓,面色发烫,恍然间又是在耳边,秦见祀低低笑了。
贺子裕一梦惊醒时,只觉酸软无力。
他赤裸趴在床上,被褥遮在腰臀处,露出的背胛也带着咬痕。他缩起身子,昨晚他哭得很厉害,又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
最开始的耻辱感都已经淡去了,如今他倒像是予取予夺,反倒还纳闷秦见祀没有更进一步。
等到贺子裕勉强撑手起身,才发现被褥都弄脏了,锁骨和胸膛上也被咬出斑驳红印。
光线零碎朦胧地映在帐上,带着点点暖意,贺子裕斜支着围起被褥,半跪坐在床上,他抬手勾起长发向后,露出劲瘦的身子白皙,就衬得那些痕迹愈发诱人。
玉珏又不知道被秦见祀扔到了哪里。
“陛下?”
贺子裕低低问了声,并无应答。他总疑心秦见祀知道他是野鬼的身份,要不然怎么会几次三番刻意拿走玉珏,不让小皇帝看见。
帐帘被人掀开,还没等他躲,秦见祀已经径自走了进来,瞧见他如此模样后眸光又深了几分。贺子裕垂下眸,抬手遮了遮。
“还未曾深入,陛下反倒羞窘,”秦见祀掰开他手,俯身揽住他腰,顺势吻上唇,“待陛下回宫之后,又该如何?”
赤裸胸膛摩挲着秦见祀衣料上的绣样,痒麻感让贺子裕呼吸一滞,唇瓣便被不轻不重地咬了口。秦见祀的手掌带着薄茧,又漫不经心地摩挲向他的腰窝。
微妙麻意顺着尾椎攀爬而来,晃着身子一下下泛着激灵。
秦见祀眼中带了笑意。“陛下抖什么?”
“皇叔,莫要再弄了。”贺子裕闭紧眼,嗓音已经开始发喘,真不是他本心想要如此,但他为何会控制不住。“你……得陇望蜀。”
“臣一贯如此,贪得无厌。”
贺子裕痛苦地眯起眼,随即又被秦见祀扑到床上,掌向下探去。
他不懂为什么秦见祀好像把他昨日的愤懑无奈当成一种被忽视冷待的吃醋感,堂堂摄政王为此还特地向他解释保证,他总有一种微妙感,好像秦见祀与他所想的是两桩事。
贺子裕发尾散开,眼尾逐渐攀红。
等到贺子裕迈着虚软的步伐走出营帐的时候,百官已经去狩猎了。
秦见祀伸掌来,掌心上平躺着玉珏,贺子裕犹疑着接过,就看着秦见祀又抬起手来揉了揉他头。
“等会儿,臣带陛下去狩猎。”
“腿伤还没好……”
“无妨,陛下可与臣共乘一匹马。”秦见祀看着贺子裕一身龙纹玄衫,谁也不知衣衫下的点点红痕,好像一件物品打上了属于自己的烙印,占有感与贺子裕的反应,都令他感到愉悦。
那么贺子裕的一些小小心愿,他似乎也可以满足。
他从袖中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这是什么?”
“朝堂职位上的空缺,”秦见祀垂眸道,“陛下可以在上面填上拟定的人选。”
贺子裕一愣,打开册子,果然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职位,但秦见祀这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