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拙想拒绝,发现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这样上了季隶铭的车。
季隶铭开车非常稳,过红绿灯也不会有急刹,拐外的时候还会减速,不过路边也没有车主敢别他的车……如果出现剐蹭,可能就要赔个底朝天,一路上叶拙都觉得十分平稳。
季隶铭问:“你是不是还有点晕车?”
“你怎么知道?”叶拙从来没和任何说过。
“我感觉出来的,你虽然也开车,但如果坐到开车横冲直闯的就会脸色发白。”
这些小细节,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或者说很少会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叶拙身上。
叶拙躲开季隶铭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你观察能力很强,挺适合学摄影的。”
季隶铭笑了笑没说话,叶拙才可能是自己的评价太突兀,才让季隶铭接不上话。
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摄影的……他这样评价也许正好在别人介意的点上。
叶拙低垂下眼,默默看向了窗外。
车辆缓缓拐入草坪包围的医院中。
“到了。”季隶铭:“我停在这里等你。”
“谢谢,我看完了会立刻回来。”
叶拙下了车,发现这处医院环境非常优雅,更接近于疗养院的定位让整个园区都相对悠闲。
医院外的一片绿荫之中,有个男人和他牵着的白色萨摩耶格外显眼。
萨摩耶被养得极好,一身白色皮毛干净又蓬松,像团云朵似的漂亮,跟着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身边,让叶拙多看两眼。
他也是来医院看病的吗?
但是看起来并不像病人啊。
叶拙打量的这几眼被活泼的萨摩耶盯上,甩着尾巴就冲着叶拙跑来,但没跑出去几步就被男人拽了回来。
萨摩耶晃着身体讨好主人,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叶拙更没想到,萨摩耶的主人也长了一副好样貌,乍一看让叶拙下意识回忆有没有在娱乐圈见过他……
到了预约的科室面诊后,叶拙更是感叹自己今天好像格外有眼福,这位年轻的魏医生五官端正,穿着一身白大褂,更显得气质清冷。
他温柔接过叶拙的病例,轻声细语地和叶拙聊起具体情况,就像是言情小说里被一眼钟情的男主角。
这位医生面对叶拙脸上的伤口十分认真,就像在研究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丝毫没有敷衍的意思。
结束复诊的时候,叶拙留意了这位医生的姓名——魏应城。
“魏医生!”
叶拙刚刚走出科室准备去拿药,就听见有个医生叫魏应城。
“魏医生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吧,你两个弟弟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相对这个活泼的声音,魏应城的回答显得淡然多了。
“他愿意等着那让他就等着好了,我等一会再出去。”
“他又惹你不高兴了?看你说得挺狠,一会不还是得出去找他~”
叶拙无心听见别人关于私事的交谈,加快脚步去楼下取药,没想到走错了地方,又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出医院。
草坪外,那个男人和萨摩耶还在原地,但是人和狗明显都等蔫儿了,站在外面好似并排罚站。
“取完药了?”温润的声音响起,是魏医生。
叶拙提起手里的药,给魏应城看了眼。
“记得按时吃药,伤口暂时不能碰水,周围地方可以擦一擦,但是也要小心。”魏应城没忍住多叮嘱了几句,唠叨的样子倒显得他没有外表那么高冷,一下让叶拙感到亲近。
但叶拙同时也感到有道目光射向自己。
“哥。”
“汪!”
人声和狗叫一起出现,但人比狗冲得还快。
“你怎么才出来,蛋卷都快晒化了!”
遛狗时还冷着脸的人,现在笑得像植物大战僵尸的向日葵一样。
魏应城淡淡地瞥他一眼,继续和叶拙说:“记住我刚才和你叮嘱的话,有什么忘记的可以再问,千万不要不遵医嘱,留下疤痕就难看了。”
叶拙点点头。
本是正常交流,但魏应城那个弟弟实在太凶,盯着叶拙的一双眼像是带刺,但等魏应城看过去的时候,又迅速变了个人畜无害的表情。
“哔哔——”几声车喇叭响。
是季隶铭在车上提醒叶拙他在这里。
叶拙加快脚步,告别说:“谢谢魏医生,我先走了。”
他离开时,听见魏应城的弟弟说:“哥,别生我气了,我真的错了,以后你想几点回家就几点回家,我再也不管你了。我今天中午做了你喜欢的菜,你猜猜是什么?”
魏应城冷淡地回:“我猜是什么,你就做什么,是不是?”
“哥真聪明,好想亲你。”
叶拙刚才还在心里感叹的兄弟感情真好,瞬间变了性质。
这个哥,原来是情侣之间的亲密称呼。
等叶拙上车后,季隶铭问:“你认识他们?”
叶拙微怔,才明白季隶铭问的是魏医生。
“那位和我一起出医院的是给我面诊的医生,旁边那个是他的……‘弟弟’。”叶拙看了眼季隶铭的表情,猜测说:“你认识他们?”
刚才叶拙没有多想,现在才觉得魏医生和他爱人都一表人才,也许会和季隶铭有所接触。
季隶铭摇摇头,“不认识,但是听说过他们的故事。”
“故事?”
“他们原来都是魏家的孩子,只不过一个是在外流落多年,一个是当成亲生的养大,后来才发现是抱错。”
叶拙惊诧地反问:“都是魏家的孩子?”
“现在已经不是了,都从魏家出来了。”季隶铭说。
后视镜里,魏应城他们两个说说闹闹的影子还没远离,那只松软的萨摩耶摇着尾巴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
现在的温馨关系,很难想象他们过去经历了什么。
叶拙回忆了刚刚他的所见所闻,说:“但他们现在看起来关系很好,一起养的小狗也很可爱,”
季隶铭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双目直视前方,轻声说:“感情这种事就是谁也想不到的。”
“是啊……”叶拙自嘲地笑了笑,但笑容里更多的还是释然,“感情太复杂了,还好我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我昨天的几个单词还没记牢。”
他轻描淡写地对有关感情的事发表意见。
和之前的反应一样,叶拙不想要任何一段感情,而是一心扑在学业和事业上。
季隶铭短暂沉默了几秒,扯着嘴角笑着说:“这样也很好,只要有目标就去做,总会有实现的一天。”
路过一段热闹的街边。
路边有三三两两的青春面容,全身都洋溢着活力,叶拙看着他们,眼中写满艳羡。
有关路言意的工作占据了叶拙生活的全部,直到大学毕业,也只体会过匆匆完成的课程,冲刺复习的期末周。
工作永远都忙不完,就算人不在场,线上也要不停回应,直到三年前坐上去往北美洲的飞机,叶拙都没有真正地休息过一天。
如今要重新开始学习,叶拙除了激动就是忐忑。
这次应该不会再浪费过去了吧?
叶拙转头问:“正常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叶拙的语气上扬着,载满了对将来的盼望。
但季隶铭嘴角的笑意却淡了下来。
“学习、恋爱,享受在步入社会前最后的那段悠闲时光吧……”季隶铭笑得有些勉强,但还是努力对着叶拙露出笑容, “我也不确定。”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叶拙好像看到季隶铭的犹豫和闪躲。
他忘了,这个问题对于季隶铭来说,同样也是戳他心上伤疤。
叶拙的大学四年虚度。
季隶铭的大学何尝又不是一团糟。
当年发生的事,终究是个解不开的心结。
开满紫色铁线莲的篱笆外, 一位年轻妈妈抱着小婴儿迎接季隶铭和叶拙的到来。
季隶铭为叶拙关上车门,转身向年轻妈妈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 我也是刚刚出来。”这位年轻妈妈和善地看着眼前两个年轻的男人, “你们就是历文的朋友吧, 进来吧, 我给你们准备了拖鞋和茶水,想看什么房间我带你们去看。”
从外观来看就能确认, 她是用心打理过这边的设计的。
鲜花盛放的庭院, 分部在青翠草坪里的可爱动物雕塑活灵活现, 连给流浪动物休息供食的小房子也都准备好了。
一看就知是个认真对待生活又善良的房主。
“因为本来想要做成民宿,所以花草都是相对好打理的。如果你们没有亲自打理的习惯,叫物业来帮忙也是可以的。”
季隶铭转身问:“你觉得怎么样?”
叶拙没想到这里还有他提意见的份,愣了愣才说:“挺好的。”
等到叶拙说完, 季隶铭又向年轻妈妈说了一句:“挺好的。”
明明是一样的话,为什么要等我先说完他又说一次呢?
叶拙疑惑地看了眼季隶铭,发现季隶铭已经往前走去。
他发现叶拙还没跟来,又转身叫了叶拙的名字。
年轻妈妈的目光落在叶拙身上,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历文这个人有时是嘴上活泛了些, 但是身边久交的朋友都很靠得住。
年轻妈妈带着季隶铭和叶拙一处一处的参观,看得越多, 越发现这套别墅硬软装都非常优秀, 比重新买回来自己装要好很多。
“我学的就是室内装修专业,所以这间房子算是我的一个作品。”年轻妈妈的笑容自信又骄傲,没什么比自己的作品得到认可更值得开心的了, “我觉得我们挺有缘的,而且如果把房子交给你们, 我觉得你们好好打理,我也会非常放心。”
她温柔的目光不仅给了季隶铭,同样也给了叶拙。
叶拙过去也曾大胆想象过,如果能从路家离开,他自己未来的家会是怎样……
虽然没有具体幻想出样子,但是他已经找到值得信赖的设计师——如果他能够请得起的话。
叶拙的未来目标又多了一项。
季隶铭则和这位才华横溢又善良的妈妈说:“能不能带我再去看看厨房?我想在里面多待一会。”
“当然可以。”妈妈十分理解季隶铭的请求,“如果以后要结婚过日子的话,厨房是很重要的。”
季隶铭问起配套的厨电品牌,又仔细地站在灶前模拟了一番,连从水池走到灶前会不会很远都丈量了一遍,态度认真地像在做科研分析。
年轻妈妈观察许久才问:“平时是你做饭的吗?”
“是啊。”季隶铭理所应当地回答。
“没想到啊……”年轻妈妈感慨地说,羡慕地看向叶拙,“您挑选对象的眼光真好,又帅又高又有身家,更重要的是回到家里还能掌勺。”
她夸奖季隶铭的话是真,但前半句则让叶拙脸上发红。
叶拙解释说:“我们只是朋友。”
年轻妈妈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腾出手拍了拍叶拙的肩膀。
“我不会乱说的,毕竟我身边也有很多像你们这样的朋友。”
朋友可以是需要保密的暧.昧关系,也可以用在两个半生不熟的人身上,更可以为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提供伪装。
朋友也可以是两个人,也可以是三个人。
这个词掩盖太多关系。
但是叶拙和季隶铭之间只是朋友。
叶拙认真地和这位年轻妈妈说:“我们的确是朋友,没有别的关系。”
年轻妈妈有些诧异,还是点了点头,和叶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
在她刚才的接触里,他们明明都在用心观察,甚至在交流的时候也都是询问叶拙更多,她都察觉出来关系的微妙……
也许是暂时还没到那个程度吧。
年轻妈妈对季隶铭投去一个鼓励的目光。
她看人看事一向准。
他们俩,肯定能成。
房子是尽善尽美的。
价格却不算美丽——对叶拙来说是这样。
在他还在默默数两千六百万是几位数的时候,季隶铭已经爽快约定了下次见面签合同的时间了。
“厉老师说得没错,果然是个高富帅来光临。”这话从年轻妈妈嘴里说出来除了真诚,看不出谄媚。
她送季隶铭和叶拙离开,忽而又叫他们留步。
“这是我从家里烤好的小饼干和面包,你们带回去吃吧。”
精致包装盒里放着一些拇指饼干和面包,香气顺着风就飘进了叶拙的鼻中。
季隶铭:“这个我也很擅长做。”
叶拙顺着季隶铭的目光看去,是一颗形状饱满的浅棕色欧包。
年轻妈妈眼前不知道第多少次亮起,“您可真是十项全能,连烘焙都会,这种欧包可不好做呢。”
季隶铭笑了笑,“我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年轻妈妈说:“欧包虽然看起来普通,但却非常健康,而且怎非常百搭,怎么都吃不腻。”
“看起来也不普通。”季隶铭的目光若有似乎地从叶拙身上飘过,最终定在那枚平平无奇的欧包上,“我不喜欢花哨的,这种耐看的,刚刚好。”
年轻妈妈心领神会,捂着嘴笑起来。
“耐看的的确很好,你能发现优点更好,那这欧包送给你,你要好好对待它。”
季隶铭:“我会的。”
从隔壁别墅区回家就只要两三分钟的车程,偏偏又下起了雨。
叶拙看着已经被下湿的地面,思考是等雨停了上楼,还是这样顶着雨跑回去。
季隶铭却像变魔术一样,从车边抽出一把雨伞。
“走吧。”
季隶铭都绕过来,到这一侧接叶拙了,叶拙也不得不下车。
雨势越来越大,都快走到楼下了,叶拙才察觉季隶铭身上湿了一半,雨伞都倾斜向他的方向。
叶拙:“你也给你打啊,我没事的。”
季隶铭:“你脸上的伤口不是不能沾水吗?”
叶拙都忘了这点,季隶铭还记着。
“你……”叶拙话音刚出,从远处的树丛中传出一道刺眼的闪光。
季隶铭:“谁?!”
一个弯腰偷跑的身影窜了出来,那神态叶拙在娱乐圈多年,再熟悉不过。
叶拙抓住他,“别追了,是狗仔,他们照片都同步到网络云了,追上去反而给了他们素材。”
这些年,有关季隶铭和叶拙风言风语一直没停下,甚至又越传越离谱的迹象,绝大部分都是拜这群人所赐,只是叶拙不知道,季隶铭有没有听说有关自己的谣言。
叶拙叹了口气:“下次我们还是不要一起出现了,我无所谓,怕对你不好。”
季隶铭蹙眉:“我不在乎这些,况且有些东西本就是假。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不用在意太多。”
可他们的这张照片还是传了出去。
娱乐八卦,头版头条。
“路言意毁容后昔日红白玫瑰齐齐抛弃,双宿双飞挑选爱巢?!”
历文举着手机,一脸惊讶地念着这夸张的标题。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历文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腰上的膏药压惊。
“季总有没有什么公关部门,把这群胡说的人都抓起来!”感叹说
季隶铭无奈地说:“我是经商不是□□。”
“世风日下啊,这天天都在报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历文摇了摇头,点开标题,顺着读了下去:
“近日来路言意粉丝硫酸门一直引起热议,一名狂热粉丝在路言意发博为叶拙摄影展宣传后,自备了稀释后的硫酸偷偷潜入摄影展,趁乱将硫酸泼向叶拙,却没想到她的偶像路言意冲上来替叶拙挡下来几乎全部硫酸,导致面部右边下侧和脖子皮肤烧伤四分之一,右眼……”
历文的声音减弱。
历文一把把手机关了起来。
但叶拙已经出现在历文视线的尽头。
医院里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这几天在医院门外更是蹲守了许多媒体, 无论日夜,医院所有能出入的地方,都被摄影机时刻对准, 就像狙击手做好了要将目标一击击毙的准备。
抱着女儿来看病的中年男人不懂这些, 也没心思在意。
他搂紧了浑身发热的女儿, 满头大汗地赶到大厅, 忽而发现几个脚步飞快的身影正对着医院侧面的门而来。
四个高大男人围成圈,一个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被他们护在中间。
这个人穿着深色衣服, 体型瘦而高, 但从头到脚都用各种衣物装扮挡了起来, 没有露出任何能辨别身份的特征。
他低着头快步向前,好像见不得阳光的吸血鬼,只要抬起头来看路会要了他的命。
这样的组合显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窃窃私语声渐起, 一行人的脚步更是快了起来。
男人本离他们很远,此刻却和改变方向的他们正面迎上。
和其中一个保镖擦肩而过时,男人重心不稳,险些被直接撞倒。
年幼的女儿害怕地抓紧了男人的衣服, 吓得泪眼婆娑, “爸爸……”
男人踉跄几下,怒火中烧, “撞到人了不知道吗?!”
但他的愤怒除了最中间那人回头看了他一下, 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男人愤然地破口大骂:
“这是医院,不是你们家,连句道歉都没有吗?带什么口罩眼镜, 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啊!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才不敢露脸!”
中间的男人本已经走出很远,此时猛地停下脚步。
他握着拳, 既像是愤怒,也像是在害怕。
脸上的墨镜和口罩既看不见他的眼神,也无法窥见他的面容。
他微微侧过头,和身边其中一个交谈几句,男人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在一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向他走来的时候,男人护着女儿向后退了许多步。
男人梗着脖子,“这里都是人,你们要做什么?!”
当一个穿着深色长衣长裤,用墨镜和口罩遮挡面部的人出现在在街头的时候,除了会被他的古怪吸引之外,没人会把目光分给他。
谁能猜到,这样一个把自己全身上下都遮挡住的男人,就是广告遍布街头巷尾的路言意。
在路言意风评差到被全网攻击的时候,也有人在网上说:
“就算现在的人再讨厌路言意,家里也总会有一样路言意代言的产品。”
路言意的脸可以换成去往所有路的通行证。
哪怕没有任何装饰地出现在大荧幕上,也无法在他的外貌上挑出问题。
这是上天在他出生时就送给他的礼物。
这幅顶尖的皮囊,让路言意从小就享受着赞美,成长路上吃尽红利,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躺着也能挣钱。
但他不知道,这一份礼物是有使用期限的……
就像上天在给他礼物的时候没有打招呼一样,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意外时刻,上帝无情收回了路言意的天赋。
他在手术后能自如行动的第一件事就是逼身边的经纪人给他拿一面镜子。
可经纪人表情冷淡,三言两语就拒绝了他的要求。
从星诚解约后,路言意花大价钱挖来圈内最毒辣的老牌经纪人雷钧为他操刀。
他和季隶铭在解约前就已经撕破脸皮,但季隶铭得知他和雷钧合作之后,还是找人暗中敲打他。
雷钧不是什么好人,路言意当然知道。
路言意相中他的雷厉风行和利益至上,他不需要什么陪伴,只要雷钧帮他在最短时间里立刻翻身。
两个同样为利而来的人一拍即合。
而在路言意失去价值之后,雷钧表情冷淡站在他病床前,没有任何安慰和怜悯。
路言意挣扎着坐起来,粗.喘着低吼:“给我镜子。”
对于他的要求,雷钧无动于衷,低垂看着路言意的眼底带着丝丝嘲笑。
雷钧:“看又有什么用呢?路言意,你的幸运到此为止了,好好想想你今后该怎么做吧。”
他们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过是因为各取所需才互相利用。
“身为你的经纪人,我可以把你的情况转述给你。你的左脸和右脸的大部分还依旧完美,只是你的右脸下侧和脖子一侧已经毁了,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这在影视圈代表着什么……你也应该感觉到了,你的右眼——”
“我的右眼……”
路言意不可置信地抬手,轻轻摸上右眼前的纱布,这粗糙的质感刺激着他的感知神经。
雷钧:“眼球保住了,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你的右眼颜色会越来越淡——就像你父亲那样。”
液体飞溅入眼的时候,路言意想到会有影响。影坛里有很多眼睛受伤的人,无论是日本的北野武,还是大卫鲍伊,眼部的残疾非但没有影响他们的表演,反而成为了标志。
但如果是瞎了一只呢?
如果是毁了半张脸的同时还瞎了一只眼呢?
雷钧脸上的虚伪笑容尽力表达惋惜,但更多还是出于自己利益受损。
他以为路言意会暴怒,或者会崩溃。
毕竟在这个毁灭性的时刻,很少有人能平静下来,更何况是路言意这种情绪化严重到像有疾病的人。
但路言意却像一动不动,平静地像潭死水。
许久,路言意问:“叶拙来看过我吗?”
雷钧挑了挑眉,“不好意思,没有。”
不知路言意是怎样想的,雷钧只觉得他现在还是术后意识不清醒,居然还有心思在意那个普通地男人。
不过也和他无关了。
雷钧低头看了看手表,“我于三天前单方面终止和你的合作,违约金我会付给你,如果你还有什么异议,可以和我的律师沟通,我会积极配合。这几天我留下来就当是看在合作过的情谊上。”
三天前,正是路言意手术那日。
商人逐利,路言意这个完美的商品已经变成瑕疵品,他当然头也不回留下。
离开前,雷钧在关门是看见路言意步伐沉重地下了床,过去那个骄傲到下巴都要扬起来的人,却走几步就要摔倒,狼狈地毫无尊严。
他踉跄而去的方向是单人病房里的卫生间,那里挂着一面镜子,想来很快也会被砸碎。
雷钧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怜悯或者可怜,而是对路言意和他不是一路人而感到可惜。
他为了利益,可以什么都不要。
但是路言意不是。
如果路言意早些丢掉心里的执念,分出一点精力发展关系,哪怕只是表面作秀,路言意会比现在发展好上百倍。
叶拙这种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路言意和季隶铭都围着他转。
雷钧想不通,路言意除了丢不掉自己的尊严,再丢不下的就是那个人……
不过从今以后也和他无关了。
路言意在娱乐圈的未来已经终结。
路言意的手指被纱布缠绕着,被镜子划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面部和眼睛,这点伤口都无法让他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