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季隶铭不擅长撒谎,只能干巴巴地带过。
叶拙将信将疑。
季隶铭只能说:“可能是饿了吧。”
太饿的话,脾气会暴躁。
叶拙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拿上炭火就去了院子里。
既然厉老师饿急了,那就快些烤吧。
历文努力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许久,发现叶拙和季隶铭真的在努力把饭做熟,懊恼地掏出手机给季隶铭发消息。
【让你做饭,是做那个饭,不是真得让你做饭!】
历文透过缝隙,看到季隶铭明明看到消息,却又已读不回,继续心无旁骛地把手里的肉串翻了个面……
叶拙忽而抬头,“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但他环顾一周,发现围墙外是植物绕成的篱笆,院子里也并无第三个人……
难道……
叶拙前几日看的恐怖片片段配合着一阵风,让他寒毛战栗。
他低下头,专注于眼前烤的滋滋冒油的肉串。
切得大块的雪花牛肉粒油脂被炙烤,油水低落在炭火上,激发出更旺盛的火焰,促使肉粒散发出微微的焦香,配合着孜然胡椒等调味料,为多汁劲道的牛肉粒穿上一层迷人的风味外衣。
但是摆在另一边的生肉串则鲜红地有些刺眼。
叶拙紧了紧喉咙。
忽然头上被带了个什么东西。
迎上叶拙惊慌失措的目光,季隶铭也有些窘迫。
“不好意思……没想到会吓到你,我还以为你看到我过来了。”
看清是季隶铭之后,叶拙扶住头上的东西。
掌下的触感让叶拙迟疑了片刻。
“这是?”
形状也很奇怪。
季隶铭微微侧过脸,“是房主留下来的东西,说送给我们了。”
叶拙将这个神秘的礼物取下来。
居然一个毛茸茸的,甚至还竖着两只圆耳朵的小熊头箍。
季隶铭一直想着历文的催促。
可他这种人只会做厨房里的饭,别的饭从来没做过。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做了件事,却好像也搞砸了。
叶拙从刚才的惊魂未定里走了出来,把手里的头箍反复看了好几次。
叶拙:“好像有点幼稚。”
“刚刚看你头发还是有点遮住眼睛,就想着可以戴着……”季隶铭的初衷如此,但叶拙拒绝的姿态已经出现,解释也显得很苍白。
他不应该一时冲动,就随便拿了东西过来。
有些事情,还是急不得……他越着急,反而越容易起反作用。
“这样呢?”叶拙问。
季隶铭抬眼,发现叶拙把头箍的反面戴在了前面。
“这样好像就没有那么幼稚了。”
叶拙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虽然还有些没拢上去的漏网之鱼,但终于不会遮住眼睛了。
但两个耳朵的形状从后看,也还是一对毛茸茸的圆形。
发箍的棕色和叶拙的发色融为一体。
季隶铭后退两步。
叶拙不解地问:“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季隶铭的话忽然有些结巴,“我去厨房拿点粗盐来!”
他转身的动作也飞快。
叶拙又一个人在空旷的院子里,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在厨房闷不下去的历文和季隶铭擦肩而过,历文:“干嘛啊?”
历文一头雾水来到院子里。
“叶……”
历文忽然开口的声音又吓了叶拙一跳。
叶拙微微瞪大眼,小麦色的皮肤在烟火照射下像松软的面包胚,头上小熊的耳朵浑圆又可爱,毛茸茸地藏在浓密的头发里,仿佛天生一般自然。
历文目光发直。
叶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上的耳朵,“是不是有点蠢?”
“谁说你蠢我和他拼命!”历文嗷一声扑到叶拙面前,“让为师掐一下你的脸吧!”
为什么他从前都没发现叶拙的这一面?
现在掐一把还来得及吗!
历文说做就做,趁着季隶铭还没过来,他要大捏特捏!
但是他的手刚刚搭在叶拙的脸上,就听见季隶铭的声音。
“厉老师,麻烦让一下。”
季隶铭的声音如常,但历文后背瞬间起了冷汗,
季隶铭握住历文两只即将实施“犯罪”的手,把历文从他的位置上挪开了来。
季隶铭重新拿起烤串,表情淡然地说:“不好意思了厉老师,我得做饭。”
季隶铭脸上温和笑容,历文就很想问。
不是说要是叶拙喜欢别人他也可以接受吗?
那现在这种眼神是为什么?
毕竟历文自己有时候也自顾不暇。
叶拙内在敏感的性格和过去的经历让他一直回避和陌生人深入发展关系。
如果那天陈松柏发疯, 以他的性格,决定容不下叶拙。
季隶铭是他的好朋友,历文信得过季隶铭的人品, 也把季隶铭对叶拙的用心看在眼里。
叶拙则是他的好学生, 也是被他当成弟弟的孩子。
如果由叶拙身边的人是季隶铭, 历文会非常安心。
但是当叶拙真的和季隶铭关系越来越近的时候, 历文心里却有点说不是的感觉……
就像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奶狗,突然有一天要托付给新主人了那样惆怅。
“小叶子……”历文悄悄溜到叶拙身边。
季隶铭同样转过头去。
历文一把捏在叶拙的脸上, 像螃蟹似的钳住叶拙脸上的肉, 但也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叶拙脸上的伤疤。
叶拙惊讶地瞪大眼, 但还是任由历文在自己脸上乱来。
“我偏要捏!”历文和季隶铭对视,“我捏捏怎么了?!”
这手感多好啊,和捏软乎乎的橡皮泥一样。
历文见好就收。
他也不是要对叶拙做什么,只是想到自己一点点开导出来的人, 就要被另外一个人带走,他就心里不是滋味。
这感觉……和嫁女儿差不多了。
历文心情复杂,忍着落寞转身。
叶拙:“你要去哪啊?”
不知是不是他心理作用,总觉得历文今天有点不对劲。
历文背对着他摆摆手, “今天搬家第一天, 庆祝乔迁之喜,我得喝点酒。”
叶拙“出阁”, 他得把季隶铭的酒全他妈喝完!
叶拙把最后一串放在架子上, 这些串就已经全部烤好了。
炭烤过后的各种香味飘荡在院子内,叶拙坐在摆好的椅子上,看着夜色洒在院内, 一片柔和而绿色,像是梦里才会有的春天。
但夜色已深, 温度有些微凉。
叶拙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这个天气穿短袖,果然有点冷了。
“秋天了,是不是夜里有点凉?”季隶铭问。
一杯冒着温热气息的可可出现在叶拙面前,“喝一点暖暖吧。”
季隶铭还在可可里放了几粒彩色的棉花糖,淡淡的甜味顺着杯子冒了出来。
“谢谢。”叶拙接过,侧头看了看屋内,“历老师呢?”
季隶铭无奈地笑着摇头,“自己把自己喝趴下了。”
叶拙起身,季隶铭就说:“躺在沙发上睡呢。”
叶拙探头看了看,才安下心。
季隶铭坐在他身边的位置,双眸看着院内,漫不经心地说:“你和厉老师相处了三年,关系真的很好……”
“那三年,如果不是厉老师,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
叶拙低头看了看杯中的可可,忽然想到一句很土的话,叫真心换真心。
历文对他好,他自然也会关心历文。
这是叶拙再怎么受伤,也没有改掉的习惯。
提到过去,叶拙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那么无力。
“也谢谢你,如果当初不是你把我引荐给厉老师,可能也不会有现在的我。”叶拙对着季隶铭,那眼神坚定又专注,让季隶铭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叶拙的蜕变。
经历的风雨,叶拙已经能云淡风轻地揭过去。
“你真得变了很多。”季隶铭说。
叶拙:“我变了吗?”
季隶铭一口肯定:“当然。”
那些年,那个低头不愿意和别人交流,习惯被路言意光芒掩盖的叶拙,现在的目光里也有了力量。
从一株不起眼的叶子,长大成了一棵可以抵挡风雨的大树。
只是这样的叶拙,是否还需要自己的帮助?
季隶铭现在还没有答案。
他问叶拙:“你不饿吗?”
叶拙摇摇头,“其实我不太喜欢吃烧烤这类东西。”
但如果历文喜欢,那叶拙就也会让自己喜欢。
只是今晚他没有胃口,也不需要配历文吃。
这些被火烤过的东西……
叶拙举起手里的杯子,“我喝完这个就行。”
“饼干吃吗?烤一点的话会很快,多余的你下次带去学校,和你的同学一起分。”季隶铭一口气说完,又察觉自己过于主动,只好说:“我正好试试这里的烤箱用得是否顺手。”
“不用麻烦了,现在太晚了,明天再试也是一样。”叶拙说:“季隶铭亲手做的饼干——我就算分给他们,恐怕都没人会相信,一个总是出现在金融杂志的商业精英,私下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泡在厨房里。”
季隶铭像他的父亲。
整体样貌是偏成熟大气的。
多年磨砺下来,他拥有有很强的气场,也有出众的身高和偏冷的面容。
每次见他在厨房,叶拙总觉得他是要给食材开个年度会议。
面对叶拙的调侃,季隶铭说:“我在国外那段时间不想出去社交,就参加了一个倡导为弱势群体募捐的组织,每天都给过路的人发传单,当然,空手发传单总是不好的,如果能配上一点小甜点小面包,大家都会很乐意接受。”
说到这段经历的时候,季隶铭轻轻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每天所以空闲时间都用在这上面,最后烤坏了三个烤箱。”
叶拙能想象到几年前的季隶铭,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一边为路人送上零食,一边宣传他的公益理念。
“最后呢?”叶拙有些好奇的问。
“最后……很多人慷慨解囊,也有很多人问我有没有兴趣到他家里做兼职厨师。”季隶铭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叶拙,但又怕说得太多让叶拙烦,现在看到叶拙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好奇,才继续往下说:“还有一个很活泼的英国女孩,我连续一周在做募捐的时候遇见她,后来才知道,她是故意每天都来找我……她说她在英国有领地和爵位,问我愿不愿意跟她去英国。”
季隶铭啼笑皆非,但也有些怀念。
遇到这样热烈又直白的示好,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但季隶铭最多只能和她做朋友……而那个时候的季隶铭,根本没有勇气发展一段友情。
季隶铭没了声音,叶拙问:“那你怎么不同意?”
一只闪着幽幽绿光的萤火虫,仿佛流星般从叶拙和季隶铭之间飞过。
“我有喜欢很久的人了…”季隶铭的眼神莫名炙热。
叶拙“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季隶铭喉咙紧地发涩。
“你之前和楼下买早点的婶婶也这样说。”叶拙喝了一口热可可,“很好喝。”
尽管季隶铭还在其中,但这个话题在叶拙这里已经结束了。
季隶铭喜欢谁,喜欢了多久,和他没有关系……
三三两两的萤火虫从院内飞起,点点幽光飞舞着围上叶拙身边。
叶拙伸出手指,居然有一只胆大的萤火虫落在他指尖。
叶拙放轻呼吸,嘴角却开始上扬。
季隶铭看着他,面色温柔。
他想,万物有灵,能够和这些天生畏惧人类的小东西接触的,一定是得到大自然认可的人。
“去找你的朋友吧。”叶拙抬起手,那只萤火虫扑着翅膀在他身边饶了好几圈,才飞走了。
叶拙说:“我还是第一次见萤火虫。”
季隶铭说:“现在这种昆虫已经不多见了,我之前在京都神社里看过,那边有人放生萤火虫。”
“那应该很美吧。”叶拙从季隶铭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生。
游历各国,见过世间各种风景。
叶拙感叹:“我想走遍世界,到所有地方看看。”
这个目标,需要步履不停才能完成。
叶拙是一棵树,但不是一颗种在土里的树,他自由而且崇尚自由。
“但是在这之前,我得把要做的事情都做完才能走。”叶拙扭头,和季隶铭在夜色中的深邃眼眸对上。
叶拙感觉,季隶铭可能想和自己说点什么……
“你们怎么这么不够义气,把握一个人丢在沙发上睡觉,你们在这里亲亲我我……”历文很委屈地出现。
他喝得晕了,脚底下像踩了香蕉皮,歪歪倒倒地才坐在叶拙身边。
但他还不安于此,自己费力拽着椅子,坐在叶拙和季隶铭对面的中间。
历文眯着眼,目光在叶拙和季隶铭之间逡巡。
历文:“我这个孤家寡人,今天就好人做到底……”
叶拙的手一把被他抓住。
“老师……?”
历文挥挥手,把眼前晕晕乎乎的景色当成蚊子,但也没赶走,只能继续眯着眼和叶拙说:“叶拙!”
叶拙睁大了眼。
历文却迟钝了很久。
“我要说什么来的……”历文迷惑,而后忽而变了哭脸。
“你知道嫁女儿是什么心情吗?”历文痛心疾首,拿起叶拙的杯子猛喝一口,他咂咂嘴,“愁的我喝酒都成甜味的了。”
热可可当然是甜的。
“老师,你是真的喝醉了。什么嫁女儿?你哪来的女儿?”
历文用力摇头,“你不懂我的心情。”
之前捡的狗崽子,变成要吃人的狼。
后面认真养好的孩子,又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历文把矛头对准季隶铭,手指指向季隶铭的鼻尖。
“你——对,就是你,你告诉我,你会对我唯一的……”历文思索了一下,酒精懵逼住的意识模模糊糊。
唯一的学生?叶拙也不是。
唯一的什么……
“你会对我唯一的女儿好吗?!”
季隶铭和叶拙面面相觑。
“快告诉我!”历文抓狂,更用力地握住叶拙的手。
“你看见没有,他犹豫了,这种人还是不要嫁了!”
叶拙迷茫地被历文搂着——
其实他和历文差不多高, 历文想搂住他,还要费点劲,但历文嘴里说着“你就在我这里吧”, 手上牢牢搂着叶拙的胳膊, 虽然醉得歪歪倒倒, 但表情却无比认真。
叶拙对着季隶铭眨了眨眼, 有些迟疑地说出自己推测出来的结论:“厉老师……已经当爸爸了吗?”
季隶铭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愣了一会才否决掉这个可能。不说历文不会和女人有关系, 陈松柏也不可能允许历文和别人有亲密接触。
“我当爹都当两回了!”历文提高音调, 凑到叶拙面前, 混沌地眼睛对上焦,“上一个养的是王八蛋陈松柏,但是养他还不如让他死在路边。”
叶拙看着历文又一次骂骂咧咧,确认历文是真得醉透了。
“我带你去睡觉吧?”叶拙想要扶着历文起来, 但季隶铭也站了起来,“还是我来吧。”
历文“嗯?”一声,死死抱住叶拙,瞪着季隶铭:“干嘛?我就要叶拙扶我。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叶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季隶铭是先看了他扶在历文腰上的手, 而后才有些急躁地站了起来。
季隶铭为什么这么着急?
是因为我扶了厉老师吗……
历文“咚”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吸引了叶拙的注意力, 也打断了叶拙心里刚要萌芽的想法。
历文:“季隶铭, 拿酒来,我必须把你的真心话喝出来。”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叶拙的目光立刻看向季隶铭。
季隶铭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
历文还没察觉, 咋咋呼呼地说:“武松都要三碗不过岗,你不喝就不让你进我家的门!”
历文是不知道季隶铭过去这些事情的, 他更不知道喝酒这件事,在季隶铭这里代表着什么。
但叶拙知道。
叶拙蹙眉,“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喝。”
季隶铭允诺的语气沉而温。
叶拙不知在季隶铭考虑的短暂几秒里,到底是因为什么说服自己放下过去的伤痛。
季隶铭拿回酒的时候,叶拙还是忍不住问:“你要喝吗?”
历文在一边,表情有些迷离,叶拙压低声音说:“没关系的,他现在就是喝醉了。”
“我没醉!”历文说:“我要和季隶铭好好谈谈。不然他就别想当我的女婿!”
叶拙没拦住历文,季隶铭也已把酒打开,香醇的红酒倒入杯中,馥郁的酒香蔓延开来,但历文没有像以前那样贪喝,而是让叶拙和季隶铭都坐好,自己才端起酒杯。
季隶铭坐在叶拙身边,历文坐在叶拙对面。
这种庄严的谈话场面,叶拙坐在其中,也跟着紧张起来,恍惚真的是女婿第一次上面见岳父。
岳父有了,女婿有了,难道我是女儿?
叶拙惊奇地联想到这个结果。
“季隶铭,告诉我,你是不是认真的?不是认真的,第一杯就别和我喝。”
历文举起酒杯,季隶铭不假思索地同他碰杯。
“是。”季隶铭仰头将一整杯喝了下去。
“好!”历文同样一口喝完。
叶拙一眨眼就发现他们的高脚杯空了。
红酒硬是喝出来吹瓶的气势,叶拙按住历文的胳膊:“别喝这么快。”
“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去玩吧!”
今年已经二十七岁的叶拙捏了捏眉心,转向季隶铭,“厉老师喝醉了,你别和他一起上头。”
季隶铭默默摇了摇头,“别的事情我可以听你的,但是今天对不起……我觉得这次错过,可能以后也很难遇到了。”
历文“咚咚”把两个空杯又满上,主动和季隶铭碰杯,满意地说:“有这个觉悟就行,再走一个!”
季隶铭的酒杯端到唇边,郑重地承诺:“你想什么,我今晚都可以说。”
说完,又是一满杯下肚。
历文的脸喝得通红,叫来叶拙:“你有什么想问的,快问他吧!”
叶拙微怔,“我没什么想问的。”
他现在除了担心这两位会不会喝出事,没有任何想法。
历文眯着眼,“你不好意思问,那我帮你——季隶铭,你小子把你的感情史一五一十地说一遍,要是有假,你就阳.痿。”
叶拙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还好这些萤火虫听不懂人的语言……
季隶铭坦然又自然地说:“我到现在还没有开展过两情相悦的感情,家里人托信任的师父帮我算过,说我情路曲折晚婚且无子嗣。”
“母单啊?”历文的语气有些夸张。
季隶铭还没来得及骄傲,历文就嫌弃地说:“恋爱都不会谈,怪不得追不到人。”但很快,他又说:“可是花心大萝卜也不能进我家门……还是母单好点。”
叶拙感觉自己可能是被空气的酒味熏醉了,在刚才听到历文嫌弃季隶铭的时候,自己也跟着提心吊胆,等到历文松口,自己悬起来的心又放了下来。
叶拙和季隶铭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然后彼此看了眼对方,明明是很滑稽的事情,却变得这样正式,两人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像是在心里放了一根羽毛,在不经意的时候落在,轻轻软软地搔着心尖,连带着心跳加速,血液成倍攻击到耳朵,让叶拙的耳朵都热了起来。
历文揽住叶拙的肩膀,“我说了不算,问问叶拙怎么想。”
“我?”
“你,就是你。”历文的手虚握着,坚定地举起空气麦克到叶拙嘴边,“你是更中意母单还是有经验的?”
叶拙犹豫中,感受到炽热目光。
季隶铭一直盯着他,可能是喝醉了,也可能是很好奇自己这种无经验的人会不会被嫌弃。
叶拙:“我个人还是觉得……第一次比较重要。做什么事情,后面都很难超越初次时的心情。”
“你说得对。”历文深思,“那如果你发现虽然是初恋,但是个床技很烂的处男怎么办?”
叶拙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不是…我还没想过那么多。”
历文“啧”了一声,“那回头多看点钙片吧,这我不能再手把手教学了……”历文停下来,用被酒精泡的大脑认真思考了一下,“这太变态了,我觉得我目前还达不到这个程度,但如果事前事后想咨询,我还是能提供一点经验。”
叶拙嗫嚅着嘴唇,对历文这种过分热情无法招架。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季隶铭似乎对历文无意说的话感到了些许不适,却还隐忍不发,只是捏紧手中的酒杯,饮酒的脸色还微微发白。
季隶铭敏锐地觉察到叶拙的目光,牵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历文还在碎碎念着,让季隶铭认真一点,还有什么主动一点。
叶拙:“你们都喝多了,快点回去睡吧。”
他站起来,把这场以酒展开的话题提前中止。
历文被叶拙搀扶着起来,现在的历文喝得无力,挣扎着说最重要的还没问到,也被叶拙直接带了回去。
叶拙是无力去管季隶铭了,只能转头和他说:“我先带老师回去,等下再下楼收拾这里,你要是喝得不舒服,就也快点回去吧。”
季隶铭对着他轻轻点头。
季隶铭的过去有个大大的污点。
他在酒后,侵犯了他的朋友。
季隶铭记得自己偷吻叶拙时的悸动,完全超过他心里的忐忑。
叶拙的嘴唇是那么柔软,比他这辈子接触过的所有东西都要软。
但叶拙要是醒来,绝对会无比厌恶这样卑鄙偷吻的他。
但叶拙没有醒来。
季隶铭得到的是另一种惩罚。
他想,也许在他放纵自己偷吻叶拙的时候,一切就埋下伏笔。
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事到如今,当初的恶果还在作祟。
他既不够干净,也不够光明。
借着友情的名头,才让叶拙暂住在他身边……
这样还能维系多久?
直到叶拙离开,去到世界寻找自由,他都要以朋友身份,带着不可言说的罪孽,把自己心里的真正想法隐藏下去吗?
季隶铭站在院内,沉默地把剩下两瓶红酒全部喝下。
烈酒灼心,季隶铭抬头看向二楼卧室的床。
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窗边,是叶拙。
而后,叶拙身后又有另外一个身影紧随其后,伸手揽住叶拙的腰。
历文的手突然搭上来,叶拙下意识地推了推,而后才说:“靠得太近了老师。”
历文哼哼了两声,不情愿地松开叶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