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萧着实没想到他能联系到唐鹭身上去, 目瞪口呆:“怎么想到他那儿的?”
“谁叫你口口声声总提这四府盟第一美人。”苗笙拈过一粒瓜子,自己去捏那硬壳, 装作若无其事似地说,“虽然他算你师父,但暗恋师长这种事,在你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后半句他声音越来越小,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苗笙心想游萧可能就喜欢年纪大的,毕竟这人少年老成,同龄人他或许会嫌幼稚。
唐鹭今年二十八,再往前倒两三年,臭小子刚开窍的时候,遇到那么个第一美人,动心不很正常吗?
游萧更没想到他会吃唐鹭的干醋,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浑身颤抖。
苗笙被他笑得很没面子,“啪”地一拍桌子,怒道:“瓜子都被你弄洒了!”
“笙儿,醋太酸,没事少吃。”游萧平静下来,脸上挂着笑意,继续帮他剥瓜子,“十年前他就跟凌盟主在一起了,我怎么可能对他有想法。”
“抢人你肯定是不行,但暗暗喜欢总可以吧?”苗笙还在为自己的推测硬找依据。
游萧剥出瓜子仁,放在他面前的盘子上:“我喜欢谁也不可能喜欢他,你把心放肚子里吧。”
“为什么?你不爱美人?”
游萧哽了哽,故意卖了个关子:“这个问题,当你见到他俩的时候就明白了,我暂时先不解释,给你留个悬念。”他看着苗笙不太服气的脸,温声道,“至于我的情窦初开,那日我跟聂爹爹坦白时,你不是在吗?十四岁春梦,梦到的是你的脸。”
“从来都是你,没有过别人。”
苗笙被他这温柔的声音直撞在了胸口,忍不住心脏跳快了些,脸也微微发烫,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光天化日的,提什么春梦……”他小声说,“不害臊么?”
游萧看着已经变成红苹果的他,往前一探身子,在这“苹果”上咬了一口。
苗笙:“……”
“园绮还在屋里呢!”他胡乱找借口,慌张地推开游萧,“你注点意!”
游萧看他方寸大乱,面露得色:“什么借口,你还不如说怕阿梅突然回来。”
“明明知道,就别胡来。”苗笙想起方才的话题,意识到跑题跑了个八百里加急,赶紧把话头捡回来,“快说跟水貔貅的过节,你不说清楚,我不敢让你出手去帮阿梅。”
今日天气晴好,屋子里也不冷,游萧便将旁边的窗子推开一点,让外边的阳光照进来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胎的缘故,近日来苗笙的皮肤越发细腻,脸稍微圆了一些,线条更加柔和,五官更显动人,现在金灿灿的光线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令他看起来如白玉雕像般俊美无俦。
望着这时刻牵动自己心弦的人,游萧咬了咬牙,像是认了命一般,直面他的问题。
“你猜得不错,争地盘的事的确不足以让我记恨水貔貅,我与他们过不去,全都是因为一个人。”他沉声道,“我能创立万客楼和唤笙楼,做到这种程度,自然是少不了帮手,四年前,有一位良师益友,替我外出办事的时候,死在了水貔貅手里。”
苗笙看着他痛彻心扉的面容,知道此事不会有假,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节哀。”
“具体过程我不想再提,但这对他来说,其实是无妄之灾,因为那一趟,原本是我该去的。”游萧握住他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攥着,“水貔貅虽然表面上跟唤笙楼相安无事,但他们欺负我年纪小,一直想拿捏我,我便起了将他们拔除之心,是我当时不够沉稳,导致那位挚友落入了水貔貅的圈套,但他怕我的计划暴露,便将错就错,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因此丧命,却也令水貔貅找不到我的把柄,保全了我。”
“若是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唤笙楼,他对我意义非常重大,这个错误,我此生都会铭记在心,绝不再犯。”
说这件事的时候,他眼眶泛红,声音嘶哑,看得出是痛彻心扉,苗笙被他捏疼了手,但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更疼。
“本来也是水貔貅先挑事,这不是你的错。”他把小桌推开,挪到游萧身边,将他抱在怀中,“你那时还小,犯错也属正常,别对自己求全责备。”
游萧搂住他的腰,将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人哪有不出错的,神仙都免不了犯错、被罚下凡什么的吗?你别把这事儿往身上揽。”苗笙还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楼主,在他额头上亲了又亲,“水貔貅是水匪,又与朝中勾结,大奸大恶,鱼肉百姓,人人得而诛之,只可惜蚍蜉难撼大树,这也不是你的过错。”
“要说就是那些贪官污吏的错,皇帝老儿的错,若是当官的不贪图利益,皇帝能下令剿匪,怎么可能任由他们坐大?!”
想想当时十四岁的少年,创立那么大的家业已经很不容易,还要处处提防这些别有用心的成年人、水貔貅那种恶贯满盈的匪徒,又失去了一位良师益友,当时的他该是多么难过。
苗笙不敢想象那个画面,一想就恨自己出了意外,不能站在少年身边支持他,做他的靠山。
“笙儿现在越发会哄人了。”游萧抬起头来看他,脸和眼睛还泛着红,但悲伤的神色散去了不少。
“你现在是我的心头肉,我不哄你哄谁。”苗笙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转变有什么不对,“两个人在一起,不就得知冷知热,你哄我我哄你。”
游萧坐直了身体,将他揽入怀中,一手拈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情绪来得急,吻也比平时粗暴了许多,像是要将苗笙生吞了似的。
苗笙有些喘不上气,但并没有想着反抗,仰着头向后靠在他肩膀上,任凭他肆意掠夺。
亲了好一会儿,游萧才减缓了攻势,退出他的口腔,在他唇上温柔地一吻,将他紧紧搂住。
两人气息都有些急,好一会儿才平稳下来。
苗笙听到游萧胸腔传来的有力而快速的心跳,将手按在他的胸口,微喘着说:“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舅舅。”少年突然又叫出这个称呼,语调中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撒娇之意,“你说,我的那位良师益友,会原谅我吗?”
苗笙双臂圈紧了他,不假思索道:“当然会!其实谈不上原谅,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也说是他主动把事揽到自己身上,说明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自然要承担后果,怎么会怪你?”
“真的吗?”游萧目光迷离,喃喃道,“可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
不会昏迷十年。
然而苗笙听不到他心里在说什么,还以为他因为悲伤而哽咽,接口道:“能被你视作良师益友的人,自然也是通透豁达,他能明白个中缘由,肯定不会怪你。”
游萧声音低沉:“你又不是他,如何如此笃定?”
“不知道。”苗笙想了想,“反正若换做是我,定然就是这么想。”
听到了想听的话,游萧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
心不仅没放下,反而越发觉得自己卑劣,用这样含混不清的故事,骗取一句原谅。
西厢房内园绮发出一声哭闹,打断了厅中两人的情绪,游萧松开怀抱:“我去看看他。”
苗笙坐在榻上,望着他的背影发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从陆东篱的离开就能看出,游萧不是回避悲伤的人,他将生死看得很明白,断然不会四年还放不下。
而且,既然有这样一位良师益友,为何此前他从不曾提起?
“检查了一下,没尿也没拉,应该也不是饿,可能就是觉得醒来没见着人,撒娇呢。”哭声骤然停了,游萧抱着园绮从屋里出来,笑着说,“这孩子心眼一定不少。”
看他抱着娃的样子,就像看到了三个月之后的生活,才十八岁的少年,一下子就有了父亲的味道。
苗笙瞬间便将方才的疑虑抛诸脑后,伸手道:“给我抱抱。”
游萧小心翼翼地将园绮放进他怀中,转身从圆桌上拎起了一直用小炭炉温着的铜壶,倒了杯茶递到他嘴边,喂着他喝了几口。
园绮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苗笙,嘴巴里“咿咿呀呀”,小手也无意识地挥舞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自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园园真可爱。”苗笙冲他挤眉弄眼,逗得孩子笑个不停。
游萧把他散落胸前的头发拨到了肩膀后边:“可别被他抓着了,别看人小,劲儿可大。”
“你被抓过?”苗笙好奇地问。
游萧着实无奈:“别忘了我还有义弟义妹,这俩不知道前世是不是守财奴,小爪子抓着什么就不放手,小时候我帮爹爹们带他们,险些没被薅秃。”
苗笙听着直乐,抬手抓住他的发梢晃了晃:“现在发量挺好的,不必担心。”
过了一会儿,梅谢了端着洗干净的尿布回来,晾在了西厢房里,将园绮抱回自己怀里,好似不放心让他俩照顾似的。
平小红办事麻利,骑着落梅快马加鞭,太阳落山之前就回了客栈。
游萧和苗笙让她在客栈陪着梅谢了,两人上街转悠了一圈,在夜市的小摊上买了许多孩子玩的玩具,比如拨浪鼓、会沙沙响的花棒槌,又买了些彩纸和布料,带回客栈准备自己做其他的。
这下晚上可就有事干了,一对夫夫在东厢房里头对头围着小桌,在烛火的映照下一边聊天一边做手工。
游萧用彩纸和竹篾糊出了个造型复杂的组合式风车,整个扎好之后十分巨大,不需要很大的风,只要吹动其中一个,就能连带着其他几个一起转起来。
他还在叶片上粘了些碎的彩色琉璃石,转动的时候风车被烛光映得流光溢彩,相当漂亮。
苗笙做的是一只布老虎,老虎能辟邪,做给园绮当玩具最合适不过。
但他没有游萧手快,还要绣老虎的模样,颇有些麻烦,对方风车做好的时候,他的老虎才做了一半。
烛光下绣花晃眼,游萧便将他手里的布抢了过去,自己接着做。
苗笙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着他穿针引线,好奇道:“你手巧我能理解,为什么我也会?当时给你绣兔子香囊的时候我还挺疑惑,没来由地就想到要做这个。”
“你把我带大,针线活自然不会差,东躲西藏的日子里也不能出门,就学了绣花,还能做些绣品拿出去卖,赚点零花钱。”
这倒也说得过去,苗笙没再多想,看着游萧手里逐渐成型的老虎,他又道:“咱们的崽崽生下来是属兔的,你倒是真跟兔子有缘。”
“有什么缘?”游萧似笑非笑地觑他一眼,“像兔子那样能生吗?”
苗笙:“……”
“下回你生,我反正是不生了。”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倒在了床上,“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园园的亲生父母来找孩子,今晚这些得做好啊,还能让他带走……”
想到要跟园绮告别,他还真的有些心生不舍。
做这些东西,俩人睡得很晚,然而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被外边传来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
游萧恼火地吼了一声,问发生了什么,接着便听到自家徒弟十分郁闷的声音:“师父师娘,快出来吧,有人来认孩子了!”
“这么快?”苗笙睁开惺忪睡眼,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游萧面色沉重,还透着点烦躁:“肯定没好事。”
两人顾不上洗漱,先披了衣袍出去应付,一出门,苗笙便被眼前阵势吓了一跳。
好家伙,一下子来了七八对夫妻,还有一些单独前来的汉子或者大嫂,把不大的厅房挤得水泄不通,见他们出来,不约而同齐声喊:“孩子是我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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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你居然还有别的良师益友?!(你究竟有几个好师父~)
游萧:看看内容提要那句话。
苗笙:这么多人来浑水摸鱼,报警了!
游萧:放着我来!
平小红:气死老娘了!
园绮:让我看看谁想打我的主意?
平小红快要被眼前这些人气死了!
他们在客栈门口意外碰到一起, 成群结队地上楼,敲开门之后一股脑地冲进来,几百只鸭子一样嘎嘎嘎嘎, 害得她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任凭她全身武功也不能跟百姓施展, 只能无奈地退到了墙边, 让他们小声点, 自家师父师娘还没醒。
女侠现在着实后悔,之前只想着怕抛弃孩子的夫妻看不着,沿路还有城里都贴了不少布告,现在可倒好, 只要是丢了孩子的人全都来找, 令人烦不胜烦。
来人纷纷叫着要看孩子,一个比一个理直气壮, 有说孩子是被人偷走的, 有说是家里养不起, 被长辈偷偷扔了的,总之都不是自己的错。
平小红当然不会让他们看孩子, 她让梅谢了在西厢待着千万别出来, 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自己和师父师娘来解决。
她粗粗扫了一眼, 这些来认孩子的“父母”当中,有一部分神情哀怨、焦躁不安, 看上去像是真丢了孩子,但有一些就看起来贼眉鼠眼, 表情悲伤得过了头, 显然没安好心, 估计就是来骗孩子的。
混账啊!女侠心里骂道。
游萧和苗笙一出门,场面安静了一瞬, 随着这些人齐声高喊,房间里再度变得吵闹无比。
平小红能看出来的问题,自然也逃不过他俩的双眼,俩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了烦躁的神情。
苗笙身子虚,最怕吵闹,现在只觉得脑仁儿嗡嗡的,呼吸都变得不畅,还没等他说什么,游萧便抬手点了他的穴道,让他耳边恢复了清净。
“安静!”唤笙楼主大吼一声,纵然他年轻,可气势十足,房间里那些人立刻便缄口不言,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游萧冷声道:“全都出去!”
“我们是来认孩子的,凭什么赶我们走?!”一个男子愤愤不平道。
游萧冷厉的目光扫过去,那人顿时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你们去门外等着,保持安静,一户一户地进来。”他沉声道,“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孩子,我自有判断。小红,你在门口盯着他们。”
平小红立刻抱拳道:“是,师父!”
这些人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依言照做,悻悻地出了门,还为谁排在前边吵吵嚷嚷,气得女侠恨不得挨个点他们的哑穴。
厅房里,游萧给苗笙解了穴,找了糕点给他垫垫肚子——看这架势,肯定一时半会儿吃不上早饭了。
苗笙敲开西厢的门,探头看了眼梅谢了:“阿梅。”
女子抱着园绮站在离门最远的角落里,满脸惊恐,仿佛是怕有人进来抢孩子似的。
“公子,真的……要把园园还给他们吗?”她紧张道,“我怕他们还会扔了他,或者……卖了他。要是他的亲生父母真的在这里,我、我能不能出钱……”
苗笙进到屋里去,把门关好,怕惊着梅谢了,他背靠房门,没有往前走。
“我进来就是想告诉你,就算园园亲生父母在这儿,我们也未必把他还给他们,还得看他们配不配。”他温声道,“你就安生待在这里,外边一切有我们。”
梅谢了表情松了松,向他点点头。
苗笙退出房去,跟游萧说:“让他们进来吧。”
游萧喊了平小红一声,女侠在外边应声,推开门,放进来第一家人。
见孩子是不可能的,得先盘问一些细节,比如孩子是被放在什么里头被丢的、襁褓是什么材质的布料、除了这些还有什么随身物品等等。
光这些问题就刷掉了好几家,有些见的确不是自己家的孩子,神情十分凄惶,苗笙便多安慰他们几句,祝他们早日寻回自己的骨肉。
而有一些不仅明显是在扯谎,还推说孩子是被人偷走的,自己并不知道孩子被扔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可他们连园绮的特征都说不出来,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后续又来了不少人,全都被平小红堵在了门口,折腾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到了中午,才把这些人一一问过,没有一个是园绮的父母或者亲人。
这个结果着实令人烦躁又沮丧。
再之后,游萧让平小红去通知掌柜的,以后再有来认孩子的,通通在大堂等,他们自会下去相见。
苗笙原本以为自己也算了解世态炎凉,但听过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的遭遇,又看到存心来骗孩子的那些人的嘴脸,气得中午都没吃下去饭,回了东厢想睡一会儿,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又烦躁不安地坐了起来。
“别跟那些人置气,不值得。”游萧端了托盘进来,温柔地哄道,“给你煮了面,多少吃一口。”
苗笙确实也饿,现在被香气四溢的面条激起了食欲,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立刻从床上下去,坐到桌边。
是白萝卜丝炒肉炝锅面,萝卜清甜,瘦肉丝细腻鲜嫩,面条爽滑可口,只用盐和香油调味,却令人食指大动。
他立刻拿起筷子,挑了面条吹了又吹,才放心地送进嘴里,被香得眯起了眼睛,方才的不快立竿见影地散去了不少。
“之后再有人来,你就别去见了,免得生气。”游萧看着他吃得开心,自己也就放了心,“我和小红去应付就行。”
苗笙“嗯”了一声:“那就辛苦你们了。”
“也没什么辛苦的,走个过场罢了。”游萧淡淡道,“我觉得能狠心丢弃孩子的父母,未见得会回头来寻。”
苗笙想起他也是被亲生父亲卖掉的,心尖颤了颤,拉过他的手攥着:“我们给过他们机会了,接下来把园绮带走就更问心无愧。”
接下来几天,依旧陆续有人来寻孩子,但都不是园绮的父母。
梅谢了整天提心吊胆,寸步不离园绮,仿佛生怕他被人带走似的,不管平小红怎么安抚,她都始终是一副紧绷的样子,直到第七天,也就是布告上约定的最后一天傍晚,来的人越来越少,她才稍稍安了心。
但也没安心多少,想到游萧他们很快就会离开,她仍旧要跟园绮分开。
晚饭后,她把孩子哄睡了,忐忑地敲开了西厢房的门:“楼主,苗公子,能不能聊两句?”
游萧料到她会主动过来,点头道:“请进。”
“你们……什么时候启程?”梅谢了不安地走到两人近前。
苗笙指了指跟前的坐墩:“坐下说。”
见她紧张地坐下,游萧也直截了当道:“明天就走。”
“那我……”梅谢了声音颤抖,倒也没绕弯子,急切道,“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走?就算给园园做个伴,你们不也没找到合适的乳母吗?他喝惯了我的,临时换人也不好。”
苗笙和游萧対视一眼,两人都没吭声。
梅谢了双手扣在一起,绞得死紧,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替我担心,怕我放不下,我、我其实心里很清楚,再给我些时间好吗?我会自己调整好……”
“阿梅,你别这么紧张,也别这样低姿态。”苗笙开口道,“若是你觉得多留些时日,対你和园园都好,那便同我们一起上路好了。”
梅谢了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惊喜道:“真的吗?!谢谢、谢谢你们!”
“不必言谢,实际上是你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対你心中有愧。”游萧温声道。
梅谢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不需要有愧,其实我、我还想过,将来跟在楼主两人身边服侍,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不知如何谋生,若是楼主看得起,就让我做个下人,照顾园园长大……”
“别这样想,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你暂时安心和园园作伴就是。”苗笙劝道,“别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担忧。”
梅谢了如释重负地离开,剩下俩人面面相觑。
其实之前他们讨论过这个可能性,把她的反应猜得大差不差,才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毕竟硬要将两人分开,再把梅谢了留在此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她再度受了刺激,变得痴傻,那就跟他们帮她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现在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至于园绮的去向,两人也没聊出个结果。
将他收养为义子其实是没问题的,以楼主的家业,多养几个也养得起,但苗笙也生产在即,他们担心自己的爱无法均匀分配给两个孩子,不由自主地会偏心自己的亲生子,尤其这个孩子来之不易,自然会更加宝贝。
这本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然而他俩不希望收养了园绮,却让他感觉自己是被冷落、被嫌弃的那个,哪怕他现在还小,根本感觉不出差别,可苗笙和游萧却问心有愧。
或许跟他们俩都曾寄人篱下有关,便不希望别人也有同样的经历。
因此现在园绮有梅谢了陪着,也算是权宜之计,她能给予的爱,比他俩更加深厚,婴儿虽然不懂事,但也是能够感知爱意的。
被爱滋养的孩子,连哭声都比别人有底气。
至于接下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明日启程,要先去安明县吗?”苗笙问道。
游萧将他抱在自己腿上侧坐着:“嗯,从安明县再去五陵渡,并不算绕路。”
“要先跟阿梅说一声吗?”苗笙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毕竟是借着帮她寻仇的由头,泄自己的私愤。”
游萧:“……”
“你可真会说话。”他下巴颏杵在苗笙的肩膀上,无奈道,“把我说得这么不堪。”
苗笙轻笑:“哪有不堪,分明是一石二鸟,楼主聪明着呢。”
“先不说了,徒增她的负担。”游萧闭着眼睛道,“到时候若是能替她出气,她自然会明白。”
桌上烛光明明灭灭,两人就这么搂着抱着,彼此都是舒适悠闲的模样。
苗笙蹭了蹭他的脸颊,轻声问:“水貔貅建川分舵有多大?那个什么鱼龙堂的势力强吗?好不好対付?这次你打算搞多大的事?”
“建川分舵就涵盖整个建川府,堂口则分布在府下辖的几个重要县城和属州,安明县算是个交通枢纽,虽然县城不大,但往来客商比较多,因此有鱼龙堂驻守。”说起这些,游萧如数家珍。
苗笙想了想,又好奇问道:“五陵渡不是也很重要吗?有没有水貔貅的堂口把持?唤笙楼在那边可有分舵?万客楼有没有分号?”
此前去过的南轩府和万山府,万客楼和唤笙楼各有分号分舵在那里,两者间方便照应。
若是在五陵渡撞上水貔貅的堂口,感觉不会安生,可他没听游萧提过那里的事情。
游萧听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忍不住笑了起来:“问这么多,很像老板娘。”
“想得美!阿闲说你的这些产业,我都有出资,作为财东,我每年可是要拿分红的,当然要问详细一些。”苗笙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