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敬云与他作别,谁知封离快走几步又小跑着回来,急匆匆问:“解祭酒,若是您作保,可否免除我逃课迟到的惩罚?”
“不可,解某既为国?子祭酒,自当对学子们公?正公?平。”
“行叭,那?我走了?。”封离挥手,这次是真的跑了?。
到得?课堂,得?知今日上?午的课程是温书背书。国?子学的学子中,诸如封离、封珏这样的皇亲国?戚是不能科举的,但也有其他官宦子弟要下场博功名,因此每每到了?背书课,课堂上?就会变成两派,王孙贵胄们聚在一处,其余人等或背书或玩乐。
封离一到,便被封珏招手叫了?过去。他笑着问:“韩博士没来?那?我迟到是不是不用挨罚了??”
封珏一言难尽地?看向?他。封离顿觉不妙,问他怎么了?。
“今晨我们一到,韩博士便宣布,从今日起?国?子学在御射之外,新设拳法、剑术课。”
“什么?只有国?子学新设吗?”
“是,一刻钟后,便是第一堂课。”
封离不明所以,到了?时间跟着同窗们一块往国?子监常年闲置的演武场去。他本未当回事,结果到了?地?方一看,立在场中的两位武师傅,一个高鼻深目瘦高个,一个五官扁平大壮汉,不是周昭宁给他安排的师傅又是谁?
第42章 再遇(1)
说是国子监请来的武师傅, 但哪有那么凑巧,请两个就跟周昭宁给他安排的全撞上?封离认出两人?之后,看向?同窗们的目光就有些闪躲, 顶着秋风来这里习武,都是被他连累!
尤其是封珏,那小身板、细胳膊细腿的,这壮师傅一拳能给他腿打折。
但不管封离怎么知晓内情, 这是周昭宁在国子监过了明路的武师傅,是不能一句话就赶走的。如果他在国子监闹得太不像话,周昭宁那人?绝不会手软。
且看看, 这两武师傅怎么个教法。
怎么个教法,封离很快就知道了, 这两武师傅整个就是军中简单粗暴的教法。一上课, 不管三七二十一, 先让所有人?围着演武场跑十圈。
跑圈让公?子哥们差点躺了一半,但两个武师傅在?场中把守,看到谁停下便过去恐吓, 直到所有人?都硬着头?皮跑完。
那恐吓之词也是离谱,一看就是上次被他怼了之后,这两人?总结提炼升华进步了。
“韩博士说了, 若是完不成?武课内容, 便安排国子学的学员改为住宿制。”
“韩博士说了,武课排名?会每旬张榜在?国子监门外, 并且送去各府。”
“韩博士说了,武课上体罚学员, 可以打得痛,但不能打坏, 若是被各家找上门,不承认就是。”
封离:“……”韩博士知道你们这么扯他大旗吗?
国子学的学生们虽出身富贵,但年纪并不大,武师傅严厉起来,竟被唬住不少?。
程寅跑得一马当先,比封离足足快了两圈,再一次超过他时问他:“不知道这两位武师傅厉不厉害?”
他那跃跃欲试的语气,被一丈外的瘦高个逮个正着。所有人?一跑完,休息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听那瘦高个师傅在?场中扬声?道:“方才有学员对我们的身手很好奇,说不知道我们厉不厉害。这位学员,你自己上来吧。”
程寅从来敢作敢当,也不觉得自己说了这话如何,当即便站了出来。
他双手抱拳行礼,铿锵有力:“学生程寅,见过两位师傅。”
“你去兵器架上挑件趁手兵器,既然你好奇,那就亲自来试。”
这可正中程寅下怀,小跑着便去了,很快便挑了一把剑回?来。
瘦高个手中还空空如也,程寅问:“师傅的兵器呢?”
壮汉将手中武器一抛,瘦高个伸手接住,众学生一看,那竟是一把木剑,场中顿时议论纷纷。
“木剑?木剑如何与铁剑对敌?”程寅蹙眉,当即就要把剑放回?去,“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这欺人?太甚的事我不做。”
“你的铁剑若能赢我的木剑,便可出师。”
“师傅未免太自信。”
“你且试试。”
程寅被这一击,当即不再犹豫,拔剑便战。要他来看,铁剑砍到木剑上,木剑直接就能被砍断,还能比什么。可结果?他和?瘦高个连过十数招,不仅没讨着便宜,还落了下风。
哪里有机会击断木剑,那木剑如同长了眼睛,每一次都可以错开他的剑锋,却?用着巧劲与他剑脊相较,打得他手腕发麻。
不出三十招他便落败,将其余学生都看得一愣一愣。这衣着平常的武师傅,先前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这下知道了,拿把木剑如此轻松击败程寅,这得是剑术高手。
“学生武艺不精,多谢师傅赐教!敢问师傅尊姓大名??”程寅心绪激荡,这位比他之前的武师傅不知厉害多少?,当即虚心求教。
“武明。”
“莫不是渊留剑武明?”程寅惊呼。
围观的学生们窃窃私语,不少?在?问“什么渊留剑”。
有好武的出声?解答:“五年前在?西门街与禁军统领岑荣将军一战,打了个平手的那个。”
“这么厉害……”
“不是吧……”
封离也有些惊讶,周昭宁给他安排的竟还是个名?家。然后他就听到程寅朝向?那壮汉武师傅,说道:“难道这位师傅便是破空拳武智?”
“正是。”
这两兄弟名?气都不小,哥哥武明主攻剑术,弟弟武智擅长拳法。名?号一出,学生们乖觉了很多,也是被吓得,怕被武道大家下了黑手,真的打得痛又不见伤,最后告状都没处去。
见状,武明武智两位便将国子学的学子们两两分组对打,先摸他们的底。
这一分组,他们不熟悉学生的情况,自然就会有实力不均的时候。如程寅这般自小习武的,若是被分到封珏这样的书生,自然是会主动提出换人?的,唯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借机报复的。
比如封离,便被分到了一个熟面孔对手,那是信国公?府三公?子冯英的跟班小弟雷源,一见自己撞上了封离,出手是半点不留情。
封离左支右绌,来回?闪躲,奈何身体跟不上脑子,还是被雷源这练家子击中两回?。最后一击封离被他钳制,就听雷源在?他耳边说:“听说七殿下在?北梁时,像母狗一样趴在?北梁吴王身下……”
封离本来已经要认输了,这等比试他懒得认真,听了这话,气血顿时上涌。周昭宁那样的,他都不肯去当狗,更何况那个赫连重锦!
雷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封离已巧劲挣脱了他的钳制,接着双指一并重击他胸口麻穴,痛得他弓起了身子。没等他再反应过来,封离飞起一脚正中他胯/下。
雷源当场就跪了下去,就见封离弯腰,拍了拍手慢条斯理地说:“我做过什么你是不会知道的,但是你接下来还能不能做什么,就不好说了。”
“你……你——!”
“我什么我,本殿下打你一条贱狗,还需要选日子吗?”
“武师傅……他下黑手……”雷源疼出一头?冷汗,蜷成?一团喊着,试图找回?公?道。
封离冷笑,武师傅可是摄政王府的人?,怎么可能为他主持公?道。他们秉的“公?”,自然是他封离咯。那一刻,封离感觉还挺爽快,周昭宁这人?别的不说,关键时刻是有点用的。
果?然,武智上前将他扶起,钳住他胳膊的手用了不小的劲,捏得雷源疼出了三花聚顶。
“啊……!”
“哎呀,我弟弟手劲有点大。”武明上前,忙解释,那表情却?半点不愧疚,“不过我看七殿下方才并未下什么黑手。他身子弱力气小,要反击本就不易,自然是……慌乱之下失了分寸而已。这也不能怪他,主要是你不能仗着身强体壮,就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太轻敌,太轻敌!”
封珏拉住封离问他有没有伤到,封离摇头?说没事,很想?笑,但忍住,不能拆武师傅的台。
他突然觉得,这武课也不是不可以上嘛,当个班霸,还挺不错。等冯英回?来上课,他还可以打冯英,程寅也可以打冯英,甚至还能带带封珏下黑手。
能进国子学的,无一不是出身名?门大族,雷源乃是庆国公?之孙、京兆尹之子,自小横行霸道,从未吃过这样的亏。他当场便要发怒,这时,却?被大门口的动静打断了。
国子祭酒解敬云和?鸿胪寺少?卿刘牧作陪,走在?他二人?之前的,正是刚才雷源提到的北梁吴王赫连重锦。
赫连重锦只带了一个侍卫,四?人?出现?在?演武场门口,应是在?那看了有一会。若不是学子们发现?他们,他们大概还准备就这么无声?无息继续看。
武明和?武智没有上前,只隔着距离见了个礼,毕竟国子祭酒是他们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解敬云回?应:“不必多礼,尔等继续授课便是。”
刘牧也说:“只是北梁吴王殿下路过国子监,对我大禹礼教感到好奇,便提出参观一番。”
武明和?武智闻言便继续组织学子们对打,只是这会人?心有些散了,国子学的学生们原本就爱八卦,这最近的八卦主角到了眼前,个个都好奇。
赫连重锦偏偏还不走,不仅不走,他还走近了来观看。
“解大人?,听说这国子监的学子都是未来栋梁,不为本王介绍一二?”他说着,目光扫过封离,落在?他身侧的程寅和?封珏身上。
昨日夜宴,程寅和?封珏是不够身份去的,所以他没看到,今日见到两人?伴在?封离身侧,哪里还不明白在?城外怼他的小侍卫确实就是封离。
他越发兴味,比起当年在?北梁时的窝囊样,还是这个身上带刺的有意思。
这样的要求,在?南北平和?的大势下,解敬云不好拒绝,只好一一为他介绍。介绍到最后,便是封离三人?。
“这位乃是齐王世子封珏,这是卫国公?府的程寅,这最后一位便不用我介绍了吧。”
“七殿下……”赫连重锦这回?没有再开口闭口“离儿”,他将“七殿下”三个字喊得绵长,仿佛在?描摹什么,一时暧昧难言。
“久别重逢,一直都没机会好好叙旧,七殿下何时得空?”
“何时得空?”封离笑问,“若是旁人?问,那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得空。但吴王问,那就是什么时候都不得空。”
“那本王等七殿下今日课业结束。”
“哎,你可千万别等。昨日我家王爷已经打了你一顿,今日若是再看到你,万一动起手来,那要伤两国和?气的。”
“七殿下多虑,摄政王忙于政事,哪里会出现?在?这国子监呢?一言为定,本王等殿下。”
第43章 再遇(2)
赫连重锦说是等?封离, 却并未在演武场停留太久。面对封离时他无耻纠缠,面对其他人倒是颇为有礼,并没有一国皇子的架子。
北梁未立太子, 他排行第二,在北梁素有才名,文治武功都不弱,并不见得不能成为储君。因此这般模样,倒令人难以指摘。
封离看着他与自?己的?同窗闲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与封珏说:“伪君子便是这般模样, 可看清了?”
封珏点?点?头,低声回应:“我已听父王说了昨夜华仪殿之事。”
“你父王怎么说的??”
封珏没想到他给自?己挖了个坑, 总不能说他齐王回府以后跟个说书人似的?, 把夜宴的?事讲得绘声绘色吧。他父王还爱点?评, 还说之前?看摄政王和七殿下这桩荒唐婚事很不顺眼,如今倒觉得至少比困于深宫好得多,瞧着七殿下身上都有鲜活气了。
封珏一撒谎就紧张, 攥紧腰间玉佩,硬着头皮答道:“父王说吴王挑衅,提出比武结果被摄政王大败, 大快人心。”
“哦, 那你爹也忒无趣了,那宴上最好玩的?乃是这比武的?前?情?。”
封珏侧耳倾听, 程寅也歪过来半边身子。
“这个赫连重锦仗着以前?认识我,当众言语调戏。”
“咳咳……”两人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这种?事,殿下倒也不必如此坦然告知, 虽然他们都有所?耳闻就是。
可封离不管两人,他看向赫连重锦消失在演武场外的?背影,神色变得认真了些许。
“所?以不太对劲,其实?以前?……我与他不是太熟。他虽然欺辱过我,但北梁权贵子弟,没几个不欺辱我的?。”
刚还轻松想笑的?封珏和程寅,一下安静了下来。
封离面上并无屈辱痛恨,可越是如此稀松平常地道来,两人反而愈加触动。
“你两干嘛,哭丧个脸?哎,些许小事,过去许久了,不必放在心上。”封离抬起手一边搭一个,“我与你们说正事,你们倒与这细枝末节纠缠上了。罢了罢了,不说了。”
“哎,殿下。”
两人后悔不迭,可封离已松开他们,径自?去了武明、武智两位武师傅面前?。他说不说了,便是真的?不说了,左右是没甚根据的?猜测。直到下课,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外走。
其他同窗都累得径直出国子监回家,封珏是个好学的?,偏偏还要回课堂取书,说下午未温书,晚间要看的?。封离和程寅陪他去,等?去了书折返,已四下无人。
封离正想着,那说要等?他的?赫连重锦,只怕没这么容易放弃,不知道是不是等?在大门口。
“咱们要不走后门出去吧。”
“啊?”程寅问?,“饭堂后头那个门?”
封珏倒是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那程寅你悄悄去牵马。”七殿下是不想和那赫连重锦打照面,免得他又作妖。
“走后门……七殿下这是要躲谁?”这时,一男子从树下阴影处走出,不是赫连重锦又是谁。
不知道他是怎么甩开国子祭酒和鸿胪寺少卿的?,竟只有他和他那个侍卫在。
“不会?是要躲本王吧?”
封离笑笑,答他:“你既然知道,还不赶紧识趣些,让开路吧,吴王殿下。”
“你知道的?,北梁的?猛虎素来不懂识趣,只爱强求。”
他们五人相遇是在两座房舍之间的?甬道中,天色昏黄,甬道不宽,很是避人,对赫连重锦而言,真是天时地利。
赫连重锦的?目光越过封离三人,落在拐角露出的?一张侧脸上,是今日和封离比试时吃了亏的?雷源。那还得,加一个人和。
想到这,赫连重锦骤然出手,将封离按到了墙壁上。封离猝不及防,待要挣脱时已失了先机,本就武艺差了一大截,这会?就更没有反击余地了。
程寅出手来救,赫连重锦的?侍卫直接将其拦住,程寅下午上武课本就耗费许多体力,一时也不是对手。而封珏……他是讲义气的?,举起怀里?的?书袋就往赫连重锦头上砸。可惜,有心无力,被赫连重锦一脚踹到在地,痛得半晌才爬起来。
“离儿,敬酒不吃,吃罚酒……”赫连重锦一手扣住封离双手,另一手掐住了他的?下巴,拇指擦过他下唇,粗粝的?茧子将他的?唇瓣磨得通红。
“那日你自?谦言丑,但本王看,还是南地风水养人,你愈发细皮嫩肉了。”
雷源悄声探头看着这一幕,眼见?封离被赫连重锦压制在墙上狎昵,他只觉大仇得报,又兴奋又快意。
“赫连重锦,细皮嫩肉有什么不好你知道吗?”封离心中已然怒了,但面上却反而平静,好似不把这点?嬉弄放在眼里?,还不如旁边喊着“放开殿下”的?程寅激动。
“有何?不好?本王只知道,尝起来的?滋味……销魂。”赫连重锦倾身靠近,仿佛在嗅闻他身上的?香味。
封离下午上了武课,浑身是汗,哪来什么香味。
“你可真是不讲究,我一身汗,闻着舒爽吗?”封离岿然不动,“我告诉你哪里?不好。你说你,在暗巷之中拦截,就是不想被某些人看见?,可我这细皮嫩肉,按你现在掐着我下巴的?力道,待会?就是一个指痕。你说说,今晚让我跟王爷如何?解释?”
封离见?赫连重锦不说话了,接着说道:“我们王爷吧,疼我疼得紧,每日看我跟眼珠子似的?。你如今在大禹地界,竟也如此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赫连重锦神色霎时有些绷不住,他暂时没准备再和南禹摄政王当面对上,立时便松了手。果然,就见?封离下巴上泛起一个红痕,颇为显眼。
“如何?解释?那自?然是演武场上不小心磕碰的?了。”
封离仰头大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遮掩?我这人可没什么羞耻心。”
“为我遮掩?”赫连重锦短暂卸力,紧接着将他一推,推得他再度撞到了墙上,这一下比之前?更狠,封离不用?看都不知道,肩膀上肯定是撞青了。
“不,离儿你可不是为本王遮掩。你说,你在梁都的?丰功伟绩,要是我一样样说给你们摄政王听,他会?怎样?”说到这,赫连重锦只觉胜券在握,连控制都懒得控制,直接将他松了开来。
封离抬手按了按肿痛的?肩头,镇定自?若地答道:“什么丰功伟绩,不如你先跟我说说。”
“噢?离开了梁都便忘了?”赫连重锦霍地扣住他手腕,一用?力直接将他的?衣袖推了上去,露出一条伤痕累累的?左臂。
“这上头一道道,要本王帮你回忆?不过本王知道的?也不全,只知道小臂上这一道,是你不肯服侍我大哥,被他丢进牛棚时,被牛踩断骨头留下的?。”
“噢,手腕上这一条,乃是我大梁前?任左将军的?儿子,将你吊在房梁上伤的?,那时你才十二岁。听说自?那以后,你的?左手便不太好使?,每到寒冬疼得钻心。”
“梁狗——!住口!”程寅目眦具裂,猛地发力就要挣开吴王侍卫的?钳制。封珏爬将起来,便不要命般去推那侍卫,只可惜两人都没能挣脱。
封离心中怒意深深,属实?是梁狗,虽不是他亲身经历,但这些禽兽加诸在一个柔弱质子身上的?,也令他难抑怒气。
他冷笑一声,反问?道:“就这些?那王爷听了只会?更心疼我。”
“剩下的?,你想让我在他两面前?说?”赫连重锦凑近他耳边,用?仅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说你当初是如何?被亵玩,也不知失没失清白。毕竟混乱之中谁下了什么手,又有谁说得清呢?本王说有,那自?然是有,还可以有许多个。”
赫连重锦一字一句,都能对应上封离的?记忆。当年小质子在北梁的?境遇,比他所?言并未好上半点?。南禹战败,送他为质换取和平,他既是北梁胜利的?战利品,更提醒着北梁人,他们死在战场上的?将士,都与眼前?这个质子有关。
南禹派给封离的?那点?人手护不住他,他到梁都时才八岁,更没有自?保能力,那些年,便是这么忍辱负重、任人欺凌过来的?。直到南禹恢复元气,逐渐震慑北梁,他的?日子才好过一些。
封离几乎要当场爆发,就在这时,他瞥见?了出现在巷口的?武明和武智,两人眼看正准备出手救他。他瞬间冷静了下来,朝两人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赫连重锦不过言语羞辱,不敢对他怎么样,为了这点?事彻底暴露周昭宁给他安排的?人,不合算。
他低笑:“那我便会?与王爷说,当年第一个对我下手的?人,就是你赫连重锦。到时候你先死还是我先死,可不好说。我跟你说,他疯起来连我也无法猜度。哦,他箭术还好,十五岁一箭射杀你们左将军,如今二十六,说不定一箭射杀了你。”
封离一改平日从容,他看向赫连重锦的?目光称得上森然。
说完,他侧身一步离开赫连重锦的?控制,走到那侍卫面前?,领走了程寅和封珏。这次也无需走什么后门了,三人直往正门而去。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封珏一句“殿下”几次到了嘴边,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程寅已是憋红了眼,双拳攥得死紧。
三人出了国子监大门,封离一直隐藏的?情?绪才彻底暴露。双眉紧蹙,戾气横生,他的?手发着颤,那寒冬才疼的?左手似乎已经疼了起来,让他想拔刀回去把那赫连重锦砍了。
忽然间,他看到了国子监外停着的?马车。同样悬挂着摄政王府的?徽记,却不是平日接送他的?那辆,而是周昭宁的?。
那马车车窗的?帘子打着,透过窗框能看到周昭宁的?半张脸,他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不知将他方?才的?神情?看进去了多少。
等?在马车旁的周济迎上前来:“殿下, 王爷来接您回府。”
不知?何时起,身边人都唤他“殿下”了,再不是那声失了体统和尊重的“七哥儿”。他想起来了, 是从秋狩时,周昭宁在满朝文武面前称他“七殿下”开?始。
封离与周昭宁隔空相望,片刻转身朝程寅和封珏挥了下手,语调故作?轻松:“明日见?。”
说着, 不待两人反应,他快步上了周昭宁的马车。
一上马车,刚才伪装的那点不在意霎时褪去, 他径自坐下,冷着脸不发一言。
周昭宁没有询问, 只是在马车平稳地行驶起来后, 将手里?刚倒好的热茶递给了他。
封离接过, 喝下去半杯,周身冷凝的气势陡然缓和下来。他脸上顶着一个红色指痕,周昭宁却半点不问, 他是信任体贴,还是浑不在意。可不管如何,他的态度, 让封离松懈许多, 他并不想再提刚才之事。
“怎么来了?”忽而,他问。
封离半字不提赫连重锦, 周昭宁便?也?随口扯谎:“顺路,省些车马钱。”
“你莫不是要遭难了, 要拿钱去消灾?大禹摄政王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既是摄政王,当?体恤黎民, 简朴为要。”
封离兀然弯了唇,今日怎么回事,他竟觉得周昭宁说瞎话像在哄他。可被他一打岔,刚才那点愤懑消散,再转头,他又是那个冷淡敷衍,万事不伤心的封离了。
“你说得对。”封离把剩下半杯茶喝了,杯子?往小几上一放,摸着肚子?问道,“你车上不会只有茶吧?我饿了,来点吃的。”
“你如今使唤本王,倒是顺手得很。”周昭宁一边说,一边从食盒里?给他端出一碟子?点心,是最应季的桂花糕。
“怎么能叫使唤,我两都这般熟了,相互帮点小忙而已。喏,你先吃。”封离说着,将手里?拿起的第一块桂花糕转而塞到了周昭宁嘴里?。
他的动作?太猝不及防,周昭宁几乎是下意识张了唇咬住,那第一口只咬下来一小角。
“忒斯文,还要我一口口喂?王爷,美人执糕,好风月。”
封离正要收回手,将那缺了一角的桂花糕放回碟子?里?,就被周昭宁擒住了手腕。他略一施力,便?牵引着那只素手再次靠近,周昭宁倾身,启唇将那剩下的桂花糕吃了下去。
本是一个寻常动作?,偏偏他要慢条斯理,吞吃那半块桂花糕时,最后一合唇,更是擦过封离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