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珏竟也面不改色,很快向沈星河道明来意。
“沈小友,”宇文珏的态度越发温和,缓声说道,“今日在天极殿中,沈小友曾说,你手中有重塑灵根的方法。”
沈星河似乎这才看出他的来意,开门见山道,“怎么,宇文掌门也想要那方子吗?”
就见宇文珏轻叹出一口气来,“实不相瞒,我确实是为那方子而来。”
“想来沈小友已知晓,天赐为我亲子,但他生来便天资极差,至今仍是炼气。”
“若我再不为他想办法,天赐恐活不过二十年。”
宇文珏的姿态极为诚恳,沈星河却并不在意这些。
只直截了当问道,“那宇文掌门打算拿什么来换?”
宇文珏顿住。
就听沈星河紧接着道,“这方子可是我爹当初九死一生自上古秘境中得来,珍贵异常。”
“再有,宇文掌门应该也看到了,我当初可是被沈清兮害得丹田破碎,灵根尽毁,用了这方子后,却只不到半月便重塑灵根,还一举突破金丹,直升元婴!”
“如此神奇又有效的方子,全修真界可能只此一份哦~。”
“宇文掌门你要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我们可就没有继续往下谈的必要了。”
虽然今早才第一次见到沈星河,但对于沈星河丝毫不知客气为何物的脾性,宇文珏已知之甚深。
因此,宇文珏只不动声色道,“沈小友不妨说说,自己想要什么?”
沈星河立刻给了他个“上道”的眼神,小嘴一碰便嘚啵出一连串名字——
“我要碧游金梧枝,万年寒灵髓,九幽地心火,云罗天香草,还有菩提禅菱叶。”
宇文珏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没想到沈星河竟真敢狮子大开口到这种地步!
碧游金梧枝、云罗天香草以及菩提禅菱叶皆为木属仙品灵草,是数千年前太一宗一位合体期大能于羽化前赠与太一宗的。
万年寒灵髓,九幽地心火也同样是存于太一宗藏宝阁中数千年的仙品灵宝!
太一宗虽为修真界正道魁首,势力庞大,资源颇丰,藏宝阁中也有灵宝无数,但纵使如此,整个太一宗的仙品灵宝也才不到二十个。
沈星河这小少年却竟然一开口便想要走四分之一!
一时间,饶是宇文珏再沉得住气,也忍不住想甩袖就走。
但宇文珏很快便想到,沈星河一个才十九岁的少年,是如何得知太一宗藏宝阁中究竟有哪些宝物的?
他甚至还如此精准道出了那五种仙品灵宝的名字。
难道是从他父亲沈轻舟那知晓的?
不,沈轻舟虽为洛水仙庭少主,手中却只有一点微薄的沈家势力,这些年来也大多独来独往,根本不可能探知到太一宗藏宝阁中都有些什么。
而除沈轻舟外,沈星河身边最亲的人,便只有——望舒仙尊云舒月!
想到这,宇文珏心中顿时一沉,一时间思量万千。
在宇文珏看来,沈星河虽喜怒无常,骄纵至极,却到底太过年轻,因而一眼便看得到底。
宇文珏并不认为自己会被这样一个浅薄的少年欺骗,因此,对于沈星河的话,他其实已信了大半。
也就是说,这重塑灵根的方子,应确实是沈轻舟所得,而非他一开始猜测的源自云舒月。
但以沈星河的城府,应该并不会这么快便想到拿这方子来换好处。
就算想得到,沈星河也不可能如此精准知晓太一宗有哪些仙品灵宝。
所以,宇文珏十分怀疑,沈星河所做的一切,或许都是他师尊云舒月授意的。
可若果真如此,云舒月又是从何处得知这些消息的?
因云舒月是散修,且低调至极,在此之前,宇文珏一直以为云舒月定是个不问世事之人。
但现在,他却只觉得云舒月深不可测,对此人越发忌惮,也越发不敢轻举妄动。
见他神色数变,半晌不说话,沈星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很快问道,“所以宇文掌门,你还要不要和我换?”
宇文珏这才回过神来,斟酌着对沈星河道,“沈小友所言之物,皆为珍贵异常的仙品灵宝,纵宇文为太一宗掌门,一时间也确实……没有办法。”
沈星河闻言,立刻撇了撇嘴,“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看药王谷那位花长老对这方子也很感兴趣,回头我再找他谈谈吧。”
说完,沈星河便打算送客。
宇文珏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来此之前,宇文珏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那药王谷的花长老,暂不与他争抢,此时自然不能主动把沈星河往花容那边推。
而且,他还有事要试探沈星河。
因此很快又道,“沈小友稍安勿躁。”
沈星河不耐烦看他。
就见宇文珏又道,“沈小友,若宇文没有记错,沈小友要的那五种灵宝中,有三种为木系,一种为冰系,一种为火系。”
沈星河不明所以地点头。
宇文珏这才继续问道,“冰与火克,火与木克,定不能同为一人所用。”
“不知沈小友可否换些其他同属的灵宝,宇文或还可为之周旋。”
听他一说,沈星河似乎才想起什么,轻轻“啊”了一声,对宇文珏道,“宇文掌门不说,我险些忘记了!”
“谁说冰火相克便不能同用?宇文掌门有所不知,我重塑灵根后,便生出了冰火双灵根。”
说完,沈星河左手凝出一个小冰块,右手放出一团金红色的普通火焰。
宇文珏脸上这才现出一丝惊讶来。
沈星河当然知道他惊讶什么,这才继续道,“正如宇文掌门所言,冰与火确实完全相克,所以当初重塑灵根时,我可是九死一生,险些没挺过来!”
似乎忆起某种极痛苦的事,沈星河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深深叹出一口气,“我爹曾告诉我,说这方子隐患颇大,寻常之人就算用了,也可能被活活痛死。”
“我当初也是因为被沈清兮气狠了,一时情急,这才不管不顾用了那方子。”
“虽然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但这其中的隐患,我已经提前告知给你了。”
“哦,还有,这方子里需要用到的天材地宝也不少。”
“宇文掌门你今天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和我换。”
说完,沈星河还不忘补充一句,“对了,我只要上面说的那几样灵宝哦。”
“若宇文掌门想换方子,那五样东西,可是一个都不能少!”
沈星河打这些补丁显然出乎宇文珏的意料。
但即使如此,宇文珏也并未完全放弃,依旧与沈星河约定好,给他一天考虑的时间。
沈星河很痛快地应下了。
送走宇文珏后,演了半天的沈星河一回身,便看到他家师尊大人已散去白雾,正静静看着他。
虽然师尊什么都没说,但他那双如雪眼眸却着实太过通透。
一想到自己今天接二连三在师尊面前胡说八道,沈星河顿时小脸一红,期期艾艾凑到云舒月身边,乖巧唤了声,“师尊~。”
一听他这又软又长的尾音,云舒月就知道,小家伙又在跟他撒娇。
“蝉不知雪”很快从袖中钻出,轻轻敲了下沈星河的脑壳,云舒月这才淡声问他,“重塑灵根时,很疼?”
沈星河连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心虚地小声说道,“不疼不疼,当时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完,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沈星河又补了句,“也不是,其实当时很舒服的,就像泡在温泉里。”
这些云舒月自然也知晓,因而只淡淡应了一声。
虽然云舒月没问,看样子也不打算问,沈星河却觉得,自己应该给师尊一个解释,总不能让师尊也和其他人一样被蒙在鼓里。
因此他很快对云舒月道,“师尊,你见过夜枭叔叔吧,他其实是我爹的心腹。”
沈星河细细把飞羽集和凌云台的存在,全数告知给云舒月。
也告诉云舒月,在来太一宗之前,他就让夜枭叔叔查过,太一宗都有哪些顶级木、冰、火属的灵宝。
云舒月是冰木灵根,沈星河要的五种仙品灵宝里,有四种都是冰木属的,就是为了给云舒月用。
他还把之前在凌云台偶遇乾元帝子嘲风,从他那坑了不少灵石的事也详细给云舒月说了说。
除了自花沉那得来的重塑灵根的方子,他依旧说是沈轻舟自秘境中得来的,其他事,沈星河一点都没瞒着云舒月。
【不然我是真没办法解释那方子的由来。】
【总不能告诉师尊,我其实是重生的吧?】
神魂中,沈星河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云舒月垂眸听他娓娓道来。
其实即使沈星河不说,这些云舒月也一清二楚。
云舒月其实没想过沈星河会把飞羽集和凌云台的事告知给他。
因为这是沈轻舟留给沈星河的底牌,也是崇光界隐藏最深也最神秘的势力之一。
偏沈星河说完后,还一脸笑意地对他道,“师尊,您以后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可以让飞羽集去查呀。”
沈星河是真觉得,只要是他有的,都可以给师尊,甚至连飞羽集都可以亲手奉上。
但飞羽集事务庞杂,真管理起来其实颇废精力,沈星河又有点担心这会影响师尊修炼。
听到他的心音,云舒月沉默半晌,终于无奈叹出一口气来。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明明这小家伙才到他身边不足两月,云舒月却已被他的一腔赤诚动摇数次。
也不止一次,因小家伙对他太过坦诚,而生出一丝深重的担忧来。
好在沈星河只对他如此,对他人都防备颇深。
云舒月倒也接得住这沉甸甸的心意。
云舒月知道,对于他为何同意来这太一宗,沈星河一直心存疑惑。
但其实,他也只是想让沈星河高兴罢了。
既已知晓这孩子满腔热血皆是为自己,云舒月也不忍驳了他的好意。
索性便随沈星河走这一遭,任他尽情造作。
总归有他在身后看着。
这一世,定能护沈星河无恙。
作者有话说:
小星河:努力磨炼演技给师尊坑各种天材地宝回来(喜滋滋)!
云舒月:摸摸头,玩的开心。
一出玉蟾宫, 宇文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难得在他脸上看到如此难看的神色,随侍弟子一时皆噤若寒蝉。
回到紫微宫后,宇文珏立刻收到弟子回报, 说禹天赐醒了。
宇文珏却并未第一时间见禹天赐,而是让人先把沈卓带了过来。
沈卓出身洛水仙庭。
两月前, 洛水仙庭覆灭后,沈卓曾带小师弟明昭投奔清平仙尊沈若水。
恰逢禹天赐欲往隐仙宗拜师,宇文珏不好明目张胆派太一宗弟子随侍,便以明昭为胁, 命沈卓随禹天赐一同拜入隐仙宗,照看禹天赐的同时, 尽量搜集云舒月的消息。
但现在, 禹天赐却在众目睽睽下闹出这样的丑事,宇文珏自然不能轻轻放下。
沈卓很快随太一宗弟子到了紫微宫。
见到宇文珏后, 沈卓恭敬地对他揖了一礼,“晚辈沈卓, 见过宇文宗主。”
宇文珏居高临下打量着他。
沈卓是一个剑眉星目的俊朗青年, 水系单灵根, 两百余岁便已修成金丹。
如此根骨修为, 就算是在太一宗,也定能成为内门精英弟子。
这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青年,即便被宇文珏这样的出窍尊者打量半晌, 也依旧不卑不亢, 面不改色。
宇文珏很快收回目光, 淡声开口。
他说, “我知道, 你并非心甘情愿保护天赐。”
他的声音明明很温和, 没有一丝不满的意味,也并未向沈卓施加任何威压,沈卓背后却瞬间渗出大片冷汗,猛地跪了下去。
只听他沉声对宇文珏道,“宇文宗主恕罪!禹师弟之事,确实是卓的过失。”
“因是在太一宗地界,四处皆为太一宗弟子,卓便略有放松,以为禹师弟不会出事。”
宇文珏垂眸看着他,并不做声。
直到看得沈卓额头上都开始滴落豆大的冷汗,宇文珏这才慢声说道,“我听闻,你这几日时常去上善宫,见你那小师弟明昭。”
听他提及明昭,沈卓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砰”地对宇文珏磕了个响头,“宇文宗主恕罪!此事皆为卓一人之错,与明昭无关!”
宇文珏冷冷看着他。
见他不做声,以为他要对明昭动手,沈卓立刻又“砰砰”磕起了头。
一边磕头,一边重复道“宇文宗主恕罪”。
直到他磕得头破血流,宇文珏这才轻轻叹出一口气来,挥手制止沈卓的动作。
出窍尊者威压之下,沈卓根本无法反抗。
只能抬起沾满鲜血的脸,恳求地看着宇文珏。
宇文珏这才缓声说道,“我其实知道,天赐被我惯坏了。”
“这两日你未在他身边,也定是被他驱逐所致,倒也并非都是你的错。”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沈卓却没想到宇文珏会主动说出这些话,眼中顿时现出一丝感激来。
宇文珏很快丢给他一瓶疗伤的丹药。
皮肉伤对修真者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沈卓吃下那止血丹后,很快便不再流血。
待沈卓收拾好脸上的血迹,宇文珏这才又问他,“沈卓,你与天赐拜入隐仙宗已有两月,可曾接近过那望舒仙尊云舒月?”
见他未再提及明昭,沈卓很快冷静下来,恭敬道,“沈卓愚钝,只在初至隐仙山时,有幸见过望舒仙尊一面。”
“在那之后,再未有机会上那望月峰。”
这些宇文珏已听禹天赐说过,倒也并不意外。
今日宇文珏去玉蟾宫向沈星河求那重塑灵根的方子时,云舒月虽全程并未说话,宇文珏却已从沈星河要的那些东西,判断出云舒月此人心机深沉,深不可测。
他又是化神大能,即便是宇文珏,都不敢说自己能在云舒月身上讨到好处。
倒是云舒月那小徒弟沈星河,如今才十九岁,从这几日的消息,及今天沈星河的表现来看,这少年倒也简单好懂。
思忖再三后,宇文珏这才对沈卓道,“云舒月高深莫测,往后你或可从那沈星河身上下手,探听云舒月身上有何异常之处。”
沈卓恭敬抱拳,“是。”
挥退沈卓后,宇文珏这才让人把禹天赐带上来。
禹天赐到来后,立刻直窜到宇文珏身旁,神色狰狞,“爹!你相信我!这次的事绝对有问题!”
“我那天明明亲眼看到沈星河被那邪修所伤,也是亲自动手把他带回去的!”
宇文珏却并不似他激动,只让禹天赐稍安勿躁,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巨细靡遗对他讲一遍。
禹天赐虽仍十分暴躁,却到底还是怕他,只能听话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禹天赐又忍不住恨声道,“两天前我明明亲眼看到沈星河吸了那‘丝丝入骨’,今早醒来后却发现身边之人变成了容烬!”
一想到自己竟是与容烬颠鸾倒凤了两天,禹天赐一时间简直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啖了那坏他好事的容烬的血肉!
宇文珏却并未被他的情绪影响,只静静垂眸思索。
今早离开玉蟾宫后,宇文珏已派人去那偏殿中仔细查看过。
除了禹天赐和容烬,那偏殿中并没有第三人的痕迹。
如此便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沈星河一早便发觉了这件事,早有准备,因此才并未中招。
但那沈星河并非心机深沉之辈,若真早知晓禹天赐算计他,今早怕是已当着众人拆穿这件事,直接与他父子二人彻底翻脸,根本不可能再有后来的天极殿一行。
至于第二种可能,便是有其他人发现了这件事,趁机在中间掉了包。
想明白这些后,宇文珏径直对禹天赐道,“你先下去吧。”
见他神色严肃,禹天赐虽心有不甘,仍想再闹,却又想到早上突然失去意识的事。
最后,到底还是对宇文珏的恐惧占了上风,禹天赐这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去把容烬带上来。”
宇文珏很快又吩咐。
随侍的弟子闻言,很快把早已在紫微宫偏殿关了多时的容烬带了上来。
宇文珏坐在高台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
平心而论,容烬有一副十分不错的皮囊。
虽不像沈星河那样精致昳丽,却也身姿颀长,是个难得一见的俊朗男子。
从前宇文珏只在沈卓的回报中,知晓容烬是与他们一同拜入隐仙宗的。
至于容烬是哪一方势力的人,即便是宇文珏,至今也仍未准确探明。
宇文珏先细细探查了一番容烬的修为,确定此人只有筑基期。
他又观察容烬的神情片刻,发现此人虽浑身发热泛红,明显处于“丝丝入骨”的发作阶段,姿态却并不如何狼狈,只紧紧咬着那血肉模糊的嘴唇,不啃泄出一丝声音。
宇文珏这才微微挑眉,对容烬倒是高看了一眼——
毕竟这可是除沈若水外,第二个身中“丝丝入骨”后仍能保持理智的人。
指尖在“墨槐骨笛”上摩挲片刻后,宇文珏这才居高临下对容烬道,“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都一一道来。”
容烬轻轻喘息一声。
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宇文珏为刀俎,他为鱼肉,容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想明白这些后,容烬一边努力控制着喘息,一边艰难地缓缓说道,“两天前,我自天权城……回太一宗时,忽然……失去了意识。”
说到这,容烬猛地狠狠抓了下大腿上的肉,皱紧眉头压下入骨的麻痒,这才断断续续又道,“再醒来时,我已经……意识模糊,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
“直到今早被……禹天赐打出来,我才……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到最后,容烬明显已压制不住喉中的声音。
只能狠狠又咬住早已破碎不堪的嘴唇,用尽全力吞下所有喘息。
宇文珏眯眼打量着他。
事实上,宇文珏完全可以让容烬发心魔誓,来证明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宇文珏却并没有。
早在片刻前,宇文珏便已探明了容烬的骨龄,知晓此人已经快五百岁。
而五百岁,恰好便是筑基期的寿命上限。
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容烬与禹天赐的情况如出一辙。
所以,宇文珏其实隐隐怀疑,那在幕后掉包沈星河的人,或许正是容烬。
但若果真如此,容烬事先定已经知晓,宇文珏会为禹天赐拿到重塑灵根的方法。
他也必然一早便确定,沈星河的丹田灵根曾被彻底废掉过。
但这个消息,纵使是在沈家,也是极为机密之事,就算是宇文珏,也是从沈清兮那里确定的。
容烬又是自何处得知?
是从禹天赐那?还是从其他什么地方?
只有十九岁的沈星河,可能还十分单纯。
但已活了近五百年的容烬,若说他单纯,宇文珏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而若此人果真心机深沉到对自己都能下如此狠手,忍常人所不能忍……
一时间,宇文珏望着容烬,若有所思。
半晌后,宇文珏忽然问容烬,“容烬,你可愿为天赐赴死?”
中“丝丝入骨”者,会对第一次占有自己之人情根深种。
虽然这效果在沈若水身上大打折扣,宇文珏却并不认为,只有筑基期的容烬会是另一个意外。
果然,没过多久,宇文珏便在容烬眼中看到无法隐藏的爱慕之色——对禹天赐的。
“容烬愿意。”
听到容烬带着喘息的坚定声音,宇文珏这才微微笑了。
“好孩子。”
结束与宇文珏的对话后,容烬很快被太一宗弟子带去紫微宫偏殿休息。
虽然他现在已因“丝丝入骨”浑身发热,瘙痒不止,几近失去理智,恨不能见到男人就往他们身上扑,但很显然,禹天赐并没有为他缓解的想法,宇文珏显然也并不打算再让禹天赐碰他。
一时间,偏殿中满是容烬越发艰难且痛苦的喘息声。
浑身发热到快要爆炸时,那藏于容烬识海中的老人忽然对他道,“看来,你赌对了,宇文珏确实有把握拿到重塑灵根的方法。”
容烬闻言顿了顿,很快又急喘一声,于识海中开口时,声音却冷静至极,“不错。”
老人很快又道,“不过,那方法可能凶险至极,不然宇文珏也不会问你,愿不愿意为禹天赐去死。”
容烬嗤笑一声,“比死更难熬的痛苦屈辱,我早已尝过百遍千遍。”
“如今既有重获新生的可能,我自无论如何都要夺到手!”
听他说得斩钉截铁,老人顿时一阵唏嘘,“两天前,禹天赐明明也中了那‘丝丝入骨’,只要你那时强占了他,他如今自然对你言听计从,何苦把自己也搭进去?”
容烬闻言却只冷笑一声,“若我果真那么做,你以为宇文珏还会让我活到现在?”
老人沉默。
容烬索性替他回答,“他不会。”
他无比冷静地道,“宇文珏只会亲手杀了我,然后随便给禹天赐找几个男宠。”
“而我,此时怕是已在那太一宗外的乱葬岗里,被漫天乌鸦分食。”
老人半晌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容烬是对的。
沉默良久后,见容烬已忍不住开始在床上摩擦身体,口中也开始唤起禹天赐的名字来,老人又问容烬,“你可是真的已对那禹天赐心生爱慕?”
毕竟容烬是真的中了“丝丝入骨”。
容烬顿时笑了,只觉得他这问题荒唐至极。
“你不是早说过,我体内流有天魔血脉,无心无情。”
“既已无心,又怎会生出爱慕之情?”
说完,容烬喉中又忍不住溢出一声灼热的喘息,浑身的骨头也像是被万千蚂蚁在噬咬,痒到极致只想把这浑身的血肉都一寸寸撕下来才好。
他猛地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大腿。
温热的鲜血瞬间自伤口喷涌而出,不过那疼痛却有效缓解了体内的酥痒。
容烬微微放松一瞬,眼前似乎又看到宇文珏和禹天赐轻蔑的目光。
还有那绞碎他经脉丹田的柳狂澜……
血色双眸微微眯起,容烬面无表情地又往腿上扎了一刀,一时间只觉得舒服至极,也痛快至极。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会把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他会一节节敲碎他们的骨头,毁了他们所有心爱之物。
让他们只能跪在他面前,痛苦地忏悔,绝望地哀嚎!
离开紫微宫后,沈卓并没有回隐仙宗众人暂居的玉蟾宫,而是去了太一宗外的乱葬岗。
这是太一宗专门处理尸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