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小家伙左腿上莹莹的白色因果线上轻扫而过,云舒月忽然生出一丝逗弄的心思,垂眸问沈星河,“若有,星儿待如何?”
沈星河怔了下,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一句“是谁!我定要去刀了他!”险些脱口而出。
但紧接着,在巨大的意外和恐慌过后,沈星河又想,其实若师尊真有喜欢的人,即便是他这个徒弟,也没有任何插手的资格。
沈星河选择重生唯一的目的唯有保护师尊不受伤害,护师尊飞升这一条。
从前之所以防备他人靠近师尊,也只是担心他们对师尊抱有肮脏龌龊之心。
但若师尊真喜欢了谁,那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绝不会伤害师尊的人。
只是,一旦师尊有了喜欢的人,会不会对师尊修行有碍?会不会影响师尊飞升?
小爪子不安地动了动,沈星河很快又想,若师尊真有了心仪之人,那他们是不是就不能签订“双生契约”了?不然那人肯定会多想。
不过话说回来,师尊身边除了他连只公蚊子都没有,师尊到底什么时候有了心仪之人?
难道是在他拜师之前就有了吗?
那人现在又在哪里?
一时间,沈星河心头简直纠结成一团乱麻。
他看了看脚下,忽然反应过来,若师尊未来有了道侣,他还站师尊身上是不是不太好?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跳下去,不能再这么站在师尊身上,但沈星河的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样,一动不能动。
半晌后,他终于抬起头来,怯生生问道,“师尊,师尊您是……要有道侣了吗?”
云舒月:……
没想到短短几息这孩子就想了这么多,见小家伙焦急得眼眶都红了,生怕他找道侣耽误飞升,又因或许得与他保持距离而委屈得不行,云舒月无奈地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这才叹息着说道,“没有。”
他第三次骗了沈星河,“为师没有心仪之人。”
沈星河紧紧蜷着的小爪子这才松了松,心头的大石头也落了地,立刻对云舒月道,“那师尊,我们签那个‘双生契约’吧!”
云舒月想了想,又给他说了些关于契约的事,“星儿,此约一旦定下,彼此或有可能共感。”
沈星河皱了下眉,“那如果我受伤的话,师尊也会觉得疼吗?”
云舒月闻言,心中无奈更甚,“为师的意思是,你也有可能会感受到我身上的‘天罚’。”
沈星河感受着爪下滚烫的热度,好奇问道,“是说那‘天罚’也会分一半到我身上吗?”
若是这样,师尊的身体会不会好受些?
云舒月无奈垂眸,“不会,只会让你偶尔觉得难受。”
沈星河遗憾地“哦”了一声,对此倒是并不在意。
与此相比,他还是更在意如果自己受伤,师尊会不会也被牵连。
他就又问了出来。
云舒月简直对这样全心全意只念着他的小家伙毫无办法,只得告诉他,“共感的情况只偶尔可能发生。”
沈星河这才认真点了点头,“师尊,我都听明白了。”
他很快又想到一件事,立刻在识海中问君伏,【君伏,若我与师尊定下契约,师尊可会感知到你的存在?】
云舒月垂眸看着他,并不担心沈星河会知道真相。
果然,下一刻,沈星河识海深处便响起君伏略显冷淡的声音,【不会。】
虽然这本来也是沈星河想听到的答案,但只要一想到师尊如今合体中期的修为,仍无法感知到君伏的存在,沈星河就又有些忧心忡忡,对君伏的忌惮和警惕也提升到了极点。
不过,君伏就在他识海内,若他真想对师尊不利,沈星河就算拼得魂飞魄散也绝不会让他得逞!
如此思量后,沈星河很快重新仰起头来,一脸郑重道,“师尊,我们定契约吧!”
这“同生契”既是云舒月主动提出,自然不会不答应。
之前之所以把那些可能造成的后果告知沈星河,也只是担心结契后若有意外,沈星河会感到不安和惊讶。
现话既已说明白,沈星河态度也很坚定,云舒月便开始准备结契仪式。
结契需要双方各提供一滴心头血。
沈星河动作很快,眨眼便逼了滴猩红的心头血出来。
云舒月虽灵力全失,却也很快用“蝉不知雪”自心头取了滴银光烁烁的精血。
之后又用“蝉不知雪”在冷泉池下勾勒出一个繁复的法阵。
沈星河仔细看着那法阵,隐约觉得与曾在玉简中看过的“同生共死契”有些相似。
仔细再看,又发现许多不同之处。
他很快安下心来,专心等待。
待那法阵终于勾勒完毕,云舒月抱着掌心的小青鸾来到法阵中央,对沈星河道,“星儿,向此阵注入灵力。”
沈星河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立刻向泉池底部的阵法中注入灵力。
莹莹的光辉立时自那阵中亮起,映得一池冷泉像流动的冰色宝石。
而就在那粼粼的波光中,猩红银白的两滴心头血逐渐靠近,凝结,合而为一,水乳交融,又倏地同时飞向沈星河和云舒月心口。
胸中忽地一热,尾羽处也有点烫烫的,像是有什么无形之物在攀爬生长,沈星河不自在地动了动,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身上、识海中多了什么东西。
他立刻向识海中看去,立刻在自己的化神小人儿旁看到一株晶莹剔透的雪色树苗,与自己曾抱过的那株一模一样!
是师尊的神识印记!
他立刻把自己的发现告知云舒月,又是新奇又是兴奋地问道,“师尊,您识海里也有我的神识印记吗?”
云舒月勾唇点了点他的小脑袋,“自然也有。”
沈星河:“我的神识印记是怎样的?”
云舒月看了眼识海,在看到正在他识海本体上撒欢的小毛团后,委婉说道,“是你早年时的模样。”
沈星河正兴奋着,也没细究,仍好奇地探索着自己和师尊身上的变化。
因为泡在冷泉中,云舒月身上雪色的衣料已变得有些透明。
他本就肌肤雪白,之前即使布料透明些,也并不如何明显,但此刻,沈星河却在他左胸胸口处发现一丝暗色。
兴奋的劲头立时散去,沈星河顿时蹙起眉头,往云舒月胸前蹦了蹦。
凑得近了,才发现那透出的暗色并非黑色,而是与自己羽毛相似的青蓝色。
他纠结地扣了扣爪子,对师尊的担忧到底占了上风,轻轻晃了晃云舒月手指,“师尊,这个好像是签订契约后出现的。”
他用小翅膀指了指师尊胸前的青蓝色。
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即使灵力全失,云舒月也了如指掌。
不过沈星河既然好奇,云舒月倒也不会瞒着。
他很快褪去雪色衣衫,莹如美玉的身体很快出现在沈星河眼中。
之前给师尊疗伤的时候,沈星河已看过师尊如此模样,倒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但正因为看过,他才一眼发现,在师尊左侧胸口处,多了只巴掌大的与他本体一模一样的青鸾印记。
那青鸾身上的羽毛纤毫毕现,连其上的流光都一分不落,昂扬的羽冠与长长的翎羽首尾相连,正牢牢盘踞在师尊的心脏之上。
沈星河:……
小爪子莫名蜷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师尊胸口的青鸾印记时,沈星河心中忽然有些淡淡的羞耻和尴尬,连忙扭开小脑袋,不再盯着那印记看。
见他如此,云舒月很快穿回衣衫,重新靠回泉池边。
那羞耻和尴尬来得快去得也快。
既然师尊胸口有他的印记,那他身上应该也有师尊的印记。
有些好奇自己身上的印记是什么模样,沈星河很快搞了个分身出来塞师尊手里,而后飞到泉池边的屏风后,立刻化作人形,解开衣服往自己左胸口看了看。
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沈星河顿时摸不着头脑,干脆把衣服全脱了,又幻出面水镜,仔细在自己身上找了起来。
前胸、后背、脖子、脸上、腿上都看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沈星河顿时有些懵,不知道自己身上为什么没有师尊的印记。
脑海中很快闪过什么,被沈星河一把抓住,沈星河这才想起来,之前结契结束时,他尾巴那好像烫烫的。
心中忽然冒出个不妙的预感,沈星河立刻凑到水镜前转过身,扭头顺着脊背往下看。
在看到自己尾椎骨上方果然有一片银白的叶片印记后,沈星河心中一突,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星河:!!!
沈星河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自己身上的印记竟然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一时间,他尴尬得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心中也羞耻得不行, 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地伸手在那印记上摸了摸。
手指覆上去后,并没有任何凸起的感觉。
那银白的叶片就像是天生便长在那里, 似已与肌肤融为一体。
羞耻又好奇地摸了几下后,沈星河又往镜子前凑了凑,微微翘臀,想看得清楚些。
目光不经意与水镜中的自己四目相对时, 沈星河却忽然看到镜中自己耳畔有一抹雪白。
沈星河:……
沈星河:!!!
他怎么会把师尊的分身忘记了!!!
玉白身体霎时袭上一层胭脂般的粉色,沈星河一边强忍懊恼羞耻, 一边火速把衣服穿好。
只要一想到自己刚才没穿衣服对着水镜四处找印记的蠢样子全被师尊看在了眼中, 沈星河简直没勇气再出现在师尊面前!
脑中像被雷劈过似的嗡嗡作响,沈星河自闭地在屏风后僵了半晌。
其实往好了想, 若师尊并未关注分身这边,可能根本没注意他刚才都做了什么。
有这屏风遮挡, 以师尊现在灵力全失的情况, 应该也不会用神识看到自己做了什么。
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沈星河却还是觉得尴尬异常, 最后索性又变回青鸾本体,希望身上那层华丽的羽毛能盖住满身仍未退去的粉色。
变回青鸾后,他很快自屏风后偷偷探出个小脑袋, 一眼便看到师尊正靠在冷泉池边闭目养神。
耳畔处师尊的银茎分身也一直一动未动, 并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真就是一个装饰物。
所以, 师尊刚才是真的完全没注意他都做了什么吧?
是吧是吧?
得出这个结论后, 沈星河立刻狠松了一口气, 连忙轻手轻脚跑回泉池边,一个飞身又站回到师尊肩膀上——
虽然心中还有些羞耻,但对沈星河来说,守护师尊永远是最重要的事。
至于个人情绪什么的,消化消化就差不多得了,沈星河向来知道轻重。
云舒月其实知道沈星河片刻前去屏风后是为了什么,毕竟那孩子是在看到他胸前的青鸾印记后,才忽然跑去屏风后的。
他心中虽也有几分好奇沈星河身上自身印记的模样,却并未刻意用分身探查。
甚至,为了避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云舒月刚才连一分神识都没放在分身中。
但他最终却还是知道了沈星河身上的印记在何处,因为小家伙刚才在识海中羞耻到崩溃的心音实在太过洪亮,云舒月想不知道都不行。
体内的躁意似乎越发严重了。
云舒月微微阖眸,掬了捧冰凉的冷泉覆在面上。
饱含冰灵力的泉水很快自他额头向下流淌,却并未带走一丝热意。
屏风后小家伙细细碎碎自我安慰的心音仍响个不停,云舒月靠在泉池边,心中又是无奈又有几分好笑,微微蹙着的眉心却满是温柔之色。
直到发觉小家伙又站回自己肩头,这才重新睁开眼睛。
师尊的睫毛上有几滴水。
看起来像哭了一样。
站回师尊肩头后,沈星河第一时间发现了师尊雪色睫毛间多了几颗晶莹的小水滴,心中忽然溢满了担忧。
但其实他很清楚,那根本不可能是眼泪。
前后加在一起两辈子,沈星河还从未见过师尊落泪。
在他心里,师尊也从来与“软弱”这个词无关,一直都无坚不摧。
所以,那并不是眼泪,应该是泉水或者汗珠才对。
他又细细在师尊面上打量了一番,见师尊面上仍残留着些水意,想来应该是师尊才用泉水净过面。
但他很快又发现师尊的脸颊比平日多了些血色。
确切地说,不只是脸颊,师尊的脖颈、锁骨以及支在冷泉池畔的手上,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这血色在别人身上或许代表健康,但对师尊这样常年肤色如玉,周身终年都似浸在飞雪中的修士来说,却只意味着异常。
眉心不知不觉拧成个疙瘩,沈星河伸出小爪子,试探地在师尊颈边探了探,立时被那比刚才还高上不少的热度惊了下。
“师尊!”他连忙唤了云舒月一声,暗红的凤眼中满是担忧,“师尊您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说完,沈星河立刻向冰泉池底看了眼,却发现原本还能用上几年的那颗寒潭月魄竟已彻底消失了!
寒潭月魄是天品冰系灵宝,能持续不断释放冰灵力,之前六十年师尊一共才消耗不到十颗,今天竟然这么快就耗掉了一整颗!
这是不是代表,师尊的情况更加严重了?
师尊从前的体温也确实从未像现在这样高过。
一时间,沈星河简直急得团团转,连忙向泉池中注满冰灵力。
冰灵力一注入,满池泉水立刻凝成坚冰。
但那些坚冰却始终无法凝结至云舒月身畔,甚至很快又以云舒月为中心向外渐渐融化。
“星儿不必如此,为师并无大碍。”
见沈星河如此,云舒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声安慰他,“无需如此消耗灵力。”
沈星河在他掌心蹭了蹭,即使隔着羽毛,也能明显察觉到师尊的体温比从前高了许多,顿时急得眼睛都湿了。
他也并没有听师尊的话,在那一池冰晶快化完时立刻又向池内注入冰灵力,如此循环往复。
知道这孩子性子倔,在这件事上根本不可能听他的,云舒月便不再多说什么,很快又静静靠在池边,阖眸压制体内愈发乱窜的热流。
云舒月肩头上,沈星河一边不断释放着冰灵力,一边不断扫过师尊手腕上仅余的几颗寒潭月魄,眼中满是深深的担忧和凝重。
魔域这边还有近半怨鬼之气没有净化完,还有头顶那片黑云,沈星河还等着师尊炼化后用其抵御天道呢,所以,就算往少了说,他们至少也还要在魔域继续待上六十年。
寒潭月魄的数量却明显不够师尊用那么久。
沈星河空间里虽然也有不少冰系灵宝,但其中天品灵宝并不多,按师尊如今消耗寒潭月魄的情况,那些冰系灵宝估计也是杯水车薪。
整个魔域宛若死地也根本没有冰灵脉的影子。
沈星河倒是可以像现在这样消耗自身冰灵力来帮师尊降温,但他和师尊本就相差一整个大境界,若想以化神境修为影响到合体中期师尊的体温,沈星河释放出的冰灵力就必须是体内最精纯的那部分。
但以他如今冰灵力消耗的情况,就算一直嗑着恢复灵力的药,恐怕也很难支撑到九月。
得出这个结论后,沈星河的心都凉了,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帮到师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年的“天罚”没成功降临,所以师尊的情况才会忽然变得这么严重。
这一刻,沈星河简直恨不能以身代之,替师尊承受所有天道施加的苦难,又无比痛恨自己的无用!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心心念念这件事,某一刻,沈星河体内忽然涌起一股异样的热流。
正焦急踱步的细长双腿瞬间软了下去,那正不停释放冰灵力的小青鸾一个踉跄,忽地惊喘一声,软绵绵落进云舒月颈窝中。
“星儿?”
察觉到小家伙的异常,云舒月倏地睁开眼睛,想把颈窝中的小青鸾捧在手里查看。
伸出的手指却被半边漂亮的青色羽翅挡了回来。
非但挡了回来,小家伙还迅速自他颈窝中爬了起来,三两步跳到云舒月肩头最边上的位置,而后,迅速用“思无邪”在那里筑了个巢,一头扎了进去。
“……师尊,我没事。”
说这话时,虽然沈星河已极力保持镇定,让声音听起来尽量不那么奇怪,云舒月却仍察觉到了其中细微的隐隐含着一丝崩溃的颤抖。
与此同时,他耳中也听到了沈星河颤颤巍巍的心音。
沈星河:【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我的身体忽然变得这么奇怪,热得像是要发情了一样啊啊啊啊!!!】
这一刻,沈星河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可是经历过发情期的成熟体青鸾,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发情期才过去六十年吧?
啊不对,这么说来,神鸟一族的发情期到底间隔多久来着?
他爹当年只跟他说神鸟一族百岁成年,却并没有说过到底多久一次发情期啊!
不过他如今都已经是化神境了,发情期什么的按理说应该很容易压制下去吧?
想到自己之前还在出窍期时曾成功压下过发情期,沈星河立刻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清心诀,又火速运转了几圈冰灵力。
几息后,沈星河睁开冒火的眼睛,发现这么做根本屁用没有!他体内那股异样的热流还是在一刻不停横冲直撞!
细长的双腿抖个不停,浑身的骨头中都泛起一股细细密密的痒,尾羽处更是有异样的热度在不停上涌。
一想到那里正是师尊印记的所在,而他此刻还缩在师尊肩头,沈星河顿时羞耻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根本不敢让师尊知道自己的情况!
沈星河虽在极力隐瞒,缩在由“思无邪”织就的巢穴中时也尽量保持着正常的姿态,但“思无邪”本就与“蝉不知雪”系出同源,是云舒月本体的一部分。
所以,即便不用分身和神识探查,沈星河现在的情况,云舒月也还是一分不落地看在了眼中。
其实就算没看到,云舒月也能猜到沈星河现在怎么了。
因为那股曾在小家伙发情期时出现的异香,此刻又丝丝缕缕飘荡在了空气中。
虽然那股异香对云舒月来说并没什么影响,但云舒月心中却还是涌出一股异样的热流,灼得他不得不阖紧双眸,也一遍遍在心间沉声默念起清心诀。
【……君伏,清心诀没有用。】
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突如其来的发情期压制下去后,因为不想让师尊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沈星河只能向君伏求助。
君伏的声音异常冷淡,【你这并非是发情期,而是受了云舒月的影响。】
虽隐约察觉君伏的态度有些奇怪,头脑发热的沈星河却并未细究,关注点全在君伏的话上,【……受我师尊的影响?】
君伏提醒他,【契约。】
沈星河怔了下,忽然醍醐灌顶,微微睁大眼睛,想起之前师尊曾说过,一旦签订“双生之契”,彼此之间是会偶尔产生共感的。
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忽然变得那么奇怪,其实并不是发情期到了,而是因为,共感了师尊的感受?
身体明明还在不停发热,但这一刻,沈星河的大脑和心却瞬间冷了下去,整个人如坠冰窟。
沈星河恍惚地看着巢穴外正双眸紧闭,静静打坐的师尊。
他虽然早就知道师尊每逢七月十五都会很难受,身体会出现高热的情况,也听师尊说过“天罚”,以及师尊本体亦是情花的事,但因为师尊身上除那股会引来诸多觊觎的异香,以及体温会变高外,根本从未表露过任何异样的痛苦之色,所以沈星河还一直以为,一直以为!
以为那些就已经是全部了!
他本以为上一世自己亲眼见过的那些折辱,已经是师尊所遭遇的全部苦难!
以为这一世他已经把师尊保护得很好,并未再让师尊遭受任何欺辱和轻慢!
却原来,即使在他重生后,就在他眼睛底下,师尊仍时常在遭受这样不堪的折磨!
异样的热度不知何时忽然消散了,像是从未出现过,沈星河却仍缩在“思无邪”织就的巢穴中,扑簌簌地无声落泪。
有那么一刻,沈星河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疼得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心碎的感觉太过强烈。
云舒月无声睁开眼睛,轻轻抚了抚蓦然疼得像是要裂开的心口,同样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直到沈星河偷偷哭完,勉强整理好情绪,收回“思无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站回云舒月肩头,云舒月这才把小家伙捧过身前,垂眸看着一言不发的沈星河。
半晌,才轻声说道,“星儿可会因此轻视为师?”
沈星河脑中顿时“嗡”地一声,浑身都开始剧烈颤抖。
……师尊知道了。
师尊全都知道了!
眼中霎时一片模糊,沈星河一时间又是被师尊这话气得想骂人,一边又忍不住哭得浑身抽搐。
他几乎慌不择路地张开翅膀紧紧抱住云舒月的手指,第一次在云舒月面前哭得声嘶力竭,声音抖得几乎不成句,用近乎祈求的语气抽泣着说道,“……师尊……求您了……不要……这么说!”
“……不要不要!”
“不要这么……说自己!”
“星儿求您了!!”
他伤心得几乎快要泣出血来,却还是紧紧抱着师尊的手指,哭得不能自已的同时,还竭尽全力地剖白。
“师尊……在星儿心中……一直若山巅清雪……”
“是世间……最……纯洁无暇的存在!”
“星儿……从未对师尊……有过任何……轻慢之心!”
“我……我只是恨!”
“恨自己……明明一直……在师尊身边!”
“却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还是在与师尊定下“双生之契”以后。
若没有“双生之契”的共感,恐怕直到师尊飞升,他都永远不会知晓师尊曾遭受过怎样的折磨!
排山倒海的自责和心疼几乎把沈星河淹没了。
这一刻,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重生是不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他根本帮不到师尊,甚至连师尊在自己眼前遭受的痛苦和折磨都察觉不到!
也就是在这时,沈星河对如此折辱师尊的天道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云舒月的本意并非惹沈星河哭。
有时候,尤其是在沈星河哭的时候,云舒月总忍不住想,他最想看到的明明是这孩子愉悦展颜的模样,沈星河却总会因为他哭。
自重生至今,这孩子的每一次落泪,都是因为他。
可沈轻舟从前明明说过,他家宝儿最喜欢笑。